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家,一个时代的悲剧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德国《明镜周刊》在一篇报告中说,“在中国,农民胆大而鲁莽,只有他们才敢于放手行贿、走私、造假、贪污,从而给企业带来活力。”

在云南弥勒举行的一次企业家论坛上,主持人请问在座的数百位企业家,“谁敢说你们没行过贿?没有行贿的请举手”。据说最后只有五六位举手

牟其中,这位早年因写作万言书《中国往何处去》而入狱的四川人把所有的政治热情全部异化成了商业上的骚动,改造3000家国营大中型企业、放卫星、开发“北方香港”、举办华人经济论坛,最终他陷落在无度的激情之中

三十年前,鲁冠球去广州参加一个产品交易会,因为不是体制内企业被赶了出来,他不得不在大门外摆摊吆喝。而三十年后,戴国芳新建钢铁大厂,因为不是体制内企业,他成了宏观调控的牺牲者至今被关在监狱之中

《中国企业家》特约撰稿 吴晓波

乡村能人·改革家

费正清在《剑桥中国史》中曾经写到:“在中国这部历史长剧的发展中,中国经济没有占据显要位置。它只是一个配角——也许有几句台词——听命于帝王、官僚、外交官、将军、宣传家和党魁的摆布。”在过去的三十年里,这段话显然被改写了,因为在一个以致富为惟一主题的商业时代,能够创造财富的人成为了最显赫的主角。

一开始,首先富裕起来的人们都是一些边缘地带的人,如从土地里逃脱出来的农民,找不到工作的复员军人,失意的底层官僚和教师等等,他们一无所有地从体制里挣脱出来,在一片没有任何产业基础的土地上打造出了自己的事业。他们被称为“能人”却并不被尊重。上世纪80年代中期德国《明镜周刊》在一篇报告中说,“在中国,农民胆大而鲁莽,只有他们才敢于放手行贿、走私、造假、贪污,从而给企业带来活力。”《亚洲华尔街日报》的评论则说,“很多农民企业家几乎没有任何商业方面的经验,不知道如何管理一家工厂,不知道如何做财务报表,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生产出质量合格的产品。”但是,就是这群人把中国拉出了计划经济的泥潭。

在三十年的中国企业界,国营企业的经营者是一个带有悲剧色彩的群体,跟乡村能人们相比,他们显然更有职业素养和专业知识,他们握有让人羡慕的资源及政策扶持,但是,他们又被体制束缚得手脚麻木——耐人寻味的是,一直到90年代初期,国营企业家们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中。在1993年的全国“两会”上,当时国内最大的钢铁公司鞍钢总经理李华忠羡慕地对身旁的辽宁省海城市东房身村党支书王国珍说,“我的权力还不如你的权力大。”从一开始,他们就试图通过各种改革的方式让自己获得松绑,因此,在很多年里,他们一直是以改革者的形象出来的。而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改革最终都被证明是徒劳的。在1978年到1987年期间,从周冠五到步鑫生、马胜利,每一个改革者的命运莫不如此。

企业家·国家英雄

“企业家”这个名词被正式起用是在1988年前后,这一年4月,评选出了第一批“全国优秀企业家”,在此之前,被称为“家”的大抵只有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文学家等等,为商者并不入流。因此,据青岛双星的汪海回忆,是否应当称为“企业家”在当年有过一次不大不小的争议。

不过,对企业家的称颂已经日渐成为了主流的声音。《华尔街日报》在一篇报道鲁冠球的文章中称他是一位“国家式的英雄人物”。就跟20世纪初期的美国社会一样,在改革开放后的十年,中国进入了一个财富创世纪,一个对商业顶礼膜拜,深信技术的进步将洗去一切贫困、不平和忧伤的大年代真正到来了,年轻的知识界开始朗诵起亨利·卢斯的那句名言:“商人必须被当作最伟大的职业。”

必须指出的是,这种自我崇拜的情绪首先是在企业家群体内发酵起来的,中国人从来不缺乏参与政治和改造社会的热情,现在突然发现,原来通过商人的角色和商业的手段也可以达到改天换地和青史留名的理想,于是便出现了一大群意气风发的企业家,他们开始放大自己的使命,并随意地指点国家的改革方向。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应该就是牟其中,这位早年因写作万言书《中国往何处去》而入狱的四川人把所有的政治热情全部异化成了商业上的骚动,改造3000家国营大中型企业、放卫星、开发“北方香港”、举办华人经济论坛,最终他陷落在无度的激情之中。

首富·原罪者

公众及企业家群体对财富的崇拜,从每年一度的富豪榜热浪中可以被清晰地观察到。1995年2月,《福布斯》杂志首次发表中国内地亿万富豪榜,希望集团的刘永好兄弟以6亿元人民币名列首富,之后四年,《福布斯》停止了这项评选,直到1999年,一个叫胡润的英国青年重新拾起这个游戏。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份缺乏精确性的榜单会一年接一年地在商业界溅起如此复杂的社会心态波澜:羡慕、仇恨、鄙视、追捧。一直到今天,它还是中国商业圈的一个风向标。那些在各种富豪榜上被“计算”成首富的人们—先后超过十位——都成了知名度最高的企业家,他们的致富传奇、理财手段乃至人生体验都成了一个时期最热门的讨论话题。

与首富现象相伴生的另一个社会情绪是,人们开始质疑财富聚集的正当性。在一个制度渐变的转型国家,任何商业上的突破和创新都意味着与现行法制的冲突,因此便存在着无数的“灰色地带”,几乎所有的企业家在创业的原始积累阶段有过种种的灰色行为。2003年10月,在云南弥勒举行的一次企业家论坛上,主持人请问在座的数百位企业家,“谁敢说你们没行过贿?没有行贿的请举手”。据说最后只有五六位举手。我想在当时的氛围中,大家都默认:在多数新兴企业中,一定存在行贿,不行贿是不正常的。很显然,对原罪的质疑,既是部分的事实,也是贫富差距拉大后的公众心理失衡的反弹。企业家身上的“改革者光环”已经日渐褪去,他们渐渐变成了一个独立的、高高在上、却始终被一层质疑的目光环绕着的“金色阶层”。

创业家·事业家

在历经了三十年的商业变革后,有人为企业家“分代”。不过,总体而言,三十年始终只是一代人。

从鲁冠球到陈天桥,中国企业家已经从年龄上走过了整整一代。陈与鲁的儿子、现任万向集团总裁的鲁伟鼎正好同龄,他们将成为未来中国商业的旗帜。但是,如果你要将这两代人做一个清晰的对比,却仍然是困难的。他们身上的基本特征未改。首先,他们都是创业家出身。在进入商海之前,他们都没有任何资本,没有任何背景。且都不是学习企业管理的,而他们所身处的时代,依然是一个转型中的社会,中国商业的基本逻辑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并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三十年前,鲁冠球去广州参加一个产品交易会,因为不是体制内企业被赶了出来,他不得不在大门外摆摊吆喝。而三十年后,戴国芳新建钢铁大厂,因为不是体制内企业,他成了宏观调控的牺牲者至今被关在监狱之中。

尽管企业家是一个最被羡慕的人群,不过它似乎已不是一个“最伟大的职业”,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及企业家开始剔除那些不现实的、虚幻及被夸大的“使命激素”,让“企业家”重新回到职业的层面。在过去的两年里,“社会责任”成为最热烈的话题,如果不被“异化”的话,它可能成为中国企业家向上成长的台阶之一。

这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国家,从物质、心态到公众思想。哈佛大学的商学史教授理查德·泰德罗认为,美国人最擅长的活动就是成立和创建新的企业。现在看来,中国人也已经越来越擅长这项工作了,不过从成长周期来看,中国企业尚未走完一个轮回,也没有完成彻底的企业家换代,财富仍然在喧嚣中不断裂变重组,还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财富阶层沉淀下来。作为财富创造的主角,企业家仍然将处在时代的中央。他们还将被寄予期望,同时承受应得或不应得的质疑。

几天前,我去拜访鲁冠球,63岁的他正站在办公室的那扇窗口前若有所思地看风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70年前卞之琳的那首《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风景中的鲁冠球在看什么,他是在期盼一个更大的厂房,还是开始怀念那片永远消失了的田野?

杨继绳:如何面对和分析对改革的批评

 

《中国改革》杂志编者按:尽管杨继绳先生的文章不乏闪光之处,编者仍然对他的基本分析不敢苟同。本刊秉持“兼收并蓄”之一贯传统,一方面坚决维护他发表意见的权利;另一方面,编者把不同意见以按语形式插在文中,相信读者有鉴别能力。

近几年来,在底层群众中,新闻媒体上,在学术刊物和学术著作中,经常表现出对中国改革现状的批评和对改革前景的忧虑。这些批评和忧虑又集中到社会公正这个问题上。这里所说的社会公正问题,是指改革成本的承担者和改革成果的享受者错位,即承担改革成本多的社会群体享受到的改革成果少,承担改革成本少的社会群体享受改革的成果要多。由社会公正问题引发出对改革方向的批评、对市场经济的批评者也大有人在。

(按语:三大差别不断加剧的问题,难道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概括吗?)

要通过完善市场经济体制的途径实现社会公正。呼唤社会公正时,不能否定对市场经济体制的选择,不能认为社会不公是市场经济体制造成的。

最近批评资本、批评市场的文章多了起来,过去多年耳熟能详的某些论断又以新的语言、新的表达方式在耳边回响。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思想:对市场经济体制的赞同是不是过于天真?

