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支柱:中国大学病象

“六成大学生毕业即面临失业”,这是共青团中央学校部和北京大学公共政策研究所 “2006年中国大学生就业状况调查”的结论。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学生信息咨询与就业指导中心不同意这个说法。该中心负责人8月4日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说,根据就业指导中心对有关省市的抽样统计显示,毕业生离校后已有六成以上以各种方式实现就业。但是8月5日就有人对此提出质疑:第一,教育部就业指导中心与高校毕业生就业率有利害关系;第二,教育部并未否认高校上报的就业率有水分,还声称要在本科教学评估中对于就业率注水一票否决,但是教育部却并没有告诉我们是否及如何从抽样统计数据中挤出水分。就算教育部就业指导中心的统计数据是可信的,近40%的高校应届毕业生失业不是也同样触目惊心么?

高教大灌水

造成大学毕业生大面积失业的直接原因,我认为是高等教育的大规模扩招和质量严重下降。专业设置不合市场需要的问题肯定存在,但这一问题目前完全被扩招遮盖了:如今就业困难的并不只是“不实用”的文史哲等专业的学生,也同样包括法学、工商管理、计算机等所谓“实用”专业。但仅仅是人才过剩,仍然解释不了一年比一年严峻的大学生就业形势:中国低端劳动市场的低工资吸引了大量的外资,为什么中、高端劳动市场的低工资就不能吸引外资从而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呢?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学历普遍而严重的掺水。

教育部从来就不承认高校扩招以后教育质量下降了。教育部副部长吴启迪在2005年的一次讲话中曾这样辩解:“1998年高等学校的在校生718万,而现在是2000万,是扩招前的3倍,我们今天2000万中的718万的质量与那个时期的718万比,质量只有提高而不是降低。就拿学生的英语水平,以及大学生的计算机应用水平比,一定是现在的大学生水平高。”

这个说法是很成问题的。如果拿英语和计算机水平比较,可以说现在最差的学生都比孔孟老庄还强,但是可以因此说现在的毕业生质量比这些古代先贤都高?这正如拿是否拥有一个电灯来衡量,可以证明现在的山区农民比秦始皇的生活还富裕。可这样的比较有意义吗?还有,现在大学生的英语和计算机水平提高了,究竟主要是因为大学的教学质量提高了,还是因为中学生的英语基础加强了和家庭电脑多了?最后,“我们今天2000万中的718万的质量与那个时期的718万比,质量只有提高而不是降低”,这个说法有可能符合事实,但如果只是这样,不是正好证明了高校毕业生平均质量在严重下降吗?

扩招后高校毕业生质量的下降与否,用人单位和老资格高校教师最有发言权。不时公布的民间调查和互联网上发表的大量个人感受都强烈地支持高校毕业生质量下降的判断。从一些社会现象和新闻报道中我们也可以间接推知这一点。为什么假文凭那么多?因为真学历大灌水,假文凭才容易蒙混过关。为什么山东菏泽买卖高考分数居然成了产业?因为家长们相信只要把子女送进学校,不管基础多差,没有毕不了业的。为什么大学生考证高热不退?因为文凭灌水以后企业宁愿相信非出自高校的这证、那证而不大相信高校的毕业证。

其实用不着去进行社会调查也用不着费力地去找这些旁证,高校扩招本身就可以直接从逻辑上推理出毕业生质量下降的结论:首先是生源由十里挑一变成了十里挑三,大学生平均智商和入学前的基础岂能不下降?其次是生源质量的大幅下降必然导致的学生间相互探讨问题的水平严重下降。一个班里有十个思维活跃的学生可以形成很热烈的课堂讨论,但如果只有三个则他们很可能选择逃课,因为嫌不得不照顾大多数的课堂浪费他们的时间。再次是扩招以后教师为了迁就多数学生而不得不对授课内容和方式作出调整,再加上教育部实施的本科教学评估,大学教育越来越中学化。最后才是因为扩招导致部分高校的师资、设备、场地和管理跟不上。

无用课程过重

扩招后大学毕业生的质量严重下降了,但质量下降的原因却不全在扩招。譬如课程总量和课堂学习时间的过量增加,尤其是那些无用课程的增加,就是导致毕业生质量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跟扩招并没有多少关系。

先说政治理论课。这些课程大部分高考的时候就已经考过了,而且中学的课时比大学还多。浪费学生时间还在其次。由于政治课要求观点“正确”,教材成了真理的化身,思考得出不同的观点会导致政治课考试不及格甚至犯“严重政治错误”;因此政治课老师无论把课堂搞得多么活跃,本质上都只能照本宣科地讲,学生只能被动地接受老师灌输,师生的独立思考能力都受到严重伤害。中学、本科、研究生阶段不断重复开设政治课,不同时代用同样的马列主义分析同一个问题得出不同甚至相反的结论,还容易滋生道德相对主义,养成跟风的恶习。尽管如此,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政治课却一直在本科教学中扩张自己的地盘。1997年以前,政治课只开了四门,1998年以后增加到八门。从2006年秋开始,政治课无论文理科均调整为五门,总学时仍占本科总课时约10%。新五门中的三门是由旧八门中的六门合并而成的,对于政治课既得利益者教师、各种研究人员以及出版社来说,又可以多赚一些课题经费、讲课费、版税和销售收入。然而对于学生而言,这次政治课改革只是把“当代世界经济与政治”换成了“中国近现代史纲要”,学习负担并未减轻。

外语课因为课时较多并且在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中跟政治课一样占一百分,也几乎花去学生学习政治课同样多的时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前夕,许多高校把外语课扩张成精读、泛读、听力、交流和写作等系列课程;但是由于缺乏语境和扩招所导致的生源下降,效果并不好。大多数学生连阅读专业书刊的能力都没有,听、说、写就更别提了。因此对于多数高校的多数学生来说,学外语的时间也几乎是白费了。

或许是因为文字崇拜和相关教师评职称的需要,在军训的基础上又产生了“军事理论”必修课,在体育课的基础上又产生了“体育理论”必修课。在教育部教学评估的格式化作用下,这些课程的考试又从开卷变成闭卷。对于非军事院校、体育院系的学生来说,背这点皮毛有什么用,只有天知道。

教育部所规定的公共必修课太多,留给专业必修课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以至于部定法学专业本科必修课程中居然没有合同法。十九世纪一位美国律师曾不无夸张地说:“一切的权利、一切的义务、一切的责任都来自契约,所有的法律都是契约解释的法律。”可是在建设市场经济的今日中国,合同法(契约法)居然被教育部列为选修课!民法、刑法等专业基础课的学时也从72×2学时缩减为54×2学时,而学习的内容却随着立法的进程和学术引进大幅度增加了。

各高校为了标榜自己的特色又自定一些公共必修课,譬如某学院就把“共青团学”和“行政管理”等规定为全校的公共必修课。

每一门课的开设都会形成某些人靠这门课吃饭的局面,后来者为了晋升势必就要开设新课,选修课也越来越多。而大量学生出于就业竞争的需要,也倾向于多选几门课程。

计划经济时代形成的在校找工作的习惯未能改变,学生仍然把找工作看成终身大事。因为找工作的压力,加上报考研究生的学生越来越多,学生普遍在低年级时多选课,使四年的学制实际上变成了三年,也进一步加重了低年级学生的学习负担。

与上世纪80年代相比,现在大学生的课堂负担大概翻了一番,但是学习的时间却少了半年。(那时因为毕业时统一分配工作岗位,很少有人在找工作上花时间。考研究生的准备时间也少得多,既因为生源质量高,也因为竞争不那么激烈。)大学生大量的学习时间用于学习那些毕业后基本用不着的课程,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极大地影响了基本能力的训练和专业课的学习。急剧扩招导致的生源质量迅速下降,学分制改革却因扩招导致的管理难度增加而停顿,智商和知识基础相差很远的学生都要在同样的时间内毕业,课程负担又这么重,所谓“宽进严出”完全是骗人的鬼话。不划考试范围就会有太多的学生不及格,毕业论文这一学生本人最熟悉的领域也常常出现大量的知识性错误。有一次我监考时发现一个法学专业三年级学生在“成年年龄”的填空题上写“16岁”,非常震惊。可是后来阅卷教师告诉我,把成年年龄填错的学生居然有七、八个!这样的学生,最后也都通过重修和降低标准的补考四年就毕业了。

过重的课堂学习负担还使得学生基本没有时间自学,没有时间思考,再加上那些以教科书为真理的课程对思想的束缚及其他一些原因,导致了大学生普遍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和自学能力。在科学技术迅猛发展兼社会急剧转型的时代,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和自学能力乃是致命的弱点,不但难以取得突出的工作成绩,甚至难以适应社会的变迁。

在毕业论文的显微镜下

中国高等教育的许多问题大多并非从扩招开始,而是一直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趋严重。此外,扩招前的高生源质量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问题的存在,而扩招后生源质量的下降使得这些问题再也无法掩盖。

多数大学生没有自学的习惯,更不会独立思考,这本来是“政治正确”和高考对学生头脑格式化的产物。但是过去由于生源质量较高,就业压力较小,大学生活比较从容,大学生绝大部分会用自己的语言概括他人的思想,毕业论文的问题主要表现在低水平重复研究上。可如今,学生的作业和论文少有不抄袭的,区别仅仅在于是全文照抄还是几篇文章合成,以及合成的时候是否用自己的语言进行改写。用以合成的原料文章多几篇,能够改用自己的语言重述,有明确的主题和合理的结构,就算是优秀的本科毕业论文。而这样的优秀毕业论文也快要绝迹了。也有许多比较老实的学生被比较严格的教师一吓唬,不敢抄原话,结果却是连句子都写不通顺。因此教师中间流行着一种看法,就是越顺溜的学生论文抄袭的可能性越大。每次批改作业或指导学年论文、毕业论文的时候,我都不觉得自己是教师,而觉得自己像警察。尽管如此,许多高校还是继续汇编、出版优秀本科毕业论文集。学校为什么就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优秀的毕业论文被揭露出抄袭问题呢?我想大概是因为如今教授抄袭的太多了,人们对于本科毕业论文的抄袭已经提不起精神的缘故吧。

大学生学年论文和毕业论文抄袭如此普遍,有良知的教师在是否查处抄袭问题上相当犯难:不查处是不负责任,可是你只能查处自己指导或评阅其论文的学生。既然大家都抄,只处罚个别学生公平么?甚至,在要求学生诚实写作的问题上也犯难:写论文的能力不是短期可以培养出来的,结果是某些学生虽然花了很大力气,他们的论文看上去却比那些剪刀加糨糊的论文更差,成绩也更低—我有时真的觉得对不起这些相对比较诚实的孩子,因为这样的孩子如今已是珍稀人种了。

