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学勤南方人物周刊专栏:回首九十年代(上)

回首90年代

  激进耶?保守耶?两面都被烤,确实烤焦了。……至于保守与否,只有深入一层才能看出,就看反的是谁家激进。

  海天回首隔前尘,犹记风吹水上鳞。
  避地难寻三户楚,占天曾说十年秦。
  这是90年代余英时惊悉恩师钱穆去世,悼亡七律开头四句。十几年前初读此诗,恰与心境合,如受电击。近日重读,如见故人,人与事纷至沓来,先拣可言者说。

  我的博士论文胎动于文革早期。1966年5月,官方文件《五·一六通知》曾将北京市委斥为提倡18世纪启蒙哲学的“自由平等博爱”,启人疑窦;文革初期参与夺权的造反派稍有思想者,私底下也喜欢以雅克宾派自喻,以比革命彻底;文革后期令人联想法国革命,则是“三支两军”收拾残局,全国“军”起来,到处都是穿军装的身影,有点像雅克宾之后出现波拿巴政体。甚至到1976年10月初文革结束,上海方面传出惊人之语,一位史学家不满北京怀仁堂事变,愤然作色:“只要打一个星期,上海也能成巴黎公社!”我当时在河南,天天看到运兵车沿陇海线东去,突然听到文件传达中有这样一句“反革命言论”,深感震撼。汤浇蚁穴中,竟也有人能说这样的话,哪怕是错话,也让人刮目相看。更为深入一步的对比,是此类革命失败后都有一场“热月反动”:民众精疲力尽,从广场重回厨房;革命与人性言和,社会还俗,民间弥漫灰色情绪;旧日贵族一旦返回,大多满足于恢复旧秩序,只有少数清醒者能看出只有向前走才有出路,等等。1989年5月,我在上海《书林》杂志发表对比文章,引用一个自由派贵族在1815年维也纳舞会上喝断群舞的那句名言:“你们什么都没有忘记,什么都没有学会!”《书林》很快停刊,又过了一些年,这家杂志的刊号重新启用,却被让渡给另一家杂志——《买卖世界》。《书林》变脸为《买卖世界》,虽滑稽,却也准确,活画出90年代如何剧变,向那一个方向剧变。
  
      我于1985年做完硕士论文,结尾处流露出对法国革命的“反骨”,不同意学术界主流观点的僵化说法,引起复旦金重远先生注意。次年我回上海工作,他开始招收博士生,立刻传话给我,希望我去念在职博士,把未尽之言说完。1989年5月,法国史年会在复旦举办大革命二百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我提出文化革命与法国革命的联系,引起法国同行的兴趣与讨论,也坚定了金先生和我把这篇文章做下去的信心。

  1990年上半年,所在部队院校单方面通知复旦,停止这个人在那里的学业。两校相距一箭之地,师生见面发生困难,本来是想上山读书,现在连这一点孤愿也难实现了。金先生不服,请复旦派人来联系,发现并无大不了的问题,遂要求撤销那一决定。部队拿复旦学业为筹码,要挟我在处分决定上签字,不服从者不得“食”,亦不得“学”。同案者有一位正团职学术处处长,太太有点神秘主义,遂给我卜卦算命,这真应了余英时“占天”一说。一卦下来,说是“剥极而复,否极泰来”。僵持了半年,复旦开始强硬,也来了一个单方面通知:“恢复学业,立刻来校”。这个单方面决定来得很及时,再拖数月,我是否能坚持下来,真成问题。所谓“不得食”者,当时尚未转业,军人购粮凭“黄卡”内部供应,这张“黄卡”确曾被停发了。一位至今没有见过面的杂志主编,听说我这一困境,曾从海南给我寄来一笔“稿费”500元,帮了很大忙。金先生对我的最大帮助,是鼓励士气,逼着我咬紧牙关把论文做完。他是1959年归国的彼得堡大学毕业生,与普京是同届校友,俄、法、英、德还有西班牙文,门门俱佳。按照他的学术观点,未必同意我对法国革命的负面批评,却鼓励我畅抒己见。他对弟子把关,不是把在学术观点上,弟子不必与师同,而是把在史料上,千万不能出“硬伤”。90年代初,大学师生都还没有“换笔”用电脑,我用蓝墨水写,他用红墨水改,一稿来,一稿去,手稿上至今还保存有金先生密密麻麻的红色笔迹,从法文翻译到标点符号,一丝不苟。

  那一卦只说对了一半。“剥极而复”没错,博士论文可以做,而且做完了。“否极泰来”却没有应验,答辩前出现意外,差一点拦腰折断。一位老先生看完我博士论文,评语异常严厉:资产阶级右翼保守史学观念,违背四项基本原则,不予通过!读完这一评语,哭笑不得:一年前被停止复旦学业,罪名是“激进”;一年后博士论文受阻,罪名反过来成为“保守”。激进耶?保守耶?两面都被烤,确实烤焦了。金先生为之失眠,眼睛黑了一圈。后来请出王元化先生压阵,老先生推辞不出,论文才得以一致通过。我对那位老先生至今保持敬意,他这一点没说错,我的学术理念是倾向右翼史学,至于保守与否,只有深入一层才能看出,就看反的是谁家激进。那场答辩有惊无险,应该感谢王先生和金先生,没有他们及时抢救,我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但也留有遗憾:一个权威否定了,则有更大的权威来肯定,或一致反对,或一致通过,这在政治生活中见怪不怪,但在90年代的学术生活中居然也出现了。

  80年代怎么结束,90年代就怎么开始。“海天回首隔前尘”,不是“前尘”;“犹记风吹水上鳞”,又何止是“水上鳞”?

回首90年代(续)

  80年代怎么结束,90年代就怎么开始。一个真从井冈山下来的年青人找到我,迫不及待地要走前辈革命家走过的路,我凑了一点路费给他,很庸俗地送他回去侍养父母。1976年被称为“领事馆三等秘书”的那个河南朋友也来上海,说他找到了“灯塔”,找到了思想上的“延安”或也称“井冈山”,这才吊起我一点胃口。我们找了一笔民间赞助,请他们从武汉来讲“井冈山的路”。我当时还有最后一点浪漫,称这样的接待是“民间村落的互访”。结果发现从十六铺上岸的这群人,是后现代哲学爱好者兼诗人、文学家,正申请“历史的缺席权”。但是他们的态度比上海会谈者认真,来客中一位哲学家说:“我们认认真真地告诉他们,不要认真;他们很不认真地告诉我们,一定要认真。”这话说得确实精准。我为上海这群人羞愧,同时也难以认同武汉朋友的哲学兼文学,似乎不是地面上的“路”,更像空气中的“雾”?一年后平顶山有个语言-哲学讨论会,轮到我没有路费了,是他们慷慨承诺,请我上山,最后一天非要我发言。应该是我的不对,没有把沉默保持到最后,更兼想象力贫乏,看不出如何“退出历史”,如何挣扎在“公共语言与私人语言的交界边缘”,更难设想名词与动词能承担这个世界的罪与恶。一席说完,不欢而散,下山时离别连说一句客套话都觉得艰难。

  这时香港中文大学《二十一世纪》创刊,创刊号有余英时千字文。那是我在那一年读到的最结实的汉字,尽管后来我与他有过学术争论,却也无法改变对他的敬重。1996年我曾去普林斯顿,带去学界前辈对他的口信,希望他能回来看看。不料他突然动了感情,拿出他的一个外甥的照片:一个中学生的遗容,青春灿烂也能夭折,当然令人心恸。他怎么会得到这张照片?说来也是一个有点传奇的故事,大约是他在东京讲学,听众千里传“遗容”,居然从台下传上来这张照片。闻言黯然。十年后,《二十一世纪》庆祝创刊十周年,余英时受邀未能出席,一位诺奖得主在这个会议上拿出事先复印好的余的文章,手一扬:“看看,这就是某某人在十年前写的文字。”这一幕丑陋无比,只能与红卫兵拿出黑材料得意示众的神态媲美。台湾学者钱永祥隔一张桌子紧盯我的脸,事后说你不知道你的脸多难看,那一瞬间他就怕我失控。其实老钱过虑,我那时已染有庸人习气,不自觉怒容满面,却有平顶山前鉴,知道这是学术社交,必须顾忌主人的脸面。

  这个杂志在那几年有无可取代的价值,是我们惟一能呼吸的窗口。曾先后派编辑来约稿,来人中吴江波给我的印象最深,也最好。见面后他不说约稿,而是问需要什么书可以让他从香港帮助。那时昆德拉的小说已经在大陆走红,到处听人说生命中有“不可承受之轻”。我在某报某版写了一篇暧昧短评,提到这一年大陆知识界流行时髦口令。其实我与武汉那批朋友的第一场谈话就因对昆德拉评价不同而紧绷,我刚说知识界一面倒不是好事,昆德拉必须有哈维尔这一极来平衡;对方立刻打断:不能因为哈维尔当选总统而过于看重!这就不是分歧,而是过敏,只使我更迫切想看到哈维尔当总统以前的全文全著。江波闻言大喜,没想到在上海能碰到知己。原来他和另外两位同学自费翻译了哈维尔文选,但在香港也无法摆上商务、三联的大书店。回去后他顽强地从邮局邮寄,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最后一次终成漏网之鱼。由此得到的这一本,大概是流进大陆社会最早一个哈氏选本?也是我度过90年代初叶精神危机的最好读本。我无法设想离开哈维尔以及顾准,那两年会怎么度过。

  1991年我第一次出境去香港,与江波有机会长谈,才知道他毕业于中文大学哲学系,曾崇尚大陆的“文革”理想,寒暑假与那两个同道去贫民区参与慈善活动,人称中大三剑客。我后来与留学欧美的左翼同学谈不拢,包括最要好的研究生时期朋友,甚至是难友,哪怕十几年不见,一见就争,几乎总有不欢而散的创痛。奇怪的是,与江波交往的那两年,怎么会想不到与他争论?这是我失去他以后才想起的纳闷。大陆旧友中也有以善良著称,但没有一个像江波那样,有理想而又单纯,单纯到高贵的程度。他的单纯令我自惭形秽,从此知道只有经过那样的社会才能出善类,没有经过考验的道德是侈谈,不是道德,没有经过考验的权力也不是权力,而是权利。过五年我再去香港,他已经离开杂志去异国他乡,去了一个更资本主义的地方。从此人海茫茫失了联系,至今回想,惟余惆怅。

军中纪事(上)

  1985年研究生毕业,第一志愿是正在筹建的中国社科院政治学所。接待我的所长很热情,他们正缺少我这个专业的人。后面一句话却使我打退堂鼓:“6年之内不能提家属问题”。6年之后只是可以提,何年何月才能解决?由此转向,回上海去一所能解决夫妻团聚以及住房问题的部队院校。很多年后我诧异北京有那么多雄心勃勃者,称野心也行,尤其不解学术生活亦可焕发“野心”?朋友笑答:“那是因为全中国有野心的人,都汇拢到这里。”闻言自惭,一个夫妻分居就把我从北京吓退两千里,可见我当时志向,倦鸟归林,庸碌得可以。

  第二次自惭形秽,是1996年夏天在威斯康辛大学,一位台湾同行与我年龄相仿,经历也相仿,于是相互夸示军旅生活之“豪气”。他先说:“不谈实弹训练,就说结业时的震撼射击吧:学生兵匍匐爬行通过铁丝网,老兵在后面架好机枪,锁定准星,就在匍匐者上方保持30公分扇面射击,实弹狂扫,震耳欲聋,头一抬,立刻击毙,有些大学生就在这最后一关经受不住,精神崩溃。”再问我总共打过多少发子弹?我赶紧岔开话题,从此只谈学术不谈军旅。现在可以说了:6年中射击一次,五四式手枪,点射,6发,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军事机密。

  进部队第一诧异是语言。此前了解全来自“雷锋日记”或电影电视,说得最露骨的也不过是《南征北战》,扮演民兵连长的张瑞芳对分手不久即升官的高营长,巧笑嘻嘻:“又进步啦?”即此知道“进步”原来是“升官”的代名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流水的是官,不是兵。每一级军阶都有很刚性的年龄规定,时间一到,就要考虑提拔新人。同样时间内,一个处长之位在地方上可能只产生或盘踞一个处长,在部队却可能产生两三个团职干部。3年一过,这个“处长”就要走人,位近“处座”者皆可去干部处“谈谈心”。

  这一现象很普遍,除部队干部必须年轻化,另一原因就是封闭。军营与社会隔离,这也应该,但如此一来,切断了其他通路体现自我价值,只能天天等“进步”。故而部队强调等级,而且要把等级穿在身上,这不仅是战时需要,也是最为重要的激励机制。两个陌生军人在候车室相逢,寒暄不到三句,就会问:“你是哪一年的兵?”这是军中纪年法,当兵那一年是你生日,由此可推测你升迁快慢,是正常还是委屈。时间一长,我发现有两种语言居然可以并存:谈得不对路,立遭严正喝斥:“不能向组织上伸手,当了这么多年兵,还不知道这一点?嗯!”谈得入港,可得软语温存:“不要这样说嘛,组织上还是有考虑的。1968年的兵是该到团级位置了,剩下没解决的已经不多了嘛!”

