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奇庄:什么“三种活法”?就是丛林法则!

全国政协委员张杰庭称北京房价未来两年将涨到4万/平米,记者问“那老百姓怎么办呢?”张杰庭大声回答,“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活法,政府有政府的活法,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活法。”http://house.focus.cn/news/2010-03-05/870849.html

对此,媒体有批评,网友有指责,但我认为大都没有说到位。我认为这是一起需要国人高度关注的严重政治事件。在国家最高殿堂议论国是的人们当然可以自由发言,但所有发言不能超越国人容忍的道德底线。

所谓“三种活法”不是别的,就是丛林法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污泥”的自然法则。

如果听任有钱人、有权人、老百姓三类群体按各自的活法自行发展,将是什么样的结果呢?我们不妨设想一下:

有钱人会利用金钱打通所有关节,创造更多财富,攫取更多金钱,穷奢极欲、挥金如土;

有权人会剥夺民众更多权利扩大手足的权力,通过权钱交易中饱私囊,再用金钱开路牟取更高官位,享受众星捧月的无限风光;

老百姓则会沦为有钱人和有权人饕餮盛宴的牺牲品,或忍气吞声任人宰割,或舍身反抗遭受更多苦难,不满、无奈、无助、愤怒将伴随他们终生。

这是什么状态,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丛林法则——有权人、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有狼吃羊的自由,羊没有不被吃的权利。按照这样的状态发展下去,必然是矛盾丛生、危机四伏、社会断裂、动乱迭起。

人类之所以成为高级动物,之所以能取得伟大的文明成果,是因为人类创造了互相关爱、互相帮助,共同发展的社会制度,从而不断走向更高文明。

几千年来的人类文明史,就是一部限制特权、消灭剥削、消除歧视、缩小差别、实现平等,走向共同富裕的发展史。

“三种活法”如果出自一位普通人,大家恐怕不屑计较。这样的话如果是大人物在私下说,别人也许会嗤之以鼻。但是,张杰庭身为全国政协委员,居然在举世瞩目的两会上公然宣扬丛林法则,令人无法容忍。

正如网友所说,如果大家都按自己的活法活着,要政府干什么?要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居住在一起的人们之所以设立政府,就是为了让属于这里的人们都过上幸福生活。中华人民共和国之所以设立委员、代表,我的理解是需要这些人代表不同阶层的民众,监督社会蛋糕的分配,确保每个公民,特别是弱势群体能夠公平地享受社会发展的成果。

然而,让人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北京市工商联副主席、锡华实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北京市二十一世纪实验学校董事长、全国政协委员张杰庭竟会发表如此令世人为之瞠目,令国人为之心寒的冷血雷言。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们不能埋怨中国人中有张杰庭。需要国人高度警惕的是,为什么秉持如此人伦理念的人能爬到如此高位?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在国家的政治中心堂而皇之地宣扬丛林规则?

文明的标志不是一个国家出了多少富豪,而是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能不能都过上体面的生活。发达国家之所以拥有令人羡慕的高度文明,不仅仅是科技先进,更重要的是他们奉行了选票政治。社会底层的普通民众和那些有权、有钱、有名的人拥有同样份量的选票。每逢大事都要由大家投票决定,谁想当官、当代表都要先过选票关。

由于民众占绝大多数,能够用选票维护自己的利益,因而所有政治家只能看着民众的脸色提出主张。哪个胆敢不把民众放在眼里胡说八道,大家就会用选票把他赶下政治舞台。那些只认权力和金钱,无视民众,没有公德的人,在基层选举中就会落败,根本不可能混入高层参与国家政治。

全国政协委员张杰庭的表现只是冰山一角。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甘当花瓶委员少吗?那些与贪官污吏相勾结,为虎作伥愚弄民众的委员少吗?那些为富不仁甚至沦为黑社会头子的政协委员少吗?——无数触目惊心的事实告诉我们:政协委员的选举应当提上议事日程了。

从“耻辱者”到“合唱者”的摩罗

2009年末,摩罗的新书《中国站起来》出版,书中摩罗展现的立场令很多人感到震惊。摩罗:我的意思是,以西方领导的全球化进程是一个充满了不平等的进程,如果中国来领导全球化,不平等程度会减缓。

2009年末,摩罗的新书《中国站起来》出版,书中摩罗展现的立场令很多人感到震惊。一位网友的评论清晰地表达了这种震惊的原因:“一个关注个体自由的人,如何会陶醉于空洞的国家叙事?”从1998年以个人生存体验书写《耻辱者手记》的摩罗,到写《中国站起来》的摩罗,二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是所谓“自由主义者”的一次改信,还是卢梭式“浪漫主义者”发展的必然?