在教育部教学评估指标的指导下,现在的学生毕业论文表面上却越来越像论文了:有选题报告,有中文和英文关键词,有目录,有中文和英文内容提要,有前言,有文献综述,有正文,有结束语,有形式上标准的注释,有参考书目,有指导记录,有诚信保证书,有指导教师评语,有评阅意见,有答辩记录,有答辩小组评语和答辩成绩,总之除了字数较少外完全是一副博士论文派头!但即使不查抄袭问题,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中文关键词不是词而是半个句子,英文关键词错误百出(也有学生花钱请翻译公司翻译英文关键词和英文摘要),前言和提要甚至结束语内容重复,文献综述跑到论文外面去了,注释所引证的文献的页码不符或空缺,参考书目里有作者没学过的某个语种的著作,如此等等。聪明的指导教师,只是通过指导纠正那些不读内容也可以看出的错误,把论文形式格式化,然后给个“良好”的成绩和跟这个成绩相符的标准评语,自己省事,学生也高兴,反正这些所谓论文是没人认真去看的,包括教育部组织的评估专家—如果他不想使自己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的话。

大学教学的中学化

因为学生课前不预习,加上没有形成思考问题的习惯,讲课深入了,学生反而听不懂。所谓好教师,就是把课讲得生动活泼并在期末考试前划范围让学生背诵的教师,不要说对专业问题深入研究,甚至连知识的准确性都难以保证。教师适当考虑学生的接受能力是必要的,但在教学内容格式化和“政治正确”下,课堂的生动活泼却往往成为照本宣科的迷彩服。再加上教学评估的格式化作用,本科教学在学生和学校当局两方面的夹攻下被中学化了。硕士研究生的教学,在改为两年制后也基本上中学化了。扩招使得教师不得不为了迁就多数学生的水平而降低讲课的难度,教育部本科教学评估的各项指标则使得教学内容和教学方式单一化,多媒体教学成为精品课程不可或缺的标准。考试形式也越来越高考化了,几乎所有的课程都采取笔试的形式,标准化试题的比重增加,主观性试题客观化,连论述题也要制定标准答案并按标准答案评分。

这种中学化的大学教学和考试,又反过来强化了大学生中学时代就已经养成的把学习等同于背诵的恶习。上课的时候,经常有学生指着教科书上的某部分问我:老师,这段要不要背?也经常有学生问我:老师,你讲的跟书上不一致,考试的时候按什么回答?

“房改”和“买房潮”使大量教师住得离学校非常遥远,学校里几十位教师共用一间办公室(行政管理人员通常两人一间,而处长甚至副处长都是一人一间),教师非授课时间不来学校办公,学生在课堂外见不着授课教师的人影,学生想向老师请教问题除了课间休息那五分钟外几乎再无机会。学校行政部门对教师的严厉的过程监管,导致教师普遍的逆反心理,对工作流于应付,与学生统考成绩对中学教师的实质监控所起的作用正好相反。丰富的教学外时间使许多高校教师到校外谋求第二职业成为可能,教学反倒成为他们的副业。教育部教学评估所导致的学校间和校内教师间的“科研”竞赛,又进一步使得大规模制造学术垃圾的所谓“科研”压倒教学,成为评价一个教师的更重要、更刚性的标准。

教育部和校内行政部门对教师的不信任与教师的不负责任相互促进,恶性循环。为防止教师考试划范围或透题给学生而强迫教师在短时间内仓促制造的题库错误百出,除了大量的知识性错误和笔误外,法学专业题库的一个普遍问题是标准化试题不说明标准是现行法律还是教科书或法理,导致两者不一致时学生无所适从。

一些教师乱给分数或让高年级学生替自己批低年级学生的试卷,无论学生学得怎样、考得怎样成绩都是非优即良,甚至有“四中选一”的题目答A、B、C、D都给分的。这使得阅卷后由他人复查不及格试卷和抽查其他试卷一遍成为必要。但是因为发现个别试卷上的分数有一分或两分的出入,而把已经通过系主任或其助手抽查通过后保管在教务处档案柜里的旧试卷三番五次地发还给阅卷教师自查,却只能适得其反—除了分数统计错误会在第一次自查中得到部分教师的纠正外,教师肯定会拒绝无效劳动而假装已再一次复查。这种不信任更大的危害在于:反正不被相信,或反正后面还有的是机会纠正,阅卷时何必那么认真?

伪科研的经济分析

除教学之外,“科研”也被认为是大学教师的重要任务。实际上由于“科研成果”在职称评定和岗位聘任中的特殊作用,“科研”占用教师的时间和受重视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教学。好教师不但要教学受学生欢迎,而且要多发表论文,尤其是多在“黑心期刊”(即所谓“核心期刊”,因为收取较高的版面费故得此名)上发表论文多,最好是在中国科学院或社科院的某某研究或某某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至于这些论文是否有独到的观点和充分的论证,甚至是否抄袭,很少有人过问,甚至被揭发了学校还要为了学校的脸面帮助掩盖。法学界已经揭露出了不少大名鼎鼎的博导的抄袭问题,但千万别认为只有这些大人物才抄袭,他们被揭发不过是因为树大招风罢了。无名之辈也一样抄袭,只是因为他们抄袭的效率较低,所以才没有成名;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成名,所以才不引人注意没有被人揭发。

中国绝大部分所谓学术刊物,尤其是大学的学报,基本上就是抄袭刊物,圈内人因为心知肚明不看,圈外人因为看不懂而不看。中国所谓学术刊物的抄袭率,远远在市场化的报刊之上。“合同的成立和生效”这个题目并非前沿问题,但仅仅从中国学术期刊数据库和同一公司的硕博士论文数据库联网搜索,仅仅从1996年1月-2006年1月,就有所谓论文44篇(还不包括基本内容相似的关于“法律行为的成立与生效”的论文),另有可以从“合同的成立与生效”演绎出结论的关于“保险合同的成立与生效”的论文13篇,还有若干篇关于其他某种合同的“成立与生效”的文章。这些论文不但抄来抄去,而且错误百出,同行几乎是不看的,但是却被不知内情的图书馆订阅,摆在阅览室里毒害那些比较勤奋的学生。

教师们为什么要制造那么多垃圾文章呢?其原因既有课题经费和职称、职位的诱惑,又有下岗或降低岗位等级的压力,但还有一个并不见得就次要的原因—许多教师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抄袭。由于自己过去所受教育的格式化,也由于“政治正确”的考虑,许多教师没有任何独到的思考,看到不同的观点及其理由便觉得这也有道理、那也有道理。东摘一点,西抄一点,再和点稀泥,就形成一篇论文,买个版面或请编辑吃顿饭就变成“黑心期刊”上公开发表的“学术成果”了。在许多教师看来,原文照抄十个、八个自然段不加引号,只要最后加个注释就不算抄了;在另一些教师看来,只要完全改用自己的语言进行重述,而不是篡改个别文字,就是整篇文章的改写而不加注释,也不算抄袭—他们认为被改写的文章既然属于没有独到见解的“公共知识”,没有原文照抄就不算抄袭,完全不知道结构抄袭为何物,当然更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学术论文。以上说的还是科班出身的教师,那些从行政部门转业过来的“思想道德修养”课和“军事理论”课教师就更别提了。近年来流行的所谓学术规范化,主要的作用就是用一大堆注释来掩盖抄袭,其实这些注释八成也是从别人文章或著作的脚注中抄来的。

但是垃圾学术文章和专著的制造却受到学校的鼓励。20世纪90年代初就有不少人发现,花一、两个月的工资在“黑心期刊”买个版面发表一篇垃圾文章,或者花半年甚至一年的工资从出版社买个书号印一本除了本校职称委员会评委外谁也看不到的抄袭的书,是非常合算的,因为职称的晋升和随之而来的住房的改善所带来的利益要大得多。而那些师出学霸或担任系主任、院长的人根本就不用自己花钱,他们可以从国家或学校给的“课题经费”中报销,所以上海一个姓潘的院长可以从一个中学化学教师摇身一变只花十年时间就成为拥有七本专著、几十篇论文的法学知名教授。到了九十年代后期,许多学校又发明了以刊物级别和篇数为标准的“科研直接奖”、以课题级别和颁奖机构级别为标准的“学校二次奖”和经过校学术委员会评定的“优秀论文奖”。所以对垃圾学术的经济激励并没有随公有住房分配的停止而终止,而是愈演愈烈。到了本世纪初,由于国家财政收入的大幅度增长和党政机关官员的高学历化,国务院和中直各部委都在“尊重知识”的口号下拨出了大量的钱作为课题经费,导致“黑心期刊”的版面费和出版社垄断的书号大幅度涨价。北京大学花上每人每年上百万的代价从国外引进了数十名同时在国外全职工作的“北京大学全职教授”,其目的就是为了向国家申请上千万甚至上亿元的课题经费。

教学评估害死人

与高校扩招相伴随的,是本科教学评估。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已经开始了本科教育合格评估,我所在的学校是1997年进行合格评估的。因为根据事后制定的标准衡量以前的工作,并且评估的结果对学校的前途影响极大,合格评估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大量造假,恶化了学风和校风,严重干扰了正常的教学秩序,也造成了大量教育资源和资金的浪费。

教育部部长周济2003年8月20日在教育部高等学校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研讨班上宣布,从2003年开始将用5年左右的时间,对我国所有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教学工作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并形成5年一轮的本科教学评估制度。相对于合格评估,除了把周期由10年一轮缩短到5年一轮外,评估结论也由合格、整改和关闭(实际上没有听说哪所学校被关闭了)三种改变为优秀、良好、合格与不合格四种。2005年4月21日教育部公布了2004年接受评估的54所高校的评估结论:其中30所高校“优秀”、19所高校“良好”、5所高校“合格”。这样的评估结果让那些阅卷时乱给优、良的教师也相形见绌!它表明本科教学评估不只是鼓励和迫使学校造假,评估本身就是造假!无论造假的目的是为了证明扩招后毕业生的水平没有下降,还是因为收受了学校的礼金、礼物!

中国社会科学院梁慧星教授曾对教学评估进行猛烈抨击:“现在一些学校师生中流传这样的歇后语:‘中国最大的造假案—教育评估’!为了应付评估,学校只好组织教师对过去的考卷进行重新改卷、重新打分,甚至替考生重新做题。编造各种假实习、假实验、假评语、假数据!一些学校领导、教师反映:‘教学评估害死人’!”

本科教学评估的危害还远不只每五年花一年时间由校长亲自带领全体师生一起演戏给教育部评估专家组看。评估建立了学校内部行政部门对教师的过程监管机制,教师的身份实际上变成了学校的包身工,而工头(学校行政部门的员工)却没有能力对于教师这种特殊员工的工作做出实质判断,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教师进一步丧失对教学的热情,只做表面文章应付工头了事。评估过程中制定的各项琐碎的指标也将成为长期起作用的紧箍咒,将教学活动从目标到过程都格式化,扼杀广大师生丰富的个性和自由的创造。

教育部组织的评估还远不止本科教学评估一种,各种评估的后果是相同或相似的。根据南开大学校长侯自新在回答记者采访时的粗略计算,2004年南开大学接受的各类评估检查接近30次。兰州大学校长李发伸对教育部多如牛毛的各种评估也有怨言。连曾任教育部高等教育司司长的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也感叹:“行政审批正逐步减少,各种评估却越来越多!如果事无巨细都要评估,高校的办学自主权哪里去了?”

