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破空:是自信心,还是自卑感?

 

每逢中共领导人出访,中共驻外使领馆都奉命组织当地华人,前往迎接,制造“热烈欢迎”的场面。为了达到动员目的和效果,中共使领馆甚至当街发放报酬,奖赏那些前往者。据称,这种场面,“充分展示”了中国人的 “自信心”和民族“自豪感”。

制造“华侨欢迎”的场面,在中共方面,其一,出于对国内宣传的需要,意指其政权受到海外华侨“拥护”,国内民众则更没有理由“反对”;其二,抵消海外华人抗议的声音。这种抗议,如影随形,令中共领导人尴尬而惊惧,如果没有“欢迎”,他们岂能安枕?其三,最主要的,要通过“热烈欢迎”的人造场面,来撑起中共领导人的“自信心”,藉以掩饰其深重的自卑感。

在欢迎群众方面,除了因功利心驱使而被动前往的,还有部分出于天真的“爱国心”,而主动前往的。前者贪图蝇头小利,自不待言;后者以此举“让外国人看得起咱们中国人”,以为表现了“民族自信心”,实际上,却泄露了根深蒂固的“民族自卑感”:竟然要以外国人的眼光,来证明自己民族的存在。

反观文明国家,这样的“欢迎场面”根本不存在。民主国家的领导人出访,不仅不会组织其侨民前往迎接(通常也不会有侨民前往迎接),还可能因某种国内政策原因,受到其侨民的零星抗议。在那里,体现了两方面的自信心:政府经选举上台,获得民众授权,无需担心自己的“合法性”;侨民具有独立人格,无需阿谀当权者;国家富有,人民自由,整体形象光明,无需通过自己人“欢迎”自己人的方式,来显示其民族的存在。


大纪元

昝爱宗:在新闻总署领导下何以真记者被打死而假记者泛滥?

 

在中国有近2000家报社,还有更多的期刊杂志、广播电台、电视台和新闻网站,很多从业人员都有采访权,他们并不一定就能获得需要新闻出版总署层层审批的记者证,但是其所在单位承认他,难道他就不是真记者,而是假记者吗?

在中国要想弄清楚真记者、假记者,应该有一个明确的通用标准,即新闻从业人员,谁采写的报道是真实的,是符合民众利益的,就可以获得新闻撰稿人资格。按照这个标准,那些即使有真实的记者证,有合法的新闻单位,但他所写的新闻报道基本上都是歌功颂德,而对坏人坏事或失误只字不提,那么,他就是真的假记者。

2007年1月16日《南方都市报》报道,《中国贸易报》山西记者站记者兰成长在曾发生过山西警察打死北京警察和高勤荣被陷冤狱八年等丑闻的山西省被打死,报纸已经公开证实。兰成长记者具体是在大同市浑源县一煤矿因下煤矿遭不明身份暴徒暴打致死的,但兰被不幸打死后,当地官方却首先否认称”兰不是记者”.北京的《中国贸易报》已公开证实其为聘用记者身份,并要为其维权。此事在网上记者圈内广为流传,还有人称兰是因敲诈不成才被打死,真相到底如何目前还不全面。

此前的1月12日,山西大同市发布了《大同市打击假报假刊假记者专项行动通告》,通告称,”凡未经国家批准的出版单位在社会上公开发行的报纸、期刊均为假报假刊;凡不持有新闻出版总署核发的《新闻记者证》,从事采访活动的人员均为假记者。”

2006年12月7日《中国青年报》消息:自2006年8月开始,在山西省新闻出版局、吕梁市委的支持下,吕梁市作为全省打击假报、假刊、假记者的试点市,开展了一场新闻打假风暴。

由此可见,在山西这个地方由于真记者不作为,假记者开始泛滥了,有的敲诈,但并不排除有的没有记者证的记者是想通过采访说点真话,被不幸打死的兰成长就是记者,虽然他还没有新闻出版总署制发的记者证。

一般来说,一旦有记者被打,第一个应该站出来援助并呼吁的应该是中华新闻工作者协会(即中国记者协会),第二个站出来的应该是中国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第三个站出来的应该是公安部门及时公布调查的初步事实并破案情况,第四个站出来的应该是山西省大同市宣传部,向不幸遇难的兰成长家属问候,并给予安慰和无偿举办追悼仪式。可惜,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现任新华社社长田聪明和名誉主席、原人民日报社长邵华泽公开表示对兰成长遇难事件公开表示关注;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中国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署长、原北京市委副书记、宣传部长龙新民对此表示谴责和对死者家属表示问候;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公安部门和宣传部门公开表示如何处理兰成长遇难这一不幸事件。

无论兰成长有没有新闻出版总署强制统一印发的记者证,只要他所在的报社承认他,他就是一个真实的记者,就有采访权,他的不幸遇难就值得公众舆论关注。山西是个连警察和记者都无法保证安全的地方,有个北京警察在山西无端被打死,最后主犯元凶却没有获得死刑,而是由元凶所指使者当了替死鬼。2006年底,被山西公检法无端构陷冤屈的记者高勤荣坐了八年牢后才获得减刑释放,现在在百度上连”高勤荣”三个字都无法检索。现在,我又看到一个记者倒下,当地居然说他不是记者。难道,不是记者就可以被打死吗?看看这些没有新闻出版总署所谓记者证的真记者,难道他们不应该是真正的优秀记者吗?

《中国青年报》报道这样揭露,湖南郴州所谓的假记者因勒索未遂获刑11年,而被敲诈的市委书记却不意外地落马。且不说这个假记者如何触犯刑律,有怎样的出发点,但他揭露的市委书记李大伦和市纪委书记曾锦春却是中国最坏的大贪官之一。这位名叫唐基石的”假记者”,原为该地区某县统计局干部,曾经发表了不少舆论监督的稿件,也因此维护了一些曾遭受不公平待遇群体的利益。他在当地小有名气,一些普通百姓跟他打招呼都叫他”××记者”.在了解到一些官场传闻后,遂收集材料敲诈勒索,以致获刑。

这里就有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假若新华社和《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那些”真记者”大胆行使舆论监督的权力,类似唐基石这样的”假记者”就没有必要去当假记者,而是早就有可能被类似”焦点访谈”聘为真记者而发挥重要作用了。当然对于记者遇难,我毫不指望新闻出版总署站出来说什么话,虽然像原《光明日报》驻南联盟记者许杏虎两夫妇记者不幸死于北约的导弹,新闻出版总署想表示哀悼还轮不到,但这个总署却历来只是对上负责,对下毫不负责的。新闻出版总署官员公然撒谎的例子,就是2003年12月9日新闻出版总署报刊司报纸处处长林江作客新浪聊天实录中,有网友问他”记者证是不是真的统一到一种样式。我听同事说电视台是红色的,其他是蓝色的”,林江是这样回答的:”应该说以前是这样的。现在这次换证是无一例外的蓝色,就是一种样式。”其实就是这句是最假的谎言,所谓”无一例外的蓝色”就是欺骗大众,因为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事实就是,新华社的记者证一直都是红色的,其他新闻单位的记者证被统一为深蓝色的,可是新闻出版总署的官员公然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