对于中国改革,有几点是应当肯定的。

第一,放弃计划经济体制是正确的。

二十世纪人类的实践证明,计划经济体制是经济贫困和政治专制的制度根源。计划经济体制必须放弃。

计划经济体制根本的问题是,在资源配置上用人的主观判断来代替经济运行的客观规律。人不可能准确及时地认清市场变化并及时对经济活动作出正确及时的指导。所谓计划指导,实际是一连串的错误指导。在不断的错误指导中,巨额投资付诸东流,大量的财富被浪费。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每一个劳动者,每一家企业,都是大机器上的齿轮和螺丝钉,必须按一个指令运转。因此,首创精神被压抑,进取心和奋斗精神被挫伤,智慧和才能被窒息,经济发展的内在动力被扼杀。停滞、匮乏和贫困也就成为必然。

既然全社会按照一个指令工作,就得有高度集中的管理体制。长官的指示就是命令,计划就是法律,不同的意见就会被当作“杂音”和“噪声”加以消灭。这种体制和民主不相容。

(按语:可是,据清华大学秦晖教授新近的研究成果,中国从来没有进入过计划经济。如果秦晖的研究可信,对计划经济的批判是否有驴唇之嫌?)

第二,选择市场经济道路也是正确的。

放弃了计划经济体制以后走什么样的路?由于马克思主义对市场经济的弊端的揭露在我国已经深入人心,市场经济体制的缺陷也是人们所公认的。因此很多人探索走第三条道路,即在计划经济体制和市场经济体制之间的道路。在八十年代,我们理论界也曾花几年时间进行过“计划与市场的关系”的讨论,企图在二者之间找到一条道路,但也没有结果。近几年来,批评市场经济现实的某些思想派别,也没有指出一条既非计划经济、又非市场经济的新路。看来,放弃了计划经济体制以后,除了走市场经济道路之外,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世界上没有最优。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市场经济不是最优,而是较优。只要有了民主制度,就可以通过民主办法,减少市场经济有害的一面。

(按语:可是,就连以“吴市场”著称于世的吴敬琏教授都在反思他当年的主张,认为市场也有“好坏之分”,甚至直接批评我们搞的恰恰是个“坏”的;难道老百姓就不能在那个坏“计划”,和这个坏“市场”之间另外摸个石头?)

第三,中国的改革路径是当时现实条件下的选择,今天回过头来虽然可以讨论,但如果否定这种路径选择,也不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态度。

中国改革的路径是先经济市场化后政治民主化。就经济市场化来说是先农村,后城市;先增量,后存量;先体制外,后体制内。这种先易后难的路径选择,在改革初期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改革造就初步的经济繁荣;初步繁荣支持改革;深入改革造就进一步繁荣,进一步繁荣促进改革深化。当时中国的历史和现实决定着中国的改革路径。但是,这种改革路径,使政治改革严重滞后于经济改革,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保留新旧并存的双轨制,因而造成了种种后患。如果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在当时的政治、经济、社会条件下,改革者们只能选择这样的路径。因为从当时的眼光看来,这是一条风险最小、收益最大的路径。人们的认识水平有高低,但没有超人,人的思维不可能超越历史条件的局限。中国改革的路径选择是历史的。用今天历史条件下的眼光来否定当时的选择是不合适的。

(按语:本刊本期发表了当年直接在改革第一线的吴象老人文章,揭示中国农村改革不是被什么人“选择”出来的;近年来的大量研究成果也证明不存在什么“渐进”。但愿今人能够摆脱“意识形态化”的解释。)

今天来自不同方面对改革现实的批评,对改革前景的忧虑,是因改革面临原来没有料到的新问题。在原来没有料到的问题当中,有三个问题最令人关注。这三个问题有的与市场经济本身的缺陷有关,有的与改革路径有关。

第一,怎样解决在中国特有的改革路径中伴随的社会不公正。市场经济是有缺陷的,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如果让市场经济规律自由运行,其极端结果是两极分化。这就需要用政府行为以补市场的无能和缺陷。而我们的政府基本是计划经济时代的全能政府。中国的改革路径在相当意义上是用行政力量制造市场。市场往往是在政府的“恩准”和退让中形成的。

在许多时候,行政权力左右着财富的重新分配和流动,而这里的行政权力又缺乏民主的制衡。在相当范围内,市场经济的缺陷和计划经济的残余结合起来了。这是产生不公正的主要原因。市场经济的唯利是图和“审批权力”缺乏制衡,很自然地造成金钱和权力的交换。不当运用的行政权力为一批人创造了不正当的发财机会,利用这种不正当机会的暴发户,用部分收益向那些给予他们暴发机会的政府官员作回报。虽然生活中不乏勤劳致富的例子,但常常是依靠贪官才能够暴发,每一个贪官后面都有一批暴发户。贪官和暴发户是权力和金钱交媾生下的孪生兄弟。黑金收买权力,权力创造黑金,在一些地方出现黑金政治的危险性是存在的。

这就给我们一个两难的选择:从市场经济的需要,必须发展私有经济,而在此过程中却大量存在权力和金钱的交易;从社会发展需要,我们必须加速民主化进程,但在现有条件下的民主化成果,很可能被当今的强势群体所独占。

第二,怎样面对资本奴役劳动。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资本总是占主导地位。在资本的主宰下,从高级工程师到普通产业工人,都是资本雇用的劳动者。资本需要他们,他们才能得到劳动的机会;资本不需要他们,他们就会流落街头。最近两年,一批自诩为“知本家”的技术人员也成批成批地被“资本家”解雇。

任何商品被置于买方市场,就要受买方的主宰。劳动者也是如此。在今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中国不仅一般劳动力严重供过于求,由于大学加速扩招,大学毕业生也会供过于求。中国劳资双方力量对比严重失衡,劳动者的利益必然受到损害。

国有企业改制过程中,不少企业的做法是经营者对国有资产一次性买断,经营者成了资本家;职工身份一次性买断,工人成了雇用劳动者。面对当今劳动者被资本奴役的状况,面对资本横行的状况,过去几十年向人们灌输的马克思批判资本的论断,重新显出了生命力,不少原来否定计划经济的人们,重新在两种制度之间痛苦地徘徊。

在发展经济中不可能没有资本,资本在推进社会发展的作用不可否认。但是,如果没有必要的社会制衡机制,就会出现资本奴役劳动的情况。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劳动者追求收入最大,政府追求整体利益最大,三者的博弈达到动态平衡。目前我国就缺乏这种平衡机制。

第三,怎样防止过度消费压榨自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推动经济发展有三大动力:消费,投资,出口。这三个动力实际就是一个动力:消费。投资是未来的消费,出口是外国人的消费。从某种意义来说,市场经济就是消费经济。所以,鼓励消费是市场经济的必然。企业为扩大产品销售而鼓励消费,政府为扩大内需而鼓励消费,鼓励消费的手段花样翻新,信用制度还鼓励人超前消费。市场经济督促人们加速消费,鼓励人们变着花样享乐。市场经济制度是一架加速消费的发动机,这架发动机没有制动器,没有限速器。

高消费的生活方式并不幸福。甚至和人性相悖。高消费的生活方式不仅使资源日渐枯竭,还破坏人类的生存环境,和自然规律相悖。

市场经济造就的高消费生活方式能持久吗?难道我们不能摆脱市场力量的推动,更理智地生活吗?这使我们对增长质疑,对市场质疑。

当前一些批评市场经济的声音,一些批评改革的声音,也是从这些疑惑中产生的。

(按语:相信大多数老百姓对以上问题的分析没有异议)

这些年来,我们说到社会问题的解决,总是寄希望于深化改革。认为只要深化改革,各种社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种说法只适用于1990年代中期以前,今天说到深化改革,却有令人忧虑之处。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社会发生了一个重要的变化:以政治权力为中心已经转向了以财富为中心。这个变化使得改革的动力也发生了重要变化:九十年代中期以前,改革主要是自上而下推行的;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很多改革是由社会利益集团主动推进的。九十年代中期以前,改革是主要是由政治力量推动的;九十年代中期以后,改革的推动越来越需要借助于非政府的财富的力量。

(按语;自相矛盾的地方在于:既然上面指出权利与资本结合,财富自然不可能成为“非政府”的推动改革力量;尤其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金融垄断资本)

社会变革是由各种力量构成的社会合力推动的。当前推动改革的合力是不同社会利益集团博弈的结果。在当前的社会力量体系中,强势群体起主导作用,决定着合力矢量的指向;弱势群体力量微薄,对合力矢量的方向作用很小。按照当前社会合力的方向深化改革,必然使强者更强,弱者更弱,中国社会的贫富悬殊会更加严重。强势群体和弱势群体的形成,主要是改革成本承担和成果享受错位的结果。让当今中国的强势群体来推动改革,可能会造成比过去更大的不公正。然而,在改革中要回避这种力量,只有不改革。不改革,中国更没有出路。这是又一疑惑。

在平等和效率这架天平的两端,都有奴役人们的“暴君”——一端是金钱的“暴君”,一端是权力的“暴君”。所以,这架天平需要平衡。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一架平衡的天平。它把两个“暴君”都排除在外,既有足够的效率,又有适度的平等。这架天平上的珐码需要适时调整,以免天平倾斜。这是理想主义的期望。当时的改革者们都有这种期望。但是,10年以后的现实,天平却向一边倾斜而得不到调整。当初的理想主义者也感到无奈。