既然怨声载道并且有不少教育界权威人士出来反对,教育部组织的各种评估—尤其是本科教学评估—会停下来吗?不会。根据教育部高等教育教学评估中心对2003年以来巳接受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的171所高校校长、党委书记、主管教学副校长、教务处长及部分评估专家的问卷调查,96%的被评高校认为评估很有必要。

本科教学评估已经产生一个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的收入包括举办研讨班、到各待评高校讲座的收入,也包括被评学校所送的礼物、礼金。教育部办公厅文件教高厅[2004]17号明确规定:“专家组考察结束时,被评学校给专家的评审劳务费不得超过2000元,不得向专家组成员赠送礼品。” 如果真是劳务费为什么不由教育部支出呢?由被评高校出劳务费跟个人花钱上什么“剑桥世界名人录”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有,就是后者是自愿的而前者是被强制的。这岂不是在用小额受贿合法化的方法来阻止较大的受贿!

除了扩招和教育部组织的各种评估之外,教育部的另一些重要举措也促成了高校教育质量的下降。首先是学校升格,中专升大专,专科升本科,学院升大学,一方面导致公办的中专、中职几乎被消灭,造成我国技工的严重短缺,另一方面也导致大学教育质量下降。其次是大学合并,导致大学规模巨大,层级增加,管理混乱。

总之,中国高等教育种种问题的病根都在教育部的身上。教育部作为公立高等院校资产所有人代表和教育行政主管机关的双重身份,导致了它的权力极度膨胀。教育部就像一个大工厂,中国的公立高等院校不过是它的车间,完全按照工厂制定的计划进行大学生的生产。教育部跟公立高等院校的关系决定了它组织的各种评估是计划而不是统计,是强制而不是指导。教育部高等教育评估中心以美国也有评估机构对高校进行评估和排名来为自己存在的合理性辩护,完全是诡辩。而中国私立大学的弱小地位,则导致了它只能任由教育部歧视而无力抗议,也没有雄心,难以形成自律机制,只顾自己赚钱,根本没有竞争力。因此仅仅靠放弃对民办大学的不合理限制,包括准入限制,难以在短期内解决教育部垄断教育的问题。

解决问题的快捷办法,是把一部分公立高等院校出售给外国著名的私立高等院校,使之变成外国私立名校的分校。这类高校既有原来公立高校的基础,又引进了先进的管理体制,必能成为中国非公立高等院校的楷模。而没有这种外来刺激,靠中国“民办大学”自身发展形成自律机制和对公立高等院校的竞争力,那是相当漫长的。

胡恩威:中国国歌感动得了谁?

港府推出中国国歌宣传片,但难感动港人,关键是田汉的歌词无法与时代共鸣。

香港公民教育委员会在零五年起,推出一系列以中国国歌为主题的电视宣传片,目的是提升香港人的国家意识和认同。短片以中国国歌为主题音乐,并配以香港各领域的成功人士的旁白。这种硬销式的宣传片能否提升香港人的国家意识?答案当然难以令人满意。这种硬销形式的正面短片不能感动人,不能令香港人产生共鸣,因为这是十分单一的一厢情愿。不能感动人是因为创作人不明白香港人面对中国的矛盾心理。长时期的殖民教育和政治制度,培养了香港人被动和抽离的政治性格,八九「六四」更进一步强化了香港人对中国潜意识的恐惧。九七以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申办奥运成功加速了中国的开放,可惜的是香港人对中国近几年发展的关注也只是着重在经济增长身上,而忽视了中国其他各方面的发展,因而最佳的「爱国教育」、「认识中国」不应是仅透过这种硬销短片来进行,而要引发香港人去了解中国的过去,重新认识中国的现代,思考中国的未来,才能真正培养起香港人对中国的认同感情。

虽然,于一九三五年由聂耳作曲的中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旋律优美动人,但歌词实在与目前中国发展的情况脱节,由田汉负责填写的歌词,原本是《风云儿女》中插曲的歌词,电影故事本身就是和中国面对外敌和封建制度有关。二零零六年的中国,已经没有以前的封建制度,也没有「外族」入侵的困境,对田汉的歌词,新时代的人民难以有所共鸣,九七年方才回归中国的香港人更难认同歌词的对抗外敌意识。这首歌词曾经在田汉被打为右派期间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以「毛泽东」为主题的国歌歌词,重点是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及阶级斗争。这首「革命国歌歌词」在一九七八年右派平反后被废除,田汉的歌词重新被认定为中国国歌的歌词。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田汉的歌词又有再修订之必要,应该以追求正义和平及公义为主题,而不应以外敌入侵为主题。其实回顾中国过去现代化的过程,中国的积弱往往是内部腐败所引致。中国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曾经有过极其光辉的时代,领先世界,但这种领先从明朝开始走向下坡,原因并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来自内部精英阶层的腐败。整体社会难以创新,体制不能进步,这也引致中国现代化过程不能以渐变的方式进行,而要透过成本极高的完全革命方式。

这是中国精英阶层长期腐败的代价。每次中国出现动乱,中国人都喜欢把责任推在所谓「外国势力」身上,而不会认真反思自身,也从不会努力克服自己的缺点。这是「儒家」权术思想的一种展现,权越大、官位越高,就只可以是儒家里面的「圣人」,而「圣人」只是权力的一种保护色,不是真正相信的「价值」。而儒家的圣人,根本是一种不可能的「非人」。所以虚伪成为假道学,也造就了中国精英无法且不愿面对自己错误的现象。如此对权术思想的继承,也成为了国人思想行为腐化的根源。

田汉个人的革命经历、他所撰写的国歌歌词的立与废,正是道出了近百年中国革命和现代化的悲剧性。中国目前经济发展空前成功,但其成功也只是建立在一种以「量」和「本」的竞争优势。如果期待真正提升中国的国力,这一代中国人必须具备勇气面对中国人的过去、中国人现在的弱点。中国人要知道,其实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美国,也不是日本,而是中国「自己」。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这句话是我们要好好体会,并身体力行的。抽象而不实在的「爱国」口号,已经不合时宜,能够知道如何理性面对自己的缺点,才能突破。香港也正面对着同一种困局,就是不太会面对自己的缺点,香港的边缘化是香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香港近几年甚嚣尘上的自闭八卦文化,就是所谓香港精英自己创造出来的,和中央无关,也和外国势力无关。香港不能提升为真正的国际大都会,是因为香港不面对自己的缺点,发生不好的事情,总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香港也是香港自己最大的敌人。

胡恩威:在香港和伦敦修读建筑,香港牛棚书院创办人,《E+E》杂志编辑,香港实验剧团「进念二十二面体」成员,从事舞台导演、多媒体艺术、空间设计和文化建筑评论。

苏联解体15年--大厦将倾早有迹象

1991年12月7日,白俄罗斯最高苏维埃主席舒什克维奇在别洛韦日迎来了两仕重要客人,他们是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和一周前当选乌克兰总统的克拉夫丘克。他们这次会面的目的只有一个:正式宣布苏联的灭亡。

很难评定这几个人在苏联帝国覆灭的历史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重要的是,没有哪个帝国会在一天,甚至一年内就轰然崩塌。一天的时间恐怕只够这三位大人物想清楚如何确认它的灭亡以及如何订立相关文件。

别洛韦日会晤出台的文件序言中写道:“我们,白俄罗斯共和国、俄罗斯联邦、乌克兰,作为在1922年签订联盟条约的苏联创始国确认,作为国际法主体和地缘玫治实体的苏联不复存在。”

事实上,在此前三个半月,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就已经给了苏联最后的致命一击。尽管这些人表面上信誓旦旦地说要尽力“挽救并巩固”苏联,但实际上他们是在阻碍了维持这个联盟的行动。因为戈尔巴乔夫本来是要在1991年8月19日这一天在新奥加廖沃同各共和国签署新的联盟条约的。叛乱失败之后,各加盟共和国一个接一个地正式宣布独立。这一进程早在《别洛韦日协定》签署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其实在更早的一年半之前,也就是1990年春天,苏联就开始进行所谓的“主权大检阅”了,不仅各加盟共和国参加了这次活动,各自治共和国也加入进来。为了阻止苏联解体,1991年3月17日就是否应该维持苏联的问题举行了全民公决,有76%的参与者给出了“是”的回答。

不过很少有人还记得,在15个加盟共和国中有6个拒绝参加此次全民公决而诅在当天还举行了另一次全民公决,公决的问题是俄罗斯联邦是否要设立民选总统一职,有近70%的俄罗斯人对这一问题也说了“是”。

随后有人在会议上提出建立经济联盟等方法,以图拯救苏联。也有一些势力试图让相互对立的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携起手来,共同推行必要的经济改革。苏联党内经济官僚在这方面的努力结果便是总理帕夫洛夫推行的“货币改革”、商店里空空如也的货架,以及物价在几个月内翻了一番。

也许苏联曾有机会延长自己的存在时间,但随着苏联原有的资源不断减少,而这个体制却无意去寻找新的资源,于是这种机会便消失了。试图维持自己超级大国地位的想法摧毁了苏联,至少是在经济上。早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在俄罗斯国家统计委员会的官方报告中就可以看到危机的征兆了。然而受到保护的体制不但无力进行自我革新,还把苏联推向灭亡的深渊。

有关当初能否挽救苏联或哪怕减轻解体之痛的争论还将持续下去。但有一点很清楚:一个国家的解体过程完全可能比苏联的版本更加痛苦而血腥。南联盟就是众所周知的例子。

古 原:中外有别的“中国崛起”

中外有别的“中国崛起”

古原

伴随中国经济的崛起,“中国威胁论”和“和平崛起”成为不少中外人士争论的话题。最近,12集历史纪录片《大国崛起》在中央台播出,又将这个话题引向鼎沸之端。对于中国崛起,不同阶层的国内人士和外国人士,对中国的崛起并非都感到“欢欣鼓舞”。

对于中国政府,“和平崛起”是它的广告词,中国领导人在外交场合都热衷向外界推销这一概念,以期消弭外界日益强化的“中国威胁论”。

对于中国学者,“和平崛起”和“中国威胁论”似乎并不是探讨的主题,其关注的,主要是中国如何持续发展,并以类似《大国崛起》的潜台词,来向国人灌输大国子民的信心,并期待领导人在崛起中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对于普通百姓,对崛起“欢欣鼓舞”当然不在少数,但更多的是对崛起的茫然。在前不久轰动一时的“如有来生,你愿不愿意再做中国人?”的网易民意调查中,竟有高达百分之六十四的人表示来生不愿再当中国人。这些答案中,“做中国人没有尊严”及“生活压力过大”是决定他们取向的关键词。此外,在众多评论《大国崛起》的网评中,也充满着类似的愤怒。只重军、重商、重威权主义的宣传,而忽略制度对崛起的作用,成为《大国崛起》的败笔,也是中国崛起的败笔。偷渡潮、移民潮、留学不归潮持续高涨,也证明着民间对国家的失望。显然,片面的崛起,导致广大百姓的福祉绝缘于国家经济的崛起。那些失地的农民和业主、卖血“致富”而感染艾滋病毒的艾滋病人群体、因国家经济发展需要而被强制计划生育的百姓、因盲目经济开发而被污染损害健康的群体等等,更成为经济崛起的牺牲品。中国GDP的增长有这些人的贡献,但他们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政府以大国崛起自居并沾沾自喜的同时,国民却无大国公民的自豪感,这是“崛起”的悲哀。