  升迁另有制度设计,亦让我啧啧称奇。第一是横向平衡,无论是军事主官还是政工人员,一律由政治部而不是司令部提名行文;第二是纵向牵制,每一级单位提升干部,权限只及本级之下第三梯次,以免知遇之恩或袍泽之情。如我所在的那个院校,起初为副军,本院只能解决副团职任命,再往上,必须报军区空军,那就谁也不知道谁。后来提升为正军级,引起本院团职干部们一阵狂喜。

  西方学者多半幼稚,推断我们体制改革难以启动,是缺乏制度设计能力,我曾以上述两个制度环节,雄辩论证我们并不缺乏制度设计能力,问题并不在这里。我还曾面折一位资深教授,不能以境外模式来推测中国军人的职业反应。在那样严密的制度设计下,军人除了听从“党指挥枪”,不可能有其他反应。至于文革中部队支左,并不能用来说明军人干政,而是早已政治化的军队进入同一种政治,只是比文官多穿一身橄榄绿而已,后来不也是诺诺而退?那一年政治风波,我们大院里的主官与地方官员并无二致:有几天听不见党中央的声音,全都进医院养病,一旦中央表态,立刻出院,精神抖擞地开大会,念通令。这就让我恍然大悟:这个制度并不是没有“check and balance”,用来保障政治忠诚,是很有效的。所谓拉美式或南美式,还有苏俄式,那都是外国书读多了,一厢情愿,多想出来的东西。

  当然,在低级范围内是会发生低级感情的,即不仅“知遇”,而且“知知遇”。我的“知遇之恩”发生在1987年,来了一个老浙大毕业的训练部部长,圆脸,戴眼镜。他地主家庭出身,抗美援朝时参军,经历那么多运动居然没刷掉,等到改革开放,正逢干部知识化,枯木逢春,终于“从奴隶到将军”。也许是知识型干部,一来就抓知识课质量,我因讲课较好,被他看中,暂时摆脱霉运。他欣赏地方院校毕业的研究生,两个博士一大群硕士,与他相处很宽松。即以《渡江侦察记》陈述扮演的反派军官语,远远地喊他一声“军座”,他也不恼怒,加夜班嚷着要抽烟,他也让秘书照办。有一次临时出行,我只能从上海站军调处弄到一张硬座票,他也不嫌弃,很随便地与民工挤坐在一起。就这样跟他下部队,一年中从南走到北,总算知道了部队基层官兵的实情。


军中纪事(下

  我迟迟未在组织决定上签字,一开始有压力,待转业令下,反而转为主动。……后来遇到一个地方上的朋友,那一年他也要签字,大笔一挥,居然签出毛式三字:“知道了”。 如此神来之笔,一下子把我比下去,憋闷了许久,恨不得再有一次签字机会

  上篇写到随“军座”下部队了解基层实情,那倒真是军事机密了,不可妄说。谈军旅生活如何了断,是我个人“走麦城”,属凡人小事,则可言。
  我的麻烦就出在那个“知遇之恩”。“军座”来了以后,欣赏地方院校研究生思想解放,能给学员换脑子;1980年代军队院校也有新兴气象,本人尚未悲观,干得也不错,于是提前晋级。不料就是这个团职害了我,乐极生悲,还要从那场大事说起。
  大事来临之前,“军座”凭其气候敏感,感觉我要出事。承他关怀,令两位副手来寒舍提醒,偏偏那晚我出外与地方上朋友谈论事前舆情,说了很多错误的话,忧愤忘归。大校军官两道杠四颗星,两人四道杠、八颗星,齐坐在我那个不满10平米的小客厅里苦等,交相辉映。我妻子不知轻重,竟然打开电视,让他们一起收看当晚中央台,边看边唠叨,他们一言不发,或许是不便批评,或许本身就有共鸣。到半夜等我不归,留下一句话:明天一早上班前先去训练部,部长有急事。次日一早去,方进门,即见“军座”面容不对,也不问我昨晚去了哪里,就坐在办公桌后一个劲地扇扇子,神色焦灼。目送秘书出门、再关门,他才转过脸,一字一顿:“你今天听我三句,多一句没有:第一,前面的路还很漫长;第二,我不能看着你这一次被牺牲;第三,从现在起不出军营半步,我还能保住你,如不听,我将无能为力!”这是何等要紧的三句话?我居然掉以轻心,尤其没有听从他的第三句。下半年检查开始,即以团职划线。“军座”先此调离,虽未降职,人隔千里,看着这边检查,果然“无能为力”。
   我迟迟未在组织决定上签字,一开始有压力,待转业令下,反而转为主动。我自己也是事后才回过味:当事人未在处分决定上签字,属有案未结,地方可退回档案,不接;今年不接,明年不接,部队就会着急;当初安排处分,是上级某部门决定,如今处分影响转业,那个部门反过来又批评部队:为什么年年积压指标,留下这么长尾巴? 部队有苦难言,“上级”总是“正确”。如此一来,却出现一个奇怪的妥协局面:部队反过来找这个被处分者“谈心”,屡“谈”屡“不通”,就给他联系一些待遇优厚的地方单位,希望这个“尾巴”尽快走人。而“尾巴”到这时就可以翘起来,可以挑肥拣瘦,还可以提出一些“个人”要求。比如我那一次,第一年给我联系的单位是职位好:上海市某区武装部副政委,团级待遇不降,应该满意?这个职位对别人很合适,对我则显滑稽,于是很严肃地“感谢组织关怀”,不去;第二年联系的单位是收入好:东方航空公司宣传科科长,职位低了一格,“金票大大地有”,而且“专业对口”,你不就喜欢舞文弄墨吗?还是未去。这就到了第三年,地方上有一个很小的大学,大学里有一个很仗义的朋友出来转圜,三方达成妥协。部队抽走档案中不实材料,个人在处分决定上写“保留意见”,地方则趁火打劫,提出人可以要,房不能给,这个“尾巴”必须留住原来营房里。此时部队恨不得磕头作揖,立刻答应打劫者,人走房不收,赶紧送瘟神。
  这就是我去上海大学文学院教书的起源。后来遇到一个地方上的朋友,那一年他也要签字,大笔一挥,居然签出毛式三字:“知道了”。 如此神来之笔,一下子把我比下去,憋闷了许久,恨不得再有一次签字机会。还有一个憋闷,是当时这个大学确实很小,有弄堂味,星期五下午教师例会,能听到市声四起。1990年代初去北京,遇到孙长江——科技日报前总编、“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撰稿人。老前辈问我近况,我闷闷不乐,只说八个字:“上大如寄,淡进淡出”。他说我是“外省人”,有所不知:“当年有领导曾发话,‘这样的人只能到一个小的大学去!’如果他不小心说成一句——‘大’的‘小学’,你我又当如何?组织上的关怀还是应该感谢的。”闻言开怀,立刻知足了!
  那一年也顺便去北京某离休所,看望已经退下来的“军座”。他再不提那三句话,又送第四句:“到地方上去也好,后半生就在学术上努力吧。”
  我的80年代就是这样结束的。首先对不起“军座”,悔不该不听他三句言,辜负了老首长栽培。其次对不起部队,击弹六发,年均一发,但当年每天起床号一响,一骨碌爬起来出操,后改为每周两次,毕竟锻炼了身体。20多年前离开工厂,车间指导员老崔告诫我不可坐夜,研究生阶段越演越烈以致失眠,军号一响,革除文人恶习,刀起病除,干净利索。现在不跑步,只保持早睡早起,这是我惟一的军人习惯了,大概能到老死。

西望长安

  现在才知道,上世纪80年代有什么历史意义:英美发生“撒切尔—里根革命”,当改则改,当干则干,一改此前工党政府与民主党人的粉色混乱;文明世界自凯恩斯以来60年、越战以来20年的自杀未遂,就此结束,起死回生;而在中国,也在发生类似变化,如果确有“时代精神”,这一次总算一息相通,踩准了节拍。但在当时,我们这些历史系学生却不知晓这些“历史意义”,整个社会洋溢着返老还童的青春懵懂。能够感受到的是农民恢复了土地使用权,大地上飘起欢快歌声——“在希望的田野上”,写得最好的几句歌词是:“老人们举杯孩子们欢笑,小伙儿弹琴姑娘歌唱。”西出潼关去母校报到,火车穿过一望无际的庄稼地,乘客点唱最多的就是这首曲子,后来成为我记忆中80年代的背景音乐。到校不久,教授们观看内部录像:“英、阿马岛之战”,出门后不对我们讲看到了什么,而我们却看到了他们出门时的一脸肃穆。3年后毕业回沪,看到了里根访问复旦的车队。那时能够进礼堂听他讲演的人少而又少,我只是在戒严线外,看到了他的车队近在咫尺,一闪而a过。那根黄线的内外距离,恰好就是我们和外部世界的关系。

  80年代我完成研究生学业,印象最深的3位老师,一个是据说1919年参加巴黎和会的惟一的中国记者,后来发愤研究日本史的胡锡年。当时他年届八旬,穿着臃肿的棉裤说一口吴侬软语,就讲中日关系史。他私下对我说,“啥格是好文章?让外行看个热闹,让内行看出门道” 显然融合着他前半生为记者后半生为学者的双重血液。另一个有西洋背景的前辈,是30年代毕业于哈佛的朱本源,他刚从右派身份平反不久,开讲西洋史,英语好,常发技痒,半当中会突然停下来问:“这一概念的原文是什么?”至今还记得他在课堂上,抑扬顿挫地吟哦克罗齐名句:“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听说我选择做西洋史而且是思想史,他却叹气,欲言又止。我自己的导师何汝璧先生,应该说是恩师了,当时报考他的有本校本班本科生将近10人,而我只能填“同等学力”,自惭形秽。笔试成绩出来后,老先生发电报,说要来河南小县城亲自面试,两地相距千里,弄得我忐忑不安。后因他身体欠佳,才让我坐火车去复试。见面后,蔼然一长者,和颜悦色,才放下心来。他查看了我带去的所有笔记,提了几个问题,很快就结束了面试。

  入学后才知道他只要了我一个,而他在西北高教界可谓元老:抗战前即入党,后随彭德怀部队接管兰州大学;1976年复出后谢绝一切行政安排,回关中安心带学生,做教授。师母曾经私下对我抱怨,说当年在兰大,他“利用”职权,几次卡下她晋级调资。他们惟一的儿子也跟我说,老爷子在家还是个布尔什维克,有一次他在饭桌上对时局说了一些不恭敬的话,老爷子勃然怒喝:“你再说,我就打电话叫公安局把你抓进去!”但是我跟何先生3年,没见过他高声说一句,总那么低声慢语。1983年春天第一次跟他进京开会,他是高干,软卧,我是学生,硬座。凌晨时他高一脚低一脚,挤过好几节水泄不通的硬座车厢,非把我叫进软卧他的铺位上去补睡一觉。当时年轻,也可能是第一次睡软卧,头一挨枕即呼呼入睡。不觉天大亮,猛一起坐,车厢里满是阳光,旅客全已走完,服务员把另外3个铺位上的卧具整理好也已离去,只剩何先生这么一个高干,干坐在那里看着我穿衣服。他显然是想让我多睡一会,实在挨不过去,才下决心把我唤醒。多少年后回忆这一细节,不由感叹80年代师生关系此后在校园里再难复现,那时招得少,双方都珍惜,情同父子。1985年临近毕业,征求他意见,他显然是想留我。恰巧有华东师大陈崇武先生来西安讲学,何先生请他吃饭时指指我说:“我就这么一个学生了,你如果能帮他回老家,尽可先给他介绍。”在陈崇武帮助下,我告别西安回上海,此后与先生通信不断。后有一年遭遇坎坷,他闻讯后寝食不安,连连来信,有一封信这样写:“我昨天又去看了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唐僧好生糊涂,居然又给悟空带上了紧箍咒!”他都快80了,哪里会去看什么三打白骨精?我也不是什么悟空,他只是变着法儿写一则老年人的童话来宽慰,没有一句那一年那一辈人很容易出现的那种言语。春节到了,我还可以给他寄贺卡,那一年写的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那种言语我老师一辈在淡去,却在80年代同学一辈中很快复生。有一次研究生们大盆小碗地聚餐,酒酣耳热不免有些题外话。一位学古代史的同学估计是喝多了,突然发作 :“我警告你们,这样下去是危险的,总有一天要出事!”说完,“哐”的一声摔门而去,众人愕然。

  他并没有说错,我们那个年代就是那样结束的。那10年既有“在希望的田野上”,也有老同学留下那“哐”的一声。他现在已经在外国教书了,但这两种声音互为背景,还留在我的记忆里,萦绕不去。

一年高考一年题

  最近参加了一次凤凰卫视“鲁豫有约”的访谈节目,谈1977年的高考。栏目编导事先从网上搜索并下载了1977年以来全国高考作文命题的资料,我拿到手发现,这份东西有史料价值,用来反映最近30年意识形态如何从社会生活撤离,很有意思。

  文革是必须结束的,但文革是以文革的方式结束的,这就出现此后多年在文革的阴影中徘徊不前。如1977年作文命题,当时还不是全国统一,各省市自理,且看下面选题:

  一字不差,完全巧合的有陕西、山东和宁夏:“难忘的一天”。这是大陆学生从小学到中学做过无数遍乃至做滥了的题目,想不到会被三个省的“学政”同时看中,再次命题。可怜1977年插队落户那一辈多半三十开外,有些人拖儿带女,更多人满脸皱纹,为了争取上大学的机会,只能重返童年,再一次“装嫩”。

  与此类似的命题还有:“在抓纲治国的日子里”(上海)、“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北京)、“伟大的胜利——难忘的一九七六年十月”(吉林)、“在沸腾的日子里”(辽宁)、“难忘的时刻”(江西,理科),以及“难忘的日子”(广西)。

  重复率最高的是关于雷锋叔叔的命题。这份资料收集1977年的试题并不完全,只有25个省市。但以雷锋命题的就有3个省市:天津,“他像雷锋同志那样”;江西,“当我想起雷锋的时候”(文科);湖北,“学雷锋的故事”。

  继续鼓吹个人崇拜的有两个省份,一个是黑龙江:“每当我唱起东方红”,另一个是河南:“我的心飞向毛主席纪念堂”,其肉麻程度创全国之最。顺便说一句,我当时在河南,不幸拿到的就是后一份试卷,可以想象猛然看到这一题目是什么心情。此后我离开河南,对来自河南的新闻总是多一份关心,既痛心又痛恨。“祖国山河处处好,贫下中农个个亲”,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但是那里的官场与文场却分外虚假,一个信阳事件会饿死20万人。

  1978年始,全国统一试卷,情况发生变化。这一年不是命题作文,而是缩写,将一段将近2000字的会议讲话,缩写为500至600字的短文。那份材料显然是一个中央级首长讲话,题目为“速度问题是一个政治问题”,通篇乃文革遗风,却也反映当时的决策水准:一是要快,越快越好;二是意识形态领先,即使谈经济,也要提高到政治层面。这一讲话,到了经济学家手里,也可以当经济史史料来读。

  但有一个新的因素出现了:材料是政治性的,对考生的要求却是技术性的,而且是以技术性手段给前者缩水,缩回三分之一。你可以保留对这一类假话、空话、套话乃至傻话的反对,甚至蔑视,只要你缩写合格,缩小到600字以内,客观归纳,也不妨碍你得高分。

  我不认为当时的出卷者有什么微言大义,估计是顺着当时的普遍思路走?也没有看出那一段首长讲话有多么愚蠢。但是无意中留下了一段史料:材料是旧的,手法是新的,以技术手段缩水政治话语。如此新旧杂陈,恰好反映那一年整个社会面临转折的集体无意识。此后27年一波三折,影响最大的是“左”的意识形态,但是撤离得最多、最快的也是它。它是怎么撤离的?撤离时不知不觉,惊回首,才发现那一片乌云已经离得那么远。可以从这份史料看出端倪。

  此后1980到1999年的作文命题就养眼多了。有“父辈”、有“街头小店”、还有“机遇”、“尝试”等,剔出了意识形态,开始有了正形。如1999年的全国卷,材料作文:请以“假如记忆可以移植”为作文内容的范围,写一篇文章,题目自拟。这样的题目能调动学生多么丰富的想象?大陆学生缺少的就是想象。

  1993年的全国卷也很“民主”:有说明文和记叙文任选。说明文指定对象是“圆规”,写出其功能、构造和使用方法。通常高考作文只对文科学生有利:感情丰盛、词藻丰沛,但缺少更为重要的逻辑思维。那一次以圆规命题,不仅使理工科学生感到亲切,而且能使他们的作文从弱项变为强项 :层次分明,逻辑清晰,没有一句废话。

  转眼间1996年,又是一代人,儿子要上考场。他作文不错,数学也不错,我苦口婆心,劝他选理弃文,怎么也劝不回头。最后急不择言,以台湾新儒家徐复观为例:徐有4个儿女,全是选理弃文,原因在于为父者对他们说得沉痛:“选择文科不是受罪,就是犯罪!”

