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雄:台湾是大陆的民主课堂

台北凯达格兰大道上的场面和1989年天安门的场面有很多相似,这让经历过天安门运动的人有担心,有期望,也需要深入地思考。

担心的是僵局怎样才能打破,对于宣称“没有退场机制”的双方,最后会走到哪一步?精英、媒体和大众相互刺激趋于极端的“广场效应”在台湾会导致何种结果?这都让目睹了89的人拭目以待。不过,无论有什么样的担心,却可以确信台湾不会出现“6.4”屠杀。

在这种确信中就包含了期望──让台湾成为大陆的榜样,展示民主制度中的民众力量,看到民意和权力的僵局如何和平解决。当年要求李鹏下台而遭武力镇压的大陆人民将会在台湾的“倒扁”过程中得到对比,并且从中看到方向。

需要思考的是,为什么实现了民主的台湾也需要以“天安门”的方式迫使领导人下台,甚至发出“瘫痪台湾”的威胁?为什么民主选举的权力仍然可以对抗如此广泛的民意,甚至可能不惜操纵社会分裂、族群相争乃至两岸冲突来维持个人地位?

根本的问题在两点,一是普选制度为何会选错领导人?二是一旦选错为何如此难罢免?如果不从制度上解决这两个问题,这次是“倒扁”,下次是不是还需要“倒圆”?或是就得忍受贪腐权力胡作非为到届满?

我希望凯达格兰大道在“倒扁”之外同时能够成为进行公民思考和讨论的场所,把群众运动提升到制度建设的层面。除了追求眼下目标,还要为未来铺平道路。那不仅可以改善台湾的民主,也会给大陆的民主之路带来启示。从这个意义上,台湾是大陆的民主课堂和实验室。

(2006年9月19日)

美国之音

綦彦臣:英雄的“神经病状态”:控诉专制还是诬诋同道?

如果说我们理想中的历史英雄人物或现实中被塑造的英雄人物有“神经病”──那种称为精神疾病的东西,肯定会使大多数人尴尬。因为,作为一大群奴役的承受者,我们患有一种“英雄高大全”的妄想症。

这是由于我们在阅读与生活的细节中,已经被专制主义捕获──就象天文学上假定的地球与月球的关系那样。

对于阅读部分对人的影响,我曾以学术的方式定义为“影响人神经末梢的阅读”,并举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大师即法兰克福学派巨匠霍克海默的例子,称他“警惕黄种人”的论调完全来自于在西方流已久的关于蒙古人的传说,以及东西方对“龙”的完全相反的理解。

英雄,伟大的人物有“神经病”已经不是少数的个案。由于基本知识训练如不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学的限制,我只能举一、两个例子:一个是中国著名的教育自由先驱孔丘,由个人不幸的经历,他患有现代人称的“被迫害妄想症”──某种怪兽的死亡被他想象成个人命运的象征;另一个是敢于将自己的精神生活史全面交给世人的法国大哲学家让。雅克。卢梭,由于一生历经毁谤与追捕,他也患上了“被迫害妄想证”。卢梭的“被迫害妄想症”状态远比孔丘要厉害。在晚年,他常认为有人要来害死他,甚至长时间把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将窗户统统堵死。

被迫害妄想症是一个经历精神抑郁而后精神分裂,再致妄想的过程。

专制主义社会是三态病人最多的社会,换言之:一位生活在专制主义社会中的“英雄人物”患有某种程度的“神经病”并不是他的家族史的原因,而是来自于社会整体病变。能够印证社会学上的这种状态的历史,是历史上耶稣生活的时代。对那些稍有基督教史阅读经历或宗教研究兴趣的人来说,都知道在耶稣成为基督之前的巴勒斯坦社会,是一个到处都是“神经病”的社会。耶稣除了是一位手艺精湛的木匠、懂得药理的江湖医生,兼是伟大的传教士外,他更是一位杰出的心理医生。记录在《圣经》中的他治病赶鬼的行为,大多完全是喻体表达。换言之,宗教的世俗化意义就是一种精神治疗。

在罗马帝国治下的巴勒斯坦,民众们承受着双重压力,一是民族主义煽动下的反罗马情绪,在政治理念层面上,造成了帝国民众的深层“自我加压”,同时民众深盼弥赛亚(救世主)出现;另一方面,他们又要承受宗教贵族集团如解经者法利赛人的经济剥削,民族内部互仇的心理深隐与人们的思想角落。

在20世纪末期的中国,法轮功的练功可强身祛病与农村甚为流行的基督教“顶手绢”派(或称“蒙头派”)的祷告祛病,在一定意义上也是“耶稣变成基督”的一次复制。

中国民众虽无罗马帝国那样的外在压迫,但一直被高度泡沫化的民族主义形成的固定仇外心理无法在短时间(如50年)消解;同时,由于底层社会的经济收入过低且抗社会风险能力近乎为零,就无法对付来自于不法政治侵害(如司法欺压)、经济敲诈(医疗费用过高)诸种不义的行为,也就不可避免地产生“耶稣成为基督之前”的历史复制──整个社会存在普遍病态心理。

这种病态心理导致了两种后果:

1、民间宗教的多元勃兴。即便排除来自专制主权能的歧视,同质教派中的互相攻讦也不可避免。所以说,专制主义在现代社会即国际环境中,不可能长期存在下去。大众法西斯“社会共象”精神疾病与宗教的多元勃兴,实际上已经把传统社会送上了非古典的崩溃之路。

2、大众法西斯心理兴盛。这个以有精神病不同程度上重于各生活层次普通民众的那些人来主导的“新精神运动”,一方面要塑造自己的“高大全”(一定意义上是对批判对象的盗版),一方面不可能理性地对待社会批评──尤其是那种不来自于专制主义权能一方的批评。这从更广义的范围、更深的程度推动了非古典崩溃的产生。

打一个比喻来说:古典的崩溃就象突发的雪崩,犹如电影《白色地狱》的场面;非古典崩溃,则类似于全球气候变暖的长期效果,犹如电影《后天》的场面。然而,作为一个相对“杰出”的自由知识分子(或曰半个制度经济学家与战略研究者),我无能力判断非古典崩溃的现实社会后果。

这,也是我皈依基督教的一个学术逻辑结果。同时,我也知道自己在体制内时,每天都要与精神抑郁、精神分裂、(诸种)妄想症患者们打交道,也深恐自己成为某种类型(程度)的患者之一,所以就(在乡下老家休闲时)走进了基督教慕道友的行列。

我们目前确实生活在一个“耶稣成为基督之前”的社会精神出现总体病变的“共象”之下,所以当某个民间英雄人物被称为患有“神经病”时,我既不为之讳辩,更不对患病的英雄进行讽刺性批评。

因为且仅仅因为英雄们的病源来自专制主义的迫害!

当英雄湮灭在芸芸众生中时,我们仍要以宽容、同情的心理对待为专制主义权能服务乃至大享其利的人,因为他们比我们的自由主义英雄患病更深。正如我无法预知全球气候变暖式的非古典崩溃会导致怎样的社会结果,也不知道两群“神经病”人的最后对决会产生什么?

我对这个过程的恐惧,甚过了对结果的恐惧,因为且仅仅因为我只是一个凡人──虽然这凡人相对“杰出”!

越是精英,越容易患病。不是吗?那个有病的法利赛人尼哥底母(犹太人的官),要在夜里去见耶稣,求得心理治疗。

在一个普遍患有精神疾病的时代,这种现象也在重复。一个共产党员、一位高级干部不也要偷偷地去“拜佛(道)求神”吗?

那位听奉女道士的丛福奎,不就是共产党里的尼哥底母吗?

那位书房中佛香缭绕的李嘉廷,不就是共产党里的尼哥底母吗?