章诒和:“请给草民留下一张嘴一支笔”

 

【中国时报彭志平报导】“我不能放弃对公民权利的维护,我要用生命维护我的文字!”大陆名作家章诒和着作《伶人往事》在大陆被禁,这是她连续第三本书被有关单位禁掉,她发出绝不退让的怒吼。

大陆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日前公布“二○○六出版违规书选”,共禁掉八部文学作品。章诒和昨晚发出声明指出,前一段时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还要求作家、艺术家都要讲真话。新闻出版总署是国务院的下属行政机构,章诒和直接点名出版总署副署长邬书林的动作,“岂不是和温总理对着干?”

点名痛批出版总署

章诒和父亲章伯钧是民盟的创始者之一,中共建政之后历任过政务院委员、交通部长、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要职。但是,他最被世人所熟知的头衔是“中国头号大右派”。

章诒和一九六○年起就读于中国戏曲研究院戏曲文学系,一九六八年到一九七八年以“现行反革命罪”遭判刑二十年,直到一九七九年才获得平反离开监狱。由于章伯钧的关系,章诒和自小就接触了许多高干及知识份子,《往事并不如烟》即是章贻和将她印象中的史良、罗隆基、张伯驹、翦伯赞等知识份子、高干的故事,写成回忆录,在台湾风靡一时,这本书同样遭到大陆禁书令伺候。

《伶人往事》去年夏天就出版,却在一月十一日北京举行全国图书订货会开幕式举行之际,与其它八本书同时遭禁。至于为何被禁?章诒和直言,完全就是“因人废书”,在邬书林眼中,章诒和就是右派,不管书中写什么都要禁。

章诒和愤慨地说,她觉得,她的话语权遭到剥夺,她的公民权遭到侵犯。“就算我是右派,那右派是不是公民?”邬书林的动作根本就是直接讲,“章诒和,你闭嘴。”

章诒和说,她的写作没有政治动机,就只是写出从地狱里出来的人对天堂的向往。他们把她想得太高了,也看得太重了。

坚决维护公民权利

出书三度被禁,章诒和表示,过去《往事并不如烟》和《一阵风,留下千古绝唱》两本书被禁时,她不在乎,也拒绝媒体采访。但这一次,她要很郑重地讲,“我很在乎!我现在认为我不能放弃对公民权利的维护。邬先生这样做违反人权良知,违反宪法。”

她强调,建立和谐社会靠的不是禁止,而是要靠松动。面对领导人,老百姓可以做到聆听教诲;但是,领导人是不是也应该要为老百姓腾出一些空间,让老百姓的嘴可以讲一点儿,笔可以写一点儿?“这次,我要用我的生命去对抗邬书林!就像杜丽娘用生命维护她的爱情一样。”

“请给草民留下一张嘴一支笔”

针对新书《伶人往事》被禁,作家章诒和昨天发表了措辞严正的声明,强调出版权是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她不会放弃对公民基本权利的维护,因为它维系着一个人的尊严和良知。“祝英台能以生命维护她的爱情,我就能以生命维护我的文字。”

越线章诒和《伶人往事》等八本书被禁

据传,中共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以“内容越线”为由,在一月十日左右宣布八本书的禁书令,其中包括章诒和的《伶人往事》、纪录姚立法参政经验的纪录文学《我反对──一个人大代表的参政传奇》等。章诒和证实了她的《伶人往事》已经遭禁。传闻被禁的《如焉》作者胡发云则对该书被禁认为是“荒唐幼稚”。

据了解,在一月十一日北京全国图书订货会开幕之前,中共国家新闻 出版总署由副署长邬书林在一次宣传和出版工作会议上宣布了这项禁书令。

八本禁书除了《伶人往事》、《我反对──一个人大代表的参政传奇》、《如焉》之外,还有从个人经历角度讲述辛亥革命到大跃进期间中国历史的《沧桑》、讲述国共内战以来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经历的《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人民日报》退休编辑袁鹰的回忆录《风云侧记——我在人民日报副刊的岁月》、回顾五十至八十年代中国大事的历史丛书《年代怀旧丛书》,以及中国新闻界幕后人情世故的《新闻界》。

据指出,部分遭禁的书系因“泄漏国家机密”,如《风云侧记——我在人民日报副刊的岁月》;部分遭禁原因则是针对作者个人,如《伶人往事》;部分遭禁原因迄今不明。总体而言,遭禁原因脱不了中共“中央宣传部认为这八本书内容越线”,而出版这些遭禁书籍的出版社都受到处罚,未来选书也会受到限制。

 

陈小雅:用生命维护说话的权利——支持章怡和

 

听说能与章怡和见面,我特地翻出了她的《往事并不如烟》(打字版)。才看了两章,已经两次落泪,并惊叹她的优雅文笔,观察人物及自身感情的细腻,对事物评价的精辟,以及那种哀而不怨的情调……我深知,不是经年久炼到一定程度,是出不来这种炉火纯青的作品的。仅凭这一本书,我就断言,怡和没有白活。对于当代人的各类作品,我有很多喜欢的,但此时我要说,章怡和是我第一钦佩的女作家。

我甚至拟出了几个题目,想借机对怡和来一个采访:

1、当年章、罗为什么会选择共产党?

2、作为一个在新中国活了大半生的人,你认为自己受父辈的自由民主理念的影响更深,还是“党文化”的影响更深?它们的比例是怎样的?或者说,自57年以来,你一直生活在一个“异己的社会”当中,你怎样使自己能够保持身心健全?

3、浦熙修是不是周恩来派给罗隆基的?

4、你认为,民主党派为什么硬不起来?它们现在有没有自己的经济?

5、你有没有参加民主党派?对政治有没有兴趣?或者说,有没有某种责任感?

……

但事到临头,我把什么都忘记了。一则因为我自己的脑伤后遗症;一则因为当时的怡和,似乎有自己的“兴奋点”。

至于她说的是什么事情,我,一个“废人”加“历反”(人们对“历史反革命”的戏称),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没有多问。丁东出事时,我还真有一点说话的欲望,但很快遭到了朋友的反对,说:你帮他,说不定是害了他。这话让我想起了少年时代的一种情景:文革中,所有“历反”都遵守不与“现反”(“现行反革命”的戏称)来往的原则。大抵因为,“现反”这个名称虽然更可怕,但在“历反”自己的心目中,自己给人带来的危险更大!