  不料儿子劝不回头,坚持报文科,而且还是哲学系。那一年上海市作文命题是“我的财富”,他居然把为父者言写进了作文,就把这个算作“我的财富”!第一场就考作文,我一听他这么写,心里暗叫不好,却又不能说,怕影响他后面几场考试。发榜后,作文成绩比我预想的好,居然高中。再一打听,原来那一年是复旦等高校教师下来批卷,不定撞上了哪位校友,见此儿少不更事,动了恻隐之心,也就含笑放过?总之,社会在进步,意识形态在撤离,他还算幸运。比比20年前我遭遇河南试卷那份呕心,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二安今何在

  他怎么会摆弄起灯谜,而且是大陆惟一的职业谜手?他能放弃那种思想棋手的颠簸生涯吗?这也是一个谜,而且是更大的谜

  听说徐晓文集《半生为人》终于出版,很为她高兴。这些文章都是围绕着1976年“四五”运动前后,这一代人的地下读书活动,以及此后承受的种种高压与不幸。她为此入狱出狱,有切肤之痛,甚至丧夫之痛,同时又避免了类似经历者很难避免的两种病态:一些人从此染上阴暗心理,再难恢复对人对事的正常信任;另一些人则定格在那一年代,明显落伍,却放不下英雄身段,陷入自恋。从赫尔岑《往事与随想》以来,中国也产生过那些人与事,却没有类似文本问世。多年前广东李公明发表“为什么我们同受苦难”,比较旧俄知识分子和中国知识分子的共同命运,见面后,我对公明说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同样的苦难,熬出的结晶却如此不同?”自有徐晓文章出,这一遗憾多少可以弥补一些了。
  三十年前我处于外省边缘,对北京城里同龄人的动静,有所耳闻,毕竟是千里之外,虽尽力打听,还是模糊。到了1982年春夏之间,河南省的一群朦胧派诗人在那个县城开一个小型会议,会议快结束时,一个与会者跑到我家来,低声说:“来了一个诗人,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些敏感而又神秘的经历,不敢接触,而他本人则一言不发,保持沉默。见不见?”当然要见,只可惜当时普遍贫困,我只能让妻子在家里煮一锅白菜面条等待。客人来了,中等个,国字脸,前额宽大,甚至有些谢顶,但双目有神,亮点闪烁。开始时我和他都有点拘谨,面条喝完,双方的心情都放松了,话匣子就此打开。
  他跟我谈了1976年起最近5年经历:此前他只是豫北某地一个中等城市里的采购员,爱好文学,写过一些手抄本流传的朦胧诗。1976年4月天安门广场事起,他卷入悼念周恩来、抗议“四人帮”的活动,办过一个民刊。此后不断有牢狱之灾,最粗暴的一次,是在家乡行路,突然有吉普车停下,跳出两个穿制服的彪形大汉,架起他胳膊就往车上塞,失踪几个月,老母亲哭瞎双眼。1976年以后长达3年的西单民主墙盛况,内部思想差异,以及兴衰流变,我都是第一次从他这里详细听说。当时相见恨晚,可惜他已经订好当天下午的火车票,只能怅怅送别。在那个陇海线上的三等小车站,我们留了一张合影,这就是我和二安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我已经收到研究生入学的录取通知,等3个月入学,专业是历史系的思想史。1980年代初叶研究生比今天扩招后的数量少得多,社会期待与当事者自我期许都很高。入学典礼上,校长的致辞是:你们是国家队,不是省级队,千万不要低估了大好机会和大好时代!同学茶前饭后议论的公共话题,多半是本行本业各位导师的神话,以此自炫;或者是谁在本专业的国家级杂志已经发表文章,暗中较劲。记得历史系的同学有一次议论“古今学衔换算”,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相当于科举制下的什么名目?童生、秀才、举人,一级级换算,最后皆大欢喜,恨不得欢呼起来:相当于“翰林”,原来我们已经是“翰林”了!应该承认,二十年前的“翰林”比今天的研究生普遍用功,青灯黄卷,晨钟暮鼓,不敢有丝毫松懈。但“文革”结束才5年,国家话语在新一代知识分子中这么快恢复,成席卷之势,我多少有点不能适应。一方面是自卑,毕竟跳过了大学本科四年,孤陋寡闻,积累的本专业名师名家的谈资太少 ;另一方面也有点不以为然,蛙声一片,也还是在井底,真正的思想者是在院校大墙的外边。后一种想法很少有共鸣者,但肯定与我入学前与二安那一个下午的长谈有关。
  第二次见到二安是12年后,我已经在上海工作。有一次看到电视转播那一届全国灯谜大赛冠亚军获奖,荧屏一闪,几乎不敢相信。第二天赶到那个会址去询问,曲终人散,举办者告诉我得奖者的姓名与籍贯,我才相信只能是他。怅然许久,写了一篇文章,发在当时的《文汇报》上,不能细说,只能隐约发一番感慨:
  自从离开那个黄土弥漫的省份,最后怀念的也就是他了。十多年前我们有过一次长谈,分手在灰暗的铁路边。他有过那样辉煌的思想经历,在当时的思想棋局中,可算得业余八段。他怎么会摆弄起灯谜,而且是大陆惟一的职业谜手?曾经沧海难为水,他能放弃那种思想棋手的颠簸生涯吗?这也是一个谜,而且是更大的谜。
  不料二安居然看到了这篇小文,不久赴漳州参加另一届灯谜大赛,途经上海约我见面。我和妻子摸到浦东一个很落乡的旅馆见到他,已经是人到中年,气色憔悴,一看就知道这些年过得非常艰难。他告诉我自从12年前分手,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最后找到一个群众文化馆,操弄起灯谜这一“民间传统活动”,勉强糊口。即使如此,还是有各种干扰,使他日常生活不得安宁。
  自有徐晓文章出,这一代人的整体遭遇总算没有埋没,但还有多少失踪者尚在水面下挣扎?写这篇小文的时候,这本杂志庆生一周年,主编来电话约写贺词。想到徐晓最近的书,想到二安的遭遇,只能说四句话,其中两句就是为二安而言:
  希望这份刊物不仅记录正在活跃的“人物”,还能追踪已经消失的“人物”,有助于理解历史走到今天,曾经错过了多少三岔路口。
  希望这份刊物不仅能记录大人物,还能给小人物留下缝隙,让他们在这里能透气呼吸,有助于人们承认历史并不是“奴隶们”创造的,但也注视奴隶们的“沉默”和“忍耐”。

一之二三事

  1977参加过高考,录取通知发来时,因返沪探亲,耽误了。是时年轻,挥霍青春不知惜,第二年犯傻,居然不报名,意欲以更长时间复习,考出更高分数,非北大、复旦不入。夫妇俩闭门谢客,面对面复习了一年多,志在必得。终于熬到1979年开春,晴天霹雳,政策突变,不允许已婚者参加高考了!我们曾给当年的高教部长蒋南翔写信,请求破格允考,渺无音信。无奈之下,去乡间公社以一包喜糖的贿赂,开出了一个离婚证书,满以为在上政策不允,在下离婚适应,总可以再进考场了。不料我所在的子弟中学支书与校长有隙,支书怀疑我得到校长支持,宣布我是假离婚,不得报名;又已离婚,不得回家居宿,一旦发现,以非法同居论处!这一来鸡飞蛋打,高考不得与,有家不得回,每天晚上夹一张草席到集体宿舍打游击,东住一晚,西住一宿,成了一件人人议论的丑闻。就在这个失魂落魄夹草席外宿的背运关头,厂里第一把手换人,张一之接任,来到了豫西山区。

  张乃冀中人士,华北危机时,毁家纾难,遂为三八式老干部。1949年进城,位列河南省审干小组组长,参与选配地、市级领导班子,纪登奎即出自其笔下。至“文革”前,官至省委秘书长。“文革”乱起,家庭破碎,避难于豫北农村老大娘枯井下,幸免一死。“文革”结束,老大娘将女儿许配给他,重组草根家庭。省委意欲恢复他原职原位,为其婉拒。只问:现在最需要干部的地方在哪里?答曰:大中型厂矿,急需整顿。张微服上任,到厂第一天,即听说上述丑闻,遂开座谈会,摸情况,找当事人谈话。一星期后,那个支部书记很快调离。与我谈话时,开篇即是:马上回家,恢复家庭。第二句是:高考不得与,为何不考研究生?我后来转向,以同等学历报考研究生,就是从这里开始。

  岂料研究生考试也不顺,发榜后,受到不公正排挤。张闻讯,义愤填膺,又问:告,还是不告?答曰,告。一之正濯足,闻言“告”,转嗔为喜,抬足出盆,手书两封:一致省文委主任,二致高教局局长,详述两人相貌特征、家庭住址,以及如何找到他们本人。这一细节今日回忆尚栩栩如生,如《史记》中言,颇有刘邦见寒士之古风。

  张之古风,不仅于此。前文(《薛班长住院》)说到有一个老干部夜晚在家接待工友涨工资申诉,不断握手,人太多,手都握肿了,即为他接任不久的实事。另一个发牢骚说“白天的事管不了,夜黑的事还要管”?也是老干部,张事后闻言,只评有一句:“失去了共产党员的光泽!”厂里医生送他去郑州看病,竟把他战争年代带出的一件虎皮大衣失落在火车上,工业化时代到哪里去补办虎皮大衣?只能换上一件羊皮的。有左右评论:一头老虎要吃多少只羊,才能养成一身虎皮?张为安慰肇事者,只说羊皮就很好,严禁左右议论。为咨询化学工厂业务,他竭诚请教一个复旦毕业的老大学生,站立门前,静候多时,传为美谈。张初来,乱局如麻,工厂濒临解散,经他整顿,立见起色,避过1982年国民经济“关停并转”之厄运,四千工友保住饭碗。生产恢复后,急需临时工,夫人无职业,尚在生活区卖冰棍,左右不忍见,遂安排其进厂替补。张大怒,立逼夫人辞去临时工,还是卖冰棍。

  我离厂前,正逢“历史决议”颁布,否定文化革命。数千人端坐小板凳,听张一之三小时讲演,竖耳静听,不厌不倦。20年前之豫西山区,民风、官风皆闭塞,骤然否定“文革”,上下惶惶然,不知依归。听一之长河万里,历数毛泽东晚年大错,从反右、反右倾起,经3年大饥,饿殍满地,直至“文革”大祸,醍醐灌顶,如梦方醒。20年后携家小回厂探望,还记得那场报告,问他是否有秘书起草,张慨然笑曰:那是我40年煎熬心得,早就想说,不得不说,岂有秘书能起草? 河南何难?难在留不住人,我要留你做秘书,你不也走了?

  直到那时方明白,当年他有过留我的想法,却不说,支持我考研究生,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直至离开。而我欠他太多,就那样走了,何以报之?他为我排难解纷,甚至到离厂以后。1985年我学校毕业回沪工作,调家小返沪,却遭到新任厂长刁难。一之甫离休,赴上海治病。随行人员预定南京路外滩和平饭店,他嫌奢华,退房,搬至沪西小弄堂。我骑车费多时,才在曹家渡附近找到那家鸡毛小店,室内逼仄,光线灰暗,两人只能并坐于床沿叙旧。言谈中听说我新遇困难,立刻打电话催问。在他不断过问下,那边放人,家庭团聚方告解决。

  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一个清官、廉官、好官、开明官。以后也多少见过一些,总不见如一之者。文有省委书记,武有军、师、旅长,贤与不肖,总是不及。友人自中原来,诉说化工厂脱困返困,数千人欠薪七个月,一之困守豫西小城,有种种蹇迫不忍闻,遂提笔写此小文,不写不足以平心忿。儿子做记者,属新人类,从不为当官者言,幼小时见过一之,听说老人晚境困顿,亦长叹: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像张老那样当官的了!我说:张老非神圣,或也有失手的时候?比如那个交接班,前后任不啻霄壤,恐怕他至今也会抱恨。儿子抢白曰:这又岂能怪他?不选不袭,指定一人交接,这不是远古禅让吗?禅让制下,岂有新贤?保一年,保不住三年,保一代,保不住二代,这不是他个人能左右的!