如果我们不对丛、李二人受到意识形态与刑事处罚报以幸灾乐祸的心态(──这本身就是一种病态!)的话,那么,我们就应该明白:尼哥底母们的病症比自由英雄们的“神经病”更为可怕。

(2006年9月23日,写于绵逸书房)

民主论坛

刘 水:君特·格拉斯引发的风暴

六十年间,君特。格拉斯(Günter Grass)用他的诗歌、公开信、批评和反思,给德国和世人展现出如此高端的“德国道德良心”的形象:他是第一个坚持德国必须“全盘招供”本国历史的人,也是号召同代人不要甘作希特勒纳粹意识形态牺牲者的最重要人物;作为“现今德国在世的最伟大的作家 ”,他的《铁皮鼓》备受读者推崇。在作品中,他始终倡导德国人应对战争进行彻底的忏悔和反省。格拉斯的谴责和忏悔,显得同样高调,他掌控着德意志民族整体记忆的清晰度和反省的深度。他用一系列获得追捧的文字,在民族记忆的伤疤上竖起了一道道德防火墙,人们不曾怀疑他及整个德国对战争犯罪忏悔的真实和恳切,德国忏悔还被与日本的不认罪作以比对,世人还给德意志民族足够的宽容和谅解,然而,也是他,在对整个国家无的放矢的堂而皇之的认真中,隐瞒了自己曾是纳粹“武装党卫军”这一重要事实。他给世人的记忆与他还原个人历史的真相,都一样的真实。但是,他的个人自传《剥洋葱》,让世人无法接受并原谅他的诚实。事实和记忆,随着今年8月他的自传的面世,一并呈现给了这个世界,二者的悖谬,在于按照各自的逻辑都存在合理的一面。马尔科斯在其著作《百年孤独》中宣示:“事实并不重要,关键是人们是如何记忆的”。而“格拉斯事件”公然颠覆了这句经典名句,格拉斯亲身制造的德国记忆和污点事实,都显出同等的分量,面对道德拷问,都不容回避。

记忆和事实同等重要

真相不等同于史实,后人挖掘的真相,总有未知的细节不曾展现出本来真容。据格拉斯回忆,起初他把党卫军视为一支精英部队,直到后来才开始产生罪恶感。“但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格拉斯说,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把这部分经历公之于众。但是,他是否错过了公开的最佳时机?在被问到为什么隔这么多年才将秘密公布于众的时候,格拉斯说:“它在我心中的分量异常沉重。污点是挥之不去的。”记忆也总是靠不住的。我要说的是,君特。格拉斯即使作为享誉世界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他也有沉默的权利。他所承认的自己的“武装党卫军”污点,恰恰为某些道德苛求的人士提供了攻击的口实。事实上格拉斯曾有意无意的早给出了答案。1999年,在诺奖颁奖仪式上,他有一句重要的演讲词:“我15 岁穿上了制服,16岁学会了害怕, 17岁进了美国的战俘营, 18岁重获自由……”。制服——战俘营,从常识判断是士兵身份,设若一个战时穿制服的德国消防员,怎么会被关进盟军的战俘营?再设若格拉斯是一个垂暮的平头百姓,公开忏悔自己少年时身不由己加入了党卫军,公众说不定会赞赏他的道德勇气!

世人不能原谅格拉斯,在于他呈现了两个极端的事实:作为道德楷模对纳粹德国高调、持久的谴责和反省;和作为世界声誉作家对自己极力批判的纳粹军人历史的长久隐瞒。其实,格拉斯的所作所为跟公众对名人的预期,大相径庭,他有自己的一套凡人思考逻辑。自我曝光,正是格拉斯按照凡人方式解脱自己的自然而然的行为。公众咒骂他是“大伪君子”;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瓦文萨呼吁取消格拉斯的格但斯克市荣誉市民称号;一些评论界、史学界和政坛人士猛烈批评他,甚至强烈要求剥夺他在1999年获得的诺贝尔文学奖章。尽管该市回绝了瓦文萨的呼吁,诺奖基金会也回应“已经作出的颁奖决定是不可撤销的”,但是,格拉斯付出了诚实的代价,应是无疑的。好在格拉斯没有把自己的污点当作个人隐私来做辩护。实际上,一个78岁的老人撕裂自己遮掩在外衣下的伤疤,已经拿出了极大的勇气。格拉斯的诚实还反映在对待声讨的态度上,他没有为青少年时期的误入歧途寻找借口和托词。笔者认为,格拉斯是主动的诚实,这贯穿于他的公开反省和自传中。格拉斯也有不公开自己污点的权利,他完全可以让自己一生的声誉保持美好的浓度,直至告别世界。世人应该反思的是,为什么格拉斯没有永远隐瞒下去?而格拉斯不惜站出来“糟践”自己,正显示了他高贵的道德,和德意志民族反省的质量和抵达的高度,世人应该为格拉斯感到欣慰。某些观众批评他,实际上是否定他的诚实,并拒绝给予一个诚实的人说真话的机会,实则带来一个鼓励人们说谎的危险倾向。

良知的感召

在一片批判声浪中,不乏极力声援的声音。印裔英国著名作家萨尔曼。拉什迪是最先挺身而出者当中的一位,他听闻消息后感到“极为震惊”,但又说这次招认不会伤及格拉斯的文学名望。他说,谴责格拉斯为“大伪君子”是“不对的”。拉什迪表示,格拉斯承认曾信奉纳粹观念,但后来终于认识到自己属于受蒙蔽的一代,并因此而成长为伟大的作家。事实上,在格拉斯70余年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作为“目前在世的最伟大作家”而度过的。这样的作家只有两位,拉什迪说,一是格拉斯,另一个便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他始终是我的朋友,”拉什迪说,“我不想仅仅因为发现他犯过大错便有所改变。”。美国作家约翰。欧文则以更高昂的姿态在《卫报》刊文:“对我而言,格拉斯仍然是个英雄,既是作家英雄,也是道德指南。”欧文说,“他的勇气,无论作为作家,还是作为德国公民,都是好榜样。” 他反问那些抨击格拉斯的知识分子,是否还记得自己15岁的时候对纳粹抱着怎样的态度。欧文随即摆出了自己的经历,1961年,他19岁时,报名参加了军官训练营,虽然他在政治上反战,但“确实想去”越南打仗。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葡萄牙大作家,同时也是超级大左派的若泽。萨拉马戈说:“我认为,他所招致的反响是伪善的,那些人很多都没有扪心自问。”,萨拉马戈说他“惊讶于这种反应的暴力性”,“那会儿他只有17岁。他一生中的其余时间难道就不算数了吗?”

良知最后征服了格拉斯,他对自己隐瞒的历史通过自我揭露作出了忏悔。隐瞒还是公开,整整折磨他60年,最后选择在自传中披露出来,他有些分裂的人格被自己治愈,他一贯的道德形象和个人历史得到了完美的对接,显得完整起来。格拉斯隐瞒的历史确实不算什么,一味联想纳粹党卫军的残暴,无形中将整个纳粹的罪恶,让格拉斯一个人来承担,对格拉斯确实不公平。再说,一个被纳粹裹挟的未成年孩子,并没有在战场上杀人。那场人类灾难,罪魁祸首固然是希特勒,难道德意志的民众就不该承担什么?

诚实的代价

1958年,格拉斯在德国著名社团“47社”的一次聚会中,朗读了尚未完成的长篇小说《铁皮鼓》的第一章,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扬,格拉斯为此也获得了该年度的“47社”文学奖。评论界对它倍加赞赏,称之为联邦德国50年代小说艺术的一个高峰。随后他又连续发表了中篇《猫与鼠》(1961)和长篇《狗年月》(1963)。前者叙述了纳粹统治时期一个少年受法西斯英雄崇拜宣传的毒害走向毁灭的故事;后者描绘了一幅从希特勒上台前夕到战后初期德国历史的画卷,揭露了法西斯对人们在肉体上的折磨和心灵上的摧残。1974年再版这三本书时补加了“但泽三部曲”作为总书名之后,越来越多的评论家将其作为整体加以研究,人们普遍认为三者之间有着相互关连的内在联系:三部小说不仅有着共同的时空范围(20年代中期至50年代中期德国历史和现实以及但泽地区的地理环境),而且还有一些贯穿始终而又时隐时现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它们有着共同的主题:探索德意志民族为何会产生纳粹法西斯这个怪物;在艺术风格上,它们也有着许多共同的特点,代表了作家创作中的一个统一的发展阶段。“但泽三部曲”被认为是德国战后文学早期重要的里程碑。瑞典文学院对《铁皮鼓》的评语为:“嬉戏般的黑色寓言揭露了历史被遗忘的面孔” .几年之后,格拉斯用自己的方式跟世人来了一个黑色幽默。