即使是最激烈的批评者们也承认,十年前,摩罗曾经以文字到达过他们的内心。“我不讳言我对摩罗的私人尊敬。如果他日见面,我仍愿称他一声老师。”传知行社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楚望台说。

“他一个人来,背一个很重的书包,装满了书,人谦和诚恳,是一个读书人的标准形象。”楚望台回忆起五六年前在一次讲座上见过的摩罗。

这种一以贯之的“谦逊真诚”的姿态在他的朋友圈中依然保持着相当不错的观感。即使是在猛烈批评《中国站起来》的同时,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萧瀚仍然对自己的这位故友有所维护:“以我多年来对摩罗的了解,他是我遇到的人里最真诚的人之一。他是真诚地认为自己观点正确才写这种语无伦次的文章的。”

1998年,来自江西省都昌的“底层人民的儿子”万松生因为著名的“黑马文丛”进入文坛视野。他在《耻辱者手记》以一个边缘的民间思考者的身份探讨良知、正义和尊严,引起轰动,并被北大教授钱理群誉为继鲁迅之后的“精神界战士”。他现在的这个名字正是来自于鲁迅的《摩罗诗力说》。11年过去,沉寂数年摩罗又推出的新书《中国站起来》,批判鲁迅、胡适、蔡元培等人的思想导致中国人“精神大崩溃”,并斥之为“洋奴”。

摩罗这几年的思想轨迹是什么?一个“站起来”的摩罗和作为“耻辱者”的摩罗,二者迁移机制是什么?这是记者最初的好奇。

迁移

不论是在摩罗的博客中,还是与记者面对面的访谈中,他并不承认现在的自己推翻了十年前的自己,他承认的,只是视野上的迁移。――也就说,由于数年的人类学和殖民史的阅读和补课,原本对国际关系史一无所知的书生看清楚了。

真的是这样吗?解释浪漫主义色彩浓烈的摩罗,很多人要求记者回到思想轨迹的深处。

笔名“崇拜摩罗”的韩立勇是摩罗作品的长期追踪者,在他的个人阅读体验中,摩罗曾给他巨大的精神帮助。2002年,韩立勇通过北大钱理群教授辗转找到摩罗,从此建立起私人友谊。在他看来,摩罗的转向并不是突然的,“他从前经历的苦难是来源于努力成为一个知识分子,而到了2002年出版的《不死的火焰》和《因幸福而哭泣》,他发现知识分子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归属感,反而对知识分子群体产生了怀疑”。面对2009年的《中国站起来》里的摩罗,韩立勇发现已经很难理解,“一个曾经站在个体本位价值上,去追问社会正义的人,如何能如此陶醉在国家、民族这样虚华的意识形态符号之中。”

而对自己“视野的迁移”,摩罗有自己的解释。他坚持讲完他母亲的故事。“我劝我母亲信基督教,她一直不听,但也不反驳我。后来她给我一个理由,她说:我是信‘迷信’的,一直信到老了,怎么可能去改信呢?”“信迷信”这个词对摩罗触动很大,他发现他的母亲没法给自己的信仰命名。他认为这个命名权由社会的主流掌握,他们认为他们提倡的是文明科学,而那些边缘人所信奉的是迷信。她只能按主流的命名来给自己命名,按照别人的方式。“为什么我就不能正面来理解我母亲的精神生活呢?”

在追本溯源之后,他将这种“底层人被描述”的状态归结于“五四”以来知识精英对中国人的妖魔化上。对此,摩罗在《中国站起来》一书中有了自认为圆满的表述:“底层社会永远比上流社会更有文化。在中国社会,只有底层群体才能永久保存传统文化。”中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地位也被摩罗定义为底层,而同构的是,这种底层的困境也是一种来自于强权的描述和污蔑。

在摩罗的描述里,所有围绕他展开的争议都被他关在门外,他只是一个研究问题的人,与任何主义无涉,他提出的一个证明是:“北京这么大,任何观点的人都能找到志同道合者,而我到北京十年,和任何圈子都没有掺到一起”。一周只上一天班,剩下的六天他是这样安排,早上7点起床看书写文章,午睡后接孩子放学,晚上看书或者陪孩子玩。

尽管如此,记者走进摩罗的书房,还是一眼看到了书桌上潘采夫写的那篇批评文章。那里面有一句十分锋利的话:“吮着鲁迅的乳汁成长的摩罗,反手一刀,手刃了自己的精神父亲,用‘弑父’宣告了自己的‘新生’”。摩罗平静地解释,反驳鲁迅,是因为他最终发现,鲁迅也是一个在很大程度上拥有“描述权”的精英,而他自认为一直与长期失语的底层人站在一起,反对鲁迅已无可回避。摩罗用一个方式取消了以逻辑对接进行讨论类似批评文章的可能性――他认为批评者没有看懂他的书,即使是宣布与他绝交的余杰和徐晋如,也自说自话,没有击中靶心。那么,“靶心是什么?”摩罗回答:“中国人没有独特的劣根性。”