从外国观察家对中国崛起的评论,则可以看到中国崛起的另一方面。一般来说,中国崛起被他们看作是一种威胁。世界银行的资料显示,中国的GDP排名从1980年的第11位,跃到2005年的第四位,仅次于美国、日本、德国之后,而位于英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加拿大、巴西、南韩、印度之前。中国廉价的劳力、产品泛滥于世界各地,让各国难以招架。工作机会的流失、商机的流失,引起不少国家的民怨和民愤。国际针对中国产品倾销的制裁方案、反对中国政府操纵人民币汇率的声浪、谴责中国的奴工制度的呼吁,和抗议中国侵犯知识产权的声音,也时常见诸各种媒体。中国政府强调中国的崛起是和平崛起,但在国际看来,这种崛起是通过不守游戏规则、以经济偷袭手段来实现的,这样的崛起无疑是一种经济海盗行为。

中国的军事野心也伴随经济的崛起而迅速膨胀。中国国防预算1991年是60.1亿美元,2006升到340.9亿美元。中国是信奉暴力、坚信“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国家,政府的诚信度和一贯强悍的侵犯人权的作风,自然让国际社会对这个大幅飙升的军费投入深惧戒心。

此外,中国经济开发无度而导致环境恶化、对燃料和原材料需求的饥渴的负面影响,也增加了世界对中国的恐惧感。中国对环境的破坏也走向世界,废汽污染、水污染、土地沙漠化,都引起邻国和全球的反弹。早前中、俄水域污染所造成的震动,如今仍让人心有余悸。中国国内的污染就更严重了,黄河河段受污染变红河、三峡水库成垃圾水库、癌症村、艾滋村等等,严重危害着国人的健康。

食品的污染也让从前什么都敢吃的中国人,变得没什么可吃。毒鱼、毒米、毒菜、假奶粉、激素肉等等,让内地人和香港人都深受其害,回收有毒食品的情况越发频繁。现在连欧盟也拒绝中国茶叶、俄罗斯禁止进口中国大米,如此种种,与大国崛起的美好概念相去甚远。

对于只变经济,不变政治的崛起,让外国观察家对中国能否持续发展下去产生了怀疑。由于经济空间大增,而政治空间相对窄小,两者不协调的互动,势必造成国内各种矛盾的尖锐化。比如,自经济开放以来,在巨大经济利益的驱使下,官商勾结侵犯公民的居住权、物业权的野蛮圈地运动从未停止过,而失地者却没有维权制度的保护。发展到近年,终于爆发大规模的汉源暴动、东洲暴动等等。“以民为本”的口号,从来只在官场的报告中,而不在民众的实惠中。

制度的不民主,也造成党内权力纷争的激化。最近外界对胡锦涛以反腐为由端掉上海帮颇多议论,胡锦涛看海上军演险遭不测、江家班反扑等等传闻也随之而来。中国言论控制严厉,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而且往往并非空穴来风。中国政坛到底是谁家天下,还有待分解。

人口老化、结构不协调、性别不平衡,也冲击着国际社会。一个庞大的银发国、光棍国不但影响中国未来的发展,也对世界造成威胁。有的学者断言,中国已经走上未富先老、未盛先衰的死胡同,并建议国际社会做好中国崩溃的应对准备。

兴衰有规可循,如果只看到“大国崛起”而对自身危机视而不见,前苏联的昨天,或许就是中国的明天。

王 怡:国家对犯人的身体紧追不放

南都周刊:你对深圳警方公开处理妓女嫖客一事有什么看法?

王怡:警方的处理方式,无论在法律还是在道义上都不对。这是一个行政拘留的公开处理大会,我想首先是怎么来理解公开性?政府的行为应该具有公开性,一切处罚都不能秘密进行,不然就叫秘密警察了。但行政法上的所谓公开,是以政府行为为中心的公开,对它的决策和决策程序的公开。但公处大会不同,它是以被处罚者为中心的公开,这不是公开,而是展示,就像传统的游街示众。它将人工具化了,它征用了一个违法者的身体和一切私人信息,来达到某些目的。这是不对的。就算是死刑犯,你剥夺他的生命,但法律仍然要把一个将被处死的人看作人,不能当成工具。你不把他当人,你的正当性反而就没有了,因为一切处罚都是对人的,不是对猪狗的。

南都周刊:把人工具化要达到什样目的呢?

王怡:一般有两个目的。一是威慑,这是比较直接的,比较粗暴地展现政府的强制力;第二是羞辱,羞辱一定是道德意义上的。政府的角色恰好在这里就错位了。

南都周刊:插一个问题,如果你本人在公处现场,你会观看吗?你会当场抗议吗?

王怡:如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会停下来看。但了解之后,我会掉头而去。是否当场抗议,要取决于那个场面和我的关系,心理上的和物理上的距离。离得稍远,我多半不会。如果对我来说太直接了,我希望能当场表达一个公民的看法。政府可以处罚一个人,但不能羞辱一个人。因为羞辱是道德性的,政府没有资格去做道德的褒贬。褒贬已经含在立法当中了,你的责任就是老老实实的执法。但老百姓可以,你可以对卖淫嫖娼进行道德上的辩护,也可以严厉批评,我个人的态度是严厉批评的。公众可以指指点点,因为他们没有强制力;反过来拥有强制力的政府,就不能把道德羞辱和公共管理混在一起。行为上的惩戒,要和人性上的宽恕相配合,而道德上的批评要和强制力无关。警方的示众,其实一种邀请,邀请公众围观,并向着被处罚者拿起第一块石头。就像《圣经》中那个著名的处罚妓女的故事一样。这种示众本身就是反道德的。它把羞辱者的道德水准,拉到了被羞辱者之下。

南都周刊:不谈道德,深圳警方的行为是否违法?

王怡:对政府来说,行政法上没有授权就是违法。另外有一点,警方在公众面前,其实僭越了一个最终裁决者的角色。对一个行政处罚,当事人可以申请复议,还可以起诉。在法治社会,只有法院才能代表国家对一个人做出终局意义的裁决。但警方的公处大会宣扬了一个偏见,用传统的观念说,示众相当于一种盖棺定论,它以不公正的方式,把一个被处罚者永久性的钉在某个十字架上。

南都周刊:我在网上搜索时发现公处大会很常见,时有发生。比如前阵子北京警方就公处了一批提供卖淫场所的出租房主,公处票贩子、传销人员、恶势力集团等等。为什么只有深圳警方这次的举动引起了舆论的关注呢?

王怡:公处、公审、公判过去都很多,现在总量上已少多了。引起舆论关注最关键的还是道德性的问题。卖淫嫖娼,对当事人以外的第三人没有直接的和看得见的伤害,它的违法性基本上就是道德性的,这和大多数违法犯罪行为不大一样,而公处本身又带有道德上的羞辱含义,所以特别引起公众的强烈关注,甚至道德上的反感。

南都周刊:既然“公处”是违法的,为什么一直都有公处大会?

王怡:警方一般有执法效率的考虑,就如刑讯逼供是非法的,但警方有一种强烈的经验,就是逼供有效论。一个社会法治水准越差,警方这种经验传统就越顽固。

南都周刊:有律师给全国人大写信,抗议深圳警方。警方会不会因此事受到处理?

王怡:如果有当事人起诉,在我看来,这个官司是可以打的,甚至可以要求精神赔偿。从警方内部说,如果觉得要对社会舆论有一个交代,也认同这件事的违法性,或许会做出某种内部处理?我希望如此,但无从推测。


游街示众和广场政治有内在一致性

南都周刊:公开处理、行刑、斩首示众或游街示众的起源是什么?

王怡:这是一种国家主义的崇拜。中国古代都有这样的传统,要公开行刑。国家对处罚或行刑的公开,因为它需要这样的仪式,来反复肯定国家主权的身份。它不但宣布你有罪,而且它需要你的身体来帮助它宣传。福柯说过,国家的司法对犯人的身体紧追不放。警方也一样。用商业社会的术语来说,政府舍不得放弃一种传统,就是对犯人进行一系列包装。一方面,国家用惊堂木、法槌法袍包装法官的正当性,另一方面,国家把犯人包装得更像犯人,把他们从人群中识别出来。你看这次公处的照片,警察是统一制服,被公处的妓女嫖客是另一套统一服装。你的感觉会很强烈,会倾向于认为这个人就是坏人,因为政府通过公处、服装、身体姿态、发型等一系列的展示,把他们隔离了。

南都周刊:能否举一个历史上经典的公开示众的例子?

王怡:我能想到最血腥、尖锐的例子当然是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另外是清朝菜市口的砍头和法国大革命的断头台。它们都有一套仪式,包括时间选择、场地布置、刽子手、行刑工具、犯人的打扮,好像一个节日。菜市口处斩和法国断头台有国家主义的共同起源,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断头台是大革命的产物,大革命摧毁了君主制,它对政治合法性的饥渴要强得多;而皇帝的合法性基本上不是通过公开处刑来确定的,这很有意思,皇帝的合法性恰恰是通过赦免来强化的,历代皇帝登基、大婚都会大赦天下,用宽恕来论证合法性。但大革命改变了这一传统。比如中国古往今来都有赦免,但1949年以后,我们已经没有了对刑事犯的赦免制度。

南都周刊:游街示众和广场政治有什么内在联系吗?

王怡:有啊。政府喜欢广场,人民也喜欢广场。如果政府为了取得某种吸引眼球的社会效果,把本应在行政机构完成的事务搬到街头来,它等于是对公众说,你们对我有意见的时候,也有两个选择,一是通过正当的程序(没有表演性),第二就是像我们一样,用一种戏剧化的、煽动性的方式,它的效果真的要大得多。你会看到,在某种社会冲突的传统中,这种民众的街头模式,和警方的模式不是如出一辙吗。政府喜欢法庭,人们就往法庭里拥。一个喜欢街头的政府,为公众的抗议立下了效法的榜样。

南都周刊:公处的场所是否有法律上的规定,火车站、广场可以被随便征用吗?

王怡:目前法律的界定不很清晰。但公共场所有个基本特征,就是一般公众不经特别许可可以免费出入的地点。街头虽然不是私有财产,但也不是国有财产,纳税人给了警方办公的地点,其它场所就不是执法场所。街头公处也可以从财产权的角度去观察。如果政府随时随地的征用街头,作他的临时办公厅。老百姓也就学会了征用街头,做他们的“临时司令部”。

南都周刊:示众现象在现代社会的式微,是否也反映了一种文明的进程?