一般来说,穿着这种或那种时代衣冠的当权者对文学本身并没有什么要反对的,他们甚至想要一种文学来装饰他们的房间,并且很乐意促进其发展。无论是专制政府或者民主政府,都制造维护自身利益的强势主流意识形态。格拉斯超越了政治意识形态,自愿边缘化,以个人独立姿态解构纳粹时代和德意志历史,他用一己之力阐释一个民族的记忆。我们暂且不讨论格拉斯举世公认的文学成就,作为活跃在德国社会的著名公众人物,他以抨击和忏悔一段丑陋的历史,证明了一个知识分子的社会担当和责任。当然,我们避免陷入“用一种事实替代另一种事实”的误区。世人谴责格拉斯有其合理的一面,格拉斯的诚实坦白值得敬佩。那么,世人谴责格拉斯并不证明他作错了什么,格拉斯诚实坦白也不能反证公众说错了什么。这是一场注定只有主角没有赢家的游戏。那些抨击格拉斯在个人自传《剥洋葱》出版之际故意炒作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格拉斯早已功成名就,享有世界声望,版税和销量,他已经看淡,用不着作践自己。

《德国金融报》对此事的评论,比较公允:“今天没有人会指责格拉斯曾经是一个盲目和错误的17岁年轻纳粹,没有人质疑他的文学品质,但是作为作家,人类心灵的雕塑者,他一直以来的道德权威却被晚来的记忆颠覆了。”不能否认,公众也被自己的盲目蒙蔽了眼睛,放松了对社会公众人物应有的戒备心。权威和道德,并不完全靠得住,政治盲从必然要付出代价。算是这次游戏的唯一果实。

2006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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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逸明:打倒陈良宇,胡锦涛一石二鸟

十七大日益临近,中国官场权力斗争日趋激烈,气焰嚣张的上海帮人马终于在昨天迎来了灰暗的一天。上海市市委书记陈良宇因为违法乱纪,被中共中央解除一切职务,包括中央政治局委员一职。当然,这只是中国官方媒体对陈良宇下台冠冕堂皇的报道,大多数分析人士都会把陈良宇看成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虽然他在任时罪行罄竹难书,但最终导致他宝座翻覆的原因是因为他和胡温的公开对抗。

陈良宇被免职并立案查处的消息一经媒体公布,便成为国内外媒体关注的焦点,香港各大报刊更是在头版头条位置刊登了此消息。虽然很多人都倾向于相信陈良宇的倒台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和胡温的关系,但绝大多数中国民众都为胡温此举拍手叫好,就连喜欢对当局口诛笔伐的异议人士也表现出了高度的赞同和欢迎。陈良宇是继陈希同之后落马的中国官场最高级别的腐败官员,当年的陈希同被冠以渎职罪名送进监狱,外界并不认为他是因为贪污而获罪,因为定他罪的罪证实在是有些吹毛求疵,而陈良宇则大不相同,他的下台有深厚的民意础。陈良宇因为和江泽民、黄菊的特殊关系,他一直被外界视为上海帮的核心成员之一,他之所以敢于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和温家宝公开对抗,并抵制中央的有关政策,可以说和他对江泽民的倚仗有直接的原因。

陈良宇除了目无胡温之外,在上海当地也是臭名昭著,一些房屋被强制拆迁的访民屡屡遭到公安机关的打压,异议人士更是无立锥之地,偌大一个上海在陈良宇等人的治理下俨然流氓的天堂。出乎意料的是,如此龌龊的上海官场竟然在之前没有一人因为贪污腐败而下台,如今,随着社保资金案浮出水面,人们才明白上海并非印象中的“圣地”。曾从上海政坛步入中国政坛巅峰的江泽民,在他执政期间,大力提拔上海官员到中央为官,上海帮因此如日中天。江泽民卸任以后,和他如胶似漆的陈良宇仍然有恃无恐、我行我素,他和中央的公然对抗以及他在上海所造成的民怨注定要将他拉下马来。

今年中共建党85周年之际,胡锦涛的讲话表现出了反腐败的决心,陈良宇案也许在当时就已经成为中共中央意欲突破的目标。陈良宇的倒台使得原本风平浪静的上海官场风声鹤唳,和陈良宇案相关的亲属和官员人人自危。官方媒体公布陈良宇被免职的消息之后,中纪委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干以胜在会上表示,上海弊案所有涉案人员都将会遭到严惩,可见,陈良宇一案牵涉的范围之大,不久以后必将有更多的官员位置不保。面对胡温的铁腕整饬,顽固的上海官场迅速转变立场,纷纷表示拥护中央的决定。据说,陈良宇在被带走的头一天还在体育场观看过比赛,对其措手不及的打击让外界再一次领教了胡锦涛的政治手腕。

此前,外界一直都盛传陈良宇将要调任异地的消息,但往往不见动静,可见上海帮的能量之大。前些时,中纪委在上海调查祝均一和秦裕,不少人认为是中央要对陈良宇下手的信号,今天的事实证明了他们的猜测。据传,社保资金案还牵涉到中央政治局常委黄菊夫妇,干以胜虽然在新闻发布会上语气坚定,但能否将黄菊等人也绳之以法还很难估计。如果中央真能一个不露地处理所有涉案官员,对于公信力仍然不够的中共第四代领导集体来说,将是一件十分有意义且大快人心的事。

胡锦涛在接替江泽民以后,成为名义上中共第四代领导集体的核心,由于江系上海帮人马在政治局常委会九人决策体系中仍具有重大影响力,因此,胡锦涛的施政往往会因为上海帮人马的牵制而捉襟见肘,将于明年秋季召开的中共十七大对于胡锦涛进一步巩固权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胡锦涛深谙民众对腐败官僚的深恶痛绝,他对陈良宇的整肃既可清除政治障碍,又可取得民意的支持,堪称一石二鸟。

(2006年9月26日)

民主论坛

鄢烈山:我真信官吏是心理弱势群体

我这里说的官吏大致相当于“公务员”,以前叫“国家机关干部”(不包括国企和学校等事业单位的“国家干部”)。由于没有采用以“政务员”和“公务员”来区别官与吏的建议,现在国务院总理与刚聘用的乡政府干部一样,都是“公务员”。此外,国家机关在编的司机、门房传达员,也属吃财政饭的“公务员系列”,这些人在旧官府里叫“衙役”,属“皂隶舆台”之列。城管人员,若是在编机关干部,当属杜甫“有吏夜捉人”中的小吏;聘用的临时工,则是穿制服沾官威的“役隶”之辈。

今年7月17日《杭州日报》公布“一个课题调查发现,比一般群体而言,公务员的孤独感和不安全感最强烈”。9月21日《法制晚报》报道,根据一项调查显示,目前北京城管队员普遍存在中度焦虑等心理健康问题,北京工商大学副教授刘立新称城管队员是“心理弱势群体”。两则新闻引得舆论大哗,因为它们与人们的生活感受反差太明显。你看,有些县乡官吏在公路收费站冲卡强势得像绿林强盗;有些城管撵小贩比老鹰扑小鸡还威风!