很难判断,这种回应是心迹上的坦承,还是交锋上的回避。

分化

九十年代的摩罗和余杰双星并耀,在经历了80年代末的低潮之后,文艺界和高校青年们在他们身上再度发现了一种发声的可能性。

当时二人惺惺相惜,余杰评价摩罗的文字就是20世纪末中国“最惊心动魄的文字之一”,而摩罗则将余杰与卢梭、拜伦、鲁迅、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相提并论。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为何摩罗余杰这二人也越走越远,竟至因《中国站起来》一书而绝交?余杰的回答是:“理念上的根本对立。”

在北京印刷学院工作期间,摩罗曾经承受过巨大的外来压力。因为发表过太多的批评意见,摩罗教学的课程一度经历学生告密揭发,不时有政治辅导员到堂旁听,最后乃至遭遇停课。而这次摩罗面临的更多是故友的压力。

面对摩罗现在的转向,曾经被摩罗视为精神导师的吴洪森不留情脸地批评:“摩罗在表面的狂热之下,是出于功利主义的理性选择。在巨大的经济的心理的精神压力之下,一个跟头翻到另外一个极端去,对他是最好的选择了。”

余杰认为,摩罗的这种转变说明他完全背叛了过往,丧失了知识分子独立言说的底线,“从《中国可以说不》到《中国不高兴》,再到《中国站起来》,这三本书的思想观念层层递进,清晰地显示了当代中国的法西斯主义思潮从萌芽到发展再到成熟的轨迹。它们在票房上的成功,无非依靠两大灵丹妙药,一是民族主义,二是民粹主义。……他用这本书重回大陆图书市场,并获取了一些人的喜爱。”

而楚望台的判断相对温和,他更愿意从思想脉络上理解这样的转向。“一个相信天地不仁,又看破人心惟危的知识分子,他的后路只有两种――或者成为一个嬉笑怒骂,嘲讽一切、解构一切的犬儒主义者;或者成为一个奉国家为偶像,将个体生命意义寄寓到民族命运洪流中去的国家主义者。”

密集的批评当中也有一些赞扬之声。钱文忠评论:“一切模糊和常识都被他的思想烧炼,一切虚伪和结论都被他的斧钺责问”。

如果我们选取另一个观察样本,在豆瓣网上,这本书的总评不及格,但却出现了有趣的两个极端,给出5星评价的占34.4%,给出最低1星评价的占39.7%,也就是说看过这本书的人一般来说,要么是极度认同,要么是极度反对。尽管摩罗指责很多人以意识形态对他展开批评,但另一个事实是,赞扬他的大部分文章,同样以意识形态为分野。

在批评者看来,知识结构缺陷是摩罗的要害。楚望台认为:“摩罗并不适合触碰这样的话题,他的视野和他批判的这些人不在一个档次上。在经世致用之学上他是无知的,在意识形态建构上他是无力的。仍然是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下,用一种文学式的笔法来发议论。但是离开了个人的生存体验,连以前那种文学式的道德美感都失去了。”

钱理群列名《中国站起来》一书的联袂推荐,但却拒绝出现在新书发布会上。电话里,在记者的追问下,钱理群表述了二层意思:其一,“我参与推荐他的书,除了友谊之外,还因为在当下中国确实面临着如何看待历史与现实,以及如何与国际社会相处的问题,讨论本身就有意义。”其二,“我对中国当下的看法、对‘五四’时代的看法、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看法,都与摩罗不同。”

接下来记者的另一个问题或许有些尴尬――“你是否依然保持对摩罗‘精神界战士谱系的自觉继承人’的评价?”电话那头的钱理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想他自己也不会接受了吧”。

危机

实际上,钱理群曾对他当面表达过对这种转向的担忧,“摩罗是一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我曾经提醒过他,不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观点,起码在心中要留有三分质疑。但他说,很难。”

让记者感到困惑的是:摩罗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对这个问题,摩罗同样困惑。“一开始我期待一个小说家的身份,但在2004年完成了《六道轮回》的创作之后,我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特殊的才华”。

在采访中,摩罗一直拒绝给自己定义一个身份――如果说有,在钱理群的观察里,就是摩罗一直强调自己是农民的儿子。他向记者强调,尽管在北京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但他和他的爱人依然每个月寄钱给家乡的亲戚。

“我所面临的是自己三十年底层生活经验的处理,我从来就不是任何‘主义者’,我要解决的,是一个个具体的问题。”摩罗说。

如果细察摩罗那些激情挥洒的文字,身份认同的危机实际上从很早就已经存在。

在1999年《写作的限度》中,摩罗描述自己:“存在的虚无感和精神的虚妄感紧紧地缠着我,内心的那份失落和凄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当我面对内心那颗孤独的灵魂时,我对”人“、”生命“、”真理“、”正义“、”价值“等等东西全都产生了根本的怀疑。”