王怡:是的。当今世界,政府处罚的一个趋势,就是公开,但越来越“不可见”。目前法院的公审公判减少了,但警方的公处仍然较多。我发现网络上的舆论,主流看法基本上是批评深圳警方缺乏法治意识。尽管公处现场有很多市民鼓掌,但幸运的是,大多数人都不在现场,所以这个社会能够进步。

王怡,青年宪政学者,成都大学教师。

首发《南都周刊》

王 丹:2006年12月1日之后的胡锦涛

2006年12月1日,我们等来了陈光诚案的重审判决结果——山东省沂南县法院维持对陈光诚四年三个月的原判。同一天,北京法院也做出了对《纽约时报》研究员赵岩一案维持原判的决定。这两起案件的判决,使我们感到愤怒和悲哀,正如被软禁在家的北京人权活动人士胡佳所说:“2006年12月1日星期五,注定是中国司法史上蒙羞的黑色日子。全世界都看清了不仅仅雾锁山东,整个中国都被重重的国家黑社会暮气笼罩。”

对这两起是非黑白颠倒的刑事判决,局限在法律框架内的探讨已经毫无意义,在证人被绑架、律师被诬陷为小偷而不得进入法庭这种极端荒诞的事件公然上演的时候,如果有谁将这样的结果视作单纯的法律判决,那只能说明他头脑出了问题。

但2006年12月1日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两起案件,尤其是陈光诚案件的判决结果使我们彻底看清了“胡温新政”和“胡锦涛时代”的真实面目。一个月前,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将陈光诚案发回重审的决定曾使人对中共自我纠错的能力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使人们对胡温与民间达成和解的愿望产生了一相情愿的期待。然而,12月1日的重审判决结果说明,借助被海内外广泛关注的陈光诚案的审判,中共向外界释放这样一种信号:他们不仅不会在舆论面前做任何退步,相反,他们用一种十分傲慢的态度绑架法律,试图将陈光诚案办成铁案,而他们的目的,是用这样的审判结果来震慑民间的维权行动。

自今年8月15日以来,已相继有高智晟、力虹、陈树庆、严正学、池建伟等人被捕,抓人的频率之高,比江泽民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相距不过几天的时间里,中共男性警察分别对高智晟的妻子耿和、陈光诚的妻子袁伟静进行殴打和侮辱,以最无耻的行径再次向世人展示出这个政权的本质,这是在江泽民时代都很少发生的恶性事件。

自江泽民下台以来,胡锦涛不时向民间释放以暧昧的信号,暗示他可能会是一个相对开明的统治者,由于人们对江泽民的十三年充满了不满和无奈,这样的暗示便引来民间社会的叫好声,在胡锦涛巩固权力的过程中,民间的认可和赞扬成了他巩固权力的筹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胡锦涛的真实面目终于走出政治迷雾,陈光诚案的判决结果给了我们这样的答案,胡锦涛不过是千方百计维护中共专制统治的政客,他不是戈尔巴乔夫,不是蒋经国,而是江泽民第二。

因此,对于中国民主变革的艰难和曲折,我们应有更充分的思想准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胡锦涛、温家宝这些“面目温和”者身上,中共最高领导人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和善的笑脸之后,是暗藏的杀机,这是不由他们的个人品行所决定的。在2006年12月1日之后,我们应该向世界清楚地表达我们的判断:胡锦涛,他不是允许中国走向民主、自由、和谐的人,他只是江泽民第二。

可以肯定地说,对陈光诚的重审判决是一个分水岭,自此之后,中国社会将不再相信胡温对民主、和谐的诚意。政治性判决是政权对民众态度的集中体现,是判断中共领导人真实取向的风向标,三个多月以来的密集的打压,足以说明胡温已经在“稳定”和“自由”之间做出了他们的选择,我们不必再以良好的愿望揣度他们。自此之后,中国民间的声音,应该重新审视自己的话语基调了。

2006年12月1日,胡锦涛与自由舆论的“和谐相处”,宣告结束。
首发自由亚洲电台

莫建刚:中国革命论导言

革命,在中国从发难到实践已有一个半多世纪的历程。洪秀全太平天国革命(1851年);推翻大清帝国的辛亥革命(1911年);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中华民国及其政府。但是,最凶残、最惨烈的还是发生在中国的共产革命,它的时间可以从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开始,一直到1949年中共的建政;以及197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结束。

至此,从1851年太平天国革命的兴起,到辛亥革命的中华民国及其政府的成立;以及共产革命取代了中华民国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结束整整125年间,中国革命就象凶残的幽灵,用武装暴力革命的手段操纵着中国民众的命数及其历史进程的走向,使杀戮的嘶叫声在中国的天空和大地上充满着恐怖的气息。中国革命在从发难到实践的这一过程中,已形成中国政治哲学的一个独特的话语境界。早在中国的文化经典《易经》中就有此一说:“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中国远古氏族部落的军事割据,是氏族部落王族的一块心病。人的私欲以及功利心理的扩张和索取,是导致极端占有欲在人的心理上急速地拱动的一种因素,占有王位的最高统治者更是如此。因为军事割据的现状,是每一个氏族部落的王权统治者所不能接受的。大一统的思想随时随地都在纠缠着这些统治者,每一个氏族部落的王权统治者都以能统一江山感到自豪从而能光宗耀祖。中国自从进入了氏族部落的社会,这一雏形的大一统思想的意识形态就已经展露头角。于是成汤的氏族部落在大一统思想的驱使下,编织了它的对立敌人夏朝的种种罪名,并在此意义上,举义旗一鼓作气地消灭了夏王朝,而建立起殷商王朝。后来的周武也如法炮制地消灭了殷商王朝,而建立起周武王朝。这是天意(天地革),天的意志是不可违背的,所以必须改朝换代(四时成),汤商和周武的革命是顺乎天的意志和应乎人的思变心理,从这个意义上来认识,革命的意义是伟大的。革的实质:“兽皮治去毛曰革”(《说文解字》)。以革为甲胄,以改变、祛除为革。命的内涵:天命、生命、命运、命令。其实质是以甲胄武装兵士,改变祛除所谓的陈旧的形式。承应天的命令,顺从四时(春夏秋冬)自然生命的运行,彻底变革其不合理的生命形态。远古的革命思想之雏形;是以“汤武革命”

为中心议题而进行暴力革命的实践,其实质的程度就是以春夏秋冬四时的自然运行来认定历史循环的改朝换代。这是一种既定的政治行为的革命模式,这种政治行为的革命模式,即各军事割据的氏族部落的王权统治者以天命的意志,而行天之命令,从而得到本部落民众的拥戴和首肯。在得到民心的眷宠而获得合法性的基础上,将对立的敌人认定为武装叛乱的势力,如不消灭之,将会对现行的王位政权构成极大的威胁和颠覆。在此意义上,革命的基本内涵和实质就是以暴力革命推翻其他弱小的氏族部落而达到大一统的统治王朝。因此,暴力革命的思想便在维护本朝利益和绝对权力的基础上,以推翻和消灭前一个王朝而达到改朝换代的所谓自然四时运动的状态。在这种远古大一统思想的暴力革命的武装下,革命的实践和运动的过程就使大批的弱势民众为所谓“革命领袖”成为最高的绝对统治者而死于非命为代价的同时,也包括对旧王朝的皇族进行大规模的屠戮而奠定其新政权统治的坚固磐石。这种革命似乎符合了“兽皮治去毛曰革”的以天命、人命和四时运转的命运之命数。然而,这种革命的天命及四时运转的命数,却涵盖着极其血腥的屠戮场景。所以一个旧王朝的覆灭和一个新王朝的建立,是需要上千万民众的生命作为代价;将暴力“革命的领袖”一步一步地送上那个最高的绝对权力的统治宝座上。于是,自然资源和物质资源在暴力革命战争的掠夺和杀戮中化为尘土,并从丰厚变为平瘠。

新王朝的建立必须对旧王朝的残余势力进行消解和清除,于是最佳的解决方式,便是镇压、迫害和屠戮。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正符合这种解决方式,也符合改变祛除曰革的内涵。在“汤武革命”的改朝换代的暴力革命思维的影响下,中国历史便顺从着这种思维的意志迅速地扩散开来。由于专制王权对思想和言论的禁锢,当朝的知识分子只能顺乎帝王的意志,对暴力革命击鼓而歌,并将暴力革命的思想奉为侵略、掠夺、镇压和迫害民众的神圣圭臬。暴力革命的内涵与实质是从四时交替运行不悖的自然秩序;化为改朝换代的政治暴力的方略程序,并以天命(各种主义的学说和思想)的意志对民众的心理素质进行煽动和颠覆,从而得到以暴力政治为核心的合法性,并在这种合法性的基础上,煽动起民众的复仇心理和阶级的仇恨,使“革命领袖”在屠戮的枪炮声中走上政治暴力的统治神坛。

中国革命,从历史的远古带着凶残的暴力革命的思想理念;走进了近现代的时代中。它所凸显的政治、经济、军事以及文化的内涵和实质更为恐怖和惨烈。1851年广西金田村的起义使太平天国革命在以洪秀全和一帮子农民首领的率领下,由广西一路披靡无敌地企图杀向大清帝国的首都北京。当然这支革命的队伍也遭到了大清帝国的军队的顽强抵抗。但是,当时的大清帝国已经是风雨飘摇,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其军队的力量在洪秀全革命军的攻击下不堪一击。可想而知,这个大清帝国的历史命数已危在旦夕。恐慌使得皇权的统治者拼命的对太平革命军进行围剿和抵抗,战争是凶残和惨烈的,太平革命军杀向北京的可能已不可能成行。1853年太平革命军以极大的军事力量攻陷了江南的最大城市南京(当时称江宁),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太平革命军只有将南京定为太平天国的国都,从而建立起太平天国的政府及其制度。至1869年,太平天国彻底灭亡,前后经历了18年。这场革命是中国历史走到19世纪中叶时的空前绝后的农民集起义、暴力革命、执政的政治运动。它的开始就注定了它灭亡的结局。

因为一个只能用军事暴力来打击对手;同时只知道用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来治理国家的政治集团,它的迅速灭亡便是在劫难逃。

比太平天国革命早75年的美国独立革命[1776年],也是用战争的形式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并在此基础上诞生了由13个州为代表的自治联合体──美利坚合众国。这个国家的开国元勋们在战后以所发表了的《独立宣言》为立国的基本准则,迅速将其国家的政治制度定为宪政自由民主的制度框架,其国体就是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架构。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开国元勋走上了联邦自治共和的国体和宪政自由民主制度的路径。很显然,他们所受的启蒙和教育,一开始就是以基督教的教义:自由、博爱、民主、平等的精神促使他们在独立革命的前前后后以理性的思维和感性的考量审视着各种政治制度的优劣。因此,在经过无数的辩论及其竞争的判断和筛选后,他们认定了只有宪政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才是美利坚合众国制度的唯一路径。这条道路在政治参与和实践的过程中已被证实是正确的。美国的革命是经过两次参与和实践的进程,才奠定和夯实了宪政自由民主与联邦自治共和的政体基础。第一次,当然是为了抗击英国殖民者侵略和奴役的独立革命及其战争。第二次,就是扫荡和清除凶残的南方庄园奴隶主的革命:南北战争。经过这两次革命战争的洗礼,使美国在短短200多年中竖立起泱泱大国的文明,并在世界文明之林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基督教的信仰和革命给美国人民带来的幸运。