直到今天,看到朋友传来的怡和关于《伶人往事》被禁发表的声明,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那天,我的确看到了一份最新“禁书名单”,人们也间或提到一个姓“邬”的什么人,但我也没有去问一个“为什么”。我只以为,又是海外出的新书,被禁止入境而已。我还乐呵呵地说:

“以后大家就按照官方开的名单去买书,也省得自己花筛选的工夫了。”

禁书——这种违反宪法、侵害公民权利的事情,在中国大陆其实已经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从这次邬某人那种语气就可以看出,它早已失去了应有的“严肃性”。这类禁止,侵害过无数人的权利,有的因书,有的因人,也是早已存在的惯例。但能像邬某人这样轻飘飘地说出口的,还很少见。记得当年社科院解聘我时,院党委还订立过一个“攻守同盟”:任何人不能透露是某个人的意见,也不要说是为什么。能说出口的,只说是某个“老同志”。当时,我连生气的对象都找不着,只有以“心知肚明”自我安慰算了……所以,温家宝总理和作家谈“说真话”时,我就说,他的话,意思是好的,只是进错了门,他应该去找中宣部长“谈心”。而且,说白了,这也不是中宣部长的事,他应该和政治局常委们“谈心”,应该和这个党“谈心”。时至今日,这个执政党仍然依靠一种原始的规则——给人的嘴上穿铁丝——治理国家,这难道是一个两个人的事情吗?说实话,在今天的时代,没有什么道理是什么人不能明白的。关起门来说话,放下各人的利益和处境,哪里有什么左中右的差别?问题仅仅在于,在利益和利益边界相撞时,有没有公道!是“强权”说了算?还是“公理”说了算?

读了怡和的“声明”,我钦佩她的血性,也感到振奋。以怡和的作品,她的身分,放在今日的世道里,她的行为是会有影响力的。我虽已愚钝,也知道,“寡妇拼命”会是什么结果。

2007年1月20日晨

 

寒 山:列宁时期的腐败和专制政权的寿命

 

最近一些中文网站刊登了一份有关苏联早期历史的研究结果,通过对最近解密的政府文件和档案的研究,发现早在列宁时期苏俄党和政府内部就已经很腐败了。

在20年代初期,列宁在十月革命后俄国经济被严重破坏,几乎倒退到中世纪的程度时,被迫实行新经济政策,放弃了向共产主义直接过渡的所谓“战时共产主义”,开放自由市场,鼓励私人企业,吸引外国投资。这是共产党历史上第一次利用资本主义机制来挽救反资本主义的政权。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共产党国家所谓“改革”的历史证明,这个听上去自相矛盾的政策在实践中不但已经被证明能够挽救共产党政权,而且是唯一能够挽救共产党政权的途径。

列宁时期的腐败表现在很多方面。挥霍公款是其中之一。1923年10月,俄共(布)中央委员会发布《关于同浪费做斗争》的通告信,列举了“带赛马私人出行,玩赛马”、“负责人住的住宅装修得过于奢华”、“去餐馆花费了过大的开支”、“玩赌博(赛马赌、罗托赌、纸牌赌,等等)”。苏维埃官员还“特别普遍地是去国外治病,去德国治病,甚至派自己的亲戚陪同”。有些领导干部的家属长期住在疗养院里,化国家的钱,图自己的享受。

一个更普遍的现象是利用职权谋私利。新经济政策给了苏维埃高级官员分配和操控物资的机会,于是贿赂就成为了风气。纺织工业托拉斯主席勃拉戈夫不断地收受钱和物,包括钻石项链、金表、金烟盒、名贵皮毛等等。也有的利用职权“曲线谋私”,为家人创造谋利的条件。1924年在俄共(布)第十三次代表大会上,中央监察委员会和工农检察院主席古比雪夫列举了一系列舞弊的行为。其中之一是“工业银行事件”。即银行系统的领导人克拉斯诺谢科夫用国家的资金创造条件,让自己的兄弟发财,而自己过著奢侈放荡的生活。此外贪污和盗用公款更是很多中下级官员满足私利的途径。

早期苏俄政权中的腐败甚至使得列宁在1921年提出贪污受贿是三大敌人之一。俄共的中央监察委员会的职责之一就是和腐败作斗争。列宁所提出的和腐败作斗争的最大措施就是在党内成立独立的监察委员会。

揭露列宁时期的腐败对我们认识专制政权的演变有重大意义。很多人认为,腐败是一个专制政权晚期的现象,腐败使政权丧失民心,丧失民心导致专制政权的垮台。但苏俄不但没有在列宁时期的腐败之后垮台,在今天看来离斯大林的极权制度的建立也还远得很。列宁统治下的腐败当然会引起民心的不满,但这种不满并不能动摇列宁所建立的铁腕统治。而且苏联极权制度的巩固和完善恰恰发生在列宁时期的腐败之后。这就是说腐败、民心和政权的垮台之间不是没有联系,但并没有那种必然的连锁反应式的联系。苏联晚期确实有腐败,但那种腐败和列宁时期社会普遍贫穷、人民忍饥挨饿时代的腐败相比,在道义的严重性,也就是所谓“民心”上来说要轻微得多。苏联政权的垮台并不是由腐败导致的民心丧尽所引起的,而是统治集团作为整体丧失了用暴力维持政权的信念,就是说这个集团中的很多人放弃了列宁的铁腕统治。

因此,我们没有理由认为,一个政权越腐败,离它垮台的日子就越近。何况腐败会造就一个高度认同一致利益的腐败共同体,同心协力维持腐败带来的利益,置民族和全体人民的长远利益于不顾。在这个意义上,苏联之所以垮台,可能也是因为那个政权还没有腐败到那个程度,在那个统治集团内部还有良知,还有道德底线。

徐友渔:思想争鸣有助于重建改革共识

 

中国的改革、开放是在冲破种种困难和阻力的过程中曲折前进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思想上的对立和斗争。进入新世纪以来,“不争论”的闸门再也关不住社会思想的洪水,对改革的质疑和批评越发公开,声音越来越大,有人说,上世纪80年代那种全民一致具有改革共识的局面现在没有了。从80年代到今天,思想分化越来越厉害,后来又与利益的分化交织在一起,在改革走到十字路口,“反思改革”成为各派社会思想的共同口号的今天,梳理改革以来社会思想的分化、流变,重建改革的共识,很有必要。

“防‘左’反‘左’是长期任务”

在社会不公、腐败严重、国有资产流失日益严重,广大群众在就医、教育、社会保障等方面发出怨言时,这种思潮把重点转到了“为群众利益代言”方面,更有甚者,一旦左倾气温上升,它又提出“姓社姓资”的问题,帽子和棍子也随之而来。事实证明,“防‘左’反‘左’是长期任务”这话一点不假。