11年之后,坐在望京家中的书房里,摩罗听记者念完了《耻辱者手记》中的另一段话:“长期以来我对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文化人怀着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的主要根源就是我对于中国文人的极度憎恶。在我和朋友的交谈中,用来指代最丑恶下流的物事的概念便常常是‘中国文人’。这是因为中国文化中最丑恶的东西总是在文人身上得到集中表现”――他的表情已经释然。他认为当年自己还相信存在一个知识分子乌托邦,而现在他相信知识分子和工人、商人、妓女一样,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除了个别像马克思那样的精神圣徒除外。

与此相得益彰的,是摩罗在《中国站起来》一书中展现的自信和昂扬:“我们尽早摆脱殖民时代所强加给我们的精神创伤,我们应该挺起脊梁,以饱满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走向崛起之路,以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伟大气魄,将今天崛起的趋势变为明天崛起的现实。”

在宏大叙事中,“耻辱者摩罗”的思想困境在“爱国者摩罗”那里终于得到了消解。

当记者提问:“如何定位《中国站起来》”时,摩罗的回答是:“一本社科大众读物”。作者并无意于构建一个类似于摩罗自己所推崇的J.M.布劳特的《殖民者的世界模式》那样一个基于逻辑推演的学术著作。

“我的书的遗憾是第一和第三部分材料比较不足。但是,像第三部分崛起篇,它本来就是一种情感表达!情感表达,何错之有!?”令记者感到惊讶的是,批评者们最初所寄寓的阅读期待,作者似乎从写作的一开始便无意承接。

那么,一串自然生发的疑问是:讨论这本书及其作者,价值何在?或者,批评者与被批评者实现逻辑对接的可能性何在?如果不是摩罗这个名字,这本以“中国”为旗号的书在2009年末的图书市场上又会有几个人注意到呢?

在三个半小时的访谈中,记者怀揣的疑惑并未得到解答。但是,这本书引起最初关注的理由其实一个就够了,因为他是摩罗――不论是一种迎接,还是一种告别。

南都周刊×摩罗

我写一本外争族权的书,有什么不可以

中国最有全球化的经验

南都周刊:余杰评价你这本书是向《我的奋斗》致敬之作。在《前言》里,你把中国的崛起与当年德国、日本、苏联的“崛起”相提而论,并建言以希特勒时期德国、社会主义时代俄国和二战时期的日本为鉴,挑战西方霸权。然而,你又很矛盾地承认:“爱国主义发展到极点,也是非理性的。它只能是一把双刃剑。”理性和非理性的界限划在哪里?

摩罗:《我的奋斗》我没看过,希特勒带领自己的民族摆脱英法强权的扼制,这是值得敬佩的。希特勒因为杀人而被看作魔鬼,可是他并不是唯一的魔鬼。对于被屠杀、被殖民的弱者来说,所有的殖民者、侵略者都是魔鬼,不独希特勒如此也,英国殖民者、美国殖民者也是魔鬼。中国知识分子拿希特勒说事而认可其他魔鬼,其实是一种无知的表现,甚至可能是故意为虎作伥。

在面对强权的时候,就应该提倡爱国主义,在国际霸权之下,它实际上就是一个工具,中国是绝对需要爱国主义的。等中国发展为第一强国,再来提防爱国主义的非理性成分并不迟啊。

南都周刊:你还提出一个令人不安的想法,“我们甚至应该以战争动员的方式,组织全民族的力量,为保证这一次崛起的成功而殚精竭虑,誓死拼搏。”这句话确切的含义是什么?

摩罗:用这句话诟病我的都是书呆子。英美的崛起不就是靠战争屠杀和劫掠吗?布什侵略伊拉克的时候,美国公民71%支持他,这不就是战争动员吗?中国实际上也是这么做,毛泽东实现民族独立靠的不是战争动员吗?邓小平实行改革开放不也是战争动员的方式吗?当时为了进行改革开放,整个社会机器动员起来批评毛时代的错误、批评中国人的劣根性、肯定西方的光明面、肯定西方的制度优越性。直到今天实际还是这样一种经济动员模式,没有太大区别。

其实我说借鉴希特勒时期的德国挑战西方霸权,这句话一点都不过,这不是我的学说,我说的只是一种事实。到现在为止,美国还天天用战争维护民族本身。我这个说法的目的是提醒大家保持民族高度的警觉,要有国家层面的战略意识和安排。

南都周刊:你在书中提出“中国文化先天地具有公心,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就是志在天下”,进而来印证汤因比的预言:“中国将来会统一世界”。我知道你推崇布劳特,但你打算如何避免这样一种批评,即你可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史观,只不过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将欧洲中心论替换成中华中心论?