以上问题在现有的思维框架中不可能找到答案。思路要创新,不能局限在现有的思维框架里,思路非突围不可。

(按语:本文之所以无解,恰恰在于没有思路创新……)

(杨继绳,高级记者、教授,1940年11月出生,籍贯湖北省浠水县,1966年毕业于北京清华大学,2001年在新华社工作35年服役期满,还保留一些诸如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理事、中国工业经济联合会理事、中国合作经济学会理事等一些学术头衔。)

王 丹:美国大学生的学生守则

 

从小学一年级念到博士侯选人,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学生守则,不过都是大陆学校的版本,其中不乏“热爱社会主义”之类政治训示。在哈佛7年,好像除了相关法令之外,也没有感觉到学校对学生有什么硬性的要求。对于美国大学是否有学生守则这类的东西,于是一直有点好奇。直到最近,才算满足了好奇心。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上个星期正式开始春季课程,第一期校报《Daily Bruin》上就用了两个整版的篇幅刊登了洋洋洒洒的以教务长的名义致所有学生的“学生守则”(Student Conduct And Discipline)。这样的守则在某种程度上,实际上反映的是美国教育机构对未来公民的行为道德的要求与规范,其本身就是教育的一部分,因此相当具有借鉴意义。

UCLA的学生守则制订了25条被认为违反校规的行为,开篇第一条就是“学术不诚实”,这当然符合大学作为学术机构的性质。根据规定,所谓“学术不诚实”,包括:在学术活动中使用未获授权的资料,信息或者辅助;考试作弊;伪造数据或资料;抄袭他人的成果,数据包括观点;谎报学分;以及帮助他人违反上述规定等。

另一类比较被强调的违规行为是“性侵犯”。UCLA的校规不仅详细规定了性侵的种类,定义,情境之外,还特别规定:为了确认是否构成性侵行为,报告人必须提交事件的全部背景,包括地点,来龙去脉等。但是学校也申明,学校只处理那些事件发生的背景是在学校可控制的范围内的案子,超越学校可控范围的事件,一律交警察与司法解决。学校设有专门的“男人女人中心”(Center For Men And Women),中心受理关于性侵的告诉,并有专业的咨询员协助受害者,学校也鼓励受到伤害的人立即寻求协助。

被认为违反校规的行为还有很多,包括:未经许可持有武器;拥有或贮存爆裂物品;制造,使用或出售违禁物品;非法集会或破坏校园的宁静;出轨或淫荡行为,等等等等。一旦学生触犯这些规定,惩罚方式从警告,规劝,强迫进行社区服务到暂停学生资格,以至最严重的开除学籍处分不等。

一般来讲,美国大学对学生的管制是很宽松的,上述这样的校规其实与其说是学校的规章制度,不如说是一种行诸于文字的道德劝说或者道德示范。不过话说回来,美国的社会文化讲究的也是道德自觉。这样的自觉的道德意识,与教育过程中类似校规这样的示范也是分不开的。这些,也许可以作为他山之石,提供\x{7d66}中国的大学作为借鉴。

首发自由亚洲电台

昝爱宗:龙新民获法国骑士勋章真丢人

龙新民获法国骑士勋章真丢人

附图 龙新民获所谓法国荣誉勋位骑士勋章图片

4月4日,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自己主办的”喉舌报”《中国新闻出版报》,开始吹捧自己的署长龙新民,称龙新民对于中法两国合办的中法文化年有所谓一定贡献,法国即将退出政坛的老总统希拉克授予他法国骑士勋章。

报道称:法国总统希拉克授予新闻出版总署署长龙新民法国荣誉勋位骑士勋章,授勋仪式于4月3日在北京法国驻华大使馆举行,法国总统没有来,由法国驻华大使苏和作为代表向龙新民颁发勋章。据介绍,法国荣誉勋位骑士勋章是法国总统颁发的国家级荣誉勋章,旨在表彰为与法国开展交流与合作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士。法方表示,中法文化年期间,中法文化交流活动在北京的开展成果显著,中法两国在出版领域的合作也空前发展。为此,希望通过授勋的方式,向中国新闻出版界和龙新民署长本人表示敬意。

我知道,中法文化年的启动是在2003年到2005年,当时的新闻出版总署署长是石宗源,现在已被中央组织部调到夜郎古地贵州出任省委书记。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龙新民什么事,所谓”做出突出贡献”更无从谈起。当时,龙新民只是北京市主管教育等系统的市委副书记,怎么能有职权管起中法文化年的活动呢?到了2005年12月27日,有新闻媒体报道,石宗源被免去新闻出版总署党组书记、署长,兼国家版权局局长职务,龙新民随之顶替。石宗源是2000年10月出任新闻出版署署长的。应该说,中法文化年的主要责任人应该是石宗源,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想到龙新民来得巧,没干什么活,就捡了一个大荣誉,就马上在自己的报纸和网站上吹捧,试图一抹去年底、今年初章诒和、戴煌和昝爱宗到北京二中院起诉他所带来的灰头土脸,可惜他打错了算盘,网络上也可以照样骂,谁让他禁书、禁言、打击新闻自由和出版自由呢?他还剥夺了一些说真话记者的记者工作权,这样的人历史上是否应该被列入耻辱榜?

所谓龙新民获法国骑士勋章,或许是法国人蒙在鼓里,龙新民臭名远扬,哪有什么骑士资格和骑士风度?这个勋章若颁给文化部部长孙家正都比龙新民值得,因为中法文化年很多工作都是文化部做的。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勋章发给了龙新民,龙新民脸上也没什么光,倒使他自己更丢人。什么是骑士?就是敢做敢为,敢于负责,敢讲真话,做人真诚坦荡,光明磊落,不能虚伪,一心为公,敢于对真理和公义负责。可龙新民是这样的人吗?《中国贸易报》的工作人员兰成长采访山西煤矿被恶矿主打死。可悲剧一出,胡锦涛都批示了,却没见龙新民真诚地表示哀悼和敬送花圈,难道这样的报社工作人员被打死了就算了?

还有,自2005年以来,到2007年,几乎年年都整顿记者站,记者站有问题,责任都是在记者站本身吗?有偿新闻在中国是公开的做法,那些中央级新闻单位几乎都是惟利是图,要求记者站拉广告,可以不择手段,多年来新闻出版总署尽到了监管的责任吗?尤其是中央级新闻单位对于各地的派出机构的人员同样有不少获得了新闻出版总署垄断的记者证,报社要求他们会”经营”就可以了,不管”来路”,不问出处。新闻出版总署默许记者唯金钱马首是瞻,或睁只眼睛闭只眼,就是不让记者们说真话,昝爱宗作为《中国海洋报》浙江记者站站长2006年8月就是因为说真话反而被龙新民所在的新闻出版总署在第一时间注销记者证。所以,在中国新闻行业非常腐败,记者成了赚钱的机器,以曝光为名搞新闻敲诈,不但弱化新闻舆论监督的社会责任,还败坏了新闻工作者的声誉,败坏了新闻界的公信力和影响力,严重扰乱了正常的新闻工作开展活动,导致广大民众对于媒体的诸多负面评价,诸如”防火防盗防记者”,如此种种败坏之举,龙新民难道不应该主动引咎辞职,承担责任吗?

我看到除《新闻出版报》积极宣传龙新民获骑士勋章的报道外,还有苟天林主管的《光明日报》等很多媒体也开始吹捧龙新民,如此广泛宣传、吹捧,可见有人授意。不过,这样做恰恰证明龙新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谓获得所谓骑士勋章,正好证明其人反而不知何为”骑士”.如此丢人之举,成为笑料,只能供人一笑了之——何荣誉之有?

--博讯

沙叶新:莫让话剧百年成为非艺术的形象工程

 

时间:2007-04-03

“我,沙叶新: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暂时的;剧作家——长久的;某某主席、某某顾问、某某教授、某某理事——都是挂名的。”文坛“江湖”能人辈出,今年68岁高龄的著名剧作家沙叶新的这一番开场白,却几乎让所有“大侠”过耳难忘。

他的每一部剧作都会引起争议造就轰动,他的每一次角色移位都会牵引评论惹来风波,单是28年来《假如我是真的》、《陈毅市长》、《马克思秘史》、《寻找男子汉》、《耶苏。孔子。披头士列侬》、《幸遇先生蔡》、《都是因为一个屁》等响当当的剧作就足以将沙叶新的名字写入中国当代戏剧发展史。

将要在4月6日人民大会堂举行的中国话剧百年纪念大会上,以文化部名义表彰的80位优秀话剧艺术工作者中,沙叶新赫然位列其中。近日,本报记者独家约访了这位直率到犀利、坦诚而智慧、幽默得妙语连珠的话剧老前辈,听他细诉话剧百年的风雨历程。

能流传久远的一定不是“遵命”文学

记者:您对20世纪中国话剧的印象是什么?