“左”的思想是中国现代化事业的主要干扰和危害,在改革开放之前是这样,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也是这样。如果说,以前因为“左”的思想一直占主导地位,人们身在其中而没有自觉,那么在改革中,反“左”就是一种清醒的、自觉的努力,尽管这并没有保证防“左”反“左”一定能取得胜利。

很长一段时间,“左”派祭出的法宝都是追究“姓社姓资”,不论是自命为“砥柱中流”、“真理”的守护神,还是不断抛出“万言书”,他们都是以正统自居,以“和平演变”、“亡党亡国”危言耸听,他们视而不见、避而不谈的,是国家求强盛、人民求富裕的意愿,以及世界各国大发展、大竞争的百舸争流的局面。他们的有恃无恐源于“本本”和“天条”(偏偏不管“条条”中“发展生产力”这首要的一条),他们像鸵鸟一样不愿面对实际,不愿面对历史的教训和现实的严峻。

老式的“左”的思想主要靠在体制内对上层产生影响而起作用,如果上层不予理睬(即“不争论”),那它就无计可施,因为它的思维方式和腔调太陈旧,引不起人们的兴趣。不过,近年来它也表现出相当的适应能力,在社会不公、腐败严重、国有资产流失日益严重,广大群众在就医、教育、社会保障等方面发出怨言时,这种思潮把重点转到了“为群众利益代言”方面,更有甚者,一旦“左”倾气温上升,它又提出“姓社姓资”的问题,帽子和棍子也随之而来。事实证明,“防‘左’反‘左’是长期任务”这话一点不假。

老左新左都要败下阵来

他们的“站在群众一边”、“维护弱势群体利益”只是空喊的口号,在维权和维护司法公正等活动中,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身影,在揭露和批判行业垄断以及特殊利益集团的舆论中,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声音。他们只是在观念和理论王国驰骋,对于扶助贫弱群众、有利国计民生的事业,他们实际上是袖手旁观。

如果说老左是土生土长的,那么新左则是舶来品,它的思想资源出自当代西方左派,它的鼓吹者都是在西方学过洋理论的学者,它的受众以大学生为主。它把西方左派对自己社会的诊断和药方照搬到中国,断言中国已然是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社会,因此中国的问题具有资本主义性质,比如社会不公、贪污腐化不是出自滥用权力,而是出于市场经济,出于跨国公司和国际资本;它认为中国要在现存的世界经济格局下求发展,要迎接和参与全球化就是屈服于霸权,甘当殖民地。

新左派以提倡“第二次思想解放”和“制度创新”为标榜,所谓 “第二次思想解放”,就是要对化解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型计划经济的第一次思想解放实行反拨;所谓“制度创新”,就是要抵制以市场经济为导向的改革,另寻人类至今还没有的,具有“东方特色”或“中国特色”的新路。在这一点上,新左十分欣赏“大跃进”、“人民公社”,甚至“文化大革命”,把这些给中国人民带来极大痛苦和灾难的极“左”思想的产物视为开创新型文明的伟大尝试。

和老左一样,新左也抢占“社会公正”、“反贪反腐”的道德制高点,在这方面,他们做得很高明,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以至于造成了一种印象,似乎他们要的是大众民主,而他们的对立面只要个人自由和权利,他们是为工农群众代言,而其对立面只为经济精英和知识分子说话。一般人容易产生这样的误解,是因为在西方社会,以“新左派”等等为名称的思想派别与其他派别的区别大致上是如此,但人们往往忽视了,此左派非彼左派,正如此社会非彼社会。

在实际行动这个试金石面前,不论是老左还是新左都要败下阵来。他们的“站在群众一边”、“维护弱势群体利益”只是空喊的口号,在维权和维护司法公正等活动中,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身影,在揭露和批判行业垄断以及特殊利益集团的舆论中,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声音。他们只是在观念和理论王国驰骋,对于扶助贫弱群众、有利国计民生的事业,他们实际上是袖手旁观。

有种思潮始终支持改革开放

在80年代,它的主要表现是肃清“文化大革命”和各种“左”的流毒,张扬人的主体性、人性和人道主义;到了90年代,重点从安身立命的哲学、伦理、美学的观念革新转换到了对制度安排原理的探索。它既是与市场化改革、全球化潮流相伴随的思潮,也是中国思想界、学术界、舆论界在接受、消化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等各种新知识而应用于中国现实的产物。

从上世纪80年代初到现在,有一种社会思潮始终是坚定不移地支持改革、开放政策,批评 “左”倾思想。当然,思想阵线有分化,思想也会随形势变化、发展。实事求是地说,大部分新左在80年代是为改革开放摇旗呐喊的,他们的立场、观点在90年代初期或中期发生了变化,认为原来的问题——旧的体制问题,即斯大林模式引起的问题——已经过时,中国面临的新问题是市场经济带来的资本主义性质的问题,以前的问题根源在内部,是高度垄断、不受制约、常常被滥用的权力,而新问题则出自外部,是国际资本。最根本的分歧是对待市场经济的态度,一方将其视为恶的总根源,一方视为解决中国问题的根本出路。后者当然正视伴随市场化改革出现的种种问题,但认为那不是市场本身引起的,而是市场不规范所致,是权力干涉、扭曲市场机制的结果。基于这种认识,法治成为同样重要的目标,而权力的监督、制衡,个人自由、权利、财产的保障等等,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这样的立场,较为合适的称呼应该是“宪政民主”。

这种立场是随时间而演化、深入形成的。在80年代,它的主要表现是肃清“文化大革命”和各种“左”的流毒,张扬人的主体性、人性和人道主义;到了90年代,重点从安身立命的哲学、伦理、美学的观念革新转换到了对制度安排原理的探索。它既是与市场化改革、全球化潮流相伴随的思潮,也是中国思想界、学术界、舆论界在接受、消化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等各种新知识而应用于中国现实的产物。

呼唤“文革”倾向值得注意

我们有必要把“文革”的真相告诉人们,让大家知道所谓的“大民主”、所谓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年来,还出现了一种美化“文革”、怀念“文革”,甚至呼唤“文革”的思想倾向。由于社会不公和搞特权的问题越来越严重,由于人们对于反腐败不力越来越失望,不少人认为,只有用“文革”的“四大”为武器,只有用“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大规模群众运动方式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这种倾向值得注意,我们有必要把“文革”的真相告诉人们,让大家知道所谓的“大民主”、所谓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前的社会不公正、腐败等等根源何在,是市场还是旧体制,解决的方向在哪里?听听具有实际经验、处在工作第一线的人的意见是有益的。《南方周末》2006年10月26日登了一篇湖南前纪委书记杨敏之的访谈,他在力陈反腐的艰辛后总结说:“我国目前严重存在的腐败现象是依附在旧的体制上的,如果说十年艰辛的话,苦就苦在旧体制的困扰。反腐败实质上就是和旧体制、旧机制的反复较量……总的来说,从根本上解决目前存在的体制问题,还要靠改革开放的深入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