摩罗:我的意思是,以西方领导的全球化进程是一个充满了不平等的进程,如果中国来领导全球化,不平等程度会减缓。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有一个是因为我是中国人。

中国曾经在原始社会阶段和阶级社会阶段两次完成过全球化的壮举。自商以来,中国就在自己目力所及的地方建立政权,万国来朝,享有天子之尊,号令天下,后来秦代又一次统一,中国最有全球化的经验。而这两次全球化中,中国都没有建立殖民地,他打下的地方都享有和京畿一样的国民待遇。中国和蕃属国搞贸易,中国一直就是补贴,以“逆向殖民”来购买国家安全。

南都周刊:有一个对你的批评是,你在文学上有不错的造诣,但由于你知识上的缺陷,在国际关系领域、全球化等话题发言是轻率之举。

摩罗:任何人的知识都有欠缺,不可能把所以知识都学完了才发言。我说话还是比较慎重的人,不熟悉的领域我不会发言。这本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殖民者和五四精英给我们戴上的“国民劣根性”的帽子拿掉。

别人说我对国际关系不了解,那是因为他建构了一个错误的世界图式,他相信的是西方的优秀文明传播给全世界,现在西方人正带领全人类进入全球化的统一进程,这是一个伟大的光明的事业。其实他们才是不懂国际关系。批评我的人居然指责我反对全球化,好像这是一个罪名。

南都周刊:你反全球化吗?

摩罗:我当然反这种方式的全球化。为什么全球化必须以西方为中心呢?

中国知识分子缺乏基本的国际视野

南都周刊:中国站了起来,对普通公民的意义在哪里?在你看来,爱国主义是源于每个个体公民权利的集合,还是源于一个超越于个人之上的“共同体”的意志?

摩罗:爱国主义来源于动物的本能,人和他所在的集体是捆绑在一起的。每一个人种都是这样。中国在近代没有像印第安人那样种族灭绝,是因为好歹有一个腐败的满清政权在,在这个意义上,爱国主义就显示了它与我们命运的相关性。我们有什么理由来贬斥爱国主义?

南都周刊:就我观察,知识界谨慎对待“爱国主义”的字眼实际上是出于担忧爱国主义被滥用。因此才有你以前的朋友任不寐提出的“爱国贼”概念。你认为爱国主义最大的危险是?

摩罗:中国知识分子懂得反对中国制度的不合理,为什么不反对一个国际制度的不合理?国际制度的不合理不是远胜于中国制度的不合理吗?中国知识分子在知识上缺乏基本的国际视野。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工人农民付出了血的代价把产品生产出来了,而中国的政府作为一个总经理和董事长的身份组织了这么一个大生产,而知识分子做过什么?

南都周刊:请问你一再强调的政治认同是什么意思?

摩罗:可能用“国家认同”更加方便一点。在当下的国际舞台上有多种国家势力在统治与被统治之间相互博弈,而中国人能不能在这个格局中意识到,我们作为一个弱国处于不利的地位。我们应该既在国内争取民权,又在国际争取族权,应该不应该两重权利都去争取?假如没有这个认同,那我们就对中国内部的事务缺乏了解,比如说把外国对中国的掠夺,一定要说成是官方有意卖国,却放着掠夺者不予谴责。说这种话的人,他的政治认同就是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是一种对国家不利的变化。

南都周刊:一个政府,如何真实地反映民意?又如何在国际社会上去争民族的权益?

摩罗:中国的人民还拿不出这么大的力量向政府要权力,而外国政府有这个力量,当然谁有这个力量利益就给谁啊,就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这是一个政治层面的技术问题。现在中国政府和满清还不一样,不存在民族的不认同,它不是主动出让民族利益,而是处于一个压力和被动的境遇之中,谁给的压力大,它就把利益给谁,它会尽力减少民族利益的损失。

南都周刊:这是你的一厢情愿吗?

摩罗:这是我的心愿。连当年的清朝,它在面对不平等条约时,它代表的也是国家利益。如果不承认这一点,那就没法讨论了。

南都周刊:知识界对你这本书有如潮的批评,这对你会造成困惑和反省吗?

摩罗:写这本书时,我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国民性评判导致的不良后果——就是中国人对于自身劣根性的确认,对于西方强权者优根性的确信,进而在政治认同上的分裂。中国人对自己创造的东西都不认可,包括制度、文化和经济结构。这本书出来之后遭遇的批评,更让我明白,中国人在政治认同上的分裂达到了多么严重的程度!此前几十年,我都在言说“内争民权”问题,这几年我通过广泛的阅读,对两百年来中国由盛转衰、又从低谷起死回生的历程有所了解,我为此写了一本“外争族权”的书,强调中国文化、中国道路的正当性,强调我们中华民族生存于天地之间的正当性,有什么不可以?

我不是那种知识化的学者

南都周刊:你在书中提到了“五四”先贤批判中国人的劣根性,导致了中国人的精神大崩溃。你对中国精神怎么定位?