沙叶新:像任何新生事物一样,中国话剧也有它起源、成长、发展的过程。从春柳社开始,当时的话剧由时代精英、知识分子阶层发起,以一种外来形式来反映社会问题,典型如《黑奴吁天录》。一开始,它就与中国戏曲在思想意识形态上走了另一种路数——反映现实、反映民间疾苦、反映社会问题,“戏剧为人生”的传统占了主导地位。这种倾向在抗日战争、民族危亡的时刻更显示出它的力量。

建国以后是离开戏剧艺术本质越来越远的一个时期,话剧基本成了党的宣传工具。根据延安文艺座谈会的精神,所有文学艺术包括话剧,都被要求成为“螺丝钉”,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实际上,1949年以后,话剧是一个逐渐被工具化的过程。你几乎想不出,从1949年到1976年,有哪些话剧能在戏剧史上留存下来,当然,老舍的《茶馆》是个另类,是异数,它是不遵守领导指示而产生的作品,它的存在恰恰证明了,能在文学艺术史上留下来的作品一定不是“遵命”文学。

从1976年到2000年,话剧艺术在这25年中,最为兴盛的时期还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那个时候戏剧走在其他艺术形式的前面,是戏剧带动了文学的复苏,现在人们还记得《于无声处》引发的巨大社会震荡。然而,再回过头去看那个时期的作品,就不能单单从“轰动效应”来评价了,应该从艺术价值等多方面对它进行理性分析。70年代末到2000年这个阶段的话剧艺术,和1949年以后的话剧艺术相比当然是个进步,思想内容上触及时弊,艺术形式上大胆创新,80年代的话剧在总体水平上要远远超出过去70年,但却没有高峰,没有经典,没有代表人物,所以我的评价也不是很高,也不能很高。这种状况与1949年以来话剧艺术一直处于“讲话的限制之内”有关系,即便思想相当解放的80年代也未完全摆脱“讲话”的束缚,对话剧艺术本质的认识尚无新的思维和理念,可能有一些,但影响不大。

90年代以后,中国又进入另一个与以往不同的时代,小平同志提出的社会构想大步地实现,给整个社会带来巨大变化,这个时期的中国是我们自己所不承认的那个“中国”逐渐被国人接受的过程。社会思潮中,犬儒主义占了上风,声色犬马很自由,就是没有思想自由,这对艺术本该具有的人文精神带来了极大伤害。这个阶段的话剧,虽然花样百出、拼命想留住观众,但观众流失依然很多,好多话剧剧团因无观众都无法演出,导演、演员甚至剧作家纷纷“转战”电视剧,剧场门可罗雀,越来越小众化,小到只能自己欣赏了。被定位为“高雅艺术”的话剧是越来越衰落了。

《假如我是真的》引发了史无前例的风波

记者:您创作于1979年夏的六场话剧《假如我是真的》,当年曾在国内引发一场争鸣和停演风波,能回忆一下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吗?

沙叶新:从《假如我是真的》的遭遇,你会发现个人命运和历史之间存在着奇妙的对应关系。其实此剧是根据上海真实发生的一起骗子冒充高干子弟招摇撞骗的案件编写的,是“文革”之后第一部反映干部特权的话剧。也可能以前的戏剧都是歌功颂德的,而这部却是首次揭露疮疤的,所以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波,进行多次内部排演,听取意见。后在上海和北京举行“内部上演”,即在有选择的观众中演出,不久就在全国的许多城市相继演出,同时又伴随着激烈的争论,直到1981年停演。

《假如我是真的》引发的风波在当时看是史无前例的。一改“文革”时代领导说了算的做法,专为一个戏由国家领导人在北京亲自召开座谈会,“商量”而不是“指示”、“命令”,《假如我是真的》大概是“文革”后第一例了。这个剧在中国第一个提出干部队伍中的“特权”问题,而且涉及到“体制”的弊病,那时还没有“腐败”这一说,回头再看剧本,当年反映的“问题”现在看来都是小儿科。一些学者认为,《假如我是真的》对每一个研究当代话剧史的专家来说,它都成为一个绕不过去的戏。但我认为对它的评价也不应很高。

记者:在《假如我是真的》同期,您还创作了一个非常正面的话剧《陈毅市长》。

沙叶新:这里有一段趣话。其实,“四人帮”倒台之后的我写的第一个戏是《陈毅市长》,因为当时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两个领导对剧本意见不一致,搁置没排,这个戏在当时好评如潮,好像因此确立了我作为剧作家的地位。我第二个戏才是《假如我是真的》。但先上演的是《假如我是真的》,后上演的是《陈毅市长》,而且是当《假如我是真的》受到批判之后不久上演的。这样就给人一个印象,好像因为《假如我是真的》揭露了干部的特权腐化而受到批判,为了立功赎罪,就上演了歌颂好干部的《陈毅市长》。其实对我来说,这两部戏的精神实质是一样的,《假如我是真的》是说“党的干部不应该怎样”,《陈毅市长》是说“党的干部应该怎样”,从两个不同的方面表达了我的政治诉求和民间立场。一个是批判的,一个是表彰的,它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不了解的人还认为我沙叶新很狡猾,能左能右(爽朗地笑)。

社会责任和艺术使命的冲突是一个伪命题

记者:从《假如我是真的》开始,您对当代中国社会中的文化反思就从未停止,不论你当年的话剧还是今天你的一系列文化政论文章,在精神上都是一脉相承,都是您上世纪80年代精神反思、灵魂拷问和关注知识分子问题的成果,这样的理解准确吗?在您心中,剧作家的社会责任感更重要,还是艺术造诣更重要?

沙叶新:是的,题裁变了,宗旨未变。从最初的《假如我是真的》、《陈毅市长》开始,以后所写的《寻找男子汉》、《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太阳。雪。人》以及去年在香港演出的《幸遇先生蔡》等剧,直到今天在网络上流传的我的系列性的文化政论文章,它们在人文精神和思想立场上都是一脉相承的,只是体裁的不同和思考的深浅的不同。你的后一个问题,我倒认为二者不可偏废,最重要的是对生活的激情。如果只取其一,这个剧作家就一定不是好的剧作家了。

记者:客观地说,《假如我是真的》的遭遇并不奇怪,因为在创作的一开始,您就不是意在作品的文学和审美效果,而是以文学为工具,通过对现实事件的暴露,以直接产生干预现实政治的效果。这使我想到一个问题,话剧这种舶来品,在中国刚刚诞生就与革命、战斗联系在一起,它更多成为剧作家介入现实的工具,艺术性被削弱了许多,长久以来,关于话剧的本质究竟是“载道”、“工具”、“实用主义论”还是回归艺术本身争论不休,您怎样看待这个矛盾?

沙叶新:每个剧作家创作的触媒点都不同,从我的实践来说,戏剧艺术本身对我的激动并不亚于它的社会关怀。为了艺术上的吸引力,创造一个把观众“忽悠”一把的开头,才有了《假》剧序幕的戏前戏;为了以一个长达八分钟的演讲为开头,我借鉴电影《巴顿将军》创作了《陈毅市长》的序幕,都是源自艺术上的冲动,你能说它们仅仅是“工具”吗?

我认为一个戏的社会责任和艺术使命不应该冲突,这是一个伪命题。每个时代对一个问题的讨论都是针对它过往时代的弊病去展开的,比如“四人帮”时代政治第一,把话剧艺术都变成政治教条,“文革”以后就开始反思了,有人因此认为话剧越是远离政治越好,应该回归人性,回归艺术;有人认为四人帮时代是反动的虚假的政治,我们应该用进步的真实的政治来拨乱反正,因而主张剧作家应当关注现实,抨击时弊。其实这二者并不冲突,都可以走向艺术的本质。

当代话剧危机的潜伏期久矣

记者:您认为当代话剧创作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沙叶新:最近,我和两个朋友负责主编《中国新文学大系。戏剧卷》,促使我把戏剧史尤其是新时期以来的话剧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看的很多剧本,愈发感受到当代话剧危机的潜伏期久矣。问题很多,但我个人认为当代话剧最大的问题之一是缺乏真实性,和现实生活无关,缺乏干预生活的激情。

记者:除了创作之外,为当代戏剧创作在体制、市场、教育等方面还存在些什么问题?

沙叶新:据我有限的了解,几大戏剧院校招生时“走后门”几乎成了潜规则,这当然是教育腐败的结果,这样的招生能培养真正的人才吗?真的很难说。编剧和导演需要艺术,需要思想,更需要品格,如果这几方面全都缺失,对整个戏剧事业的发展将有重大影响。

至于剧团体制,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走向市场。1985年到1993年,我在上海人民话剧院当院长的时候,经费来源已经相当一部分靠演出了,不足部分才需要财政补贴。合并之后的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体制更灵活,演员的使用、编剧的使用基本符合市场化规律,奖励制度、用人制度都有很大变化,这是好事儿,能激发艺术生产力。

记者:有观点认为,当代社会休闲娱乐方式的多元化把话剧观众给分流了,这是话剧市场衰落的主要原因吗?

沙叶新:娱乐方式的多元化有影响,但它不是根本原因。我在美、英、德、加、澳、日都看过戏。美国百老汇的戏剧非常发达,它固然很多是商业戏剧,但也仍然有不少新锐的、先锋的好戏;即便商业戏剧也极为精彩。我去英国伦敦考察,出租车司机竟然不知道我们要找的剧院在哪里,不是司机对伦敦不熟悉,而是伦敦的剧院太多;在个人所得税极高的英国,戏剧工作者的所得税却是比较低的,这是因为他们为伦敦成为“戏剧之都”、增加财政收入立了大功;我去参观演员进修所,那里全是自费且价格不菲,五六十岁的老演员尚且一丝不苟地练体形,真让人感动。这些国家的娱乐方式比我们中国多样化的厉害,但他们的戏剧仍然兴盛不衰。对国外戏剧人而言,戏剧是一座精神的圣殿,是生命的追求。为什么要当演员?“别人只有一个生命,我有上百个生命活在我的角色中!”中国当代话剧人则更多是浮躁。

中国百年话剧无须寻找坐标系

记者:您认为中国话剧百年最优秀的剧作家是哪些人?最经典的话剧有哪几出?