然而,不是冷嘲热讽,我真的相信广大的公务员,不论是官是吏是“打手”一样的城管队员,他们在心理上属于弱势群体。因为我相信他们绝大多数良知未泯,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情时,有一种“人在江湖(嘻嘻,我知道用反了),身不由己”的无奈感。

首先,并不是有权势就是心理强势。莎士比亚的名剧《麦克白》,就是写麦克白当上国王之后的心理恐慌,洗不去心房里弑君篡位的血迹。中国也有类似故事,比如唐太宗弑兄夺嫡后,总做恶梦,所以有尉迟恭、秦琼两位门神流传至今。至于德有所本、才有所恃的平民在心理气势上压到八面威风之帝王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孟子对齐宣王、鲁平公、梁惠王,都是不假辞色的。

印象特深的近例是,原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长刘忠德同志,在接受《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时,一方面说他坚信共产主义,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国家,从未犯决策错误,另一方面却说自己的命运可能很惨,可能成为历史上的反面人物。他在心理上是强势还是弱势一言难尽。

其次,这些年吏治腐败、司法腐败远未正本清源,连遏制买官卖官的丑闻(实是丑事太多,一个大贪官被牵出就带出一串)也任重道远。身在官场的人,比平头百姓更清楚内情,看得更“透”,多数笑话类的短信段子是公务员们自编自传的;酒席饭桌上他们批评时政最尖刻,至少是含笑默认别人的批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在道德上比普通人优越,心理上他们真的有些自惭。当然,还有涉及具体人事关系的焦虑,因为自己的前途吉凶很多时候不取决于自己的工作如何、群众评价如何。公务员的这份心理焦灼和不安全感是我们局外人很难体会的。

随手拾掇一例:受铅污染之害的甘肃省徽县水阳乡村民不信当地专家,不信本省记者,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周晓东说群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很低,让我们的工作非常难做。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瞭望东方周刊》第37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这样的群众面前,公务员心理上能强势吗?所谓强势无非靠色厉内荏的强力支持。

再有,以城管队员为例,那些在“一线”执勤的队员,社会地位并不高,有不少还是朝不保夕的临时工,让他们对付那些流动摊贩,还真有些于心不忍,但为了吃饭不敢不听命“执法”。他们清楚,不少“走鬼”是出于生活所迫,靠这种小本经营养家糊口。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们之中不知何人不知何时活得不耐烦了,一急就会跟你找死玩命。若说同情心与危险感造成城管队员的“心理弱势”,这不算夸张。

如前所言,从良知未泯的角度看,官吏的这种“心理弱势”是好事,是中国走向文明进步的希望。如何扶正祛邪,让他们的良心良知良能变成强势是个紧迫的大问题。这不是这篇千字小文能说清的,就此打住。

孙立平:中国社会的腐败扩散令人心惊

近来,行业腐败这个概念开始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流行起来。前一段时间,一些行业中的福利腐败问题,曾引起人们的广泛抨击。如一些公交、地铁等行业的职工甚至家属可以免费乘车,一些铁路职工出门坐火车不用买票甚至可以享受卧铺待遇,一些电力行业职工享受福利免费或优惠用电,一些电信行业领导、职工免费装电话、优惠打电话,某些燃气行业职工免费或优惠使用燃气,一些医院内部职工看病免挂号费等。然而,福利腐败只是行业腐败现象中最表面的部分。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行业腐败的现象已经相当广泛地渗透于我们经济社会生活的许多领域之中。网上搜索一下“行业腐败”这个主题词,就可以发现,在诸如交通行业腐败、电力行业腐败、医疗行业腐败、教育行业腐败、房地产行业腐败、金融行业腐败、司法行业腐败这样的主题词下,都有相当数量的条目。

我们这里所说的行业腐败不是指这些行业中存在的一般性腐败现象或腐败分子,而是指其作为一种行业行为所具有的腐败特征,这种特征的基本之点是滥用公共资源,侵犯公众利益。在此要申明一点的是,在当前社会保障制度高度不健全,整个社会福利水平很低的情况下,人们将福利腐败作为行业腐败的一种来加以抨击,并不意味着对某些行业职工享有较高水平的社会福利加以否定。问题是,福利腐败中的福利是以滥用公共资源、侵犯公众利益的方式获得的。比如,当一些行业的职工免费或以优惠价格使用本行业产品时,其成本就会转嫁到消费者的头上,典型的做法就是变相提价或违规收费。而行业腐败的问题之所以值得重视,不仅仅是在于行业腐败在这些特定的领域中造成了社会生活的紊乱,更重要的是,这些行业腐败在不断侵蚀着可以作为社会生活基础的某些基本的普适性准则,从而导致社会基础秩序的崩解和社会生活底线的失守。

值得警惕的是,近些年来行业腐败现象具有一种不断扩散或泛化的趋势。在前些年,行业腐败还主要是集中在某些拥有公共权力或处于垄断地位的行业或部门。从媒体报道来看,涉及的主要是建设、交通、国土、金融、工商、税务、海关、公安、教育、医疗卫生等领域。但最近这几年,一些平时很少为人们所关注、似乎也不拥有公共权力的“冷门行业”,也不断曝出行业腐败新闻。

比如,殡葬行业几乎是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行业,但在最近几年中,行业腐败的消息却频频传出。一位在四川从事骨灰盒制作生意的人自揭黑幕:“骨灰盒的成本和售价比例大体为1比5,也就是说100元出厂的盒最少要卖500元。而一些高档盒的利润甚至会达到1000%,甚至更多。”在井冈山一些旅游景点,私分门票款的现象一度相当普遍。据说,除了大景点扫地的人,其余所有在这些景点工作过的人员,无一幸免地参与了私分作案。而类似现象,绝非这个地区所独有。孤儿院也是人们很难将其与腐败联系在一起的地方。然而,在一些地方,孤儿院变成了摇钱树,甚至成了一本万利的生意。媒体曾披露,某孤儿院院长的座驾竟然是奔驰600。这说明,在我们现实社会生活中,腐败现象已经深深浸透到社会生活的一些边远角落。

在不同的领域中,尽管腐败现象产生的条件和运行的机制有着明显的差别,但无论哪一种腐败,都是以权力为核心的。需要注意的是,行业腐败中的权力已经不仅仅是狭义的政治或行政权力,而且也包括上述权力泛化所形成的一种准权力。与之相联系的是,行业腐败也就成为权力腐败扩散过程的一部分。这种扩散或推延所波及的首先是某些拥有公共权力的部门,由此,这些部门也就成为腐败频发的领域。有资料表明,从1998年到2004年,国土资源、建设、交通、金融、工商、公安、税务、海关等八大系统已有8000名处级或以上干部因经济犯罪被判刑,有1350多名官员外逃或失踪。接着波及的是垄断部门,比如电力、电信等行业。

垄断行业之所以常常成为行业腐败的集中地,也许在于我国垄断企业的特殊性,即我国目前情况下的垄断并非是一种纯粹的市场垄断,而是带有权力背景的垄断形式。最后所波及的则是凭借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或技术霸权拥有市场权力的部门,这种市场中的权力使得他们具有一种使他人屈从的能力。其中医疗行业中的腐败是人们议论最多的一种。

在反腐败的过程中,人们对权力腐败寄予足够的关注无疑是必然的。但不具有直接政治、行政权力的行业腐败,却表明了另外一种严重性,即权力腐败的原则和逻辑正在向整个社会渗透,这是一种不能忽视的现象。

由于权力腐败现象在向整个社会蔓延,导致了一系列我们必须予以关注的现象:

首先是腐败和非腐败的边界在模糊。这不仅在社会认知的层面上如此,甚至在法律层面上也如此。比如,前一段发生的医生收取“红包”是否属于商业贿赂的争论就是一例。北京市卫生局治理商业贿赂领导小组负责人称,“红包”是指医患之间收送的礼金,收送“红包”是不正之风,也要认真进行治理,但与商业贿赂是不同性质的问题。而更多的媒体舆论则认为,医生收受“红包”绝不仅仅是行业不正之风,而是一种严重的受贿行为。因为公立医院应该属于公益性事业单位,而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可以成为受贿罪的主体。更有媒体称,卫生管理部门的上述说法“是个危险信号”,按照这个逻辑,卫生局怎么可能有力打击医生收受甚至索取“红包”的行为。而最高人民法院有关负责人则指出,国有医院普通医生利用处方权收取药商回扣的行为,属于“从事公务”,以受贿罪论处是没有任何疑义的。因为处方权是医院药品管理权的延伸,医生的处方行为对国有单位的药品采购、销售和民事责任承担有直接的影响,属于“从事公务”,其利用处方权收受药商的回扣,构成受贿罪。但在裁量决定刑罚时,完全可以综合考虑诸多情节,对其做出适当的裁决。这里所说的“诸多情节”,其实也佐证了界限模糊的存在。