提倡真诚理性健康的民族主义

我们要的是在理解和尊重别人基础上的大度与自信,在国际准则框架内力争国家利益。

从90年代初起,民族主义凸显为中国社会思想的主要话语。有人认为,它的出现首先是因为80年代末国内巨大事变和紧接着的苏联东欧巨变,使得意识形态有求助于民族主义的需要;还有人主张,中国当代的现代化应该启用以儒家主流文化为基础的民族主义作为社会凝聚力与整合的资源。在今天,当“大国崛起”成为一个重要话题时,民族主义成为主流思潮是不可避免的。

从理论上说,在一个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程中,民族主义可以起到凝聚人心、奋发向上的正面作用。但从当代中国的实际情况看,它的负面作用恐怕大于正面作用。特别是当我们考察1996年出版的《中国可以说不》,1999年出版的《全球化阴影下的中国之路》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许多人怀抱的民族主义情感中狂热和非理性的一面,他们认为,韬光养晦绝非上策,现在已经到了中国可以以对抗方式在国际上显示实力的时候。

我们需要和提倡的,是真诚的、理性的、健康的民族主义,而不是虚假的、狭隘的、狂野的民族主义。有的人刚朝美国大使馆扔石头,过几天又挤到那里排签证,有的人为9·11恐怖主义袭击叫好,开瓶饮酒放鞭炮,半年后却在同胞面前炫耀自己移民成功。我们要的是在理解和尊重别人基础上的大度与自信,在国际准则框架内力争国家利益。

倡导“政治儒学”是异想天开

但除了这种“文化儒学”的取向,还有人倡导“政治儒学”,企图恢复传统思想的正统地位,使中国回到“独尊儒术”的时代,他们否认“人民授权”的现代政治原理,把“天道”、血统作为国家权力的来源,甚至要把孔教立为国教。这纯属异想天开,会极大地损害国学的补课与复兴。

在民族主义升温的同时出现了国学热。1993年8月16日,《人民日报》用整整一版发表报道《国学,在燕园悄然兴起》,提出“国学的再次兴起……将成为我国文化主旋律的重要基础”;两天以后又在头版登出《久违了,“国学”!》。《光明日报》、《文汇报》等也发表了类似的报道和文章。因为有人扣意识形态帽子,第一次国学热无疾而终。从2004年起,以读经运动和人民大学建立国学院为标志,国学热再度兴起,并引起争论。

当前的“复兴国学”思潮有两种内容和指向。一是知识、教育方面的补课和基本建设,没有人对此持异议和反对,因为大家知道,半个世纪以来,我们对于自己的传统文化学术欠债太多,不止一代人对自己的传统文化几乎一无所知,国学在教育中、在人们生活常识中所占的地位和它应有的地位相比存在很大差距。就此而言,建立国学院,编写和出版教材、读本,提倡少儿读经,都是必要而有益的举措,这方面活动再多一些,声势再浩大一些,都是正常的、应当的。但除了这种“文化儒学”的取向,还有人倡导“政治儒学”,企图恢复传统思想的正统地位,使中国回到“独尊儒术”的时代,他们否认“人民授权”的现代政治原理,把“天道”、血统作为国家权力的来源,甚至要把孔教立为国教。这纯属异想天开,会极大地损害国学的补课与复兴。

改革是在思想交锋中前进的

达成改革的共识不需要用行政力量推行或压制上述思想的某个流派,改革从来就是在思想交锋中前进和调整方向的。改革的本质是从一元发展为多元,思想文化的多元、对立、争鸣是正常的、有益的。

有人说,2006年是反思改革年,中国的改革走到了十字路口,至少在思想层面上,可以说局面确实如此。应该承认,改革在民众中的信誉度和支持度有大幅度下降,改革的共识已不复存在。现在,用支持还是反对改革来区分人们的立场和观点已经失去意义,现在的问题不是“要不要改革”,而是“要什么样的改革”。我们当然可以说中国的改革和经济建设成就举世瞩目,GDP每年增长的百分比,经济总量在世界上的排名等等数字令人欢欣鼓舞,但这还不足以重建改革的共识。

达成改革的共识不需要用行政力量推行或压制上述思想的某个流派,改革从来就是在思想交锋中前进和调整方向的。改革的本质是从一元发展为多元,思想文化的多元、对立、争鸣是正常的、有益的。

关键的问题是社会公正。确实,我们必须坚持改革,但那应该是有利于全民而非部分人的改革;我们要把中国建成现代化社会,但那应该是一个公正、和谐的社会。我们应该避免特殊利益集团支配或干预改革的决策,我们应该不断地自问,改革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改革到底是为谁的利益。

沙叶新:支持章诒和 正告邬书林们!

 

得知中国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邬书林先生在1月11日对中国出版的八本图书的禁令,并阅读了被禁图书作者之一的章诒和先生1月19日的声明,我郑重表示:我反对邬书林的禁令,我支持章诒和的声明!

在此,我要正告邬书林:你知道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吗?你知道清代的文字狱吗?你知道国民党的图书审查吗?你知道希特勒的文化专制吗?你知道历史对钳制言论自由、迫害知识分子的审判吗?你知道章诒和在海内外拥有多少读者吗?你身为新闻出版总署的副署长,你的禁令,只是对章诒和一个人的打压吗?不,你这是与海内外千万读者为敌!你的禁令只是对八本书的封杀吗?不,影响所及,你这是对所有在你治下的新闻记者、出版编辑们的恐吓!你知道你的禁令一下,在新闻界、出版界、写作界、知识界所引起的强烈愤怒吗?你践踏了宪法的出版自由,你剥夺了八位作家的著作权利。你这是对温家宝同志最近关于文学艺术讲话的背叛,是对胡锦涛同志提倡和谐社会的背叛,你是给共产党帮倒忙,绝对的帮倒忙!

你知道你担当的是什么角色吗?难道你不怕吗?

真正应该感到恐惧的其实不是被你禁止的作者们,而是你自己!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以前被精神杀戮的作者们是无罪的,今后也将再次证明这次被你封杀的作者们也是无罪的。而历史将会怎么证明你自己呢?请听好:历史只能证明你是刽子手——精神杀戮的刽子手!这才可怕!

世界上所有的刽子手都不愿意从事杀人勾当,所以他们在执行死刑时,都不得不将自己的面目用黑布蒙上。而你这次在执行精神死刑时,你没有蒙面,你公开露面了;所有的刽子手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可从2007年1月11号之后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了:邬书林!