沙叶新:这个问题太大,我只能说说最近25年,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个是沈虹光的《同船共渡》,传统的写实主义作品,情节精巧,人物刻划很棒;另一个是杨利民的《大雪地》,写人的命运,写人性了,接近话剧艺术的本质了。上海徐频莉的《芸香》也只得一提,它有丰富的戏剧思维。还有一些我喜欢的戏,就不例举了。泛而言之,任何一部戏剧作品,轰动一时当然很开心,传之久远真是很不容易,需要历史来考验。

记者:在国际视野中,中国百年话剧的坐标究竟该如何衡量?

沙叶新:法国有荒诞剧,有《等待多哥》、《椅子》这样的经典。极权体制下的俄罗斯出现过不少优秀的异见作品,如《狗心》。德国也孕育了布莱希特这样的巨匠,还有迪伦。马特这样的大师……中国话剧与世界相比仍然有很大差距。实际上,中国话剧艺术的地位究竟如何,要不要寻找坐标都没有必要。现在许多人常呼吁“中国话剧要走向世界”,就像我们的电影要冲奥斯卡奖一样,靠什么?靠黄金就能甲天下?每听到这种口号,我都哭笑不得。它更多是非理性的民族主义冲动,是非艺术的形象工程,有时甚至是空洞的政治口号,是一种极不切合实际的愿望。我们的从业人员首先缺乏信仰,其次缺乏质素。对戏剧的执着和热爱非到如痴如狂的程度,非要把戏剧当作与生命同等重要,才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戏剧人,而这仅仅还只是可能。

链接:沙叶新小档案

沙叶新,一九三九年生,江苏南京人,回族,国家一级编剧,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编剧,曾任中国戏剧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副主任、上海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及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主要作品有《假如我是真的》、《陈毅市长》、《马克思“秘史”》、《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太阳。雪。人》、《东京的月亮》、《尊严》、《江青和她的丈夫们》、《幸遇先生蔡》、《都是因为那个屁》等十多部话剧,以及多部电视剧、电影、小说、散文及系列文化政论多篇。

--深圳商报

杨恒均:中国人在发声,世界在听吗?

 

一次偶然相遇是巧合,两次巧合就不再是偶然了。一个多月里两次分别巧遇Global Voice 的创始人和中文编辑,让我对这个网站刮目相看。

二月初到香港参加国际笔会亚太区会议时,有一个小发言。坐到讲台上,才发现左边两张凳子空着,原来是准备和我同台发言的上海的小乔、深圳的达功兄被阻止无法前来,我心里自然和这讲台一样顿感空荡荡的。好在及时转头,发现右边坐了一位颇具东方魅力的外国女士,我咧嘴一笑,及时调整心情,准备发言。

不过心情却无法及时收回来,只因一瞥之间,发现这位外国女士很是面熟,仿佛我们曾经认识,甚至交情不浅。但她坐在我右边,我只是看了侧面,也没有理由老是转身细细打量,何况台下还有上百人的目光盯着我们。

直等到主持人介绍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坐在我右边的女士就是那些年我每天早上爬起来,脸都没有来得及洗,就目不转睛盯住看的女士!而且一看就是好几年……

这位女士就是前CNN驻中国主管Rebecca MacKinnon,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从CNN获得关于中国的消息,在国内和香港时是这样,到了国外甚至美国,还是如此。美国的很多大媒体报道中国新闻很少,CNN则几乎每天都有消息。从北京报道消息的就是这位长着一张圆圆脸蛋的挺有魅力的西方女士。只是,当时我更多地把眼睛盯住她的嘴巴(练习发音)和她说出来的话,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是很年轻的(据说二十多岁就成为CNN驻北京的主管)。再说,在我的记忆中,电视屏幕上的Rebecca报道的都是严肃的新闻,我几乎没有看到她笑过。这和我那天身边笑眯眯的Rebecca 判若两人。

不知道Rebecca什么时候离开的CNN,后来有了互联网,我也很少看电视了,更多的是从网络上获得信息和新闻。那天我的演讲题目就是“互联网——我的出版社”,有意思的是,Rebecca 发言也是关于互联网的,她讲的是网络上新闻和言论自由,以及那些在网络上利用高科技手段打压言论和新闻自由的中国人和外国人。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让我不感叹都不行。Rebecca 给我一种亲切感,毕竟那些年,我一直坚持看CNN, 而且到后来等的也就是从北京发回消息的Rebecca的出现。毫不夸张地说,那段时间,连我的英语发音也受到了CNN的影响,其中就包括经常站在天安门广场不苟言笑的Rebecca。

会后,Rebecca 告诉我,她离开了CNN,目前在香港大学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她也是一个网站的创建人之一(http://www.globalvoicesonline.org/)。回到大陆后,我打开了这个网站,网站就叫GlobalVoices。我想应该叫“全球之声”吧。

离开了CNN的Rebacca,来到虚拟的空间弄了个网站,这网站自然没有CNN有名气,我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回到广州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稍感安慰。

三个星期前,一个朋友把一篇文章推荐给我,这是登载在《南方周末》上的一篇题为“外国记者如何报道两会”的专题报道(http://www.southcn.com/weekend/commend/200703220004.htm),文中有个小标题:民主还是民生更重要。其中有这样一段话:“CNN记者吉米说,‘但是比起免费教育、医疗保障、贫富差距,民主并不能算是普通中国老百姓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朋友质问我,难道这些国际大媒体真地都堕落了?还是北京确实有手段,连他们也统战了?中国每年几十万起暴力抗争他们视而不见?不民主的制度造成的贪污腐败和贫富差距、社会不公他们也装着看不见?难道一个CNN的记者也看不出在一个没有民主和个人人权的国家,免费教育、医疗保险、贫富差距和民主的关系吗?

国际大媒体想在中国生存和赚钱,迟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在这一篇文章里,CNN和其他几个国际媒体的记者就很高兴地赞叹,在中国参访的审批程序简单了!这位记者忘记了,要采访还需要严格审批本来就是不对的,更何况,他大概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北京很会做戏,对待CNN这样的大媒体经常是小恩小惠加上网开一面。就在这些国际大媒体的记者肉麻地赞叹北京越来越开明的同时,一个中国人开办在美国的网络媒体博讯新闻网在南京的记者孑木却被无理地没收了记者证。

对这事我这种小民早就是出离了愤怒,不过就想起了辞去了CNN 驻北京主管的Rebecca,我不知道她为何辞去,但很显然,我为她高兴。就在CNN这些大媒体在北京小心谨慎地与狼共舞的时候,Rebecca的网站从虚拟的空间发出了另外一种声音。

GlobalVoices (全球之声)是一座桥梁,它连接的是世界上一直有隔阂的两个主体,一边是广大的虚拟空间里以公民记者为主体的新闻报道、博客和BBS等,其中又以那些至今还处于新闻和言论不自由状态的国家发生的事件为主;另外一边就是广大的读者,尤其以西方为主的读者。全球之声拥有很高素质的翻译队伍,我在那里看到了很多被主流媒体有意或无意忽视的民众关心的新闻事件和话题,有柬埔寨、阿富汗、伊拉克的,有非洲的和北朝鲜的,当然更多的是中国的。其中很多中国普通民众感兴趣的话题都能够及时被翻译出来,与西方读者见面。

这样的网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前西方人写的东西,特别是关于中国问题的,都有中文翻译及时翻译成中文。可是,中国发生的事,包括一些民众感兴趣的话题,则始终迟迟无法翻译成英文。在很多事情上,中国人就只好盯住几个大的国际媒体,希望他们能够明察秋毫,能够准确地介绍中国民众真正关心的事。可惜,那些大媒体被北京弄得糊里糊涂,离中国民众也渐行渐远了。而且这些年国际大媒体关注的中国新闻事件大多涉及两个极端,一个是代表北京政府的,另外一个是代表少数极端的个人和组织的,至于广大的处于中间的普通民众的声音,就不多听见了。

Rebecca 合伙成立的这个网站,作为一个沟通和连接的桥梁,多多少少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会去搜索更多文章阅读,也愿意把这个网站介绍给更多的朋友们。就在这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也很有趣。

一位网友给我写信推荐一位广州叫冯三七的博客(http://underthebridge.yculblog.com/archive.132562.html),说很有意思,而且有我小说《致命弱点》的翻译。我过去看了,发现翻译的水平相当高,用词造句都达到了美国本地人的水平,这就奇怪了,这之前有两家中国的公司要翻译这套小说,只是要求我一定要亲自参与,他们说小说太复杂(大概是太罗嗦的同义词),没有我直接参与,很难翻译出来。我由于没有时间也就拖下来了。现在广州竟然有如此高水平的翻译人员?不声不响地翻译起来了?