由于腐败与非腐败之间界限的模糊,历来被抨击或被谴责的腐败似乎在社会中开始具有某种“正当性”。行业腐败与一般权力腐败的差异之一是受益者的众多,以及腐败手段似乎不像贪污受贿那样恶劣。这样就很容易使得行业腐败被社会所接受,尽管大多数情况下是无奈地接受。在这里,不要小看一些行业为行业腐败行为所作的辩护。当一些公司或管理当局用国际惯例为公交、地铁等行业职工及其家属免费乘车问题辩护的时候,当一些企业或管理当局辩称其职工免费或以优惠价格使用本行业产品是为了培养职工的企业认同感或荣誉感的时候,我们看到,原来不能上桌面的东西已经开始在桌面上羞羞答答地露脸。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腐败原则正当化的过程。去年曾发生一件趣事,广州地铁公司总经理解释为什么职工甚至其亲属可以免费乘车问题时,说这是“反恐”的需要,因为“地铁员工的力量毕竟有限,而地铁公司又希望每趟列车在碰到任何情况时都有人能够及时地指导救援,那么这些地铁职工家属就义不容辞地担负起地铁义务安全员的重要职责”。此事曾引起舆论广泛抨击。其实,仅仅看到这些理由荒谬的一面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些理由实际上起着强化腐败的正当性的作用。

腐败与非腐败边界的模糊,以及腐败的“正当性”的形成,既加快了腐败的扩散速度,也增加了反腐败的难度。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一种腐败文化的形成。在这种腐败文化中,人们不得不接受和认同腐败,不得不习惯用腐败的观点看问题,用腐败的观点指导生活,最后导致社会生存基础彻底被瓦解。

“诗坛芙蓉”赵丽华:我的诗歌被恶搞正常

我坚决不能容忍
   
那些
   
在公共场所
   
的卫生间
   
大便后
   
不冲刷
   
便池
   
的人
    
——选自赵丽华诗作《傻瓜灯——我坚决不能容忍》

赵丽华简介:

赵丽华,女,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先后在《南方周末》《中国民航》《晶报》《东方新报》《都市女报》《兰州晚报》等几十家报刊开辟随笔专栏。参与主编《中国诗选》《中国诗歌选》。曾担任第二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评委,兼任《诗选刊》社编辑部主任。现居廊坊

争议女诗人开博回应恶搞调笑 “我的诗歌被恶搞正常”

时报综合报道 面对自己的诗歌在网站论坛“遭遇”网友恶搞调笑,掀起仿写狂潮之后,被网友们戏称“诗坛芙蓉姐姐”、国家级女诗人赵丽华15日开出自己的博客,于前天抛出《我要说的话》文章,首次从恶搞、我的诗歌、个人的好诗标准等四方面加以回应:“如果把这件事件中对我个人尊严和声誉的损害忽略不计的话,对中国现代诗歌从小圈子写作走向大众视野可能算是一个契机。”

平俗事物里蕴涵着诗性

在博客文章《我要说的话》中,赵丽华说网上被恶搞的诗歌是2002年刚刚触网时期的即兴之作,当时是想卸掉诗歌众多承载、担负、所指、教益,让她变成完全凭直感的、有弹性的、随意的、轻盈的东西,想变个方式玩玩,或者说是“尝试”,而且她宁可走偏或走到岔路,也不会重复陈腐和八股的旧路。所以,当时只在网上随意贴了下就收起来,知道它们不成熟就没有发表出来,但是没有想到某网站专门挑出这几首出来做文章,有些诗还刻意丢掉几行,显得更不完整,因此遭网友批评在情理之中。

不过,赵丽华表示,她会依然坚持以前的观点,认为那些人性的、客观的、本真的、有奇妙的好味道的、有汉语言的原初之美、有伸展自如的表现能力、给你无限想象的空间和翅膀的诗歌就是好诗。现在,很多诗歌在语感、语速、节奏、内在张力、容空间拓展、文字鲜活和想象力等方面比以前的现代诗歌有所发展。“好的诗歌不是概念化的,它不是粗暴地批评和呵斥我们,它只是尝试着去发现,去提示我们,或者叫醒我们,如果我们在约定俗成的现实面前已经感觉乏味和迟钝的话,它帮我们找到平俗事物里所蕴涵的诗性。”

赵丽华说,国内好诗人很多,写过好诗,他们是正在当下诗歌现场的诗人。“当然我也会拿我自己满意的诗歌出来,以供批评。但如果大家仍说,这样的诗歌我们不买账,那就不买账好了,反正诗歌从来都是少数人的事业。人人皆诗倒不正常了。

好诗不是“圈里互吹捧”

其实,网友争论焦点是赵丽华的“废话诗”到底是不是诗,是不是评论者所吹捧的那样好?网友“无敌白菜皮皮皮”表示一些人对赵丽华的诗说三道四是出于嫉妒。“要看到新诗不同于古诗的独特魅力与风格,不要用旧的眼光和思维看新问题,赵丽华的诗有着激情、愫怀,能根据环境改变,由心的深处自然而然的萌发出诗意,这种诗意是不能模仿的。”

而网友“飞来的”则表示,是否是诗不能自己说了算,虽然白话可以入诗,但条件就是要有绝大多数人能产生共鸣的艺术感染力在其中。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诗不是人人能写,“如果‘人性的、客观的、本真的、有奇妙的好味道的、有汉语言的原初之美、有伸展自如的表现能力、给你无限想象的空间和翅膀的诗歌我认为就是好诗’仅此就能认为是好诗的话,那乡间一个老农说的话加几个回车,也就是诗了。”

对此,网易网友58.82.40.*深表赞同。他说,诗歌好坏不是由几个所谓专家学者评出来的,要明白诗歌与科学的差异性,诗歌的思想的一种表现方式是主观创作的东西,不是客观科学的,应交给大众评审,古时候作诗的人很多,流传下来的有多少?一些圈子里的人想脱离大众去评论诗歌,只能说这叫做“圈子里互相吹捧”。

口语写作让诗更贴生活

既然诗是好诗,那么试问:网友们不懂欣赏的诗歌,全世界的人不懂欣赏的诗,她的诗意义何在?网友“霍飞”表示,赵丽华的诗的创作手法其实有根可循,最高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时兴的“口语写作”,并且在中国诗歌史中曾经产生过类似的尝试用“口语”进行诗歌创作的理论和观点。例如:清末倡导“诗界革命”的黄遵宪就提出“我手写我口”,把大量方言俗语入诗,并汲取客家民歌中的精华;五四时期,胡适的“新诗革命”也是以使用白话写诗作为突破口。但是,诗歌口语化不能等同于赤裸裸的日常用语,是被提炼后进入文学创作的语言。令人悲哀的是,现在很多创作者没有意识到,包括一些著名诗人或评论家,都认为诗的门槛因为“口语写作”的出现而降低,结果给许多人增添盲目的自信,于是大量装腔作势、拐弯抹角的“伪诗歌”出现,口语写作导致泛诗歌论,从而把诗与非诗的界限变得模糊。

对此,“霍飞”说,“口语写作”让当代诗歌更贴近日常生活和个体生命,大量本真、鲜活、充溢生气的口语进入诗歌,为诗歌发展提供新鲜的血液,丰富当代诗歌的语言。不过,对于无遮蔽和装饰的口语的使用并非意味着诗歌写作难度降低,“口语写作”反而对创作者在诗意营造、内在技艺、语感等方面提出更高要求。“诗歌理论、诗歌流派、诗歌的写作方式永远都是抽象的,只有诗歌本身是一个具体的个性的事物,无论是口语写作还是其他,最终我们都要到诗歌本身。”

赵丽华诗作摘选:

《张无忌》

张无忌和赵敏接吻

赵敏把张无忌的嘴唇

给咬破了

有关这一吻

电视上处理得比较草率

《一个人来到田纳西》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

一只蚂蚁

另一只蚂蚁

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我爱你的寂寞如同你爱我的孤独》

赵又霖和刘又源

一个是我侄子

七岁半

一个是我外甥

五岁

现在他们两个出去玩了

《巴松错》

莜麦菜还小

就可以吃了

后来丝瓜结了

可以每天去摘

《我发誓从现在开始不搭理你了》

我说到做到

再不反悔

《摘桃子》

诗人们相约去北京西郊摘桃子

问我去不去

我说要是研讨我就不去了

但摘桃子好玩

远胜过赏花

《两个人待在家中》

毫无疑问

妈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网友模仿赵丽华作品:

作者:很高兴认识你们

《忧伤》

赵丽华老师

在美国

是知名的诗人

而我呢

独自忧伤作者:无名小卒

《拜读》

大作

循声

而来

惊为

天人

原来

我也可以

诗作者:水木清华

《今天我被拔罐拔》

high了

拔得身上青一块

外加紫一块

明天还要继续拔

估计还得青一块

外加紫一块

作者:lqyy

《此地》

严禁大小便我大吼一偶也是湿人

作者:西城

梨花体创作秘籍

就是什么字都竖着写

梨花体万能写作技巧

1.随便找来一篇文章,随便抽取其中一句话,拆开来,分成几行,就成了梨花诗。(如果要出名,可选一句热点新闻)

2.记录一个4岁小孩的一句话,按照他说话时的断句罗列,也是一首梨花诗。

3.当然,如果一个有口吃的人,他的话就是一首绝妙的梨花诗。

4.一个说汉语不流利的外国人,也是一个天生的梨花体大诗人。

丽华的诗歌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她发现和捕捉到生活中像烟一样轻盈的那些东西,语言亦松弛到自在飘忽状态,内在的诗意却被悠然守定。——刘亮程

赵丽华是近年来诗歌界最具实力和影响力的诗人之一。她的诗歌被公认为在探求诗歌感性与知性、内在复杂度与外在简约形式的切点上有超乎寻常的把握和悟性,写作姿态随意、自如,毫无矫情、造作,有时从容、淡定,有时又大胆、前倾……——千寻

你不要试图去帮助她(赵丽华),她有着自己的倔强,她有着自己的光亮。——郁葱

翻看各个杂志和选本上的赵丽华作品,我能够从港口的一堆轮船中把她和别人区别开来,我不是通过辨别她诗歌的色彩和形状,而是听她诗歌的声音。她的诗歌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声音,不是“嘘——”的一声,是“砰——”的一声。——车前子

赵姐姐的诗我不怎么读,是因为一读她的诗我就想谈恋爱。——雪小禅

艾未未力挺赵丽华:狗屁诗也是诗

 


艾未未


被称为“诗坛芙蓉”赵丽华

9月21日,新民网以《“诗坛芙蓉”力挺涉丑闻导演拒绝与芙蓉姐姐为伍》为题,第一时间对话赵丽华,对于网友的炮轰,她首次作出了回应,引起了网友热烈的讨论。

对于赵丽华“大白话”似的诗歌风格,网友褒贬不一。一时间网络上掀起了全民撰写“梨花体”诗歌的热潮。

著名艺术家艾未未在接受新民网电话采访时表示:我不说她的诗是好诗,但你不能说它不是诗,狗屁诗也是诗!

艾未未告诉新民网,对网络上关于赵丽华的讨论略知一二。谈起网上流传甚广的“梨花体”诗歌,艾未未哈哈大笑:“谁说这不是诗?就是一个字儿,一个句子,只要作者认为它是诗,它就是诗!”

“其实每个人都是诗人,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对于网络上掀起“全民写诗”的潮流,艾未未笑谈:“这是好事儿!我年轻的时候也写诗,只是不知道自己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附艾未未早年的诗歌一首

我是人类性情中最弱的一种听其自然

在任何事变中

城市

三个月没见一个孩子

照旧贩卖皮球

没有歌

用唱歌的左眼

瞄准右眼

然后是搬家的季节病

到处埋下新的地址

地球的另一边的一棵大树

从这一边长出来像一株绿苗

救人的人拒绝救自己

上帝与以前一样好

但是我的纽扣呢

不愿说出的愿望

你听

流言由最诚实的口中流出如清泉

但夜早被梦挤干

搭在天亮前的床上

我相信总是有一代人活得最年青

并且不会设法去拿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

生命虚荣地想象着意义

在电话线两头

一个约会被约了三百多次

所以

哪里也不去

只是让讲了太多的话有机会散开

而我们趁机沿着脑神经走走

有一只猫会吓人一跳

但那只猫被人吓了好几跳

一下子沿着不可能的路消失了

笑脸更旧了

每一句话在为前一句而忙

排如此的长队

还不如把虚无还给我

假期从现在开始

有人说今年商店里存积了过多的玩具

所以世界提倡生孩子的乐趣

但这是无法无天的虚无

所以有人对我说

如果这是你的话

过一会再说

1986年

网上流传的赵丽华诗歌

我发誓从现在开始

不搭理你了

我说到做到

再不反悔

郝 建:阳光下的日子与血腥记忆——一个小学生脑海里的文革碎片

红尖兵袖标与我们的武斗

1966年我12岁,上着小学5年级,因为得了肝炎住进医院。等到我出院,学校不上课啦!轻松、快乐、自由就那么突然降临在我们头上!不上学的日子是神仙的日子,那真叫一个阳光灿烂。大人一上班,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大养小动物、到学校去写小字报,看小字报,看老师互相揭发隐私,揪出一些牛鬼蛇神,很过瘾。听着三家村、黑帮之类的词,只知道是有大人物倒霉,感觉很新鲜刺激。实际生活中的变化就是可以对老师无礼。学校里有个姓顾的女老师,穿着有些风度,一群男生追着她叫顾老八。其实并无厌恶或仇恨,可她只要从楼下过,我们就在楼上朝她吐口水。五六个小男孩站成一排,口水、痰一齐飞流直下。她就那么低着头,只是加快点脚步走过去。除了教算术,她还是学校里教卫生知识的老师,以前上早操时给我们讲过许多卫生知识。她讲过大便里的细菌隔着六层纸才能不到手上,随地吐一口痰要散播三万个细菌。

我们几个五年级的小学生也成立了一个“红尖兵”组织。我们组织“红尖兵”是有目的、有动机的:为了到我们家院子一墙之隔的南京师范学院去看一个抄家成果展览,里面吸引我们的是许多奢侈品,好像是有什么首饰、高级衣裙、沙发之类。前几年赖昌星倒台后当地政府组织看“红楼”,说是能得些教育。我看了这报道就暗笑,心想跟我们当年想看抄家展览是一个动机:就是为了去羡慕一下坏人。到一个印字店印了袖标,我们的组织就成立了。几个人把“红尖兵”的袖标转在胳臂一边,尽量设法把那个“尖”字挡住,冒充红卫兵进去了。13年后,我考进南京师范学院,那个展览场地是我们中文系的中共党史等大课的教室,后来当作图书馆的期刊阅览室。

组织成立,孩子之间立刻有权力斗争。我们力学小学“红尖兵”的首领之一是国画大师傅抱石家一个女佣的儿子,他一直跟我们班上一个工人的儿子争夺领导权,他动辄就跟我嘀咕“我不管了,让他去弄。”

几个人占据了我们小学门口的一个小楼,我们把上二楼的楼梯做了一个木头盖板,自己人才让上来。我们的革命活动就是整天聚在那里议论哪个女生发育早。一天,我们跟附近筐芦新村的小孩打了起来,没有任何缘由,好像就是他们要上楼我们不允许。我们打了一个下午,也就打了那一个下午。除了在盖板上下打之外,双方还从窗子上下打,动用了沙土、石头和开水。那时全国肯定还没有“武斗”这个词,也还没有发生过武斗。从口水吐老师到用沙石搞武斗,我们自然、自发地走向暴力,进步很快。

突然,我被小朋友开除了。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我的一个小朋友跟我说这话时的地点、场景和言词。那是在我们家院子门口,他说你爸爸是国民党员、还是伪警官,红尖兵不能要你。回家问父亲,他居然真的加入过国民党!我又提心吊胆地问起警官之事,父亲低声说只是上了中央警官学校,学的司法行政专科。被赶出了“红尖兵”,我成了下等人,我们院子里一个在中学的大朋友立刻不再理会我。2004年3月我去参加台北电影节,正赶上连战带领国民党大举抗议陈水扁当选总统。那时节,国民党总部大楼象个大展销会,我跟我的台湾学生小林得以逛进去。喝着党工发的矿泉水,我让小林给我照了张相,我跟他说“这是我爸的党总部。”后来回家也没想起把照片拿给父亲看。

“非我族类”的日子很是煎熬人。还好,我们的“红尖兵”组织很快就散了,孩子之间又回到以前拉帮结伙的游戏,除了玩,就是打架。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被打得鼻子出血,他立刻拉着我去找到打人的小孩,坚决要把他也打到出血