所以我真诚地告诫邬书林们:放下屠刀,解除禁令!多行和谐之善举,不做杀戮之恶事。这样历史将可能对你们是另外一种写法了。

我是一介书生,一向不喜欢游行示威,从来不习惯声明抗议。我只会写我自己的文章。因此数十年来我对思想文化领域中的种种罪行,只是在沈默中对受害者表示同情,在忍受中曲折地表达一点愤怒。但这次我要做狮子吼了,我要公开抗议了,否则我会感到耻辱!

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上刻有马丁·尼莫拉牧师的一段著名的铭文:

“他们先是来抓共产党,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他们接着来抓犹太人,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他们又来抓工会会员,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他们再来抓天主教徒,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他们最后来抓我,这时已没有人还被留着给我说话了。”

马丁·尼莫拉牧师早期曾作反犹的布道,他在希特勒一再的罪行前都“不说话”,最后他自己也被关入希特勒集中营。

所以我要说话!不但为了章诒和,不但为了其他七位作者,也为我自己。

章诒和先生先后被禁了三本书。禁她第一本书时,她没说话;禁她第二本书时,她也没说话。禁她第三本书时,她拍案而起,终于说话了!

在禁章诒和先生的第一本书时,这次被禁的其他七位作者也没想到要公开说话,更没想到这次自己也被关进“集中营”。

我们都曾是可悲的马丁·尼莫拉!

但这次章诒和说话了,我也说话了。

在黑暗中,你我都是对方的烛光;在荒漠里,每一只举起的手都是一片绿叶!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说话,这是我们的权利,这是我们的尊严,否则下一个被关进“集中营”的有可能就是你!

2007年1月20日 上海善作剧楼

首发新世纪

傅国涌:“谨守蔡校长余绪”:蒋梦麟怎样当北大校长

 

1919年以后,蒋梦麟主持北大达17年之久,北大之所以能成为一所现代性的大学,与他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这位出生在浙江余姚一个小村庄的教育家,从少年时代起所接受的大部分都是西式教育,先后在绍兴中西学堂及上海、余姚的教会学校求学,进入浙江高等学堂时他已能够读英文原版的世界史。1903年,他19岁那年考中秀才,1904年考入上海南洋公学。在急剧变动的大时代,在新与旧、中学与西学、维新与革命之间,他“尚未成熟的心灵”终于看清楚了——“西化的潮流已经无法抗拒”。1908年,他考取官费留美资格,留美近十年,成为杜威的学生,1917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及教育学博士学位。

回国之初,蒋梦麟曾办过《新教育》月刊,提倡新的教育思想,强调教育要按照学生的要求设计,目标是“养成健全之个人,创造进化的社会”,仅仅六个月发行量就达到一万份。由于这个刊物与北大师生“知识上的密切关系”, 1919年初,他被聘为北大教育系教授。

1919年“五四”运动发生后,蔡元培离京南下。 7月23日,蒋梦麟受蔡先生托付代理北大校务,这时他不过三十出头。在北大学生欢迎会上,他第一次发表了有关他办学思想的演说。他指出:国家民族的地位是由历代文化积聚起来的,不是朝夕所能成。“故救国之要道,在从事增进文化的基础工作,而以自己的学问功夫为立脚点。”这些观点成为蒋梦麟以后一直遵循的办学方针。

除了三度代行校长职权,蒋梦麟长期担任北大总务长,主持日常事务,是蔡元培治校的得力助手,他们共同把北大引上了现代大学的轨道。在他们主持下“学术自由、教授治校,以及无畏地追求真理”成为北大的三项治校准则。同时,他还认为学生自治会应该受到鼓励,“以实现民主精神。” 他在1923年写的《北大之精神》一文中把北大精神概括为两点,一是大度包容,二是思想自由。

他代理校长期间,也就是“五四”以后的七年,面对连绵不断的军阀混战,风起云涌的学生运动,而且始终为经费问题所困扰。如果没有高度负责的精神,没有勇挑重担的态度,要在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年头,要使北大能始终稳步发展是难以想象的。“为着本校的维持,我仍旧愿负这责任,虽生死以之可也。”就是他当年对全体教师说的话,他的道德威望、他的人格风范虽然无法与蔡元培相比,但他是一个有担当、能负责的人,一个做事的人。他曾感叹:那时当大学校长真伤透脑筋。政府只有偶然发点经费,往往一欠就是一两年。学生要求更多的行动自由,政府则要求维持秩序,严守纪律。出了事,不论在校内校外,校长都得负责。发生游行、示威时,大家马上找到校长,不是要他阻止这一边,就是要他帮助那一边。日夜奔忙的唯一报酬,就是他两鬓迅速增加的白发。这些感慨,无疑是蒋梦麟代理北大校长期间的切身体会。

作为职业教育家,他对无休止的罢课很不以为然。1920年5月4日,他曾和胡适联名发表《我们对于学生的希望》,态度很明白。他们表示学生运动是变态的社会国家里,政府太腐败卑劣,又缺乏正式的纠正机关所致。但他们认为单靠罢课作武器是下下策,希望学生注重学问的生活、团体的生活、社会服务的生活。一句话,就是希望学生以学业为重。

1926年,北京发生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北大有三位学生惨遭杀戮,蒋梦麟悲愤欲绝。3月24日,他在北大全体师生参加的追悼大会上沉痛地说:“在我代理校长任内,学生举行爱国运动,不幸有此次之大牺牲,李、黄、张三生之死,就其各人之家庭言,均损失一贤子孙,其家属接此种凶耗,不知如何痛心;就国家社会言,损失如许求专门知识之良好学生,此种学生之培植,由小学而大学,殊不易易,将来即少如许有用之材;就同学方面言,大家亦损失许多互相切磋琢磨之朋友。任就一方面言之,均损失不小。我任校长,使人家之子弟,社会国家之人材,同学之朋友,如此牺牲,而又无法避免与挽救,此心诚不知如何悲痛!” 说到这里他“潸然泪下”。接着,他对政府的暴行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说:“处此人权旁落,豺狼当道之时,民众与政府相搏,不啻与虎狼相斗,终必为虎狼所噬。古人谓苛政猛于虎,有慨乎其言矣!”话未说完,他“不禁放声大哭,台下致祭者亦有相对痛哭者,一时全场顿成惨淡悲哀景象。”

3月26日,他发出布告:“本校定本月30日开学,因此次同学惨死,开学后停课一星期,以志哀悼。”