摩罗:其实我重点是说“中国的”精神大崩溃,不是“中国精神”。我指的是中国人没有捍卫自己的文化权利,没有捍卫自己文化的正当性。其实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是将自己的利益设置于中心,一个民族捍卫自己的文化就是捍卫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可是中国精英群体在“五四”前后,主动抛弃自己的文化,批判自己的文化,表明这个民族的精神群体在精神上完全崩溃。

南都周刊:叶匡政的看法是:中国真正割裂了与传统文化的关系,其实是在近几十年,这从台湾教育体系一直把儒家文化当作哲学基础,也可以得到佐证。

摩罗:即使近几十年更严重,但是源头还是“五四”。1912年,教育总长蔡元培用法定的方式规定中国不能教体现中国价值的典籍,而只是留下一些唐诗宋词,文学性的文章放在教材中做点缀,这个是对中国文化的切断。“五四”完全否定了中国古代精英文化的正当性。毛泽东时代接着否定了中国民间文化的正当性。二者合在一起,就把中国文化完全否定了,处于彻底被动状态,人家说什么是什么。所有,现在为什么西方对中国的任何批评,中国没有招架之地呢,这和我们取消自己文化相关,我们没有文化,我们拿什么用呢,而拿西方的文化来应对,最后会发现站在西方的立场上,帮他们来否定我们自己。

南都周刊:你认为一个健全的中国文化认同感应是怎样?

摩罗:自古以来,民族间交往有压力。在应对西方时,武器不如他们要学习,但是自己民族存在的正当性,文化存在的正当性是不能放弃的。如果我们主动放弃,就是承认西方对我们的压迫都是对的。我们实际就处于这样的尴尬的局面,我们没有任何东西应对西方的压力。所有,我觉得在任何情况下坚守自己的文化价值,必须坚持我和他的文化是平等的。在这个前提下,他的好东西我们可以学,他们也应该随乡入俗,认同我们的文化。现在很多人都会问,我们还有什么啊。尽管在当时,“五四”的选择有它的合理性,但是我们永远不要忘记西方殖民不是针对中国,而是全世界,其他被殖民的民族还有别的方式在应对,为什么别人没有选择像中国一样放弃自己的文化呢。

中国许多知识分子写文章时,都会告诉读者义和团是愚昧的、是暴力的,从比我年长20岁到我这个年龄段写文章的人都这么写,为什么?因为不这么写,他在知识界就不主流,就混不下去,别人就会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愚昧。义和团何错之有?抵抗外国侵略者入侵,这种正当性是毋庸置疑的,是不需要讨论的。

南都周刊:你现在如何定义自己身份?

摩罗:我不是那种知识化的学者,而是面对自己问题的学者。我处理的主要是我30岁之前在农村的经验。我本着自己的经验和热情说一些话,如此而已。我没有理由标榜自己是底层利益的代言人,我没有做出能够支持这种标榜的事情。

南都周刊: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今天的思想成果只是一种经验性的总结?

摩罗:不是。我只想说,中国人并没有比西方人更坏的某种劣根性。人性是一样的,我们所有的缺点,他们也可能有。就证明这个结论而言,我书中的材料足够多的,只是所有的批评者都不提我要解决的这个问题,和我提供的这些材料。

摩罗十年思想记录

  

  《耻辱者手记》

  处女作,引起极大轰动。挖掘中国文人的劣根性,深切观察中国知识分子的人格。

  

  《自由的歌谣》

  第二本文集,体现了新一代中国知识分子对自身“耻辱”的反省和对底层民众苦难生活的关怀。

  

  《不死的火焰》

  对中国文学陷入刻板的政治概念和公共经验的现象作出尖锐批评,追索精神文化领域缺乏想象力与创造力的深层原因。

  

  《大地上的悲悯》

  依然是散文集,依然延续前三本书的思考主题。体现出宗教情怀。

  

  《第一年―一个人文学者的育儿手记》

  摩罗在儿子万樟笑出生以后一年内,为孩子写的日记。记述了与小生命共同生活的幸福。

  

  《中国站起来》

  文风及观点转变极大,摩罗个人认为这是一本关于国际政治的著作。

金  渝:略谈张宗铭的《女人与土匪》

(一)

笔者曾如此定义中华民族:中华民族是勤劳智慧的伟大民族,也是苦难特别深重的古老民族。因为,“自有历史以来,中国人是一向被同族和异族屠戮,奴隶,敲掠,刑辱,压迫下来的,非人类所能忍受的楚毒,也都身受过,每一考查,真教人觉得不象活在人间”(鲁迅语)。即便是二十世纪,中国人所经历的天灾人祸诸如兵燹、饥荒、动荡、压迫、蹂躏、恐怖也是空前的,所承受的苦难和付出的生命代价不仅打破以往世纪的记录,也远远高于“世界水平”,这是不争之事实。

然而在中国,却很少有全景式地反映中国人民在二十世纪所遭受苦难的文学作品,尽管有不少作品触及到了这方面的题材。养尊处优的带薪作家们在忙于快速致富,忙于粉饰太平,忙于声色犬马。“书被人嫌只为多”,浅薄的商业化作品甚嚣尘上,垃圾文化大行其道;尽管每年有数千部长篇小说出版,但却没有几部能给读者以惊喜,使读者的心灵震颤的作品更是少见。