门口路上,死去的校长被拖过去

大学生的文革就不是儿戏了。

1966年8月3日晚,天很热,一群大学生架着几个人喊着口号从我们院子门口过去。我跟上队伍,走过去不到一站地,就在我们小学门口东面一点,其中一个被斗的中年女子就死去了。依稀记得游行揪斗的队伍走过我们家院子门口时就有人在嚷“装死,拖起来”之类的话。也许,她在经过我们院子门口时已经死了吗?她丈夫就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被揪斗,他又是怎样的心境?她就是我后来就读本科的南京师范学院党委副书记李敬仪。我的大学母校负责人的死亡,比北京的师大女附中校长卞仲耘被本校学生殴打致死早两天。两天后,她的丈夫,江苏省教育厅厅长吴天石因为经受刺激(我估计是心脏病或脑溢血发作)在省工人医院死去。这就是当时江苏省很有名的吴天石、李敬仪夫妇双双被揪斗致死事件。

某日,南京师范学院里面忽然锣鼓喧天,我赶紧跑去看。红卫兵组织成立了,名字就叫“八?三”革命造反师。口号、誓词、鞭炮、红旗招展,我的学长们宣布8月3日是一个值得炫耀和永久纪念的日子。那次行动,是他们进入革命队伍的自我推荐信和最高级别通行证。后来重读《水浒》看到里面写王伦准许林冲入伙,但一定要他去山下去杀个人,“取个投名状”来。不由好生琢磨这里头的规矩,你要参加这个组织、你要证明自己跟大家是一伙的,是可信的,最明确、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你在关键时刻能行使暴力敢杀人。

南师成立红卫兵以后,我们几个小孩依然是每日到那里玩。我们认识了一个在校大学生,时常到他的宿舍去。说起8月3日的事,他指着自己的上铺说:“不斗不行啊,5月底省委派来工作组,校领导把他们打成右派学生,马上要戴牛鬼蛇神的帽子,一辈子就完了!”他也告诉我,参加那天行动的男女学生,有的平时十分温良恭俭让,与校领导也没什么切实的恩怨,自己也并未面临任何威胁,他们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抢劫傅抱石家

1966年8月5日以后,毛泽东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发表。红卫兵得到最高领导的指令,“造反”成为奉旨保皇的御林军,打走资派成为勤王护驾的义举。我最关心的却是抄家,破四旧。我父亲只是个科员,可也吓得要命。他回来把我妈妈的《圣经》和家里的一些书籍烧了,大概还留了一两本大众菜谱之类。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圣经》对作为基督徒的母亲意味着什么,只心疼我那个用来攒硬币的陶土烧制的聚宝盆,它被父亲砸了。

其实,许多抄家并不是抄家。早晨,我们几个又去找傅抱石家女佣的孩子玩。发现整个楼都空了,原来头天夜里有红卫兵来过,他们来“抄家、破四旧”。这下我们可高兴了,我们到汽车房把那辆平时摸都不敢摸的旅行车摆弄了一上午。踩刹车、按喇叭,转方向盘,靠嘴里头嚷嚷着假装把南京城周围都去过了。到了下午,四周的小孩开始到他们家来拿东西。我也上楼去拿了一个皮包、到厨房拿了一个锅。晚上回到家,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开始在四周调查谁到过傅家,留下话让把拿的东西赶紧送到派出所。后来才明白,头一天晚上不是什么破四旧抄家,就是一伙人戴着红卫兵袖标把他们家给抢了,那帮人应该是很懂些艺术。父亲骂我,声音颤抖着,我赶紧趁着黑夜把皮包和那个铝锅提着扔进傅抱石家的围墙里头。1984年左右,一个当年跟我一起摆弄傅抱石家汽车的小朋友问我能不能请我找大学同学的父亲、著名的收藏家和鉴定专家王一羽给鉴定一幅古画。那朋友跟我说:“我这张画要是真的就值钱了。”

文革后期,同一个班组的工友硬拉我到一个工人家去,他要让我开开眼界。到他家一看,带电唱机的落地收音机、沙发、照相机、小提琴,当时我们知道的高级奢侈品他家都有。出来后两人羡慕得不行,朋友告诉我,这工人以前是那个苏北小城市的红卫兵领袖第一号。

化学雷与形势一片大好

武斗对我们是节日。1967年8月某日,早起去南师后门口的小铺去买烧饼,一出院门看见南师的红卫兵跟斜对门的华东水利学院的红卫兵在对垒。南师的红卫兵都戴着柳条帽,拿着铁管打制的长矛,正在屋顶上向那边扔石头,用自制的大弹弓射击。赶紧跑回院子,把小朋友都叫起来。我们蹦跳着出来,不时冒着弹雨去拣弹弓子弹。那子弹是钢铸的规整四面三角体,我做过不知多少把弹弓,用泥巴搓子弹,哪见过这么专业的子弹。须臾,南师的墙头后面来了许多增援的工人,一阵冲锋号,他们冲进了水利学院。再过一会儿,俘虏就抓回来了,各种战利品也搬出来了,主要是一些油印机之类,最大的是一辆汽车。

半夜,我们睡到一、两点突然被轰隆一声巨响惊醒,紧接着对面的大喇叭响起来了,告诉我们一个特大喜讯:八?三革命造反师试验成功化学雷。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这化学雷是个什么东东,估计就是弄点炸药来炸一下好吓唬对立派。

父亲经常给我读报纸,说那些社论写得有文采。我母亲却经常说些风凉话:“那个老头子净说胡话,七、八、九月打得最厉害了,他偏说形势大好,还不是小好。”父亲赶紧关窗子。

可是我们却到处打听哪里有武斗,多远也要跑去看。有一次我从母亲的医院穿过大学回家,看到两个工人模样的人押着一个俘虏走过。那个俘虏大概是个青年工人,押送的人边走边打边骂,听说辞好像押送者是认识这个俘虏的,那青年工人背上被打得道道伤痕。

我们四处拣小报看,主要挑有打死人、打伤人的消息看,最喜欢看有强奸的报道,那时两派组织都有女子写文章控诉自己被对立面强奸,文革小报是我最早的通俗文学读本。我儿时最好的朋友钟宝兴的哥哥因为在武斗中开车撞了人成为南京一个有名的事件主角,被关起来。一天,我看到他被送回来了,胳臂上有伤。

钓龙虾、挖野菜、打猫打狗

大学的红卫兵组织很快就没什么声音了,对面的师范学院依然是我们掏鸟窝、钓龙虾、偷桃子的地方。我们掏来的小鸟大多养死了。池塘里逮来的青蛙被我养在茶壶里,一天青蛙被我父亲倒了,我哭了。母校的围墙在我家院子对面的那一段是煤灰砖砌的,我们从那里爬来爬去,没事的时候就在墙头上走着玩。很快,最上面的几排砖就被扒掉,出现了一个小豁口子,于是我妹妹她们一帮女孩也能爬进去。我们几家孩子到南师的山上去挖荠菜,每天合伙给一家,半天的劳动就够那家晚上包饺子。昨天我从超市买来荠菜饺子,没有荠菜味道。再后来,那段围墙一块块砖头被扒掉,成了一个大豁口。我们院子的大人们也都从豁口走,穿过大学到他们的医院可以省掉十分钟的路。有一天早晨母亲走得急,身上系着做饭的围裙穿过大学,到了医院上班换护士服才发现。

大学里有好几个池塘,我们在那里钓鱼。龙虾更好钓,要是钓不着,就干脆脱了鞋和裤子下去摸。《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干的拿钥匙开锁的勾当我也搞,搜集一大串各种规格的钥匙,到我们家对面大学的宿舍去。捅开门锁是很容易的事情。大学生都走了,没什么人,我们在空空的宿舍里搜寻。比较大的收获是一个训练用的手榴弹、一把小刀和几个红卫兵袖章。有一天被逮住了,写了检查,连人带检查被南师的红卫兵送回到我家里。