为什么总是好人倒霉?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我们自古以来的信条,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好像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记得小时候看过一则寓言故事,说是在一条沟渠旁边,有座小庙,庙里的神像都是木头的。一日,一人过沟,为了方便,居然把神像搬下,横在沟上踏着过去了。不久,又来一人,见状大惊,连呼:罪过,罪过,连忙把神像扶起,擦拭干净,复归原位,还拜了几拜,方才离去。庙里的鬼卒对主神说,大王,你一定要惩罚前边的那个人。大王说,要罚就罚后边的这个。鬼卒不解。大王道:前面的那个都不信了,怎么罚他?
    社会的现实似乎也跟这个“大王”一样,人们总是惩罚那些对他好的人。被肇事车撞伤的人,最后往往反咬那些救他送他到医院的人。公交车上抓小偷的见义勇为者,到了警察那里,被偷的事主,却往往不作证。希望工程一对一的捐助者,常常被没完没了甚至没有道理的索要缠个半死,如果你把家庭住址联系方式都给了人家,那么最后往往不得不搬家换电话了事。不仅社会上如此,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家有几个儿女的,长大以后,真正对老人好的,却往往落不下个好儿,“养命儿子不孝顺”,是句古谚,也是真理,老人埋怨最多的恰是那个给老人养老送终的儿子或者女儿。
    说起来,人人都希望别人对自己好,希望自己碰到的都是善意,净是帮助。无论是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外面的陌生人也罢,大家都希望碰上好人。如果某一天,出门碰上了笑脸,被别人帮了一把,无疑都会对自己说,今天运气真好。反过来,除了某些受虐狂之外,没有人希望别人对自己不好,如果摊上恶言恶语,甚至阴谋算计,都是令人不快甚至难受的霉运。可是说起来也怪,在社会现实中,我们自己的行为意向,却并不鼓励那些对自己好的行为,如果一个人对你好,一次两次可能还会道声谢谢,时间长了,就不知不觉认为是应该的,如果一旦某一天人家对你不那么好了,你甚至可能为此勃然大怒,好像人家一直都欠你似的。有的时候,有的人对于对自己好的人,当面也许还能说声谢谢,一转身就会嘲笑人家傻,憨,冤大头。
    鲁迅先生说过,中国人对于恶神,比如动不动就放火的火神,往往尊敬有加,供着敬着,对于那些老实八交的神,比如灶王爷,则能欺负就欺负。其实我们对人也是这样,对恶人怕且敬,对善人欺且谑。最极端的例子发生在日本,那里有对中国人不友好的右翼,也有对中国人始终友善,并施以援手的好人,然而,却偏偏有中国人抢劫杀害了一直热心帮助中国人的人。
    当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像我说的那样,但是这种不鼓励好人好事的行为,却普遍存在着,很多人,都在某一时,某一地,有过类似的想法或者做过这样的事。一个我教过的学生在临毕业的时候对我讲,说我们这些学生,从来不想着对那些好老师好,因为这些老师是好人,即使我们不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我们好,我们只讨好那些恶老师。也许,我们这个民族太理性了,太精于计算了。昧心咬救者的被撞人,怕的是肇事者万一找不到,医疗费没有着落;被偷的人不肯举证,是担心小偷报复;被捐助者死缠捐助人,是因为他们可能只有这一根稻草可抓,至于日常生活中我们不善待好人,是因为我们从心底里认为,这些人不对他们好,他们也会这么好,而自己的“感情投资”,应该放到更值得的地方去。
    在很多更为精明人的眼里,希望别人对自己好是一回事,自己报偿不报偿这种好则是另一回事。他们在希望别人的,是傻一点,更傻一点,而对自己好,往往就是这种傻的具体表现形式,而对自己,则希望精一点,再精一点,不仅希望自己天生精明过人,而且还要刻苦学习,中国的四大名著,要论文学价值,《三国演义》最差,但除了某些纯情少女之外,真正受欢迎的,恰是《三国演义》,因为里面有太多的谋略。同样,《孙子兵法》这样的书,真正用在战争上其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这一点,李零先生有考据),但是大家却不约而同地把它用在官场角斗,商场厮杀以及人际关系的处理上,《孙子兵法》还不够,大家更喜欢的是阴谋大全《三十六计》,欣赏笑里藏刀、借刀杀人,甚至美人计的境界。
    我们不知感恩,却谙熟阴谋,将别人的善意和帮助,也放在智慧和愚蠢的二元格局里评判,在暗中嘲笑别人傻的同时,炫耀着自己精明。殊不知我们的精明,往往只体现在自己鼻子底下几寸的地方,不知道自己的精明的算计,实际上在长远来看其实是损害了自己,而且损的非常彻底。
    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们丧失了让自己过得更好的能力,仅仅满足于在戕害周围人的过程中分润一点余沥。醒醒吧,戕害自己的国人!

雷峰、红卫兵与人的社会化

  社会化是一个人为应承他即将独立面对的社会所必须的角色预前准备与生活体察学习过程。因而,社会化也可看作是一个未成熟的准社会人学习“社会生存知识、社会交际技能、社会角色扮演、社会价值取向、社会快乐支撑、社会人生选择”的青春化成长与成熟过程。

  雷峰曾经被作为社会小众的“伟大领袖”确认为值得向作为社会大众主体的“青春小子”推荐的“社会化”效仿范型楷模。

  由此,“学雷峰”也就在掌握“领袖话语权”的人士及其“政党”和“政府”中“个性认知丧失了的附属”的“无恶意”悄然推动下,作为一场声势浩大的“青年社会化运动”勃然展开。然而,两三年实践下来的结果,却是由此滋养出整整一代没有“自我灵魂的、盲从与任人支配的”用“接班人”名义命名,却最终被明命不准许“接班”的新青年——“红卫兵新人类”。这终极结果是让我们的社会和历史显得格外尴尬与酸楚的!

  学着雷峰,整体效忠。跟着“圣人”,造反冲锋。于是便有了“不爱红装爱武装”的“红卫兵大军“的集体显现,于是便有了“伟大领袖”在“华表”映衬着的“天安门城楼”上八次大召见。可是,春阳未尽,秋已至。忽啦啦,一阵强风摧人倒。一夜之间,“数百万红卫兵大军”便集体遭遇到了由“微笑变冷峻”后的“伟大领袖”的批判!接下来便是“红卫兵”整整一代人的“社会化”路径被否定:“发配”的“发配”,“接受再教育”的“接受再教育”,定位“三种人”的定位“三种人”。他们也因此成为被“国民教育体系抛弃的一代”,成为不得不“下乡的一代”、“支边的一代”,成为被“大集体容纳的一代”,延续到今天,并最终成为社会改革浪潮中“下岗的一代”、“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一代”。演变至今的这结局让人观来着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一场以“阳光普照恩惠”开始的“学雷峰青年社会化运动”,到后来竟引发了引动全国的以“潘晓”为形象代言的“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的社会大疑惑与大讨论。

  但后来社会上那些被“优先解放”而“翻了身”来的某些自喻操持着“主流话语权”的“大爷们”在评述“雷峰与红卫兵”现象时,却只言红卫兵的“恶”,不言“红卫兵”被谁错误导向“恶”;只言“雷峰叔叔”的“温顺”,不言片面强调“雷峰叔叔”的“温顺”最终会导至的“集体失语”而“盲从行事”。

  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学雷峰”与“红卫兵社会化运动”是有密切关联的!

  要肯定“学雷峰”,就绝对绕不开对“红卫兵社会化运动”行为的肯定评价!

  要否定“红卫兵社会化运动”,就不得不检讨“学雷峰”究竟给了“红卫兵”哪些“集体有意识”与“集体无意识”的负面影响!

  按虚拟的“主流”官方话语:红卫兵不好!是因为他们是大革文化命的“造反派”,是“灵魂跨掉了的一代”,是“无政府主义感染的一代”。而雷峰好!是因为他是“毛主席的好战士”,是最听“上级的话”的循规蹈矩的“拧到哪就到哪”的“螺丝钉”。

  可细想想:是什么样的“青年社会化楷模学习运动”最终把“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青春学子引向异化之路的?是谁把可持续抱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纯洁而崇高目标的一代清纯少年教育辅导成“大革文化命”的“狂热宗教徒”的?是谁让整整一代原本昂扬向上的“红卫兵——毛泽东的孩子们”最终丢失掉自我灵魂而陡然演变为“历史罪人”的?

  看看一代人悲戚与酸涩的成长史,是该感恩“大救星”似的洗掉灵魂的“东方红新教伦理”(盲从)教育?是该感恩抽调“自主意识”的被人“拧到哪里就到哪里”的做“螺丝钉”(禁欲)教育?是该感谢1963、1964年“纯正”的“学做毛主席的好战士”的全民“学王杰”、“学雷峰”(洗脑)教育?

  看看过去被抽调灵魂主见,如今依然缺失灵魂主见等待有人来“拧”的大批已经开始锈蚀或正在锈蚀或已被锈蚀掉的大批待刚失业的中年“螺丝钉(下岗工)”?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以为虚拟的“主流文化”推崇《东方红》的实质也是在有意无意把它作为一种“宫廷教义”来看待。事实上,透析《国际歌》,你会看到它其间包容着的实质是一种助人向上与前行的普惠精神!

  的确,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要靠的就是作为真正独享公民权利的“你自己”。

  有自主意识,关心国是,学习知识,操练技能,善于就业,敢于创业,坚持纳税人的权利与义务,宽泛社交,按个性化需求去谋取宪政民主所还原的个人所渴求的多元化快乐,这或许才是知识经济时代有灵魂导航、有价值述求的现代人的必然行为追求与选择。

  在不能充分就业或全球就业困难的新经济时代,学没有被政治家异化的原型“雷峰”应该说是有一定做人价值的,但学比尔•盖茨、学张瑞敏、学杨元庆、学吴士宏、学毕淑敏、学张朝阳、学马云、学陈天桥、学“超级女声”群体、学“梦想中国”作为、学你愿学的符合你个性特征与习得文化特征的某一个具体人——你的偶像、你的父母、你的同学、你的同事、你的孩子、你的网友,往往更具有做人的本真价值。

  既然你的努力本身就能拯救你,那你还希冀什么“东方红”呢?

  “西方红,太阳落。中国还不照样出了个邓开拓。”

  所以,在旧的“神明”被彻底摧毁以后,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期盼或依附一个“大救星”。

  在一个全球追逐宪政民主、期待宪政民主大开张的新时代里,在一个共产党的总书记胡锦涛都认定“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法制化的公民社会里,在一个政府高官国务院总理温家宝都认定“现代政府必须亲民”才合格的市民社会里,你就是你的上帝!

  你以为呢?

“法国人民革命斗争示意图”

 
   
    关于1968年法国的五月风暴,现在不很被提到了。有时候,中国人喜欢把这件事与文革类比,好象法国人是受了当时中国人的影响—-至少当年的中国媒体是这么说的。
  如何处置因社会矛盾加剧而发生的大规模街头政治?因为有了此后8年、21年在中国发生的事情,我们的思考都会比较理性一些。
  回顾1968年的事还是有意义的:
  戴高乐任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总统后,推行了一系列内政外交政策,使法国经济发展,国际地位获得提高。但独立发展核力量耗资巨大,遭到左翼和右翼的反对,总统的独断专行引起人们的不满,政府反对罢工的立法导致工人的反抗,削减小农户的政策也激起农民的抗争。由于经济情况不好,失业人数多达50万,青年学生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威胁。1968年各种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以青年学生为前导,法国掀起了五月风暴。
  3月,巴黎大学农泰尔分院出现了学生运动,要求改革学校的教育制度。5月3日,为抗议大学当局开除学生运动领导人,巴黎大学学生罢课并占领了大学校舍。警察封闭了农泰尔分院,驱散了巴黎大学的群众集会。为抗议警察的暴行,全国各地学生纷纷罢课游行。在巴黎,学生筑起街垒同警察对峙。5月中旬斗争进入高潮。
  5月12日,工人举行罢工,声援学生的斗争,要求每周40小时工作制,保证每月200美元的工资。5月13日,学生、工人联合举行总罢工总罢课,巴黎20多万人涌上街头,高呼反政府的口号,进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5月14日至18日戴高乐访问罗马尼亚期间局势大大恶化,学生占领学校,工人占领工厂,水陆空交通停顿,工厂停工,商店关门,整个巴黎陷于瘫痪。罢课罢工还席卷了法国90多个省,农民也要求提高农产品收购价和降低税收。
  戴高乐匆匆回国,以军队为后盾,同工会和企业主代表谈判,于5月25日达成协议。政府基本上满足了工人和职员提高工资的要求,要求工人复工。政府允诺改组,国民教育部长辞职,实行教育改革。5月30日,戴高乐宣布解散议会进行新的选举。此日,几十万人在巴黎街头游行示威支持总统的政策。次日,戴高乐改组了政府。6月12日,政府宣布禁止游行示威。6月16日,警察进驻巴黎大学,拘捕了学生运动的骨干分子。五月风暴逐渐平息。6月举行议会选举,戴高乐派获胜。戴高乐为了避免“五月危机”的重演而进行了改革。国民议会于10月10日通过了建立大学自治和安排大学生参与高等教学方面的法律。局面逐渐恢复正常。
  就在法国学生游行以后,中国的地图出版社编制出版了这份“法国人民革命斗争示意图”。本图两面,正面为毛语录:“可以肯定,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和一切剥削制度的彻底崩溃,世界上一切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的彻底翻身,已经为期不远了。”这是从上个月毛支持美国黑人的声明中摘的。下面是制式的法国地图。
  有趣的是背面,即“法国人民革命斗争示意图”。4个图例分别为“工人罢工和学生罢课”,“铁路中断”,“港口停航”,“飞机停飞”;文字说明中说:“具有巴黎公社战斗传统的法国工人阶级大造垄断资本的反”,“法国工人运动和学生运动汇合成一股强大的革命洪流,猛烈冲击着法国垄断资产阶级的反动统治。”云云。
  1965年,中法建交。本图作为国家公开出版物(统一书号12014·695)公然赞扬“造”一个建交国家政权的“反”,这显然有违外交惯例。1967年,〈地图战报〉的出版动机是由于掌权的一派“想突破以前不允许出版政治性强的时事地图的旧框框”,看来这个“框框”被突破以后,出现的就是这种失控局面。
  可以给我们更深刻反思的是:建立在阶级斗争理论基础上的对待现代社会冲突的那套理念和方法,不但违背历史,而且为害人民。今天中国外交处理类似事情,不以意识形态为据,一般都表示“理解和尊重本国人民的选择”,这就是现代国际政治规则了。

资料:中国国民党宣言宣布中国共产党罪状

   中国共产党受卢布之豢养、奉第三国际之命令、叫嚣隳突、向为国人所不齿、及民国十一年秋、共产党徒陈独秀等声称愿以个人资格加入中国国民党、信仰本党主义、谨守本党党纲、服从本党纪律、本党总理素抱既往不咎与人为善之怀予以容纳、彼等寄生其中、渐形滋蔓、置本党之主义党纲纪律于不顾、仍惟卢布之豢养是重、惟第三国际之命令是遵、破坏本党之言论举动、层见叠出、各地同志及中央监察委员提出弹劾、力主曲突徙薪、旋经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加以严重之训令、彼辈犹怙恶不悛、于是本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开会于西山总理灵前、决议开除共产派在中国国民党之党籍、不幸我纯粹同志之间、对于此种议决、尚未一致执行、彼辈乃随革命军之进展、得益张其凶焰、不惟本党基础、日濒危境、即国家社会、亦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

   

    同人根据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之决议、及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之付托、奔走呼号、不敢告劳、特胪列共产党破坏本党破坏国家破坏社会之罪状如左、

   