出于好奇,我约这位叫冯三七的网友见面。第二天我们约在越秀图书馆门口见面,准备见面后一起听岭南大讲堂(这个星期的主讲人是秦晖教授,主讲的题目是大国崛起),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当我按时赶到现场时,发现除了几个一早起来的锻炼的老太婆和老头,并没有我想见的英语如此流利的广州精英。转了一圈才注意到一个高个头的白种年轻人斜靠在栏杆上,一手拿一份中文报纸,一手一杯咖啡,吊儿郎当的,我盯住他,他向我微笑着打招呼……

原来这位中文博客的主人冯三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加拿大小伙子
!他告诉我,五年前来到中国,也没有进什么学校,自学成才的。我发现,他的中文的流利程度可能不亚于广州市街道上任何一位当地市民。而且,虽然是个头高高的潇洒的白人小伙子,他却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广州市。他和来听报告的很多人媒体人都熟悉,而且,在报告会结束后,十几个人一起吃饭,带我们找到最近的、最适合大家口味的饭馆的也是这位英文名字叫John Kennedy 的冯三七老弟。

当三七拿出名片时,我就更惊讶了。原来他正是Rebecca 创立的GlobalVoices (全球之声)网站的中文编辑,很多中文翻译成英文的工作就是由他完成的,他刚刚翻译了报道最牛钉子户的长篇文章。在席间,冯三七进一步介绍了GlobalVoices,与会的体制外和体制内的媒体工作者、维权人士都对这样一个英文网站表示了兴趣和关注,希望他们能够更好、更及时地把中国的声音传递到世界各地。

这些年“中国的声音”倒是无处不在,只是这“中国的声音”其实是北京的声音,是中国政府和中国共产党的声音,——北京现在财大气粗(这些钱应该都是中国人民的钱),不惜血本,把那个就算拿中国《宪法》来当标准评判也属于非法组织的宣传部的职能扩展到海外,这些年海外中文媒体一片赞誉之声,连西方大媒体也受到了感染,跟着起哄。

中国普通民众和关心中国前途的知识分子倒是很清醒,也很扎实,很多网民利用网络新闻、博客和BBS,QQ群等发出了不同声音,只是这些声音不但被北京党国不分的统治者垄断的大媒体封杀了,也被海外一些主流媒体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掉。网民在诉说,可是有多少人在听?又有多少人能够听到?更不用说隔着语言障碍的西方大众。这也是我这些年一度很悲观的原因。中国普通民众不了解西方,还情有可原,因为中国至今几乎仍然是铁桶一般严密封锁消息的,特别是对于那些没有条件上网的普通民众。可是,我发现西方人其实也对中国普通民众的生活和想法道听途说、一知半解。

我想,GlobalVoices (全球之声)就是试图打破种种阻扰和隔阂的成功尝试,是一条连接世界各个角落的桥梁。在GlobalVoices 网站的第一行,有这样一行醒目的话语:“The world is talking, Are you listening?”(世界在发声,你在听吗?)

我想问的是,中国人在发声,世界在听吗?

--博讯

焦国标:盛华仁组“新闻灭火队”

 

已经七十一岁的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兼秘书长盛华仁,最近连续两次露面,充当扼杀新闻出版自由的凶手。一次是数月前新闻出版总署封杀八本书时,副署长邬书林供出幕后指使者之一是盛华仁。另一次是香港《亚洲周刊》报道,在盛华仁指挥下,全国人大设立一个名叫“阅报组”的机构,功能类似中宣部的“新闻阅评组”,专门监控各地报刊杂志互联网登载的有关全国人大的新闻报道。据称这个机构被人称为“新闻灭火队”,一旦发现有关全国人大的负面消息或不利报道,就马上组织封杀。

敌视新闻出版自由

这两件事不由令人想起,垂死的中宣部莫非在借全国人大盛华仁之“屍”而还魂?盘踞在中国人精神世界里的妖魔中宣部,近来在海内外一片喊打声中,名誉扫地,威信荡然,终於显现出落荒衰败的趋势。然而这个制度扼杀新闻出版自由的邪恶本性,看来并没有改变。它像一只九头怪鸟,砍掉一个魔头,就会立即长出另一个新的魔头来。长出一个敌视新闻出版自由的新魔头不奇怪,奇怪的是为甚么竟会长在全国人大,更具体说为甚么会是盛华仁?谁都知道,言论自由是最基本的人权,扼杀言论自由是天底下最缺德的事。盛华仁都已经七十一岁了,而且做到人大副委员长这样的高位;为人重晚节,你干点别的甚么不好,却偏偏以如此高龄,干这天底下缺德的事?真令人费解。我搬出盛华仁生平的陈年流水簿子一查,原因似乎有了。一九三五年生於江苏省射阳县的盛华仁,没有正经学历,不正经的学历是南京化学工业公司业余化工大专班毕业。技术职称是高级经济师。他先后做过合作社统计员、化工部司长、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党组书记等,然后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和副委员长兼秘书长。

从没干过新闻出版

从这份履历看,盛华仁一辈子没干过一天新闻出版,也不太可能读太多的人文社科类书籍。这就对了。没干过一天新闻出版,没读过太多人文社科类书籍,就最有资格做新闻自由的屠夫,就最能对人文社科类书籍“痛下针砭”,因为无知者无畏。“杀一人只是杀一个理性的生命,封一本书则是杀掉理性本身。”前贤们类似的忠告,不正经的化学大专生盛华仁听说过这句话吗?无知无畏,外加老年昏头,盛华仁跳出来承乏做最缺德的新闻言论屠夫,就一点不奇怪了。古语云:“世无英雄,随使竖子成名。”而今中国新闻出版管理界,大有世无狗熊,遂使老狗熊出乖露丑之势。盛华仁尚可原谅,不可原谅的是人大委员长吴邦国。莫非全国人大懂新闻、干出版的人都死绝了?北宋无人,遂有佘太君等老寡妇征西,难道当今中国亦无人,不得不任命盛华仁这种无知无畏无德无良的老匹夫挑头宰杀新闻出版?

首发苹果日报

王德邦:重温“右派”言论,寻求突破路径

 

1957年至今已整整五十年了,当年的“右派”大多已经“作古”。对照中国半个世纪的变化,我们回头重温当年右派的言论,会发现这个社会根本性的问题还是当年右派就已发现并揭出的那些问题。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因为回避这些问题而使这个民族陷入了沉重的灾难,背离了现代文明,游离于世界主流之外。历史已经证明,当年“右派”揭示的问题是这个民族绕不开的问题,不解决这些问题,中华民族就休想走出人祸的泥潭,就别想跨入世界文明的门槛,就不可能根本性解决今天中国所面临的问题。重温当年右派的言论,可以发现中国知识分子在历经半个世纪的努力后,依然只能徘徊在同样的社会问题前。面对如此难堪的局面,我们如何寻求突破,实在是个严峻的课题!

一、1957年“右派”的三大代表性言论

反右运动起因是中共统治集团针对自身出现的“官僚主义、教条主义、宗派主义”问题而动员党外知识分子提意见,到后来却演化成一场引蛇出洞以迫害异己的政治运动。这种演化是事先的设计,还是中途的变样,以现有的资料还很难确证,但从作为运动的发起者毛泽东曾自称是“阳谋”来看,这应该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运动。在这场运动中,当年的知识分子针对社会存在的问题,尤其是中共执政中存在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其中最广为人知,后来一直作为右派经典性言论的是“政治设计院、平反委员会和党天下”:

之一、政治设计院

5月21日,章伯钧在中共中央统战部邀请的民主党派负责人座谈会上说,现在工业方面有许多设计院,可是政治上许多设施,就没有一个设计院。我看政协、人大、民主党派、人民团体,应该是政治上的四个设计院。应该多发挥这些设计院的作用。一些政治上的基本建设,要事先交他们讨论,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

之二、平反委员会

5月22日,罗隆基在座谈会上针对有人怕给共产党提意见遭打击报复的问题,他提出了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就是要由人民代表大会和政治协商委员会成立一个委员会,这个委员会不但要检查过去“三反”、“五反”、“肃反”运动中的偏差,它还将公开声明,鼓励大家有什么委屈都来申诉。这个委员会包括领导党,也包括民主党派和各方面人士。他以为这样作有三个好处:一、可以鼓励大家提意见,各地知识分子就不会顾虑有话无处说,而是条条大路通北京了;二、过去“三反”、“五反”、“肃反”虽然有很大的成绩,但是也发生了副作用,使人不敢讲话。有人担心在这次的“放”和“鸣”以后,还有“收”和“整”。在过去运动中受了委屈的,要给他们“平反”,就可以使他们减少同党和政府的隔膜。他还主张,“平反”的机构一定要同“三反”、“五反”、“肃反”的原领导机构分开。因为他认为这几个运动过去是共产党领导着搞的。“平反”时,除了领导党外,还应该由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参加,说明运动的成绩也为了委屈的人解决问题。受委屈的人,不只各民主党派有,其实共产党内也有;三、现在敢于打击报复的人,知所畏惧;受到打击报复的人就有路可走,他们可以提出控告。他以为,这样既检查了肃反中的遗留问题,又配合了整风。因此,他还主张地方人代会和政协也应该成立这样性质的委员会,使它成为一个系统。

之三、党天下

6月1日,储安平在座谈会上发言,他非常慎重的作了书面准备,题目是《向毛主席和周总理提些意见》,他指出:近年党群关系不好,“关键是‘党天下’这个问题上。我认为党领导国家并不等于这个国家即为党所有;大家拥护党,但并没忘了自己也还是国家的主人。政党取得政权的主要目的是实现他的理想,推行他的政策。为了保证政策的贯彻,巩固已得的政权,党需要使自己经常保持强大,需要掌握国家机关中的某些枢纽,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但是在全国范围内,不论大小单位,甚至一个科一个组,都要安排一个党员做头儿,事无巨细,都要看党员的颜色行事,都要党员点头才算数,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党这样做,是不是‘莫非王土’那样的思想,从而形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一家天下的清一色局面。我认为,这个‘党天下’的思想问题是一切宗派主义现象的最终根源,是党和非党之间矛盾的基本所在。”