正当人们哀叹文学已经没落时,贵州作家张宗铭的长篇小说三部曲《女人与土匪》)、《远山苍茫》、《孤儿与革命家》问世。一石激起千层浪,凡读过的人无不为之震撼。

报载:张宗铭的洋洋四十万字长篇小说《女人土匪东洋狗》(即《女人与土匪》)出版后,立刻引起许多专家学者的强烈关注。贵州大学文学教授黄俊杰,在认真研究作品的基础上,向瑞典文学院诺贝尔委员会推荐这部作品参评诺贝尔文学奖。他在推荐信中写道:“作品突破了中国的题材禁区,以写实的手法,折射了特定时代下,种种人为的另类,无视人格尊严的不平等的社会历史现实。《女人土匪东洋狗》旨在呼唤人性、人权、人格的尊严,呼唤创建一个真正科学、民主、平等的法制社会。请表彰他的努力。”

张宗铭在发表《女人与土匪》之前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作家,他默默地在工人群体中笔耕不息,险些被人遗忘。他用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时间写成了这部具有史诗规模的“三部曲”。张宗铭先生学历不高,他含辛茹苦的生活经历使人潸然泪下,他勤勉的学习态度勘称青年的楷模。他在逆境中忍辱负重、奋然崛起的毅力受到人们的钦佩;他将自己的情感全力倾注于受苦受难的芸芸众生的行为,迎来了人们对他的尊敬和厚爱。

    (二)

但是《女人与土匪》热销没有多久,却莫名其妙地从书店的书架上拿下了。当然,这无疑等于给《女人与土匪》做了隆重的义务广告,使它更加名声鹊起。扼杀一部文学杰作谈何容易!正如中世纪诗人奥维德在他的《变形记》结尾中所写:

    吾诗已成。

    无论大神的震怒,

    还是山崩地裂,

    都不能把它化为无形。

禁书,那是世界文明史上最不文明的行为之一,是最为恶劣的精神扼杀。很难想象,一个动辄禁书禁报的社会,一个让国民生活在谎言和欺骗中的国度,能使这个民族富有创造力和健康的活力。想一想吧,假如权力者把国民圈进一个狭隘的信息空间里,而又给这个封闭的空间不断发送垃圾信息和虚假信息,那么结果会怎样?结果只会是:整个民族将难以逆转地变得愚昧而偏执。如此素质的民族,在面对接踵而至的挑战时,只能是永远不断地上缴高昂而又高昂的“学费”。谁还能对这个民族抱有信心呢?

笔者不是故意要冒犯谁,只是为了自己的民族和祖国,而痛心疾首、忧心如焚啊!

    (三)

诚如论者所言,张宗铭的“三部系列长篇小说”,揭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的中国社会问题,解剖这段历史年代各个社会层面人物的内心世界。在选材上打破了中国文坛的许多禁区,在表现手法上打破中国文坛的许多禁律。仅此两个方面,已经起到了一个里程碑的作用。

笔者在网上仅仅读了《女人与土匪》的绝大部分篇章。这部小说通过国民党起义将领张云轩和他的妻子基督教徒唐维绮以及年轻的“地主婆”戴敏、土匪头目刘礼靖等人的坎坷命运及情感旅程,真实地再现了建国初期贵州地区的“土改”运动、清匪反霸斗争的生活历史。笔者很赞同某评论家的分析,即:这部小说结构不落俗套,对人物的刻画不作集中的静态描写,而是将人物经历的诸多精彩故事,有机地穿插在人物相互关系的不断叙述之中,读来给人以层次丰厚,灵活多变的立体动感。书中触目惊心的阶级斗争(二十世纪主宰中国人命运的理论),以及生命、人权、爱情、信仰、亲情、友谊,皆是作家倾情描述的对象。

论者还认为,作品突破了当今社会“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题材禁区,以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通过“地主婆”戴敏的不幸遭遇,折射了特定历史条件下种种另类人不平等的社会现实。小说聚焦于劫后余生的芸芸众生的苍桑,对人物的心理世界给以深刻的洞察和揭示。描写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庞大的弱势群体,描写他们深受“人治”迫害的种种悲惨的命运,他们生活的艰辛,做人的尴尬和无奈,揭示他们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以及灾难降临时的忍辱负重的人格个性。反映他们比任何阶层的群体都更期望受到法制的保护。

    (四)