这是一贯不赞成学生从事政治活动的校长,面对政府杀害自己学生时的态度,有了这些真实、生动的历史记录,我想其他的话都是多余的了。

1930年12月,蒋梦麟正式出任北大校长。他延聘大批留学生来校任教,并按照美国的大学教育制度,对旧的教学和科学研究制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实行教授专任,推行学分制,要求毕业生撰写论文并授予学位,追求高等教育的正规化,提出了“教授治学,学生求学,职员治事,校长治校”的口号。在他领导下,30年代的北大,教学科研水平都有明显提高。

这一时期正是民族危亡之秋,作为校长他不仅要忙于校务,还要花很多时间、精力应付日本方面的骚扰。“九一八”事变后,日寇步步进逼,迅速向长城以内推进,占领河北北部,成立所谓的“自治政府”,并鼓吹推行华北“自治”。在这一紧急关头,北大教授联名发表宣言,声明誓死反对所谓的华北“自治运动”,他也是签名者之一,甚至差一点被劫持到大连去。宋哲元派人劝他离开北平,但他坚持留在北大负起自己的责任。直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他“一直把握着北大之舵,竭智尽能,希望把这学问之舟平稳渡过中日冲突中的惊涛骇浪。”卢沟桥事变后,北大南迁,与清华、南开合组长沙临时大学,后迁往昆明,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由三校校长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组成常委会共同主持校务,历时9年,写下了民族教育史上的辉煌篇章。蒋梦麟回忆:“在动乱时期主持一个大学本来就是头痛的事,在战时主持大学校务自然更难,尤其是要三个个性不同、历史各异的大学共同生活,而且三校各有思想不同的教授们,各人有各人的意见……幸靠同仁们的和衷共济,我们才把这条由混杂水手操纵的危舟渡过惊涛骇浪。”其中当然凝结着他的一份心血、智慧与汗水。

从1919年到1945年,蒋梦麟前后在北大工作了20多年,主持校政17年,在北大校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以他的渊博学识和精明干练,在那黑暗而动荡的乱世中国,克服重重困难,坚持办学,使北大的教学与科研水平稳步上升,这一奇迹是与他的办学思想分不开的。他说在北大任职期间,蔡元培先生有关大学教育的主张和学术自由的原则,他始终谨记在心,遵照执行。晚年他在未完成的《新潮》一书中深情回忆:“著者大半光阴,在北京大学度过,在职之年,但知谨守蔡校长余绪,把学术自由的风气,维持不堕。”

郭庆海:彭水县委书记被免并不意味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的终结

 

重庆市彭水县教委借调干部秦中飞,去年9月因一则针砭时弊的短信诗词失去了自由,涉嫌诽谤被刑拘,继而被逮捕,舆论称为“彭水诗案”。秦遭关押29天后被“取保候审”,最终该案被认定为错案,秦中飞无罪,并获得了国家赔偿。此后,官方调查组认定此为一起政法部门不依法办案、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的案件,彭水县委书记已被免职。(1月19日《南方都市报》http://news.163.com/07/0119/09/ 356JIAFC000120GU.html)

冤案昭雪,“窦娥”获释,主要责任者被免职,无论如何,这都应该说是一件值得拍手称快的事。而官方结论前所未有的认定此为一起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的案件,就更可以说令人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是,反过来看,我们又可以说它其实解决地只是最皮毛的问题,只是个人的问题;而那些根本性的问题,那此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决。

什么是皮毛的和个人的问题呢?就是秦中飞的获释,是彭水县委书记的被免;什么是根本性和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呢?恰恰就是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的问题。

说到这里,我们有必要再来了解一下“彭水诗案”的形成过程。

首先是县长指示公安介入调查。8月31日,彭水县长周伟获悉《沁园春。彭水》短信内容,随即要求公安部门介入调查,当天秦中飞便“落网”。据调查组后来所做调查,9月1日上午,彭水县公安局、检察院侦查监督科、法院刑庭多个部门领导坐在一起研究案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非政法部门的领导也参加了会议。研究结果很快出炉,决定以涉嫌诽谤罪立案调查。

接下来,是县领导要求“五天办结”。参与此案办理的官员透露,9月1日当天,一名职务在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周明光之上的县领导就此案提出具体要求,“出手要狠,效果要好,五天内办结”。在这个指示的指导下,公安部门加紧展开调查。9月1日,警方两次审讯秦中飞,还对审讯过程进行了录像,同时对秦中飞的办公室进行了搜查,警方同时找接收短信的人员进行询问。

当晚县长周伟、县委副书记孟德华、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周明光会同检察院、公安等部门再次就此案件召开会议,其间非政法部门的多名官员也一并参加。参会的一位官员透露,周伟县长认为公安局办案不力,效果不明显,要求加派人手办案,另外还让检察院提前介入。会后,也就是9月1日晚,彭水县公安局以涉嫌“诽谤罪”将秦中飞刑事拘留,羁押在看守所。“挨批评”的公安局局长加派了十余名干警,参与此案的办理。经过数次提审和外围取证,询问了40多名接受短信者,公安局随后向检察院提请逮捕秦中飞。由于之前的会议对此案已经有了“定论”,检察院迅速下发了逮捕令,9月11日秦中飞被执行逮捕。(以上皆据《南方都市报》)

很明显,这个过程的极端荒谬在于,当彭水县的党政领导认为自己受到了诽谤时,他们居然有权指派公安部门介入调查,又有权指示检察机关批准对秦逮捕,只差了还未来得及在他们的指示下对秦进行审判。这就好比让我们看了一场特殊的球赛,在这场特殊的球赛中有那么一方既是球员,又是裁判,他可以在场上予取予求,任性而为。

但是,我们又可以这样来做一番思考,即如果发生在彭水的这一事件不是“彭水诗案”,比如是发生了比较常见的什么抢劫案,于是彭水县党政领导便指派公安部门迅速介入调查,又指示检察机关尽快对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做出逮捕的决定,同时要求法院对嫌犯严判,人们又会如何去看待呢?这时我想人们或许就会如此认为了:这太常见了,很正常啊,没有什么问题,领导做得很对!

是的,一直以来,我们的司法还从未真正实现过独立。司法接受党政领导的领导,按党政领导的指示办事也正是一种普遍意义上、由制度所赋予的必然性约束,它甚至已经成了被大众认同的公共选择逻辑。

所以,“彭水诗案”中彭水县党政领导的“不幸”其实并不在于事件的过程,并不在于他们“非法干预司法”本身,而仅仅在于他们不该以诽谤的名义入秦中飞以罪,而又完全忽视了现在已经是一个信息时代,忽视了彭水所处即使再偏僻,它那里发生的一些具有轰动效应的事件依然会通过互联网迅速传播,而传统媒体当然也会迅速跟进,从而使他们陷于被动。

所以,笔者以为,彭水县委书记个人职务的被免并不意味着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的终结,它代表的只是一个人某种意义上的“不幸”。而要终结党政领导“非法干预司法”,需要地是彻底改变现行中国政治生活中的党委负责制,是要使那些县委书记们也要受到监督!