这三大代表性的“右派”言论,半个世纪来一直作为1957年中国知识分子对社会问题认识的思想高度,因而也是当时及后来很长时间内中共批判的目标。这三大右派言论分别从政治规划与制度设计、对历史问题的纠错与对未来权力的监督及产生中国问题的根本症结上分别作了阐述,的确有其代表性的价值。然而今天回过头来再看当年右派的言论,我们发现其实当时还有许多直接而精辟的言论。虽然不能说这些言论超越了右派三大代表言论的高度,但足以与之并肩。这些言论之所以没有成为当时更具代表性的言论而作为批判的靶子,一则是由于当时所言者地位不如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等显赫,再则不排除由于其尖锐性与深刻性而为统治者所忌讳,统治者如果将这些言论作为靶子,无异于自暴其病,对民间反而起到启蒙与提示的作用,所以干脆回避。然而正是由于这些言论是由当时社会的普通知识分子发出,故而更具有社会代表性,更能反映出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普遍认识水平。所以我们今天去反思当年右派时,对这些言论更应该重视。

二、1957年普通知识分子对当时社会问题的认识:

5月25日,《人民日报》刊登清华大学徐璋本教授发言,说到以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一定要产生教条主义;因为任何学说都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都有其局限性,若以一种比较固定的学说作为指导思想,就不可避免要犯教条主义。他说,任何一个学者一个学说都不能把一切好的东西都包括进去。我们要废除以一种学说来指导一切的限制。共产主义还未实现,对共产主义的概念将来可能会有变化,社会正在发展中,要指导要限制就是教条主义。最后徐教授说:“因此我不揣冒昧,建议取消用马列主义作为我们的指导思想,希望大家指正。”

6月8日,《辽宁日报》登载大连工学院讲师彭声汉的发言。当谈到民主问题时,彭声汉以为,民主的实质在于思想应绝对自由(表现在我们宪法上就是言论、结社、集会的自由),组织上则少数应服从多数(投票选举政府)。他反对把资产阶级民主和无产阶级民主区别开来,认为它本身是没有阶级性的。

6月10日,《沈阳日报》刊出沈阳师范教师张百生、黄振旅的《社会主义建设的新课题》,直接指出应该挖掘产生三害的根子。文章指出“中国共产党在解放前由言论到行动都是站在历史的最前列的,全心全意为人民,与人民水乳交融,亲密无间。而解放后则逐渐在成为人民的上司,逐渐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变成了空洞口号,自己变成了特权者,陶醉于自己是开国元勋,有汗马功劳,应当有权有势的泥潭中,陶醉于自己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自我欣赏里,总以为自己是最优秀的,非我不可。自吹自擂地宣传自己伟大、光荣、正确,把自己摆在国家之上、人民之上,大有‘党即国家,国家即党’的气派——中国不只是一千二百万党员的中国,而是六万万人的中国;中国不只是党一手创造的——难道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无德无才,应当绝对服从百分之二的人的主张,当这百分之二的‘顺民’么!这与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是人民的历史’‘人民是历史的主人’的原则有什么共通的地方?”

同时文中更进一步指出“解放后这几年来是没有真正社会主义民主的,有也只是形式,不仅没有真正的社会主义的民主,连资本主义国家的假民主也没有,宪法成了一纸空文,党可以不遵守它。实际上是一党专政,是党中央政治局少数人独裁。党内也没有民主,下级党组织和党员只能贯彻中央的指示,党外人士做领导工作是有职无权,只有执行决议的义务,没有参与决策的实际可能。党是太上皇,威武神圣的。一手托着马列主义的圣经,一手拿着国家政权的宝剑,谁敢提出异议,不是被扣上反马列主义的铁帽,就是被带上‘莫须有’罪名的手铐。选举只是变相的任命,代表只代表个人,谁也不知道自己选的人是怎样的,他代表自己说了些什么。至于集会、结社、出版等,都必须在党的领导下进行,不能逾越雷池一步,这怎么能体现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这是对人权的侵犯,严重的破坏法制,必须改变——应该实行直接、普遍的竞选,让代表们能够真正代表本选区大多数选民的意见,对本选区人民负责。应该让人民自由组织新的党派、社团和出版报刊,以便广开言路,监督政府,反对廉价的歌颂,提倡大家起来反不良的现状,只要不反人民,不反社会主义就是反共产党的政策也没有关系。‘真金不怕火炼’,共产党是不怕反的,假如不代表人民利益的主张和措施,被反掉了又有什么可惜呢!”

文中关于国家制度说到“国家大事谁说了算?在宪法上规定是‘人大’说了算,而实际上,‘人大’不过是个泥菩萨而已,全权都操在党中央手里。‘人大’只是走走形式,举手通过,完成立法手续。几年来很少看见‘人大’对国家大事进行过真正的讨论,很少看见委员提出重大动议,却偶尔看他们的一些无关痛痒的考察记在报上发表。这岂不是笑话!更可笑的是号称统一战线的‘政协’,把主要精力放在组织有关学习等问题的工作上,实际是不问政治,或者说问而不政,政而不治,治而不协。‘人大’和‘政协’就像两朵纸花一样点缀民主的门面。当然错不在‘人大’和‘政协’,责在党中央。党对‘人大’与‘政协’说来,成了超政府、超宪法的太上皇。不只是以党代政,而且是以党代宪法,以党代‘人大’——这样少数人的专断,肆无忌惮地发号施令,不发生错误倒是不可思议的了。而党中央建国以来就没有进行过公开的自我批评。要改变这种独裁误国的现象,必须把党从‘人大’与政府上拿下来,把政府置于‘人大’之下,使‘人大’成为真正的权力机关。‘人大’代表必须经普遍的竞选产生,一定要选出才高德劭者,才能起到真正的代表的作用,不要按各党派‘政治分赃’的比例瓜分席位。要设立各种专门组织,集中最优秀的各种专家参加工作。‘人大’常委会应该是专职的。人民代表不应兼任政府之职务。应该创办‘人大’的有关刊物,向人民宣传政策,刊登消息和讨论的重大问题,监督政府工作等。至于党对‘人大’怎样起领导作用呢?我们认为这就要靠党员代表的作用。只要共产党代表人民利益,党员在人民中享有威信,人民一定选他进去。”

6月15日,《陕西日报》刊登陕西师范讲师王尊一的《“三害”应向党中央和毛主席那里挖》,文章直指“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宗派主义不是存在在个别机关或个别学校里,是在目前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领导下的中国普遍地存在着。那么我们要根除‘三害’是不是应向党中央和毛主席那里挖掘一下呢?”文章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以为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政权应由我们掌握,好官我自为之,人民只能听从共产党的命令、指挥和摆布,人民那有宪法上赋予的思想、言论的自由。”文中还拿现政权与元朝、清朝的等级制度进行比较,指出现行政治制度与元朝、清朝没有什么区别。

;6月22日,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刘地生在校刊《南大生活》上发表《要求共产党第二次解放中国人民》的文章,指出“如果共产党这次整风,能够彻底铲除为害人民的三大主义,共产党就不啻第二次解放处在苦难中的中国人民。”文中直言“共产党是国家的领导党,但这不等于说共产党就是国家。因为中国有六亿人口,而共产党只有一千二百万党员,决不能说一千二百万党员的利益就是六亿人民的利益,更不能说一千二百万党员的利益应该超过六亿人民的利益——我觉得应该改变以往把党放在国家之上,以党的利益代替甚至超过国家利益的做法。今后制定政策方针应该先从六亿人口的利益出发,不应该先从党的利益出发。任何一个党派的委员会或支部,除开对那个党的机关或党员之外,没有权力对党外的政府机关或行政人员发布命令或指示。”文章还就学校教育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在学校的党派,可以在教员当中活动,不需要在学生中活动,特别在中小学,应该取消少先队和青年团的组织。大学里的政治课自由选读,以免阻碍培养青年独立思考的能力。”

从上面这些大学讲师、教授的言论,我们可以看到当时社会普通知识分子对中国社会问题的基本认识。从1949年到1957年,8年时间,中国社会政治制度运行中就暴露出:意识形态上,以一种有限的主义来统制整个民族、挟制人民思想;在政治制度上,一党独裁,党凌驾于国家与人民之上,党超越于政府与“人大”之上,超越于宪法之上,出现以党代政,以党代法的现实;在公民权利上,没有任何言论、出版与结社的自由;在民主上,完全变成一种摆设,没有任何实际性的选举与监督。中国政治制度的独裁、专制、剥夺人权的本质在这里已经被淋漓尽致地揭露了出来。针对这些问题,知识分子提出了放弃独断的意识形态统制,落实权力监督,实行代表直选等等改变中国政治形态的主张。从揭露的问题,到提出的解决方案,我们今天读来都深感仍然是当世病症与医治良药。

三、右派言论及其命运的昭示

中国知识分子在1957年对社会问题的揭露与今天中国社会现实的对照,我们发现基本一致。这就是说半个世纪前中国社会的问题就已经暴露出来,知识分子对此就有了深刻认识,并且提出了要求改变的意愿与实施改变的方案。然而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中国社会依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今天我们重读当年右派言论时,我们应该承认在对中国社会问题的认识上我们并没有超越当年右派的高度。那么今天的问题可能就不是个揭露与认识现社会病症的问题,而应该是个如何将半世纪前发现的问题不再延续到半世纪后的问题。