    一、破坏本党之罪状、共党分子既以个人资格加入本党、自有忠于本党之责任、而彼辈何如者、其对于主义也、既借口民族自决、世界革命、以破坏民族主义、借口无产专制、以破坏民权主义、借口阶级战争、以破坏民生主义、复谓阶级战争为三民主义之基础、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即本党之主义,更谓祇问革命、不问主义、离奇怪诞、故与总理三民主义演讲违背、至民生主义即是共产主义一语、自有真谛、彼辈忽而利用、谓民生主义即马克思之共产主义、忽而仇视、谓民生主义不是共产主义、甚至征求党员之启事、拋弃民族民权、仅云达到总理民生主义之目的、今则打倒三民主义之口号、公然吶喊、打倒三民主义之标语、公然张贴矣、其对于党史也、既云辛亥革命、为单纯排满运动、又云民国十三年以前所流之血为兽血、视死如归之先烈、蒙其侮辱、硕果仅存之同志、被其谩骂、而双十节改为警告节、双五节改为马克思纪念、种种拟议、均为消灭党史之明证、其对于总理也、欲以爝火毁日月之明、总理电吊哈丁、诋为忠孝洋大人、总理北伐、诋为避免与英帝国主义冲突、总理北上、诋为与军阀妥协、迨总理逝世、彼辈阳为追悼、阴行庆祝、进而加马克思列宁遗像于总理遗像之上、蒋介石同志所谓污蔑总理人格、抹煞总理历史、洵确论也、其对于同志也、离间挑拨、今日曰某也左派、莫也右派、明日则自居为左派、而指非共产分子之同志悉为右派、更有所谓旧右派、新右派、极右派中派、种种名词、借乙之力以倒甲、甲倒而乙为刍狗、借丙之力以倒乙、乙倒而丙又为刍狗、如是递嬗、靡有穷期、是以纯粹同志、囚者囚、逐者逐、凡窥破其狡谋者、又以勾结帝国主义勾结军阀反革命不革命反动分子反动派等、莫须有之罪名加之、工界中坚、反指为工贼、军界领袖、反指为独裁、最近则畴昔扶助彼辈之同志、不曰代表封建思想、则曰昏庸老朽、而投机取巧攘权夺利之徒、彼辈正如胶漆之相投也、凡兹言论举动、绳以纪律、死有余辜、何况去年三月之中山舰案、今年三月之武汉会议、其罪状尤暴露无遗乎、

   

    一 破坏国家之罪状、本党总理孙中山先生临终遗嘱、致力国民革命之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而受屈民族必须先将我民族自由平等之地位恢复后、方可讲世界主义、孙先生更于民族主义演讲丁宁诰诫、本党纯粹同志、懔此遗教、继续奋斗、瞬越两年、共产党辄唱中国革命为世界革命之一部分、吾人须服从第三国际指挥、苏俄是工人的祖国、列宁是我们革命的导师、世界革命成功万岁、鲍罗庭万岁、种种口号标语、缘之而起、其操纵之湖南伪党部通电拥戴鲍罗庭、卖国无耻、已视韩国之一进会为甚、更公然谓孙先生联俄、非拟平等待我为标准、奴颜婢膝、恬不知差、复日思对外暴动、以引起世界第二次大战、若恐中国覆亡之不速、其手段且较石敬塘、秦桧、张邦昌、吴三桂等为卑劣、外蒙名为独立、实则为俄附庸、彼辈乃曲引承认国内弱小民族自决权一语篇之弥缝、殊不知对于国内之弱小民族、政府当扶植之、使之能自决自治、规定于孙先生手着之国民政府建国大纲、曰国内、曰政府、界限何等明了、而共产党操纵之武汉会议、借本党之名义、承认与外蒙互派代表、如是自次、则满族自决、而东三省亡于日、藏族自决、而西藏亡于英、共产党虽欲尽与中国之版图、献诸苏俄而不可得矣、其它如俄国归还侵地、仅悬虚文、把持中东路、见诸事实、彼辈更掩护不遗余力、祸机所伏、共产分子之人心、悉归化于苏俄、而全国版图、将为列强与苏俄所瓜分、打倒帝国主义,亦不过其口头禅耳、结果则中国成为帝国主义者之囊中物、盖苏俄为柔性之帝国主义、其它各国为刚性之帝国主义、吾人以反抗帝国主义为职志、在排除任何国家之政治侵略、经济侵略、彼共产党即为政治侵略经济侵略之伥鬼、亦云打倒帝国主义、直掩耳盗铃矣、

   

    一、破坏社会之罪状、民众运动、为社会改造所必经之过程、频年以来、民众觉悟、局外从事反抗帝国主义、对内从事打倒军阀、如怒潮春笋、不可遏抑、苟无共产党破坏其间、则残余军阀、崩溃在即、节制资本、发展实业、人民精神上物质上之生活、日即于充足均匀、有可断言者、乃共产党专以牺牲民众利益为能事、煽惑欺骗无所不至、死者、吾纯洁之民众也、伤者、吾纯洁之民众也、失业者、吾纯洁之民众也、而深居简出之共产党、则藉是以领俄国之津贴、募国内之捐款、腰缠累累、而死伤与失业者鲜闻稍获其余沥凡遇民众运动、莫不如是 京汉路工惨案、五卅惨案、沙基惨案、其尤显然者也、最近上海罢工、数百青年工人死于槍刀之下、直接杀之者李宝章、间接杀之者共产党、以共产党给青年工人以李宝章已允许演讲散传单、青年工人乃不及正当防御耳、我四万万人中、农工为数最多其处境亦最苦、亟须改良待遇、提高地位、毫无疑义 顾农工之指导、有赖于知识阶级、农工之发展 有赖于中产阶级 合之则俱利、离之则俱伤、共产党以打倒知识阶级打倒资产阶级为幌、拆散知识阶级资产阶级与农工联合之阵线、复以该党之流氓地痞、把持总工会、农民协会、擅设纠察队劫制群众、任意骚扰、任意拘捕、任意鞭挞、任意杀戮、任意牵缚游街、任意没收货物、任意敲诈商民、任意压迫自由、贿赂公行、睚眦必报、有绅背劣、无土不豪、而真正农夫工人、田不得佃、工不得作复困之以会金月捐 重足侧目 誓与偕亡、国民政府或地方政府、偶尔取缔、则诬为摧残农工、鼓动罢业、以致交通阻塞、商肆停闭、物价飞腾、金融枯竭、军饷拮据、庠序鞠茂草、礼义廉耻荡然无存、革命军甫临上海、各界喁喁待治、及共产党挟伪市民政府与武装纠察队以横行、布流言蜚语以恫吓、租界如遇大敌、市民顿现恐慌、长此以往、固有生产、胥将废辍陵夷、更无产之可共、而乃招摇于众曰共产共产,是不啻先掠入之饼为已有而画饼以充人之饥也、共产党破坏本党、破坏国家 破坏社会之罪状、已如上述。同人力薄能鲜,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贻误本党、兼以贻于国家社会、自惭无地、积疚弥深、差幸本党纯粹同志、烛奸虽有后先、御侮尚无彼此、国人以爱国家爱社会之故、表同情于本党、匪伊朝夕、所望声应气求、作中流之砥柱、焦须烂额、救大厦于焚如、用掬诚悃、惟国人共昭鉴之、

   

   

    中华民国十六年四月七日 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

  选自中华民国十七年出版之《清党实录》

樊百华:中国医乱

   除了当官的按部就班混日子捞好处,专政工具暂时还算忠实地支撑着黑暗,共产党所谓“稳定”的中国已经是一个极度混乱的中国。这里简单说说不断拿民众性命作牺牲的“中国医药”之乱。

方兴未艾的平价药店频遭黑色扰乱

   共产党坏事一干一个准,哪怕是一件小小的好事都做不成或者做不到位。比如医药分开,口号已经喊过七八年了,却还在小范围试点。对于民众的疾苦,共产党真是好脾气,总是那样不急不躁的。

   几天前的南京电视台“直播南京”报道:南京两家平价药店遭到不知来路者的恶意抢购,上百种平价药被席卷而空。很多市民来到平价药店,望着空空的药店露出来一种不祥的茫然。

   几年前的南京白下区法院,曾经就王海打假索赔,判定王海败诉,依据是“王海不是为了消费而购买商品的消费者”,不是消费者就无权打假、就不构成打假。眼睁睁假冒伪劣就在王海面前神气活现、手舞足蹈起来:你见过克林顿又怎样?告诉你,你那是一时半会儿充当外交工具、人权摆设而已!是的,王海的担惊受怕、连连败诉等等,克林顿当然不知道。可是这些平价药店遭遇的抢购是批发采购吗?当然不是,药店是按零售价被抢购的;是消费行为吗?需要什么力量来调查呢?人民公安没有介入,药店或者消费者有精力有胆量调查吗?

   好奇怪的中国,这岂不是说抢购可以永远继续下去吗?上访代表动不动被说成妨碍公务、扰乱社会秩序,写两篇文章往往被加以煽动罪,这样的导致老百姓买不到便宜药的抢购,却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行其道,而甚至连身份、意图都得不到调查,遑论以破坏社会秩序处罚刑拘,这中国的黑社会化岂不是朗朗乾坤畅行无阻了吗?

   以前只听说平价药店大多为私营,因为匿名力量在租房、地段、进货渠道等等方面肆意设难,屡开屡关、饱尝辛酸。直播南京报道的恶性抢购在很多地方都有发生。例如山东威海市今年3月份开业的惟一一家平价药店,开业后头3天连续遭到抢购。据药店跟踪,抢购系十几家非平价药店请了不知来路的人干的。在北京也发生过多起。2005年1月间,北京市宣武区一家叫做“天天好大药房”的平价药店开张了。据店里的人介绍,本来库存量足够一个月的销售,有的品种几乎是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大药房副总经理谢骁威在开业当晚表示:“太难了,压力太大了!”

   何止困难压力,让我说就是官场、厂商、医院构成的既得利益链,所开始露头的黑社会苗头。据报道,也是在首善之区北京,就在“天天好”遭抢购的同时,一家位于京城新街口街道服务中心的利君堂大药房,南门临街的门玻璃被不明身份的人砸碎。2005年1月12日下午4时,《北京娱乐信息报》记者在现场看到,药房南面2米多高的大玻璃门上还留着被砸的痕迹,整块玻璃已经变成网状,中心有两个洞。据药房办公室人员介绍,是日凌晨2点多,随着“咚,哗”几声,在办公室值夜班的师傅祁宏奎、李海锋突然被惊醒,从床上迅速爬起来打开门一看,大门玻璃已经被不明利器击碎。这家在宣武、丰台、东城、西城开有连锁店的药店的生意一直很火,每天的销售额能达到二三万,顾客有上千人。

   被抢购的药无疑都能轻易重返黑色链条。例如在利君堂,通常北京黑链条中销售17元一盒的“芬必得”,这里是12.4元;复方丹参片100片装已由8.8元降到1.9元;93.1元的治疗糖尿病的药品糖适平,这里只卖67元。

   利君堂大药房的工作人员说,“前天下午我们就接到一个陌生男子打来的恐吓电话,说了一些‘你们的价位怎么还不往上调啊,还开不开啊’之类的话。”利君堂总经理胡海说,“刚开业不久,就有店里员工的三辆自行车莫名丢失,也曾接到过数个恐吓电话,刚开业的‘天天好’大药房不也遭到厂家和供货商的联合抵制吗。”“真希望这种噩梦早点结束。”

   谈何容易!直拨南京的现场报道称,南京一些黑链条中的大医院每天的药品营业额就高达几百万元,每年的黑色利润上亿!

   我请了解中国的人们说一说:从总体上来说,共产党是代表了评价药店呢还是代表了黑色利益链呢?可以断言,如果权力机制依然不变,已经失败的医疗改革就会继续失败下去,黑色医药链条就会继续黑下去。随着利益冲突的尖锐,将来的“战争”一定会从“恐吓电话”、“砸门窗”逐渐升级。在这升级的“战争”中是民众健康与生命的继续被践踏。

乱到毫无体统了

   若干年来有数例良心发现的药品推销员,公开揭露过进药是医院腐败的重灾区。据测算,南京各大医院的一些医生光是处方回扣每月就能收入上万元。那些共产党任命的医院官员能捞多少就不难想见了。

   据揭露和报道,长期来医院的种种恶搞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南京北崮山骨科医院,市物价局规定,其床位费只能收每天8元,但这家医院一度曾收到了25元。记者质疑院方时负责人只是通俗地狡赖说没有。当记者与他核对一结帐单上写的1218.70元时,这位负责人竟说不出近一半收费的理由。

   按《药品管理法》规定,药品加价一般应控制在15%~20%之间,而在湖南衡阳市的许多药店、诊所、医院都超标了。湖南某药厂生产的青霉素V钾片,每盒出厂价不到7元,而药店的批发价则高达20多元;南宁某药厂的牛黄解毒片,每袋出厂价仅2元多,而有的药店其零售价却飙升至近30元;山东一位患者因拉肚子上医院,医生给他开了两瓶乳酸环丙沙星,院方要价为每瓶60多元,谁知该患者恰恰是生产此药的药厂工人,知晓一瓶药的出厂价才3元。一些营养滋补与特效药品(包括假冒)购销价格相差尤甚。

   2004年3月间笔者看到一则报道说,有的零售药价竟比出厂价高出数百倍!东北一朋友告诉我,在黑龙江一些地方,一些所谓乡镇药厂简直就是“劣质食品”厂。假冒伪劣为何好销?便宜;为何销得出?回扣;为何愿意进?利值大。南京《周末》报有位女记者曾努力报道过南京医院的种种“乱来”,1998年我就看到她写过多篇。1998年12月29日下午3点,她与通讯员陈宇祥来到南京市下关激光医院。原因是日前收到下岗女工张小燕的投诉:“前些时候我在某报上看到下关医院刊登的广告,称服用他们医院开出的‘复方甲亢丸’和‘复方甲亢胶囊’有明显治疗效果,于是我到该医院甲亢专科门诊部了解情况,该科的一位年纪较大的医生称:‘你的甲亢病最多要吃两个月的药就可以完全康复’。而几个月过去后,我花了8000多元的医药费,病情仍不见好转,使我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也耽误了我的病情,不能使我得到正常治疗……”记者随同南京市物价检查所谢科长一行,找到了该院的负责人,而甲亢专科门诊部则是“关门大吉”。据该院的负责人介绍,该院的甲亢专科门诊部的医生并非是医院的正式职工,而是院方从外面聘请来的投资者,与院方签定了承包租赁合同,承包人每年向院方交纳6万元租金,院方则为承包人提供工作场所等便利条件。调查结果:这家医院使用的是“三无”药品。院方负责人说:“可能是承包人自己配制的,而医院则一直严禁承包人使用‘三无’药品。”──院长以为这样搪塞就能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推”且不够,还倒苦水:“我们不能管得太宽,若管得过多,人家就会拍拍屁股不干了。”(取自1999年1月8日《周末》李霞 文)

   像这样的“责任人”,如真“依法治医”,那么起码有两个字:撤职!当然,真的“依法治医”的话,要撤的院长就太多了;倘真“依法治国”,一定还要治到自己头上。官场的熟人介绍说,别看一些中小学校长、医院院长之类,一般处级领导他都敢不放在眼里,他们只要把市里的领导服务好了,就脖子硬起来。

   还是说南京(又岂止在南京)。一些医院曾经简直成了百货商场——南京白下区中医院和光华卫生院等医院为“病者”开出的“药品”竟是金华火腿、旺旺仙贝、茅台酒、雪碧,甚至还开自行车、大彩电……曾有统计,南京市医疗机构有1000多家、等级医院190家、街道卫生院56家。那些医疗质量不高、管理混乱、运作不景气的医院,看准了部分市民“爱贪小便宜”的心态,用“以物代药”来获取医院的“经济效益”。在南京市玄武区公安局查处的“王巧云8万元医药诈骗案”中,从几家医院开出的处方清单上可以看到:板鸭、皮蛋、香肚、瓜子、快餐面(100箱)、西洋参(3000克)、电饭煲、浴霸等等,简直是个“日用品批发店”。(取自1998年11月24日《解放日报》)

   有的医院竟然干脆由商店代开门诊收据!有记者活儿做得细,也就查出了处方上的“青菜排骨”——中医讲了:药补不如食补嘛!难怪懂“辩证法”的中医讨人喜欢。简直乱到了毫无体统的地步!谁能知道那些每月报销医药费动辄数万元的离退休干部,是不是骗报到一辆轿车?2005年哈尔滨某医院500万医疗费的案例中,不就有腐败的黑影在晃动么。

   为了钱,“粗心”的事难免发生。于是,做个小手术,竟要吸氧90袋;广东佛山市谭先生因冠心病到市内一医院住院治疗,出院时,因怀疑医院多收医疗费用,家属来到该医院检查药费,经查,在住院期间的某一天,一种名叫“强力脉痔灵片”的普通西药,用量应是两片共0.3克(每片0.15克),但收费竟是按6000片(即900克)药收的,共多收了11700元。2005年,有广东患者看一次常规小病竟被宰到了百万元!