我们还打猫、打狗。猫比狗难逮,我们一般是用自己养的狗把它赶到树上去或者逼进一个死角。不管逮住猫或者狗,就吊起来打死,在路灯下挂在树上剥皮。然后把猫肉或者狗肉泡在盆里一到两天去腥气,煮出来以后吃,很香。我们还搞再生产,想法子偷来小狗养,说养大了要训练它逮猫。有一次养小狗总是偷偷割家里挂着的咸肉腿煮给它吃,被父亲发现后就不许养了。我们几个就把那小狗杀掉吃了。我们把狗肚子里的油单独熬出来装在一个瓶子里,是一个过路的工人告诉我们那可以治烫伤。有一次,我们在晚上剥狗皮,一个过路的女工突然看到脱去一半皮的狗挂在树上,吓得半死。

烈日灼人的日子

毛泽东命令复课闹革命,所有的孩子从小学被搬到中学,班级改叫几连几排。我们在中学主要是搞大批判,批判资产阶级,此外还揪坏学生。南师在搞清理阶级队伍之类的审查。我亲眼看到过对面的学生楼上飞下来一个人,赶紧跑过去看,那人还在地上动,听说是被办学习班受审查,不知道后来死了没有。等到我读本科时,那栋楼是女生宿舍。一次暑假中我到女朋友的屋子里跟她讲起这楼上有人跳下自杀,她赶紧阻止我不让说。

不知跟爸爸天天给我讲社论有没有关系,我写大评判稿子很好,被中学大批判组的老师招进去写稿、念稿。那时大批判组在学校也是很有点话语权、很出风头的,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斑竹或者网管吧。我的小学同班同学W也在大批判组,我们两人写稿,开批判会,配合得很好。后来他办深圳的《焦点》,文革发动30周年时出过纪念文革的专号。

因为与女生接触过分,我们班上有个同学被定为“坏学生”。我们在江宁县的农舍里开他的批斗会,这不是那种慷慨激昂的正规批判会,我就没有什么长处可发挥,老实地坐在地上当听众。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开批斗会,也几乎每天都有人动手打那个“坏学生”。老师叫溪根渡,他也坐在地上,看打得厉害了就说两句。有一天夜里听见老师跟我们班长,一个工宣队长的儿子排我们班学生的出身,说到郝建的父亲是革命干部,心里着实偷着乐。此后就安宁了几天,因为我父亲那时候在单位因为以前是右派已经每天在学习班,我总以为学校知道。

从上中学到进工厂,经常要查反革命、查反动标语,多数情况时候查什么并不告诉我们,只让我们每人写几个字核对笔迹,或者互相汇报周围人某天某日几点到几点在干什么。有一次中学老师要求我们回家问清自己的父亲前天下午的行踪。我就回家问我父亲你前天下午在哪里,在做啥,有没有人证明。第二天到学校去写成纸条交上去。还有一件事也是一直萦绕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那场景,那地点和视觉景象,一直留在我脑子里,清晰而又顽固。我们中学有那么几个被定为有历史问题的老师,好像我们进校后倒也没批判过他们。中午,我吃过饭出学校去买根甘草吃。在我们中学围墙的拐角处碰到其中一位老师,他大概是五十出头的样子。事先自己也一点没想到,我突然就叫他的名字,他一吓,立刻停住脚步。我就把他训了一通,大意是质问他你到哪里去,你要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走,要好好交代你的问题之类。训完了一通,我挥手让他走。他走了,可他那被叫住时惊吓的眼神,他被我训斥时那卑躬屈膝的样子永远留在那里。

很快,大中学生都下放了。我们的中学也没学什么文化课,主要是学军、学工、学农,我们玩得高兴。再过了两年,我们父亲也被下放到苏北农村去。听到我父亲被决定下放的消息,我母亲哭了:“以后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四个人怎么活。”

文革快结束时,江苏两大派的领袖都死在我母亲工作的医院:南京精神神经病防治院。

冉云飞:铭记所有无辜死者

冰冷的数字变成温暖的名字,令后来人长久缅怀记忆,警示灾难和人类的恶行,这是多么好的举措啊。可是,在我们的文化中,那些死难者永远变成未名者,变成一堆模糊的数字,变成一个约数,这让我们的死者永不瞑目。最近南京十二位学历史的研究生,绝意通过对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抢救记忆,将那些被杀者的名字从三十万冰冷的数字凸现出来,让参观者都能记住那些都是我们惨死的先人至亲,永远铭记此种椎心刻酷的疼痛。有许多历史研究者,不仅研究伪问题,而且对我们及先辈的惨痛经历不闻不问,还以此自炫。好在,还有这十二位学历史的年轻人,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抢救工作,不亚于许多人兀兀穷年,死钻故纸堆,拾人牙慧。

通过走访江宁地区1038位南京大屠杀的健在者和目击者,他们调查出江宁地区有确切姓名的死亡人员1343人,不知名死者6018人,总死亡人数7361人。虽然这离三十万死者的真实名字之获得,是多么稀少和遥远,但总是一种难得的补救,单从这点上来说,我要向这十二位年轻人的努力致以深深的敬意。想一想无论是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政府,花纳税人的血汗钱,却从来没有集中一点国家的力量来做大屠杀死者的真实姓名及籍贯等的研究和探寻工作,这种不作为,是对我们民众的蔑视。也许在他们眼中,花钱只是知道名字,有什么意义?那不是浪费金钱吗?也许在他们眼中,名字真的只是个符号,而不代表那名字背后那曾经活生生的人。但事实上,弄清死者的名字,让后人铭记,让我们每次纪念的时候都念一遍死者的名字,回忆起那悲怆的一刻,是生者和后代对死者多么好的缅怀追悼啊,是多么重要的民族记忆和仪式啊。

为了纪念奥斯威辛集中营被残害的犹太人,人们用5天时间念出了10.2万个名字。在日本广岛和平公园原子弹爆炸死难者纪念墙上,刻着237062个死难者的名字。911那一天当我看到由死者家属轮流去念死者的名字时,那一刻我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泪流满面,一是为美国死难者而难过,为他们可爱的国家和人民感动;二是反观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被外敌入侵、国共内战、土改及清匪反霸、三反五反、反右及社会主义教育、三年大饥饿、四清运动、文革、严打、六/四大屠杀、克拉玛拉大火、沙兰镇的死者、长年不断的矿难等等,弄得冤死屈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我们的政府哪个时候表现得像是由一群活生生的人所领导的政府?他们心里哪里有我们普通人?哪里曾想过那些上亿的冤魂,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没有尊严。一个政府要想建立和谐社会,不仅要像国民党主席马英九那样为自己前任所犯的错误向国民道歉,争取他们的原谅与和解。而且一个政府要想取得国民的原谅与理解,就应该像南非大主教图图成立的“和解与真相调查委员会”一样,认真调查真相,说出真相,勇于承担责任,慰藉死者,安顿生者,才能真正实现和解。连许多屈死冤死者姓甚名谁,我们都不说出来,不研究出来,不调查出来,我们不仅无资格做这些冤死屈死者的后代,我们连做人的资格都成问题。而当政者,要想在不承认自己的过错,不公开道歉,不道出真相的情形下,实现所谓和谐社会,那只是白日做梦。

我曾经在一次《关于右派研究》的公开演讲中说,我们做右派研究,应该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努力搜集各方面的资料及原始档案,哪怕片言只语也不放过。在这基础上,做出右派名录,名录包括姓名、籍贯、职业、获罪原因及言论、受难地点、处理情况、备注。这样下来,才能够真正为后代留存一点信史。有了名录,才不会游谈无根,出语夸诞,论说也才有真正的起点。所以我呼吁,所有对过往灾难的研究,都应该如此做,才真正称得上是慰藉先人,让他们的冤屈在九泉之下 ,也得以稍舒;同时启迪来者,让这样的灾难不再发生,而发生了就应该追究当政者的责任。

当我们有一天也在纪念碑前念出那些冤死屈死者名字的时候,念着那沉重而漫长的名单,缅怀那些曾经鲜活的血肉之躯,我们这些生者才能真正安心,我们的国家才免致长久的耻辱。我希望以后对待普通的冤死者,政府应该逐一登报以示哀惋之忱,并且在追怀会上念出他们的名字,哪怕念上多少天也在所惜。同时,花钱对过往的冤死者采取补救措施,资助研究者将这些事实真相发掘出来,这才符合一个政府是由一群活生生的人所领导的事实,否则政府的合法性将会受到人们长久的质疑,个人及国家将万劫不复,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