《读书》风波:一句“深情”好肉酸

 

相比“场论”版上“‘丧家狗’之争”的连续热闹,《读书》的换帅风波以及随之而来的文风讨论很值得关注,因为它的门坎更低、群众基础更广、唤醒的恩怨宿债更绵长。一叶知秋,一闪扭腰,我鼠目寸光地看到了“逼宫”的威力和“恋栈”滑稽。掌握了专业知识的傲慢者为何如此惊慌失措、反应激烈、固执己见?原来多年来充耳都是指责和辱骂,他们气受了不少,还随时会“受惊后逃跑”!

细看那些为晦涩文风辩护的理据,更是叫人失望叫人难忍。原来他们把枯燥无味、佶屈聱牙当了“学术”的必然。原来他们以说鬼话为荣!看起来,人口比例中,偏执狂、拎不清、享受孤独、拗相公、一根筋、花岗岩、唯我独尊、思维顺拐、死不改悔、煞风景、过于执拗的数量还真真不少,遇到机会他们就从各自的洞穴中钻出来亮相,十二属相的世界蔚为壮观啊。

同样是“高端”文章,胡适先生不是平易近人、明白晓畅么?余英时先生不是大气磅礴么?黄仁宇先生不是缜密而温柔么?张中行先生不是琐碎唠叨一波九折然后直抵龙穴吗?季羡林先生不是开门见山一语破谛么?木心先生不是崇洋而不忘复古么?好的文章在哪里?——在《读书》杂志以外!让我们再想想阿城的通透,陈丹青的深邃,梁文道那类“百事通”性质的公共知识分子气度,中华文化事业,不是离开了那些“蛋头”学者就兴旺不起来。

毛泽东在延安时期就批判过书生气歪风:街头刷标语时还硬把人民的人字多加三条小腿,叠床架屋故意搞玄学!当年的葛优他爸,在电影里教“马尾巴的功能”,很认真地说:越是不懂越是证明学问深啊!——它固然呼应着浩劫时期的反智倾向,但也活画了一些人为自己找理由时的捉襟见肘!

文风的艰涩,开中药铺的繁琐,设八卦阵的幽迷,代表了自己头脑的不清晰。清朝的赵翼同学咏道:“矮子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在精神世界我承认我就是不折不扣的三寸钉,但是我很注意别人怎么说,我唯他们的马首是瞻,很多有名姓的人都在不同场合失望,那么多的“别人”都对《读书》杂志发出了质疑的声音,难道大家错了?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从积极和科学的意义上说,这是不证自明的,那些有识之士说的话正代表了人民的心声;在《读书》的问题上,我以为大多数人没有错。“消费者”都没权利挑剔饭菜了,这是哪家的王法?

多少明智者、爽快人、当今中国的大排水量精英们,都对《读书》表达了或深或浅的意见,他们的名单排起队列来可以横跨天安门广场……尼采说:有伟大的否定,才有伟大的肯定。那些关心《读书》的人,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我要从王小波的观点上再进一步:可怜的中国人,常常要交语言捐,交道德捐,还要交一种“阅读捐”!——怕落后于时代落后于同辈,就处心积虑如饥似渴如蝇附血地阅读,不如此你会坐立不安心里发虚惟恐被开除球籍,我们的心田被他们跑了多少回马呀!我们的受虐心基于我们对美好世界的向往,我们崇敬地爬入伟大传说里的殿堂,我们不管“还是那座庙不是那个神”了,我们像淘金者那样害怕错失了宝贝,我们把仰望当成习惯,每日更忙须一到,夜深常是点灯来;——我们却总是兴致勃勃而来,垂头丧气而归!

原来以为,像杨二车那样的春水泛滥女人是“绝版”的。谁知过头话到处有,诸如“章子怡被低估一百倍”之类,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为《读书》诠释、替主编张扬的话里用上了“辜负”的字样,我的语文神经为之一紧。启功先生有诗:老夫于今已骨立,更无余肉为君麻!

陷于热恋的人才说得出过分煽情的话,只有水鱼看绿豆才能把村姑当成西施。“学术深情”不是聚义厅外的杏黄旗,不是给长城贴磁砖的大话,更不是堆砌美妙形容词就能把人蒸熟的迷魂汤!您说您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好骡子,您得牵出来遛遛。

其实若再细分析,汪大哥话里也有祥林嫂的味道:“……另外一个收获就是习惯了被攻击。我是认真说的。这一点是我一生中很大的收获。一个文人、学者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吧?对我来说,这好像已经不是问题了。”

他们遭遇的责备和批评仿佛反作用力,叫他们“自豪”地站在多数人的对面,顽强,坚毅,还由此而诞生了优越感!也真神奇,恐怕将来也是一桩美谈。面对历史,我无法谦虚——这是余秋雨老师的豪言壮语;罗文有一次揭发黄叔,遇到别人的意见,总是“衷心接受,坚决不改!”如彼有性格的头角峥嵘,看来也应该吸引个把拥戴者。

今天,竟有人在普普通通的报纸文章里为一个不广为人知、也没怎么开山劈河的“编辑”唱“深情”赞歌(详见7月9日“场论”版《多读读汪晖的学术深情》),好像魔术师平地抠饼,“抠”出个“英雄人物”,他百分之百地信了,还强迫别人也信,这究竟是什么现象?社会道德标准的失衡?语文教育的糟糕恶果?美丽高帽廉价化?思维力之混乱?我从晚上九点,想到了午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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