   医生不是官,但中国不是官的“官”太多了——只要被人求就会“官”起来。官的事秘密多,你还不能问,问了官与“官”们就不高兴,就有官脾气。结果问的人总会倒些不大不小的霉。什么“知情权”,扯蛋!官场的传统与魔术界的规矩是一样的。
  

   天知道每天有多少求医者命丧假药

   
   每天不知有多少万的病人在质疑医院卖假药乱收费?这两年经常看到南京传媒报道患者亲友与医院爆发暴力冲突的事件,常常弄到了需要警察来平息的地步。被欺负的弱者当然主要是患者方面。这情形全国每天应当成千上万。曾几何时,假“红桃K”、“菌必治”等等坑人了;三株口服液出事了;“珍奥核酸”、“脑白金”、“脑黄金”、“黄金搭档”都曾经是并且有的还仍然是中央电视台的主要广告客户;一次也不能用的“一次性”注射器充斥市场了;早就规定不能再用的医用橡胶瓶塞还是照用不误……吃“药”吃出人命来,在中国不是偶然的。有道是病人口中药,虎狼囊中金!

   多年来,作为国家药监局一个部门的医疗器械司,可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劣质一次性注射器屡禁不绝便是一大铁证。《南方周末》曾经顽强追踪揭露,终于查出了例如江苏武进等地的祸源——地方政府保护主义!更有甚者,一次性还可以变成非一次性!据2000年7月23日《服务导报》披露:浙江省东阳市贾宅村的废品市场,当地农民从群蝇乱飞、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废品山,拣拾出来一些“可用”物批发给外地客户,有的经简单清洗重新包装后又流入市场。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有不少竟然是“成袋成袋”的“一次性注射器、一次性输液器、一次性输血器”!我想怒问:这些废物是通过什么渠道从医院回到这样的市场来的?会不会有医疗人员参与其事?医院、废物管理部门有没有相关的管理规章?如此规模的非法市场又是怎样形成的?这些废物又怎样一转身进入医院的?……中国的老百姓哪,疑问铺天盖地呀!可是,苍天何德何能,黑社会式的疯狂何日才能改变?

   2006年5月11日,众多报纸报道了上海53岁的女医生陈晓兰的英雄事迹:9年来她以小小的一己之力,不断追查举报假劣医用器械,可以说是与众多贪官奸商苦苦搏斗,当然从根本上来说是与各级各地的政府医疗器械部门、与医院进行殊死的斗争。为了揭露邪恶,她常常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做试验。但掌握了铁的证据后,她却无法越过腐败的黑色屏障。由于她不舍的正义追求,她遭到了剥夺工作、剥夺退休金等种种厄运。我从报纸上看到美丽的陈医生目光迷蒙,包裹在了无尽的倦意中,显然是受到长期的歧视与折磨后才变成这样的。她深知做一个好人在共产党中国是多么的艰难!她说:“到现在,我还看不到尽头。”是啊,共产党统治一天,陈医生们就会在黑暗的医疗面前苦熬一天!

   被上上下下说成“中国人民极大凝聚力”的“象征”——1998年抗洪救灾,也照样有“中国特色”:假药也照样上了抗洪救灾第一线!有一点必须说明,捐赠给抗洪救灾的物资中,凡是资本主义社会来的都没有一件是假货劣品!

   2006年的新闻报道更证明了药乱在升级。看两个大案例——

     一种用于整形美容的注射产品“奥美定”,把30万女性消费者给害苦了!本来在乌克兰还用得蛮好的东西,一到了中国合作方手中就变成了坑害女性的毒液,原因是中国方面掺假偷工了。乌克兰方面发现后立即中止合作。可是,仅仅一个月之后,中国药监局的医疗器械司就敢越权批准仿造乌克兰的劣质“奥美定”进入“临床试用”了!结果导致数十万女性脸上、头部、胸部等等充填部位,烂的烂、坏的坏、臭的臭,惨不忍睹!前往深圳富华公司拍摄和采访的香港电视记者,竟然在深圳富华医院被打;而受害者章惠起诉了吉林富华公司,却因为天地不仁的医疗事故鉴定,使她一审败诉、二审再败诉。可怜的后天残疾人才22岁的章惠姑娘,欲哭无泪、痛不欲生!30万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可是,共产党不让老百姓抱成团,受害者只能一个一个劳命伤财地走向法庭,不断重复章惠姑娘雪上加霜的命运!

      2006年5月10日,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销售“亮菌甲素注射液”致多人丧命的特大假药案浮出水面。经追查,源头是江苏省泰州市(共产党现任总书记胡锦涛的故乡)的有关人员,供给药厂的辅料“丙二醇”为“二甘醇”假冒。据介绍,这种“二甘醇”对人体的肾脏、肝脏等重要器官有巨大的毁坏作用,连工业原料都不是而只是根本不能用于制药的工业辅料。几千管假药已经流向广东、江苏、浙江等地,媒体仅披露广东死5人。然而,谁都知道,共产党中国隐瞒真相乃一种固疾顽症,决不是例如最近山西大同某煤矿主的独特本领。作为假冒伪劣的党和制度,难道不是比假药更可怕的祸恶?!

   中国的老百姓啊,我为深陷重重不幸的你和我和他——悲泣!

   就在假药案曝光之后,你道泰州又上演着什么大戏?5月15日媒体报道,由博鳌亚洲论坛和江苏省政府联合主办的博鳌亚洲论坛国际医药产业大会在泰州隆重召开。“与会的600多名中外嘉宾,就政府公共产业政策的制定和指导,医药资源配置、知识产权保护以及产业链整合,投资环境改善与创新能力提高等焦点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省委书记李源潮在会上指出:要立足已有基础,利用科技资源,依靠,开放政策,促进医药产业的迅速起飞,这是一个大的战略目标。今后5年乃至更长时间内,江苏要实施医药产业‘双倍增’计划……泰州正在努力打造国家医药产业的重要基地。”

   我是一听到领导人作经济发展计划报告就感到恐惧的。中国的医药经济太过“发达”了。不是么,美国每年新批准上市林创新药才100多种,而以剽窃国外技术仿造农药、兽药、人药闻名于世的中国,仅人用新药每年就多大10000多种。这可是一个坑害人民的毒药大国啊!

首发人与人权

王心丽: 一本书引起的回忆

    按: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接二连三的事情指向17年前的回忆。 
    
    
    
    今天早上收到了个挂号的邮件:一本书,拆封看是《萌芽》50年精华本《风景依然》。书中收了我的一篇短篇小说《倪娅和倪娅的潇洒》。这篇小说发表在1989年7月号《萌芽》杂志上。那期《萌芽》封面大快蓝绿色上是白光和漆黑的夜,《萌芽》两个猩红的大字竖排居中。《倪娅和倪娅的潇洒》这篇小说发表在这期杂志上显得过于宁静、茫然、有些压抑,没有选择、没有出路。小资算不上,颓废也算不上,描写的是八十年代中国都市普通青年的温吞水般的平常生活状态,这种生活状态不是那首“八十年代新一代”歌中的盲目亢奋。也没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中热门的寻根意识,说潇洒,其实是无潇洒可言的无奈。写篇小说时的心境和收到这期萌芽杂志时的心境完全两样的。这篇小说完成于1988年秋天。那年夏天出版了长篇小说《越轨年龄》的出版,这年秋天我写了三篇短篇小说,这是一篇,还有两篇《快乐咖啡馆》和《陆阿香》(恰同学少年)。《陆阿香》发表于1989 。5期的《上海文学》。《快乐咖啡馆》后来收入日文版散文小说自选集《紫草帽》。同年11月开始长篇小说《陌生世界》的写作。
    
    无锡对于我是一个难忘的城市,太湖同我之间似乎有一个隐秘的约定,这个约定就像我和上海之间的隐秘约定,属于生命中的必然。1979年春天我独自来过这个城市,为一篇文字,为了一段爱情的结束,我独自浏览这个城市。刚要在太湖上船,却看到父母站在码头上,失败得要命!10年之后我再次来到这个城市。这次不是为情感而是为文学,一篇小说获奖了,有一部小说化纸浆了,看不出来此刻是什么。文学本身没有成功和失败之说,因为它本质就是一个人的心之言或心之声。文学只有在有参照的情形下才有成功或是失败之说。对于一个写作者的文学成功与失败的参照只有时间能够说明。
    
    1990年5月对于我来说,对我的写作经历来说都是重要的。这年年初我从企业的教育中心下到了车间的流水线上。也就是这次上海无锡之行,7月的西安之行后,我离开那个工厂成为自由作家。开始了漫长的自由写作生涯。
    
    1990年的上海无锡行是我人生低谷中短暂明媚时光,也是八十年代文学青年文学之梦的回光返照。在太湖之畔的那么几天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样的文学活动,这几天是一个分界,明丽的春光和明丽的太湖水激励我用青春赌明天。这躺上海无锡之行回到南京后,我更加无法忍受每天在流水线上上班的现状。我的生命、我的青春不应该耗费在为每月工资而工作的流水线上,时间是个常数,1989年过去了就不再会有1989了,1990过去了就不会再有1990 了。如果我没有勇气反抗自身的生存环境,我将被这个环境吞噬,被生存环境吞噬的决不应该是一个写作者,一个作家,那几天有风,太湖里的风浪很大,这哗哗的水声让我的心更加的不宁静。如果放弃,将彻底放弃。放弃意味着另外一种人生,放弃意味着少女时代的梦想幻灭,与其逆来顺受,不如抗争。不如逆反。
    
    10年前,1979年第一次到无锡的时候,随身带者一本《拿破伦传》在列车上阅读,有一个比我大9岁的男青年坐在我的对面,他说很少有女孩子读这类的书,读这类书的女孩子一定有与众不同的想法和行为。我说,未必。他问我,你对其中的哪个章节感触最深?我说对拿破伦登基时的一个行动,不是我欣赏他登基做皇帝而是一个行动,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我。我说“拿破伦从授予他皇冠的教皇手中夺过皇冠自己戴上。就是说……”那男青年打断我的话:“你别说了,明白了,你会与众不同的,祝你好运。”后来他久久地望着窗外,不再同我说话。直到我下车,他才转过头来说:“希望你坚持到底,10年后还是这么想。”我对他说,再见。他没对我说再见,他要去的地方是终点站上海。这段旅途情景极其深刻,如同书签一样插在我的记忆中。
    
    11年后1990在太湖,在游览太湖的游艇上,在明媚的阳光,明媚的浪花中,在与《萌芽》杂志社的老师、朋友和一道获奖的来自各地的青年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想到了10年前在火车上的这个情景。与众不同?10年后还是这个想法?我仅仅觉得自己与大众不同,与文学青年的小众还是相同类似的。当然如果逆来顺受,放弃自己的想法,那么就会和大众一样,如我坚持,我会同这个小众有所区别,坚持就是破釜沉舟,我不知道未来,我有信心,我相信自己。但不知道之后的17年是那么的艰难,付出是那样的大。不知道就无所畏惧,不知道就有许多美好的幻想,这些幻想是动力,也是疗伤的药。面对幻灭,自我安慰: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实也正是这样。没有幻想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为当时的选择而感到庆幸:我终于成为一个敢于独立面对世界、独立面对生存环境的、冷静的自由作家。
    
    1990年的中国,只有作家协会认定的专业作家才是作家,法定的作家,直到今天还是这么认定,其他写作的人都是自由撰稿人。当年的拿破伦从教皇手里夺过皇冠自己戴上,而我这个自由作家也是这样的:无须什么组织认可,无须什么人授予,我为自己戴上光环,我的光环来自强烈渴望自由的心灵,来自对环境和主流观念的抗争和叛逆,来自一个自我的认同。“自由”的光环就是我这样作家的文学生命力。我是自由文学、自由思想的行动者。10年前火车上的那位男青年,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那位在火车上阅读《拿破伦传》的女青年。
    
    这次文学聚会已不是八十年代的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文学聚会,经历1989之后,每位到会者心中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谁都知道眼前,谁都无法预测以后。但是有一点,我相信自己会同文学相伴一生,不离不弃。此刻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当时的以后转换成了现在的以前。
    
    在这次聚会上见到了当时《萌芽》杂志的社长曹阳老师、主编俞天白老师,上海作协的领导赵长天老师。与同是作家的责任编辑周佩红是第二次见面。还有上海女作家唐颖。我和唐颖住一间房间。在上海第二次与张贺琴老师见面。最有意味的是:见到了签发我的长篇小说《陌生世界》的二审编辑、湖南文艺出版社、《芙蓉》杂志的李一安先生,他为这期被销毁的杂志差点被撤职。如果1989换个说法,我在湖南理所当然地应该获一个奖。然而“如果”是不存在的。
    
    这次聚会之后,我成为自由作家,再也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文学聚会。
    
    又是一个11年过去,2001年《落红浮升缘》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2002年《落红沉香梦》《落红迷归路》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2004年《凯斯酒吧》
《不安分的春天》在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陌生世界》在上海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再次出版。06/25/2006

力虹:爱琴海事件全程回溯之并非结束语

像任何物质运动有它的从开始到结束的运动规律一样,“爱琴海事件”至此已走过了它从爆发、发展、较量、再发展,直至高潮的运动轨迹,并且它所承担的和业已完成的历史使命,已远远地超出了人们当初的预期和想象。
 
4月20日,在《博讯》站长韦石先生和海外网友的全力支持下,爱琴海网站在美国的《博讯》新闻网上重新开启。林辉为此接受了该网记者的采访:
 
林辉:为什么要建立爱琴海网海外镜像
(博讯2006年4月24日)

   

近日爱琴海网低调复网(建立海外镜像),本社记者采访了爱琴海网站站长、自由作家林辉先生,以下是林辉先生接受采访的主要内容。
        

记者:爱琴海网复网正值中国国家主席、中共中央总书记访问美国,请问这之间有什么关系或寓意吗?