同样是信仰基督教的信徒,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到头来却是一败涂地。

究其原因,不难看出:从头到尾洪秀全都是一个非常不合格的基督徒,也可以称他为一个伪基督徒。其原由是他没有受基督教的洗礼,所以不能被批准进入基督教教会,因此他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教徒。很显然,他的基督教思想的启蒙是受到一本叫《劝世良言》的非真正基督教教义的宣传品的影响;而使他走上了信基督的信仰,这是其一。其二,洪秀全幼年时入本村书塾,时所受的教育大多都是“四书五经”他能在四至五年间就熟读了这些古文经典,足以证明,中国儒家的伦理思想已深入到他的骨髓,并打下了无法遗忘的烙印。

以至于他当上了太平天国的国家元首时,所颁布的政治、经济、文化的政策性法令,基本上都是用中国儒家的思想将他所理解得半生不熟的基督教教义;相互混杂而形成一个先天不足的怪胎似的政治框架。

加之他的军队与政府中所有执政的诸王,都无法理解和参透基督教的根本:自由、博爱、平等、民主的精神。这些执掌王权的农民和烧炭工人,压根儿就不具备自由的思想和精神。他们革命的目的,就是满足他们私欲的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于是在太平天国建政不到四年的短短的日子里,这些王们便贪污腐败、骄奢淫逸地过起了帝王似的糜烂生活。由于极端功利的索取和填不满的私欲扩张,太平天国的诸王在占有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的问题上发生了极大的冲突。在这短短的四年中这些开国元勋们大部分都死于自相残杀中。其三,太平天国的革命领袖们对外交政治一无所知而且十分愚蠢,当西方国家对他们表示好感并欲支持他们时,他们却不知道利用外国的舆论和援助,帮助自己完成建国的大业。任何新兴的革命力量都有其最致命的弱点和危机,一个是在刚刚取得革命胜利之时,便开始腐败堕落。另一个便是手足相残,为了自己私欲的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弃革命集团的利益而不顾,破坏团结互助的精神,并挑起自杀性的内斗。更要命的是,天国的开国元勋们一开始就走上了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不归之路。这个建政18年的国家,终于被它的对手,另一个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王朝;以及它自己的私欲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彻底打垮而灭亡。

我们对太平天国革命及其国家政权的灭亡,一点都不感到悲伤和惋惜。因为凡是使用暴力革命以及实施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统治的政治集团和军事集团;他们灭亡的下场是在所难免。太平天国革命及其武装暴力的军事斗争,在19世纪中叶确实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着大清帝国即将垮塌的腐朽而凶残的政治体制,这是历史的使然,同时也是这个帝国命数中的最大劫难,更是中国民众苦难命运的在劫难逃。在中国无数的改朝换代中,都是利用农民起义及其暴力革命的运作和斗争,而使“革命领袖”踏着农民革命者的尸骨爬上了绝对权力的宝座上。从而在私欲的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中对民众实施着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凶残统治。并企图将自己的江山万代相传。这就是中国革命在武装暴力的恶性循环中,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历史悖论。

自1851年太平天国的暴力革命战争起,至197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结束的这125年的历史跨度期间,中国经历了空前的民族灾难和巨大的社会变革。但是,在这125年间的社会变革中,受苦受难最多的便是弱势的民众群体。这些弱势的民众群体手无寸铁、家无钜富,在这100多年的历史变革的大潮中随波逐流、任人宰割和屠戮。中国巨大的社会变革随着暴力革命的进展,其革命的内涵和实质;表象上是革封建王朝及其权贵的命,实际上却是大规模的革中国广大弱势民众的命。因为暴力革命一旦进入了白热化的时期,其刀锋是没有选择的,就象一个杀红眼的罪犯见人就杀,不问青红皂白,没有理由,其最高目的就是攫取绝对权力;而不怕牺牲;而排除万难去争取统治民众和奴役民众的胜利。

1911年的辛亥革命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将那个历史命数已尽的大清帝国,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彻底清除。这个时期是中国最辉煌的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以及宪政自由民主和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构想与制度,在展露头角中即将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的时代。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自由女神将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融入并普及到社会思想的每一个角落。在多元的政治文化、经济文化、学术思想此起彼复相互争鸣的情形下,权力的竞争犹为激烈。除了各省地区的军政首脑为保卫自己的已有的政权和利益外,袁世凯与孙中山在争夺中华民国的统治权上,更是让国民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拥兵自重的军事实力,在权力的角逐中,几乎是旗鼓相当。为了过把总统瘾孙中山在中华民国成立伊始(1912年)就捷足先登当上了临时大总统。这是一个奇怪的政治事件,在选举中,17省的代表有45人;选票共有17票;孙中山便以16票的高票当选,这是一个非常使人诧异的选举。16比1的高票是绝对的数字,这种情形是否经过社会各界以及在野的各党团的认同,这些都应该受到质疑。如果说,民主共和的制度已经议决,那么是怎样议决的?这个议决是否经过全民公决的认可,还是由那17省的代表在政治暗箱中做了手脚。对国家总统的选举,本来就是一件国民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丝毫不能马虎了事。然而,孙中山当选临时总统的事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没有丁点儿阻难,是否一切事物都在意料之中。从这一事件可以探究和透视出孙中山的专制心理和独裁的性格,已经给他未来所推行的“党治国家”的政治理念埋下了强硬的伏笔。实际上,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从开始革命到最终独裁,在他的思想中,丝毫就没有宪政自由民主的信念与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构想。虽然袁世凯当皇帝受到历史与国民的唾弃。但是,孙中山何尝不想以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政治形式染指于那个最高统治的绝对权力。毋庸质疑,在辛亥革命中倒塌的大清帝国的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终于又出现于1922年以暴力革命的军事行为镇压了“全国联省自治运动”。这以后,国民党伙同共产党所组成的“国民革命军”在1927年前后中,再次掀起扫荡北方军事割据的力量所进行的“北伐战争”。最终以暴力革命的军事斗争,收复了北方各省的军事割据,成立了大一统的专制独裁的国民党中央极权制。这就是暴力革命对中国历史的、政治的侵害。在中国,在各类政治人物的心目中,都无法摆脱那个千古不变的“胜者为王,败者寇”的罪恶定律。在这个定律的循环转展中,民主永远都是这些政客们用以蒙蔽国民社会的一种“巧言令色”。这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中国还处在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统治之中的原由之一。

历史长河在开端之时,是以静悄悄的溪流跳跃着、裂变着急促地向前奔流。经过时间无情的打磨和暴烈的冲撞,它逐渐以排山倒海之势,掀起其疯狂的浪潮,冲击着一切社会不合理的存在。在政治哲学的意义上,并不是所有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有很多貌似合理但其内核却是邪恶的存在,就应该被清除。而有很多暂时还达不到合理的存在,在经过实践和参与的过程中逐渐适应了民众社会,并能使其文明的进程向正确的方向发展,就应该被保留下来。但是,辛亥革命所呈现出的社会现象,虽然在思想、言论与出版自由的量度上基本趋于合理,政治与文化的走势也出现了多元化的格局。可是,在冥冥之中专制独裁的阴霾,似乎还在左右着社会发展的政局。这就是辛亥革命给予中国国民的最大启示。这个伟大的时代以恢弘的张扬,鼓吹着宪政自由民主制度与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构想在中国的实现。可是,由于专制独裁的暴力革命及其行为不断地干预和作祟,到了1922年中国社会终于又走回到不是帝制胜似帝制的“党治国家”的专制独裁的道路上。至此,一个思想、言论与出版自由的伟大时代宣告结束。在国民党专制独裁的统治下,那种暴力革命的“胜者为王,败者寇”的定律依然在恶性循环的历史轮回中趾高气扬。

镇压、迫害与屠戮的时代又开始了。当1917年俄国的共产革命以暴力武装夺取政权后,它的理论和行为是建立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础上。由于在俄国共产革命取得胜利的同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幽灵便窜进了中国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标志着中国即将进入极权和更加极权的暴政时代。1927年以国共两党所组成的“国民革命军”以暴力武装的行动扫荡了北方各省的军事割据后,建立起中央极权制的国民党政府。在品尝了“北伐战争”的胜利果实中,本应该分一杯羹给共产党,因为该党在“北伐战争”中确实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可是“一山岂能容二虎”,可见暴力革命的后果所反映出的实质是多么的残酷。既然国共两党能在暴力战争中同甘共苦,那么又为什么不能通过政治协商进行权力分配,而建立一个联合政府?可是政治事态却不容乐观,国民党极权政府的宗旨就是一党独裁,这就是孙中山“党治国家”的思想所埋下的祸根。没有协商的余地,共产党终于被清洗、镇压和屠杀,暴力革命的幽灵再次显现出它的凶残。被逼迫得四处逃窜的共产党在强大的专制暴政的屠戮中,终于再次祭起马克思列宁主义暴力革命的大旗,“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真理和决论”,这无非又是一个涂炭生灵的开端。在毛泽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邪恶思想的招魂下,这个党迅速地以农民起义的暴动方式,集结在那个南方省份中的井冈山上的丛山峻岭中,啸撼山林,干起了类似于“水浒”草莽英雄的龌龊买卖。一个红色革命的恐怖文化之类型在这里出现,一个类似于俄国苏维埃的暴政体制在这里诞生。稍后,在国民党党军的不断围剿中,共产党党军被迫开始了所谓震惊世界的红色“长征”(实质上是仓皇逃窜)。这个命不该绝的农民起义的军队,在中共政治集团的坑蒙拐骗的诱使中,经过“遵义会议”对该党的左倾路线的改变,继续迈着艰难的步履向西北方向行进。到什么地方去?“革命领袖”们的心中是没有底的。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围追阻截,并保住革命的火种不被扑灭。所以在“长征”的路上,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战斗,他们的应战都是被动的。我们不应该否定,自从毛泽东执掌军权后,共产党党军的伤亡确实在减少。但是在此时,他们的目的就是一个:寻找一个较偏僻的地方进行休身养息,并形成一种政治上的自治形式,以逼迫国民党政权承认这一既成事实。中国人有一个最不好的陋习,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无论是个体还是集团都摆脱不了这种复仇心理所赋予的凶残行为。所以国民党自然就不会放过和饶恕处于流寇逃亡境地的共产党。在经过千难万险的流亡逃窜后,共产党及其军队终于在西北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城镇延安找到了安身之地,“革命领袖”们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这里,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养精蓄锐、伺机反扑。这个机会终于来了,1937年日本悍然侵略中国的事实,迫使国民党政权放下他们的宿敌而不顾,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中,并在美国政府的帮助下,全面地投入了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最前线。这是一个绝好的咸鱼翻身的机会,共产党利用了“西安事变”和中国抗战的大好时机向国民党政权发表宣言,服从国民政府领导,并将自己的军队改编为国民军第八路军。在抗日战争最前线和历史中,翻遍了历史的资料,除了“平型关战役”外,没有看到共产党的军队是怎样进行全面抗战的。关于共产党抗日的故事,除了在红色革命文学作品中,知道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有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等小型抗日武装外,基本上再也看不到在抗战史上,哪些重大战役有共产党的军队参与。这是一个养精蓄锐的好时机,这个党怎么能放弃呢?从某种意义上说,共产党的敌人不是日本人,而是它的仇敌国民党。甚至在国民军和日本人交锋的时候,共产党的那些小型武装还伺机向正在作战的国民军进行军事骚扰。所以它的军队从不对日本人进行主动出击,因为要保存革命的军事实力,可打可不打的战役,基本上不打。然而,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在八年抗战中,这个党所领导的军队确实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战绩。这一事实受到了全国国民的质疑,以及国民党军政的嘲笑。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这个党的军队──八路军才开始同日本人打了一场硬仗,即史家们所称的“百团大战”。但是,这场大战也没有取得意料中的那种“重大胜利”,相反,却暴露了共产党军队的实力。从这点看来,确实证实了这个党及其军队正在它所占据的根据地里进行着修身养息、养精蓄锐。其政治心态以及军事目的已昭然若揭。