民主论坛

王心丽:夏志清的角度——读《岁除的哀伤》

 

《岁除的哀伤》是一本真挚、率性、洋洋洒洒的书,虽然书中写到的都是陈年旧事、旧话的回忆,但对于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大陆读者来说,这些陈年旧事、旧话也算全新的信息。早在八十年代中期,就听说夏志清先生的名字和著作的书名,听说了20年,最近才见到汉语简化字文本。夏志清先生不止一处提到大陆学者读书少,作家读书更少,这不能怪大陆学者、大陆作家和大陆读者不好学,不用功,因为很多年,有很多书都不让进入大陆,不让在大陆出版。2006年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夏志清先生的随笔集,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中国现代小说史》大陆的普通读者才有幸买到,读到,尽管是删节本还是有幸,读到总比读不到的好。

 我读《岁除的哀伤》正值2006年岁除。这期间中国大陆文坛为几件事情纷纷嚷嚷:由诗人要包养,作家乞讨,引出关于“二奶作家”的话题、“作家富豪排行榜”的话题、中国大陆当代文学的衰落与否、以及一个德国的汉学家指出:中国大陆当代文学的垃圾现象的话题等等,说不清是搞笑,还是幽默,还是哀伤。怎么解释都看不到“尊严”二字。这本书我是断断续续读完的,读了两遍。在书上划了很多杠杠,做了很多记号,读着,感叹着。

 坐在长途大巴上在高速公路上飞奔,也会想起到这书中的一些内容:夏志清先生初见张爱玲是在1944年。而发现张爱玲的文学成就是在1952年写作《中国现代小说史》的过程中。夏先生这样写到:当时已读了不少五四以来小说家作品,虽然几位颇有成就,但拙劣的居多,读后心中很烦。因之,我读《传奇》《流言》时,全身为之震惊,想不到中国文坛会出这样一个奇才,以“质”而言,实在可以同西洋现代极少数第一流作家相比而无愧色。这部随笔集不少篇目是关于张爱玲的。夏志清先生对张爱玲的评价多处用了最高级副词“最”和“非常”。如:读了《秧歌》和《赤地之恋》后,深信张爱玲是当代最重要的作家,也是五四以来最优秀的作家。在悼张爱玲那篇《超人才华,绝世凄凉》中认为《秧歌》是不朽之作,《金锁记》是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这让人想到前一段时期网络上关于“伟大的作家”以及“伟大的小说”之类的讨论,什么是伟大的作家?什么是伟大小说?在这本书中我读到:张爱玲的小说起初都发表在上海礼拜六派杂志上的,是当时上海主流批评家所不屑的。当时上海对女明星、女作家的话题不过花边而已。上海当时的主流批评家的眼光放在巴金、曹禺和一些左派作家的作品。在这本书中我还读到:西方的批评家、学者也有主流和先锋之分。主流既是正统,既是保守。对待诗人艾略特看法就是这样的,艾略特和艾略特的作品多年后,才被主流、正统的学院派认可,尊为世纪大师。“我保存两件胡适手迹”中有这么一段:“胡校长接着说,美国大学英文系的正派教授,最讨厌艾略特、庞德这两位现代派叛徒。”接下来的文字便把胡适批了一通。读到这一段,我就想到那个德国汉学家说的中国当代文学的垃圾现象,他读了多少篇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是保守的学院派,还是信口开河的批评家?中国人抓到其只言片语当作新式武器,先横扫一把,还能引起许多作家,批评家激动,似乎有点整体弱智的意味。

 在夏志清先生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出版之前,张爱玲是在文学史上不列名的作家,张爱玲的列名是因为夏志清先生对中国文学的重评价。1961年出版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给了张爱玲47页,给了鲁迅只有27页。这倒不是夏志清先生附和大众读者阅读趣味做出媚俗批评。读过那篇 “耶鲁谈往”便能看出他的文学批评和作品评价态度的严谨公允,以及选择论题角度的独到。进入字里行间,觉得读书是那么有意思,文学批评是那么意思,做学问是那么有意思,按照自己的看法对文学作品和已有的文学评价“重评价”是那么有意思。新中国成立之时,夏先生正在耶鲁苦读,若是他也像当时的很多学者一样回到祖国,就不会有那么多关于中国文学的经典著作,完全不是现在的大学者、大批评家夏志清,更谈不上夏志清的公允、独立的批评角度。

 1944年夏志清先生就见过张爱玲,而对张爱玲作品的阅读、研究和评价却在八年之后。在那篇“初见张爱玲,喜逢刘金川”中写到对张爱玲的第一眼印象:1944年的张爱玲在脸色红润,戴着一副厚玻璃的眼镜,厚玻璃眼镜至少有八九百度,厚玻璃眼镜把她脸部的美都掩盖起来,形象同照片上的不一样……张爱玲是当时的红作家,她穿着一袭旗袍或西服站着谈话,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不自信,听众围着她。

 (张爱玲的不自信也夏志清先生的发现,在另一篇文章说,张爱玲对自己作品面对一些批评家的批评也不大自信。这让读者看到旷世才女的另一面。)

 1944年夏先生只读过张的处女作《天才梦》,因为抱定宗旨研究英美文学,不读中国当代作品。可在这次聚会上却一见钟情于圣约翰大学英文系毕业的宁波小姐刘金川而不能自制,甚至觉得她像莎士比亚喜剧《如愿》中的罗塞琳,写了5页纸的英文信又被退回。以至到78岁非常自恋地写道:她的照片我都没有一帧,这封信对于我来说倒是有保存价值的……1947年他赴美读书的时候,把这封信也带了出去。写到最后笔锋一转:想把24岁写的真情流露的英文情书,翻译成中文,让读者看到我年轻时代的真面目云云。之后还要再追写到:“那天散会后,我一个人回家,孙贵定、张爱玲的谈话都不在我心上,因为我已经完全给刘金川迷住了,到家天还没黑,我却叫阿二帮我把床搭起来,要在床上无休止地去回想伊人,回想一个我为了她甘心堕入情网的神奇下午。”这篇写得特别诙谐。

 在《岁除的哀伤》中,关于张爱玲、关于胡适、关于北大、关于钱钟书,关于八十年代的曹禺印象,都从独特的角度,做了超出一般读者所知的真实叙述。最后还要再说张爱玲,如果她留在大陆不走,不只是绝世凄凉,而是绝世凄惨。1957年那个关她过不去,1966年文化大革的关她更过不去。左派作家是什么作家?左派批评家是什么批评家?革命文学是什么文学?张爱玲不幸之幸:当年适时离开了中国大陆,并且遇到了慧眼识金的大批评家、治学严谨、公允的大学者夏志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