   
林辉:历史有太多的偶然性,3月9日爱琴海网被关闭,也正是苏家屯惨案被揭发的日子,4月20日爱琴海网建立海外镜像,也正是胡锦涛访美的日子。我们但愿这样的巧合以后少发生,因为戏剧性里包含的是痛苦和荒谬,而不是欣喜。
       
记者:为什么要先建立海外镜像,当然我们知道,近期在大陆恢复网站比较困难。
   
林辉:对于建立爱琴海网海外镜像,主要原因有四:1、爱琴海网被封杀的同时,网友尤其是博客用户的知识产权遭到了没收,他们无法再得到自己辛苦创作的作品和投入心思的生活记录,虽然事出有关部门,可是我们并没因此减轻自己的愧疚,建立镜像有助于博客用户得到自己的资料。2、有关部门指称爱琴海网发表了“大量非法信息”、“有害信息”,并数度出面“澄清事实”、混淆视听,那么建立爱琴海网海外镜像,就是要让全世界看看,事实究竟是怎样的,“非法”与“有害”的大量信息究竟在哪里?他们害怕的究竟是什么?!3、虽然有关部门高举“法规”大棒,但是我们仍然要告诉全世界:他们不尊重、但我们要尊重自己的生存权,没有谁能剥夺我们的存在。4、大陆广大网友和文化界众多人士,包括全国各地很多知名作家、诗人、艺术家、媒体记者,希望重新开放这一真正属于大家的公共平台,我们不想太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记者:你认为爱琴海网站复网的意义在哪里?
   
林辉:目前,爱琴海网海外镜像还在技术性的最后调整中,爱琴海网的复网还在争取中,希望更多被关闭或封杀的网站和我们一起努力、各尽其能。对于我本人来说,爱琴海网可以不开,但针对代表当局的有关部门的行径,我们要有自己的价值立场和人生态度。(完)
 
而我在哀伤之余,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歌:
 
力虹:爱琴海,你伤痕累累的脸
(博讯2006年4月24日)

   

江南四月淫雨,太平洋上惊涛
  爱琴海,你美丽的面容
  成了破碎的镜像
    终于回到了众人的家园
   
    像一个亲手养育的闺女,送她登上婚船
    送她进入星空般迷茫的虚拟世界
    谁知道竟被割了喉管
    原以为,从此一去再无消息
    精卫填海,杜鹃啼血
    春蚕到死丝未尽
    蜡炬成灰泪不干
   
    我的爱琴海,朋友们的爱琴海
    世界的爱琴海
    你残损的面容,深深地烙下了
    人类蒙受耻辱的鉴印
    当一个独裁者在白宫南草坪
    接受二十一响礼炮时
    你带着浑身伤残
    回到了思念你的人们的眼前
   
    生活在世界各地的自由之子
    为你呐喊、为你抗争、为你申辩
    梦想着拥抱你的壮阔与蔚蓝
    去战胜内心的恐惧
    去抵挡二十一世纪的黑暗
    一寸自由一寸血
    愿殉自由死,终不甘为奴
    劫后重生的爱琴海啊
    我在春夜迷惘的荧屏上
    轻轻地抚摸着你伤痕累累的脸……
   

 

在爱琴海事件爆发三个月后,爱琴海的忠实网友、原爱琴海社会评论专版《蓝色道路》版主、青年学者南方在野在《民主论坛》上,发表了长文《爱琴海事件凸现公民的觉醒》,代表网友们对“爱琴海事件”作了简要的总结──
 
南方在野:《爱琴海》事件凸现公民的觉醒
(《民主论坛》6.13.)

强力政权无不建立在暴力与谎言之上。而盗窃者的面具、伪善者的谎言,终究在勇者的证言、公民的抗争面前无所遁形。《爱琴海》事件中为言论自由而呐喊、为人类良知而声援、为宪政法治挺身而出的独立知识分子和广大网民朋友,就是这样的一些勇者与公民。这个事件作为继《冰点》事件之后又一维权热点,维权公民群体表现出明确的价值追求、不屈的人性呐喊、理性的维权方式,凸现了中国公民新的觉醒。

 

一、明确的价值追求

《爱琴海》是2005年8月登记注册的一个人文思想网站。如站长林辉先生所言,“《爱琴海》,不是围墙中的海。”打开这个网站,顶端醒目的三段话──“在谎言之中说出真相,在邪恶内部监守正义,在黑暗深处开凿光明”,明确的价值取向表明了这个人文思想网站的理想与志向。
  

《爱琴海》致力于中国新文化力量的凝聚,以繁荣文化与思想为己任,及时上传国内文化界的民间活动,发表作家诗人们的优秀作品、提携新生代文学青年,面向海内外举办诗歌、散文的大奖赛,并与香港银河出版社联手推出“中国桂冠诗丛计划”,体现了高度的社会责任感。
  

南方在野2005年12月开始关注《爱琴海》网站,目睹网站方忠实捍卫着这个明确的价值取向。受它独立民间立场与正义之声的感染,自愿加盟,为网站添砖加瓦,完全是由于内心良知的召唤。在与它同行的日子里,南方在野深切感受到广大网民朋友对国运民瘼的满腔热情,
  

从公民的觉醒看到中华的希望。这个网站上传信息充分尊重网民意愿,捍卫良知,提倡理性。从对皇权暴政思维的抨击,到对列宁主义与文化大革命的反思;从自由人权民主宪政的宣扬,到结社自由、开放党禁的步骤设想;从对民间疾苦的呼吁,到对《新京报》沦陷、《冰点》事件的关注;……,追求真相、正义、光明,是不变的主题。
  

后来独立中文笔会会长刘晓波先生赞扬这个网站是“自由的海”。他指出,《爱琴海》并不回避敏感的时政事件和敏感人士的言论,主页的重要位置常常留给被封锁的敏感事件,如刘宾雁辞世、《冰点》事件;放在最醒目位置的定期更换的文章,大都是尖锐的批评性文字,比如余杰、龙应台、秦晖、何清涟、王怡、刘晓波、高智晟等人的文章。
  

我们不得不谈到这个网站论坛下设的《蓝色道路》(社会评论专版),遵循办网宗旨不遗余力,进一步将版面主旨概括为“在麻木中催生觉醒、在谎言中说出真相、在腐朽中孕育重生、在黑幕中寻觅希望”,并应网友与网站互动的要求,适时推出《爱琴海》杯《绝望与希望,我看中国》杂文征文活动,受广大网民追捧与厚爱,却为专制当局所不乐见。网友公民意识的觉醒,对真相、正义、光明的价值追求与当局抱残守缺的价值观产生激烈冲突,为后来当局封杀这个网站埋下了伏笔。
  

二、不屈的人性呐喊
  

《爱琴海》网站迅速成长的过程,是它的网友公民意识伸张,为真相、正义、光明不屈呐喊与抗争的过程。不得不提到《中国青年报.冰点》时评事件。这个事件发生后,众多大陆新闻媒体、网站一如既往地保持鸦雀无声的死寂。面对这违反人性的死寂,《爱琴海》网友“铣刀者”率先打破沉默,在《蓝色道路》加贴长文并转发李大同相关文章一篇,详细介绍了《冰点》停刊事件,并对新闻监禁制度提出批评,引发网友讨论。了解大陆新闻潜规则的人都知道,这样一篇文章将会给网站带来怎样可能的影响。但网站方出于良知,站在了正义一边。几天后,站方在主页显要位置《每周评论》栏目刊发特邀评论员文章《《冰点》之下》,并另在主页刊登龙应台致胡锦涛的公开信《请用文明来说服我》,对此停刊事件发出了来自良知的声音。
  

这直接导致了来自电讯和通讯管理部门对这个网站的骚扰。2006年3 月5日下午15时左右,在事先无任何书面和电话通知的情况下,网站被突然“拉闸”,突然袭击、横蛮无理,并且他们所指“明确具体”乃是:近期《爱琴海》网上关于《冰点》事件的报道和评论,特别是在主页上刊登了龙应台致胡锦涛的公开信《请用文明来说服我》一文,现在是两会期间,太过敏感……。(详见《力虹:山雨欲来──《爱琴海》事件全程回溯(之2)》)
  

为了网站大局,站方答应先将主页上关于《冰点》事件的内容拿下,恢复运行,此事告一段落。随后,总编力虹先生代表站方重申“在谎言之中说出真相,在邪恶内部监守正义,在黑暗深处开凿光明”的宗旨不变,求得网友谅解。网民对当局的横蛮无理充满悲愤。
  

《冰点》事件后来赢得转机,得到复刊。《爱琴海》出于对事件负责的态度,又及时转发了这一消息。当时国内舆论的焦点转移到对《冰点》原文──袁伟时关于中国历史教科书认识问题的讨论。《冰点》复刊主文刊发了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张海鹏的《反帝反封建是近代中国历史的主题》,对袁文进行批判之后。出人意料的是,国内舆论呈压倒性大字报式对袁教授的批判,而袁教授的言论则失去了在国内发表的任何空间。《冰点》复刊的本身,仿佛证明当局对之前野蛮封锁的一点纠正,但复刊后如此作为似乎又证明当局野蛮的新闻封锁政策依然大行其道。
  

出于学术良知,维护公民知情权,《爱琴海》网站于主页《思想前沿》栏目刊发傅国涌先生的《是政治批判?还是学术批评?》,对后《冰点》事件提出了质疑。随后,在《蓝色道路》专版,网友们自发对中国历史教科书问题展开了激烈讨论。“废话一筐”网友在上面连续发表了《何止是历史教科书?》、《古怪的中国历史教科书》、《也聊义和团》,天理先生发表了《从袁伟时评教科书所想到的》。这些文章后来都置于网站主页,为有关中国教科书问题的讨论提供了宝贵的观点与更多的资讯。经网站同仁商讨,《蓝色道路》当即决定将两个讨论此一内容的专题文章长期固顶。一时间,网友纷纷发言,《蓝色道路》俨然成为广大网友发表自己对中国历史教科书问题看法的一个自由平台。
  

显然,这又一次触动了当局的敏感神经。3月8日上午10点30分许,《爱琴海》网站第二次被有关部门下令封闭。经了解情况与交涉,来自杭州市公安局网警大队的意见是:你网论坛、特别是《蓝色道路》近期有不少“敏感、不良信息”,须酌情处理。哪一些是“敏感、不良信息”呢?莫非“只可诲淫,不可论政”?广大网民气愤填膺,余何网友当即指出,“在没法可依的操作之下,我们每一个网友都象走钢丝一样的胆战颤心惊了!”南方在野作为《蓝色道路》版主,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接到要删除“敏感、不良信息”的指令,无所适从。
  

经过交涉,网站暂时开通,但一个必须删除“敏感、不良信息”的难题,摆在了南方在野以及《爱琴海》工作人员的面前。南方在野当即向总编力虹请示:什么是“敏感、不良信息”?力虹先生回答:“非理性说法,视为敏感、不良信息!”于是南方在野睁大眼睛,一篇文章一篇文章细读,唯恐放过非理性说理的“敏感、不良信息”。其实这些文章都是早就经过《蓝色道路》三位斑竹阅读过,实在是没有什么极端言论。从3月日晚上8点忙到翌日凌晨两点钟,南方在野咬着牙移动了两篇批评新闻封锁的帖子,就再也不忍心大动屠刀。
  

《爱琴海》网站终究难逃专制之下潜规则暴行的厄运。2006年3月9日15点左右,网站被第三次野蛮割喉。来自服务商威斯顿公司的电话告知:“这次是浙江省通讯管理局和省府新闻办!他们说如果我们不执行好,就要吊销我们公司的营业执照……”
  

后来知道,觉悟的网友,早就对当局失去耐心。有网友3月9日上午在海外的著名网站《议报》论坛上发出了《爱琴海》屡次受到官方威胁的消息,而它的多次遭到无理封杀,已经激发网民强烈的谴责。另一方面,浙江省通讯管理局和省府新闻办非但罔顾民意,且摆出“依法治国”的姿态,冠冕堂皇、振振有词地搬出杀手锏:(1)你们《爱琴海》网站从未申报过新闻报道资质,却刊登了大量海内、外新闻和不良信息,(2)根据国务院新闻办和信息产业部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予以关闭。

 

杭州网友已是群情愤慨,一篇《《爱琴海》网被封杀,紧急呼吁全球华人声援支持!》的紧急呼吁,被网友发于《博讯》新闻网主页,抗议之声此起彼伏。《爱琴海》事件以觉醒公民的维权姿态登上历史的舞台。
  

三、理性的公民维权
 

如力虹先生所言,这个事件已“成为一场轰轰烈烈的中国人民争取言论自由伟大斗争中的一部分,成为当前中国网民争取网络言论自由伟大斗争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在这个过程中,网民们显示了理性的公民维权姿态。
  

网民以舆论谴责为起点,积极争取国内、外发言空间,发出了“还我《爱琴海》!还我言论自由!还我天赋人权!”的呼声,赢得了道义的支持。在国内新闻媒体迫于政治压力对恶性封网保持缄默的时候,《爱琴海》维权方首先得到了诸多海外新闻媒体的热情支持。《博讯》新闻网的《焦点要闻》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个事件,《动态网》的《全球要闻》、《大纪元》的《今日要闻》、自由亚洲电台、《开放》杂志等有重大影响媒体迅速跟进,发出了正义之声。此后,包括美国之音、《纽约时报》、BBC、法国广播公司、加拿大广播公司等西方主流媒体在内的40多家新闻媒体,对这个事件作了报道。
  

在网友争取之下,《兹由论坛》、《深青中国社区》等几个大陆民间网站也发出了正义的呼声。网友天理和天下一党发文《《爱琴海》网惨遭割喉!》,认为,封《爱琴海》就是将网民割喉!等于是屠杀无辜网民;并宣告:我们选择自己良知的同时,也在唤醒激励更多的人加入正义中来。天理先生以一篇《《爱琴海》被封反响强烈,网络维权从兹而起?》指出,这次它遭“突然死亡”,标志着中共当局撕下了“和谐社会”最后一块遮羞布,人类文明底线又一次遭到了无情嘲弄,是到了联合起来,维护千百万网民言论自由基本权利的时候了!。他并且并喊出这样的口号:“还我《爱琴海》!还我网络自由!”
  