抗战胜利后,这是一个最佳的政治协商的时机。国共两党应该本着为民族的振兴,以及在政治上走向宪政自由民主而作出贡献。可是这两个党相互吞并的野心,早已掩盖了天赐良缘的这一大好机会。这事态的发展,并不是象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在所有应该变革的时代中,特别是历代大革命的时期,那些被称为“伟大的革命领袖”的人物,他们头脑狭隘、偏执得真是命人瞠目。可是,这些偏执、狭隘的领袖头脑;其影响力却是巨大的。在这个被称为“国内革命战争”的前夕,国共两党也曾坐下来进行政治的协商和谈判,可是这些政治协商和谈判基本上是在表象上作秀。实际上,在政治协商和谈判的后面,潜藏着政治复仇的巨大杀机。在当时,宪政、自由与民主的政治口号通过新闻媒介在社会上漫天飞舞。到头来,三年的内战却再次伤透了国民的心态。“千秋功罪自有人评说”,这是一句不作边际的假话,当“胜者为王,败者寇”在社会现实中形成了事实,胜者为王的御用文人们早已把历史的真相篡改得面目全非。在大革命还在继续之时,民众的心态是麻木不仁、呆滞附和。从根本上就没有自我判断的独立精神。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必要去判断什么东西,因为“革命领袖”

已经为他们设计了更为美好的乌托邦蓝图,只要按照领袖的指引前进就行了。这些由流氓无产者所组成的群体,是没有什么思想的,他们只知道从生命的开始到生命的结束。在此期间,所想的就是如何能填满自己的私欲,如何在仕途功利上有所满足就够了。至于什么样的政治制度和国家构想,根本上就与他们毫不相干。这就是中华民族的悲剧所在。

三年内战,中共军队以强大的军事实力,打败了多年来挤压在它头上的政治和军事上的宿敌国民党政权。并在胜利的欢呼中建立起共产党在中国政权。这是一个欢呼的时刻,同时也是一个悲哀的时刻。因为共产党再没有和它相抗衡的政治与军事上的对手了。于是,它便将矛头对准了中国的民众。没有受打击的对象,那里有革命的乐趣。在20世纪中叶,以一党专制独裁的革命行动再次扫荡着中国的大江南北。

这是一场紧接着一场的在“党的领导下”群氓无产者参与政治意识的普遍觉悟的革命行动,也是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民主集中制”

的政治框架中,实行着最为血腥、最为凶残的革命世纪。

中华民族是一个悲剧情结最为丰富、最为现实的民族,同时,也是生命力异常坚韧、异常顽强的民族。人们会惊奇地发现,这个民族即便经历了无数的生命之劫,他们生命的繁衍力量是如此的坚韧和顽强。

可是,使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个民族的悲剧性情结却表现在复仇心理及其杀戮的行为之上。只要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儿和朋友被别人杀害,那种所表现出的复仇心态和复仇行动,是极其强烈和使人震惊的。就是说,只有在行侠仗义的复仇行动中,才能表现出英雄的本色。在这个意义上,即便贡献出自己的头颅也再所不辞。因为这样的行为能得到世人的称赞,同时也能光宗耀祖。如此下来,何乐而不为。相反,如果有家仇国恨而不报,便是大逆不道的不肖之子。他的下场一定是千夫所指、声名狼藉。这些民族中狭隘的悲剧情结,常常被“革命领袖”们所利用,在煽动起家仇国恨的基础上,刮起一阵阵极端民族主义仇恨的旋风,所有的流氓无产者迅速地集结在“革命领袖”的周围,而形成一个强大群氓的政治集团,在“革命领袖”邪恶思想的指导下涂炭生灵、改朝换代。革命英雄的功勋,是建立在上千万民众尸骨上的见证,“革命领袖”的风采,是以屠戮的思维和行动来证实其光荣、伟大和正确。

简而言之,从中共政治集团的诞生、成长和壮大,以及能在中国建立其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政权,一切的一切都是和暴力革命的思维方式及其屠戮的行为分不开的。这个党团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流氓无产者的暴力革命、阶级斗争、人民民主专政、无产阶级专政之上的一种恐怖的政治学说。其目的就是以侵占、掠夺、镇压和迫害民众为乐趣的革命标准。从而竖立起绝对权力和独裁者权威的统治王国。从土地革命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前后半个多世纪,被屠戮的8,000万生灵,就是这个行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政治党团的革命罪证。

中国近现代的革命,是中华民族的灾难性的历史过程。太平天国革命在那个动荡的时代里,所造就的罪孽是中华民族在思变的政治生活中的一大耻辱。辛亥革命,从1911年到1922年这十年间,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其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以及各种政治团体和个人所探究的政治哲学及其思想;还有政治体制和国家的构想都给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启示。但是,自从国民党实行了孙中山强权推行的“党治国家”的政治路线后,从辛亥革命这一伟大的时代中,堕落成一个为世人所不耻的专制独裁党。在以其为首的国民政府中所实施的一切,无不包含着命人发指的恐怖暴政的行为。共产革命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这是一个时间最长,同时也是最为凶残和惨烈的涂炭生灵的革命时代。共产极权的幽灵永远都笼罩着这块多灾多难土地。中国民众为此而感到悲伤:民族为什么不抛弃那纠缠在其身心上的狭隘的悲剧性情结,而将其悲剧的精神化为顽强生命的延伸,从而抗击侵占、掠夺自身财富的敌人,以及反抗镇压和迫害着自身所应该拥有的自由民主和最基本的政治权利的势力。时至今日,暴力革命斗争的形式已不为人类社会所认同,当人类社会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和太多太多迫害后,都会运用理性的思维与感性的考量来审视这个世界。难道除了暴力革命的斗争方式,就没有其他的反抗和变革的斗争形式?参与和实践的政治经验,随时随地都在告诉我们,凡是居住在这个地球上的人们都不应该成为相互残杀、侵占和掠夺的敌人。在建设美好的人类社会及其家园中,自由、博爱、平等、民主的普世价值依然是人类社会所追求的目标。事实证明,只有在上述精神的驱策下,人类社会才能进入和睦、稳定和发展的乐园。

(2006-12-07)

民主论坛

刘  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一个礼拜以前,我到四川的一个山村住了几天,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

这是个叫大塔的村镇,有两万多人口,只有一条出山的土路。整个镇子仅有一条丁字形街道,一处饭店兼旅馆,我们一行四人要了四个房间,住了两天,食宿费一共花去了165元人民币。

据说这是四川最早的革命根据地,早在一九二八年,共产党就在这里领导过农民起义。

村落:没有姑娘来赶场

镇子上到处都是百年前的老屋,黑洞洞的坐满了喝茶的山民们,除了一家出卖劣质盗版录像带的店铺,看不到一点现代化的气息。这里手机都没有信号,更不用说无线上网。我对《天网》站长黄琦说,看来八十年前的那场革命,除了换了统治者,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二天赶场,山坳里的山民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镇子上来,手提肩挑的大都是当地的土特产,价格便宜的你都不好意思买。我和徐律师买了一条2斤重的鲶鱼,一只板鸭,也只花了13元钱。山民们摆的都是廉价的衣服,一些白薯,几捆青菜,以及烟叶、小鸡、小鸭之类,有的老妪眼前只有一捆菜,即使全卖了也不值几元钱。我站在她们的摊位看,看得心里酸酸的。

赶集的都是老人和成群结队、面黄肌瘦的孩子,这些孩子大都十岁以下,一个个衣着破烂,营养不良的样子。刹那间,我仿佛觉得像是到了1998年的北韩。(那年我到那个我国亲爱的友邦旅游,亲自给过那些头大颈细直着眼看我的孩子方便面和火腿肠。)

赶场的人卖的多,买的少。我们赶了一个上午的场,居然没有遇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30岁以下的少妇也少见。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天网》记者黄晓敏,他说:年轻一点的女人都走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住她们了。

我想起在青岛、在上海,在东南沿海繁华城市到处可以见到的四川籍打工妹,却原来她们都来自这些地方啊。

一个没有年轻姑娘的村落,不要说文化意义上的悲哀,即使在生态上,不意味着生命的衰败、灭绝么?

我给几个小姑娘拍了些照片,想把它们发到网上,我知道,再住几年,她们也注定会和她们的姐姐们一样离开这里。这些留在网上的照片,或许会让她们想起家乡,想起不堪回首的童年吧。

政府:抢走一座水电站

1964年,大塔的两万农民在复转军人刘北星带领下,开始在岷江上修一座大坝,因为没有路,2万人全靠肩挑手提,奋战18年,淹掉三百亩良田,建成大坝。当然,人民政府也适当表示了一点意思:投资15万元购买了必要的设备,一座中型水电站就此竣工。据专家估计,这座水电站九十年代初价值人民币2个亿。

1991年,政府说这个电站亏损,要收归国有,农民的劳务投入按每天5分钱人民币折价69.25万元,退还给大塔乡政府。乡政府拿了钱立即挪用,立即跟上级签了协议,这座电站就归宜宾县政府所有了。

县政府成立了一个电业公司,开始向大塔山民们收取高额电费,农民才知道自己用18年血汗建成的电站成了别人的了,于是群情激昂,开始上访抗争。上访持续了十几年,县政府立场坚定,毫不退让,抓了几十个人,还判了刘北星等三个维权领袖2年、3年、4年不等的刑期。

刘北星说,我是共产党,还是志愿军,我领着农民建电站,电站被抢走,还抓我坐共产党的大牢。李律师,你说说这个道理怎么讲?现在到底谁是共产党?

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老农民提出了一个高难度的问题,我一个小律师怎么回答得了?我建议他去问问胡总书记。老刘说:问过啊,那年我和老徐去北京,没到车站就被抓回来了。

律师:骗走十万血汗钱

政府欺负人,无良记者、律师也骗他们。在宾馆里,一个农民给了我一份委托代理合同,这是农民和一伙律师、记者签订的“有偿服务协议”,协议规定:第一、电站打回来,15%的收益是律师的;第二,2万农民每户集资30元,作为手续费;第三、旅差费实报实销。

律师在代理费之外,居然还可以收手续费?我干了十几年律师,闻所未闻。

我问:手续费是什么钱?你们交了多少?

农民说:每户30元,大约收了10万多,很多农民家拿不出30块钱来,都是一分一毛的凑,有些户都是等鸡下了蛋,卖了好几次才交齐的。

我大惊:一分一毛的钱他们也要么?

农民:怎么不要?缺一分都不行的,制作了花名册的。

我再问:他们为你们做了什么事?