当年右派所揭示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得到解决?这从右派的命运就有了注解。右派看到了中国社会的真问题,也提出了解决问题的真方案。可是等待他们的是批斗、流放、监狱与死亡。当年右派只是站在进言、献策的角度,是以帮助中共解决问题为出发点,结果他们却成了敌人,成了专政的对象。这一荒谬而残酷的现实昭示了中共没有自我改造的可能!它将一切试图改良其统治的愿望都视为对其统治的挑战,它没有给自身改造预留空间。

从右派提出的问题与他们最后的命运以及当今中国的现实,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当年右派就已经深刻认识到了中国社会的问题,并且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直至今日这些问题依然是中国社会的根本问题,这些解决方案也依然是中国社会的必然出路;

2、右派当年本着发现问题,提出意见,帮助统治者解决问题的态度,来进言献策,结果后来五十五万人却横遭迫害,这说明帮助中共自身改进错误的努力的失败,也就是说那种指望中共自身革新的路径是不通的;

3、从中共对右派的打压,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极权统治集团对真理的恐惧,对真相的逃避,对监督的仇视,这显示它们不是不知道问题所在,而是讳疾忌医,为了人性的恶欲与小集团的利益,坚决拒绝一切改良的努力,并将一切试图改良的愿望扼杀于萌芽中,或诱杀于“阳谋”下;

4、今天中国社会的问题没有变,从右派的悲惨遭遇与中国社会延续半个世纪的灾难循环,我们真切地看到解决中国问题的路径必须改变,那种进言献策的臣民意识与幕僚情结应该终结在1957年。遗憾的是这种意识与情结并没有随反右风暴而离去,它一直在中国知识分子中延续,可见其根深蒂固。在中共的反复打压下,中国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一直难以长成。

四、“新三民主张”——寻求突破路径的有益探索

当右派和平进言指望中共自身改良的努力失败后,摆在中国人民面前脱离专制独裁走向自由民主的路径何在呢?半个多世纪来中国社会一批批仁人志士一直在苦苦地思考,在长夜漫漫中求索。最后以顾准、李慎之为代表的一批学人提出培养中国公民意识,打造中国公民社会的思路。1957年进言献策的失败,证明着中共极权统治不相信“理”,这个暴力夺权党只信奉“力”。面对这种状况,若以暴力对暴力无异于在几千年的皇权治乱中循环,这对民族是个灾难,对现代文明原则也是背离,并且在人类走出冷兵器时代后,这种以暴易暴的路径也是客观决定着行不通。那么结束极权的力量就当在暴力之外发现新的社会力量,这就是公民权利基础上的对权力的不服从,也即是公民抵抗权力侵犯的不合作非暴力。

如何形成制衡权力的民间力量,走出进言献策的“臣民”与以暴易暴的“暴民”陷阱中,建立起现代民主宪政制度?中国著名宪政学家张祖桦先生在其《政治改革与制度创新——中国大陆的宪政民主道路》一书的第八到第十章中,集中而精辟地阐述了这个问题,后来他简单概括为“新三民主张”:

一、培育公民社会。宪政民主需要公民社会的支撑,犹如盖大厦需要一个结实的地基。故首先要重视培育公民社会,这里面要特别注重的是发展私有和民营经济,保护私有财产权利;壮大中产阶级;发展社会中间组织,逐步完成社会的组织化过程。

二、启蒙公民意识。公民社会的主体是公民而非臣民,公民就得有现代公民意识。公民意识(民主的政治文化)主要包括权利意识、责任意识、民主意识、法制意识、宪政意识、纳税人意识等。这些意识的树立要靠启蒙。

三、积累民主实践。民主意识的增强、民主资源的涵养、民主运动的推进、民主制度的创建均有赖于实践的累积。荀子《劝学》篇有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们应不放过每一个实践民主的机会,充分利用每一点微小的自由权利,以实际行动来促进中国的进步。

这种以民间社会成长为依托,以公民权利意识的养成为前提,以自觉捍卫自身权利为杠杆,以落实宪法中规定的基本人权为目标,通过培育公民社会,启蒙公民意识,积累民主经验的切实路径,使中国形成稳固而强大的民间抗争力,从而限制权力行使的区域,达到对权力的制约目的。只有这样,才最终跳出历史上臣民与暴民的循环怪圈,实现学人从依附性进言到独立性监督的角色转变。

当此中国“反右”五十年之际,让我们谨记当年右派的经典言论,清醒认识我们面对的社会现实,并从右派们的遭遇中寻找出新的走出历史循环的路径,于此我们当可告慰那些在“反右”中死难的先贤。

最后,让我们祝愿“反右”的历史不再在遍土地重演!

2007年3月

首发民主中国

严正学案一审未当庭宣判

 

【2007年4月6日狱委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燕明报导/浙江台州异议画家严正学星期四一审在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庭审从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起到下午五点三十分止,历时三个小时。他的律师李建强在审理结束后接受本台电话访问表示,公诉人突然撤销四项指控中的“参加农会”和为“流亡海外的刘宾雁写文章”两项,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李建强:光有两项参加民主党和写文章的指控这就比较轻松了。(证据)还是海外民主党领导人徐文立他们写的质证,没有别的。文章就是八篇文章,乱象什么什么,决战公检法等。

公诉人认为,民主党是“敌对组织”,严正学既有该党成员的身份,又在独立中文作家笔会的网站上发表抨击时政的文章,那就构成颠覆国家政权。李建强作的是无罪辩护,他认为:

李建强:“颠覆国家政权”法律要求组织策划实施的具体行为,写文章根本不沾边;“参加民主党”不一定颠覆国家政权,首先说民主党是敌对组织文件本身就有问题,首先没公开,再说民主党跟共产党执政前的理念是一样的,追求民主和普选制。所以我觉得这个起诉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脚的。

严正学对于被指控是民主党成员自己并不承认,而这次开庭,一些能证明他不是该党成员的证人被明确告知不许出庭并限制了自由。因此,严正学在法庭上提出申请对高洪明、查建国进行调查,法官又表示要进行评议以后才决定。高洪明和查建国是民主党的领导人,目前正在北京第二监狱服刑,公诉方提出一个证据,说严正学受这两个人领导。

而准备上庭为严正学作证的是他的密友、浙江台州的维权人士吴高兴、毛国良、浙江民主党成员朱虞夫、王荣清。他们分别在星期三、星期四被限制在当地的宾馆、度假村等处。王荣清星期四朗读了准备在庭上发表的证词:

王荣清:我和严正学共见面两次。严正学虽然很关注民主党,但从未说他是民主党人,严正学也从未在浙江参加民主党。至于我在公安讯问笔录中说严正学是民主党,我当时审看时就感觉到失实,由于我思想上认为是不是民主党人并不是很主要,主要的是有没有犯罪,因此没有实时更正。

李建强透露,严正学患上精神方面的忧郁证好几年,经常出现狂躁症状、睡不着觉的症状。严正学为此向法官提出对自己的行为能力进行鉴定,以便获得减轻处罚的条件,但法官说他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而驳回。星期四开庭时严正学的妻子朱春柳、哥哥严端学等六名亲属到庭旁听,严端学星期四告诉记者:

严端学:忧郁症原来是有一点的,再加上他在看守所里呆得时间长,压力很大,下午审理的时候,我看他精神也不是很好,应当是有必要做一下(鉴定)。

记者:今天你在庭上看他身体精神怎么样?

严端学:身体比以前差了,再一个精神比以前差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各方面说话都差了很多。

根据刑法规定,一审后最迟一个半月内宣判,但是律师李建强估计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并且看来严正学不会被重判:

李建强:我在庭上要求回到司法审判,不要政治审判。检察官不同意说,法律就是政治的体现,说我们不能接受光用法律理念来审判的想法。所以这个案子肯定会带有政治因素的。所以罪肯定会判有罪,但不会很重。

 

会员严正学被控颠覆国家政权案开庭审理

 

本网消息,严正学颠覆国家政权案今天下午在台州市中级法院经过3个小时的审理,开庭结束。因此前律师提交了法律意见书,强力抗辩,检察院将4项指控中的两项——插手温岭农会事件和为刘宾雁先生募捐撤消。只剩下秘密加入民主党和撰写文章批评地方政府两项指控。但辩护律师认为这两项指控仍然不能成立。参加民主党不是事实,而且也不能等同于颠覆政府行为,撰写文章批评地方政府是行使宪法权利,与颠覆行为无涉。从颠覆罪的犯罪构成要件看,严正学缺少颠覆的主观故意,也没有组织、策划、实施颠覆国家政权的具体行为,所以罪名不成立。

检察官认为,严正学诋毁党的领导,而中共的领导是人民和历史的选择,因此严正学的行为应予严惩。律师反驳,司法审判不能使用政治语言,建议法庭回到司法审判的路子上来。辩护律师还对起诉书表述问题、民主党的理念与行为人的主观动机是否一个概念问题与检察官展开激辩,最后检察官不得不同意律师的意见,按照文章的内容而不是严正学的身份来确定他是否构成颠覆罪。

辩护律师还申请法官对在监狱服刑的民主党领导人查建国、高洪明进行调查,法庭答应评议后决定是否调查。严正学因自己患有忧郁症提出进行行为能力鉴定,被法官驳回。王荣清等其他证人因警方阻挠没有出庭,法官同意辩护律师使用他们的书面证词代替。但是,检察官对这些证词的证明力不予认可。

庭审到下午五点30分结束,法官宣布因案情重大,需要休庭合议,择日宣判,具体时间另行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