南方在野发表《因“敏感与不良”而被封杀的《爱琴海》》,斥责以“敏感、不良的信息”为由强行关闭这个网站,是漠视宪法人权,大行恶道之潜规则。陈永苗先生文章《彻底打倒关闭《爱琴海》网站的官方依据》,进一步指出这个网站被关闭的官方依据《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第五条明显有违《宪法》、《立法法》和《行政诉讼法》。
  

网友们于3月13号迅速组成《爱琴海》事件“维权声援团”,声讨新闻潜规则与恶法有违宪政人权。第二天,这个“违宪审查”申请代表团成立,对“不合程序的关闭”、“不合人性的封杀”、“不合情理的举动”、“不合潮流的规则”,提出了铿锵的抗议。
  

《爱琴海》事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两会”期间,呼吁政治体制改革与民主宪政的《民主与自由》(观点)网被第47次查封,《中国选举与治理网》被“整顿处理”,《世纪学堂》也被责令整顿。为中国劳工利益斥责当局的中国大陆境内三个左派网站:《中国工人网》、《工农兵BBS》以及《共产党人网》,也被北京当局下令关闭。而当局依据《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将1,000万元作为民间网站新闻资质的前提以剥夺公民的发言权引发众怒。

 

刘晓波先生对此批评道,当局左右开弓,已经沦为机会主义。另有一篇“盛世南雷”的署名文章发问《民间网站频遭封杀,执政党要走向哪里?》,指出,两会期间,大陆执政当局左右开弓,大事网络屠戮,将“人大代表”关在笼子子里唱赞歌,是到了擦亮眼睛、认清中共当局邪恶本质的时候的了;最后呼吁,停止一切左右门户之争,组成一个维权的联合阵线,已经是当务之急。
  

刘晓波先生与盛世南雷网友的批评与呼吁显然对推动公民联合维权起到了积极作用。随后的几天里,由《爱琴海》事件违宪审查申请代表团牵头,《民主与自由网》、《中国工人网》、《工农兵BBS》、《共产党人网》、等13家被大陆当局野蛮封闭的网站,纷纷组成违宪审查申请代表团,并联合启动废除《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大签名活动,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发出《关于要求取消《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的建议书》,向中国人大法工委、违宪宪审备案办公室发出违宪审查建议书。在公民违宪审查建议方面迈开了伟大的步伐。
  

此次签名活动虽然受到大陆当局新闻封锁的限制,但还是将这一次公民维权运动推向了高潮,1,500多名勇士突破封锁,公开签名支持,而当局却不得不对此次公民违宪审查建议光明正大的正面交涉,采取躲藏逃避的态度。这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了《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的道义基础,也彻底戳穿了大陆当局“依法治国”的伪善面具。
  

这个网站虽然被封杀,至今未在大陆复网。但《爱琴海》事件永远活在中国公民的心中,启迪着大陆公民进一步新的觉醒。《爱琴海》网海外镜象的设立,作为勇者的证言,将大陆当局野蛮践踏人类普世价值、虚伪“依法治国”的愚民谎言永远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
  

这个网站被大陆当局野蛮封杀近100天,南方在野谨以此文,向《爱琴海》事件中挺身而出的众多海内、外新闻媒体、评论家、觉悟公民致以崇高的敬意。
   (2006-06-12嘉兴)

 

一向密切关注“爱琴海事件”并先后刊载了大量声援文章、并同步转发此系列文章的《大纪元》,在网站被强行封杀100天的时候,专门安排记者对本人作了专访──
   

被封百日 力虹说“爱琴海还会回来”

 

(大紀元记者郭若报导)6月19日是大陆著名人文思想网站“爱琴海”被封百天祭日,原网站总编辑力虹先生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说,“爱琴海”相关人员和国內网友已经从最初的无奈、愤慨中走出,更加坚定了言论自由的信念,并预期“爱琴海”浴火重生的日子不会遥远。

 

力虹:“经历了这个事件,我们有两个重大收获:一个是进一步认清了极权专制的本质,坚定了捍卫天赋言论自由的决心;另一个是由爱琴海事件推动的网络自由维权运动,其影响远远大于预期。”

 

昨日的辉煌已成“镜像”

 

2006年3月9日,“爱琴海”被中共浙江省当局根据“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强行关闭,之后被迫将服务器移往海外。由于当局对网络的封锁,现在国内网民浏览“爱琴海”的网页都非常困难,更谈不上管理,网站论坛部分已经基本瘫痪。用力虹先生的话形容,网站以往的辉煌只能通过“镜像”存留下来,就像刻在石头上的永恒瞬间,成为历史的记忆。

 

“爱琴海”网试运行于2005年年初,2005年9月28日正式全站(包括主页、论坛和博客)问世。经过五个多月的运行,网友遍布中国及全球五大洲28个国家和地区,网站的全球排名不断攀升,直至在今年3月9日被当局强行关闭。

 

力虹先生说,就事论事而言,我们所有企图让网站起死回生的努力最终都归于失败,“爱琴海”失去了它在大陆生存的空间;但就整个中国人民争取言论自由伟大斗争的角度来看, 爱琴海工作人员和所有热心网友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是成功的。它唤醒了人们对自身言论自由权利的觉醒。

 

‘爱琴海’与中国网络维权运动

 

在“爱琴海”被封当天,美国“博讯”新闻网首发了“爱琴海”网友从中国发出的呼吁书“爱琴海网被封杀,紧急呼吁全球华人声援支持!”随着海外、港台中西方媒体的相继报导,海内外各团体和众多著名时评家、记者、诗人、作家、网络人士、政府官员,以及数量众多的网民迅速加入对“爱琴海事件”的讨论,从社会的各个层面发出自己的质疑和抗议;进而有大陆十三家被封网站向当局残害网络自由的现行恶法发起了挑战,联合呼吁彻底废除“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并为此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全球大签名。至此,一件在中国社会司空见惯的封网举动,酿成了一起举世瞩目的中国网民争取言论自由的网络维权运动。

 

据海外媒体以往的报导,在“爱琴海”之前,大陆至少有几百家追求思想独立的网站论坛遭封杀,影响较大的有“燕南社区”、北大的“一塌糊涂”,清华的“水木清华”,野渡先生的“自由与民主”(“观点”)等。大多数网站被封杀后顶多在网站论坛上出现几句抗议,然后被版主删掉,从此销声匿迹。

 

两相对照,力虹先生十分感慨时代的进步和海外声援的作用。在“爱琴海”被封的百天祭日,总编辑力虹代表“爱琴海”的所有网友,特别感谢“博讯”站长、记者及网友给予“爱情海”的全力以赴的支持,感谢“自由亚洲电台”、“美国之音”、“BBC”、中央电台、“独立笔会”、“议报”、“观察”、“民主论坛”、“民主中国”、“新世纪”、“维权网”和“大紀元”等等中外媒体/网站的大力声援。“没有这些文明世界的进步力量和我们站在一起,无法想像‘爱琴海’,包括我自己,能走到今天。对于他们的援助,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永远感激!”

 

一寸自由一寸血

 

“爱琴海”遭封杀,有网友立即将消息发至海外,请求声援,而作为网站负责人的力虹则紧急起草了一份“整改方案”,准备做一些技术妥协,将太敏感的话题删掉一些、言辞稍柔性一些,以换取网站的起死回生。“之后我反复打电话致浙江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请求面呈‘整改方案’,无奈经过多次交涉,对方连办公的地点都不肯告诉我们。”

 

当被问及当初是否存在妥协的可能性时,力虹先生指出:如果要寻求妥协,那应该是双方的,而中共扼杀言论自由的天性和‘爱琴海’的办网宗旨,决定了两者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一方面,当局以其惯有的制度性的僵硬与刚性,完全封杀了所有和解、沟通和互动的空间;另一方面,“爱琴海”拒绝像某些似乎生存得很风光的网站那样,绝不会为了苟且偷生而去粉饰太平、谎话连篇,甚至主动地扼杀网民的言论自由。“‘在谎言之中说出真相,在邪恶内部坚守正义,在黑暗深处开凿光明’这三句话是我们创办‘爱琴海’的宗旨,这条底线是我们必须坚守的,不存在任何妥协的可能性。”

 

“上天赋予的‘自由’绝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通过哀求、妥协,由当权者恩赐而来。一寸自由一寸血,为了我们今天所享有的有限度的自由,像野渡的“自由与民主”、黄琦的“六四天网”等很多网站已经作出了许多奋斗牺牲,未来进一步的完整的自由,还需要我们坚持不懈的努力。”

 

“我说过我会回来!”

 

谈到“爱琴海”的命运,力虹先生说:“创办之初我们就知道‘爱琴海’早晚要被封杀,我们是力争在封杀到来之前尽可能地延长它生存的时间,尽可能地发出点声音,这也就是古人所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所以当它真的临到的时候,我们一点不惊讶。这是中国嘛,只有外星人才会感到惊讶!”

 

“我们最大的遗憾是从全站问世到被封杀,五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哪怕让我们多办几个月、半年,‘爱琴海’会发出更强有力、更有价值的声音。”除此之外,力虹说他别无遗憾。

 

力虹先生对“爱琴海”的明天充满信心:当今中国民间维权和争取自由民主的总体形势非常令人鼓舞,而且我已看到美国和欧洲民主国家已经将推动中国的自由化和民主化提到了议事日程,中国一定是要进步的,决不会太长久,“爱琴海”也会象凤凰一样浴火重生。为了那一天,许许多多的维权人士,自由人士,包括海内外进步人士、媒体记者,“爱琴海”的新老朋友,我们都在齐心努力。(完)

 

 

 

 

并非结束的话:

 

承蒙《民主论坛》的鼎力支持和洪哲胜先生不辞辛劳、不惜篇幅的倾心关爱,从2006年5月13日开始,《爱琴海事件全程回溯》系列文章得以连续在此完整首发,并迅速地被《大纪元》、《博讯》、《独立中文笔会》、《观察》、《民主中国》、《维权网》、《看中国》、《新世纪》、《中国事务》等等几十家海外媒体同步转载。此刻,如果我说上几句感谢之辞,将会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

 

此外,我还是要对网友们说出我一直想说的──如果当初没有野渡先生、韦石先生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爱琴海网站必将遭受和之前被大陆当局肆意封杀的几百家网站/论坛同样的命运……历史将不会忘记他们和众多坚持真理、热爱自由、声援爱琴海的人们的名字!

 

我曾在《爱琴海事件全程回溯—前言》中写道:爱琴海事件发生后,海内外众多网民们从世界各地,不约而同地奋起抗争,齐声呐喊,正是为了让文明的阳光透进黑暗的“铁屋”,奋力肩住那扇通往自由的冷酷而沉重的闸门!此情此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仍为之心潮澎湃!我为有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感到光荣与自傲!

 

本人作为《爱琴海》网站的创办人之一和曾经的总编辑,觉得有责任和义务从一个亲历者的角度,将爱琴海事件的前前后后作一番系统的梳理,为当代史学界以及后来者留下一份珍贵的文献档案,以及这一代人的热血、泪水与梦想……

 

可惜由于本人精力和目力所限,也由于“爱琴海事件”刚发生不久,此系列回顾文章必定存在遗珠之憾,有待于今后进一步的搜集和整理。也希望海内外的网友们方便时予以补充和推荐,以待本人在日后整理出版时予以弥补。当然,“爱琴海事件”的伟大意义和它对于今后的影响,更亟待于海内外论者的研究与开掘。

 

[系列连载完]

 

2006.6.30.于宁波江东寓所

 

——–首发民主论坛

 

力虹:爱琴海事件全程回溯之全球大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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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宜三:为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八十五周年而辑

——思想火花集(三)

一,古今中外第一妙喻  [陶杰]

对中国共产党的“神舟”上天,陶杰先生喻之为:「生痔疮,着丝内裤」,「无钱开饭,有钱叫鸡」。可谓古今中外第一妙喻。

二,「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  [余]

苹果烂了,如何保鲜?

三,《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解读  [王怡]

《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序言」是「奉天承运」;「条文」是「皇帝诏曰」。

四,「半瓶酒」读报法  [黄一龙]

《人民日报》说:「从明年起,一些地方的孩子可以免费上学了。」解读为:「自《义务教育法》颁布以来,全国至今尚无一个孩子享受免费教育。」

五,盛世  [黄一龙]

商务部研究院梅新育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大约有四千名官员带着五百多亿美金逃徃国外。」解读为:「我们的财力空前雄厚。两三个三峡水库的投资给贪官们『带走』了,官府不裁员,官员常加薪,预算不降,工程不停,该吃还吃,该庆必庆,真『汉唐以来所没有的一个盛世』也。」

六,镣铐的声音  [魏剑美]

在日益后现代的今天,我仍能清晣地听到人们思想中响起的镣铐的声音,尽管它可能用着迪斯可的节奏。

七,人类  [魏剑美]

人类是惟一不需要韁绳就可以被牵走们动物。

八,外国人说  [张结海]

一个外国朋友对我说:论做表面功夫,全世界没有哪国人有你们中国人这么厉害。

九,啦  [张双贵]

贪官都变成韭菜啦;穷人只剩下过年的一次温暖啦;电视台主持人都能治阳痿啦。

十,公安装备和安全感  [唐安人]

公安部人事训练局副局长樊京玉说:2004年中央用於改善公安装备的专款增加十二亿,2005年达到二十四亿,2006年还继续增加。

然而《中国青年报》却说:中国城乡居民社会安全感从2003年开始,连续三年成下降趋势。

【武宜三按:官即是匪,匪的装备不断改善而民不惶惶然者,几稀!】

十一,《思念依然无尽》  [满妹]

满妹对中国驻旧金山领事馆说:难道我们在国外的中国人,非得有背景才能得到自己政府的帮助?

【武宜三按:什么时候「自己」过?】

十二,大吏说谎,亲切教导  [流沙河]

良民说谎,脸红心跳; 暴徒说谎,大喊大叫;

低智说谎,胡编乱造; 学者说谎,自成一套;

商贩说谎,根据需要; 妄人说谎,昂头自傲;

妇人说谎,又哭又闹; 奸佞说谎,面带微笑;

小宫说谎,头头是道; 大吏说谎,亲切教导。

十三,文化 [韩美林]

没有文化的文化,是可怕的。

十四,人民的儿子  [温家宝]

我是人民的儿子。

【武宜三按:但只是吃了祖宗吃子孙的败家儿子;把父母置於水深火热之中的不孝儿子;假仁假义、装腔作势的马扁儿子;卖主求荣、忘恩负义的归儿子;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里通外国的二鬼儿子。】

十五,我要游行 [陈方安生]

陈方安生说:“我决定七一去游行。我本人很支持民主,支持普选尽快落实,愈快愈好。”

2006年“七一”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