农民:律师和记者们来了两次,第一次就是来拿钱。第二次,走到半路,被政府截住了,请吃了一顿饭,返回成都了。再就是那记者在《百姓》杂志上给我们发了一篇稿。

农民还说,律师办了三年,什么事也没办成,我们要求退费,律师说,钱大部分给了记者了,他手里没有钱了。

我大怒,对黄琦、黄晓敏说:他们居然鹭鸶腿上剔肉,蚊子肚里刮油,连这样穷、这样冤的老百姓都要骗!我虽然告不过政府,告这些王八蛋还是小菜一碟,我要回成都告他们!

黄琦说:你以为律师都像你一样免费维权?茶叶自己带,喝水都自己掏钱?成都的律师不骗钱的少,有些律师专门骗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你告的过来么?

一席话,说得我没了脾气。

我和黄琦决定给这些农民维权,我跟农民也签了协议,内容是不收任何费用,包括不收旅差费,茶叶自己带,喝水自己掏钱。

誓言:修条道路救百姓

我们在大塔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上百名农民,他们用难懂的四川话向我们诉说自己的遭遇:电业公司停电、政府抓人、村干部盯梢、威胁等等。当地乡政府、派出所也高度紧张,不停派人来打探。为了不打扰这方百姓宁静的生活,我们戴了两天,决定回去。

黄琦花了150块钱租了一辆车送我们回宜宾,道路崎岖颠簸,司机却把车开得飞快。我跟两位黄姓记者、徐律师说,这个地方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却比我老家要落后上百年。我觉得,这个地方贫穷的主要原因是没有路,而没有路主要是没有钱。如果有3000万人民币修一条双车道柏油路,肯定可以让经济腾飞,解决民生问题。

对民主政治感兴趣的黄晓敏说,恐怕不是钱的问题。对产五粮液的宜宾市来说,3000万人民币不过是小菜,只是他们不肯出。一句话,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黄琦突然笑着说:刘路不是要出访美国么?跟美国大老板化点缘,不就能救一方百姓吗?

我也兴奋起来,自吹自擂道:我这次去美国一定见庙就烧香,见佛就磕头,只要能化来三千万为大塔人民修条路!

那个一路不说话的司机突然回头对我大声说:

我代表大塔人民感谢你!

我一句“牛皮”赚来司机真诚的感谢,好不得意。一回头,看见一辆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眼力很好的徐律师看清车牌,开头是川O.

居然有省厅的朋友一路护送!

尾声:吞声踟蹰不敢言

晋朝诗人鲍照有诗云:“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踟蹰不敢言。”当维权者成为盯梢对象的时候,虽说是“太平盛世”、和谐社会,虽说有万千感慨、无限悲哀,我的这篇小文也只能像浔阳江头的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话到嘴边说一半。

二00六年十月三十一日于青岛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博闻社

刘 路:秘密杀人的背后

我还在美国访问的时候,获悉黑龙江省司法当局对三班仆人案三名当事人徐双付、李毛兴、王军秘密宣判,秘密处决。12月5日我刚回国,又看到天网报道汉源事件当事人陈滔也被秘密宣判,秘密处决。这两起案件的共同特点是,都是举世瞩目影响深远的大案;控辩双方对案件的认知都有巨大分歧;司法人员都刻意对律师隐瞒执行死刑的时间!

我们不仅要问,这是为什么?

三班仆人案和汉源案件被密杀的当事人都涉及到命案,按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法网恢恢,天理昭彰。依法判处、公开枪毙,这符合中国人民的习惯思维和对法律的预期,有什么必要非得学习前朝国民党政权,搞见不得人的密杀?

但是,按下愤怒仔细想来,便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曾见过李和平律师为三班仆人案件所写的辩护词。李律师认为,三班仆人案件在刑事侦查过程中存在严重的酷刑,这就让定案的证据本身产生了合法性危机;其次,检察机关指控三被告人指挥杀人的证据链并没有弥合,存在着致命的瑕疵。这两点无论哪一点成立,都能导致案件本身的定性被推翻,更谈不上处以极刑。汉源事件的案情就更简单:当事人是在无法控制的大暴动中的激情行为导致民警死亡,没有杀人的动机,况且对汉源事件的发生,地方政府存在严重过错。对这样一个当事人有什么理由,什么必要处以极刑呢?

可见,杀掉两案的被告人不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不敢公开宣判,公开执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难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么?当然不。

南北呼应,同时下手,一周之内就是四条人命化为烟云,比一些保留死刑的国家(比如墨西哥)四十年杀的人都多。这难道是偶然的么?

这不能不让我想起在美国访问时跟朋友们的一段争论。朋友们认为中国的坏事情都是地方政府干的,中央政府特别是胡温曾等高层领导人是被蒙蔽的,一旦他们知道真相就会制止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我本人对胡温曾等领导人个人并无恶感,我甚至知道胡总书记曾经为山东一位女基督徒死在派出所的案子亲自做过批示,导致加害人受处罚被害人获得赔偿。但是我不认为遍及全国的人权灾难胡温曾等领导人没有责任,他们也不可能被完全蒙蔽。转型时期中国的信仰自由、言论自由、基本人权遭受打压的状况很大程度上与他们推行的政策有关。这两个案子更清楚地凸现出中央的责任,谁能同时调控、支配四川省和黑龙江省的司法机关,让它们在一周之内秘密枪杀四个不该枪杀的人?即使再没有判断力的人都不难得出结论。

可杀的杀,可杀可不杀的也杀,这已经成了“新中国”悠久的司法传统。不但杀得理直气壮,还要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羞辱一番,这种专制皇权时代的行刑遗风不久以前还在全国各地上演,被最高法院叫停也不过二年时间。怎么这两个案子走向另一个极端,连法律规定的公开宣判都省略了?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呢?

有必要提一提数年前的华南教案,湖北家庭教会领袖龚大力被指控强奸和故意伤害,一审判处死刑。但是法庭之上所有的女性受害人都异口同声翻供,声称证词是被刑讯逼取的。这个案子法院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被海外媒体广泛报道。也是龚大力命不该死,正逢上布什总统访华,案子就被提到了最高领导人那里。最终龚大力二审被判无期,留住了性命。

三班仆人案和汉源暴动案也在美国的媒体上被广泛报道过。如果碰上哪个外国政要访华,难保不被要求“刀下留人”,最高领导人为了国家的体面,或许不能不给个说法。所以,“多做少说,一声不响的打掉”,前公安部长贾春旺同志的谆谆教诲就成了司法机关的办案的指南。秘密宣判,秘密处决就成了“合理”的选择。

但是,人头不是草,人血不是水,对这个问题,西方人比我们更敏感。即使把国家利益、中美关系看得很重要的白宫官员,在这个价值判断上也没有丝毫含糊。他们不能想象对自己人民的生命任意挥霍、对自己制定的法律肆意践踏的政府会对他们信实、公义。这种聪明、残忍的“小动作”难道真的能为国家挽回影响,争得体面么?

在我们的政治文化心理中,秘密杀人总是与恐怖统治联系在一起的。中共除了在幼年时代搞过这种动作(如杀害顾顺章一家),长征以后的历史上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纪录。遵守规则,不出阴招,这是它与国民党很大的不同,也是它自信力的表现。何以建政快六十年了,反而丧失了自信,搞起“暗杀”、“密杀”这类为人所不齿的把戏?

在美国访问的时候,一些美国朋友谈到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中国正在崛起,并表示了隐约的担忧。中国的中央电视台最近也播放了一部《大国崛起》的政论片,显示了傲然的大国气派。似乎海内外“英雄相见略同”,中国真的崛起在即。可我对此总是有些疑惑,大国该有大国的风范,一个崛起的大国应该是政通人和、兼容并包、四海归心,略备汉唐雄风才是。哪里有文网恢恢、道路以目,一年抓判数10名作家、记者的“大国”能够崛起的?哪里有自毁律法、秘密杀人,枪毙人数是全世界总和的几倍的“大国”能够崛起的?

记得中共元老陈云担任中纪委主任,在总结逮捕“四人帮”的时候曾说:这种做法我们党内只能有这一次,以后坚决杜绝。因为这种方式我们可以用,别人也可以用(大意。陈云认为,由几个政治局委员开会决定逮捕其他政治局委员,其本质是政变)。

中共的元老们尚且能够认识到,破坏了规则,任何人都将成为潜在的牺牲品。可是我们的第四代,连这样的常识都不具备了。他们没有想过,秘密处决的规则对任何人都是适用的,今天是汉源事件、三班仆人的被告,明天就可能就是我们了。

2006年12月6日于青岛
博闻社

武宜三:灭绝人性的年代,灭绝人性的国度

二十岁出头、英俊帅气的冯志远,1958年到宁夏支教四十二个春秋后,现在成了可怜的全身瘫痪、双目失明的古稀老人。当年宁夏的水碱性大,喝了拉稀,他是教师,但”每次劳动都让人搀他到工地”.冯老师是结婚后第二年离开上海的,分居整整十一年,直到四十岁那年才有儿子,然而这个家仍不得团聚;冯志远只在每年的寒暑假才能回家。冯七十六岁的妻子住在上海一幢老公房里,家简单得有点寒酸;长久年的分居生活,让她的回忆不再有甜蜜。今年37岁的儿子,对于父亲他欲言又止:”我对我爸爸印象并不是很深刻。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已经支边好多年了,所以我从小就适应了父亲不在身边的生活。应该说关心非常不够,特别对我母亲关心非常不够。”冯志远何尝不想家,觉得孤独时,就躲在屋子里拉一段二胡。他只能在梦中见到儿子、妻子,可是那毕竟只是梦。

冯志远喜欢唱上海的歌,每唱就哽咽。他动过回家的念头,然而他没有走。1977年母亲病故,所有的子女都赶回老家,只有冯志远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母亲、父亲和大姐的相继离世,留给冯老师的只是太多的遗憾。本来患有夜盲症的冯志远,因为用眼过度加上营养不良,终于失明了。失明后的冯志远没有离开讲台,开始他让学生念一些资料、课文,后来他就靠听收音机备课,又坚持教了五年书,直到脑血栓导致瘫痪,才告别讲台。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离开学校,最近才被妹妹接回吉林去。(2006年4月15日《真情实录》)

这就是五十多年来新中国老百姓”幸福、美满”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充满欺骗、愚弄、无耻、残忍、灭绝人性的年代,像冯志远这样地被牺牲、被出卖、被践踏、被遗弃的,不知凡几?据说冯志远的事迹打动了许多人,他被选为”2005年感动宁夏十大人物”和”2005年感动吉林十大人物”.我只感到愤怒,只感到悲哀!

冯志远唱道:

只有一颗炽热的心啊!

祖国,母亲,

我高高地捧出,

收下吧,这份献礼!

癡心又一厢情愿的冯志远呀!您献出的是”一颗炽热的心”,但您得到是冷漠、妻离、子散、失明、瘫痪。您把祖国当母亲,但是谁把您当儿子了呢?毛泽东、江泽民、胡锦涛?柯庆施、陈良宇?毛如柏、陈建国?统统没有!您在他们眼中只是一颗没有血肉、没有感情、没有性欲、没有食欲、即用即弃的小小螺丝钉!

新世纪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