笔者无意在此引经据典夸夸其谈,只愿意与网友分享笔者的三点读后感。

首先,关于有论者称《女人与土匪》是建国以来第一部“换位思考”作品的问题。笔者认为这未必是准确的定位。因为,作家从站在“革命的立场”上写小说转变为站在“革命敌人的立场”上写小说,才是所谓“换位思考”。《女人与土匪》并非如此。张宗铭先生不是站在某个政治立场上,为一方歌功颂德、涂脂抹粉,对另一方极尽妖魔化之能事;而是超脱于党派的立场之外,以历史老人的视角俯瞰人间。在他的笔下,不论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其中都有坚守做人底线的正直者,也都有寡廉鲜耻、心黑手辣的人渣。而共产党里的正直者,却总是被党内人渣玩弄于股掌中。这是因为此类烂仔,根本就是以整人和攫取权力为生;他们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因为他们能喊最革命的口号,摆出极左的脸谱。须知在以“枪杆子里出政权”为理念的革命团体里,极端主义总是掌握着话语主动权,占据着革命原教旨的道德制高点。左毒,左祸,害了共产党,更害了中国。《女人与土匪》正面描写正直的共产党高级干部鄢正甫,对他的悲剧性命运寄予深切同情;联想到共产党内健康力量被一轮又一轮的阶级斗争残酷整肃的历史事实,作者的同情包含了更深刻丰富的内容,这就不是“换位思考”所能解释的吧?

其次,《女人与土匪》的内容,时间跨度很长,空间舞台不断转移,故事头绪极其繁多。但是,整个故事,线索连贯,脉络清晰,情节错落有致,人物形象有血有肉。笔者以为,作者之所以能够写出如此效果,很显然,他在动笔前,做了精心的缜密的构思;对所有要写进小说里去的生活素材,他沉潜往复,从容含玩,运筹帷幄,了然于心,然后形诸笔墨。至于后期的如曹雪芹那样的“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自不必言。可以说,作者确定布依族女人戴敏为小说的核心人物,让她从一端带出国民党起义将军张云轩和他的夫人唐维绮,从另一端则带出土匪刘礼靖,传教士亨利和混血儿灵姑;围绕着这些被戴敏带出来的人物,又带出更多的人物和故事。如此落笔,才使整个故事繁而不乱,有条不紊。不是大将风度,定力非凡;不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焉能如此!

第三,《女人与土匪》所以能特别吸引读者的眼球,是人物太富有传奇性。小说中的众多人物,不仅是市井三教九流,江湖英雄豪杰,而且其中很多都是历史上那些非常年代和重大事件的亲历者和见证者。例如苏区肃反、延安整风、土改反霸等等历史风云,骇人听闻却又扑朔迷离,正史轻描淡写而民间却谈虎色变,其真相鲜为人知。张宗铭先生通过小说里各个人物的紧张曲折九死一生险象环生的精彩绝伦的传奇经历,将历史真相和盘托出。可以说,《女人与土匪》是由无数个传奇故事组成的。笔者在此随手撷取小说里几个篇章的标题,读者就会知道这部小说具有多么引人入胜的可读性:

    地主不如狗

    出逃夜惊魂

    戴敏含悲葬狗

    死里逃生的土匪头

    洪湖赤卫队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一个杀妻者的奇特故事

    妖魔化下的外国传教士

    起义换来奇耻大辱

    公安成土匪

    一个共产党人的悲愤

    (五)

真实是艺术的生命,忠于生活的真实和人的心灵的真实,是一部优秀文学作品最基本的东西。歌功颂德、评功摆好的作品之所以苍白空虚没有艺术感染力,要害就在于此。必须强调的是,仅有生活的真实是绝对不够的;反映人的心灵的真实才是创作一流文学作品的不二法门。要创作优秀文学作品,作家不仅要写出小说里人物的精神和情感世界,也要把自己的灵魂写进作品。这就像两位画家画同一座山,其作品的风格和内涵却能有很大的不同一样;之所以如此,就因为画家对山的领悟各有不同。不同作家写同样的题材,由于理念、悟性、价值观、审美观不同,各自对生活的关注就大相径庭。弗洛伊德当年曾宣称,创造性作家就是一个白日梦者;只要还有人类存在,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梦。恐怕也是这个意思吧?

按弗氏的语言,读者就会发现张宗铭极为擅长编织各种美妙的梦幻;在这样的梦境,各种人们在各种环境中追求着那人间难以企及的目标。如论者所言,张宗铭的《女人与土匪》不仅“张扬人性,呼唤人权,讴歌爱情,赞美友谊,憎恶暴力,揭露丑恶”,同时还对宗教信仰表现出博大的胸怀。作者在创作中已经超越了个人的悲伤,达到了一个关心整个人类命运的崇高境界……。“很少有作家像张宗铭那样,如此关注人类共同的灾难,并对人的心理世界给以了如此深刻的洞察和揭示。他也许属于新一代浪漫主义作家,他(她)们以自己柔弱的声音和强有力的文学力量来呼唤人间真诚的爱,这一点尤其体现在这部小说中。” 作品中人物的心灵,作家的灵魂,就是如此这般地袒露在读者面前。小说的内涵和深度正表现在作家对人物的心灵的发掘上,表现在作家自己的爱憎和价值取向如何透过作品人物故事而光芒四射;小说有无艺术魅力,也决定于此。

(六)

真实是艺术的生命,然而对中国作家和读者来说,真实却是一种奢侈品,也是危险品;它没有立身之地,谁执着于它,就意味着他的噩梦从此就将开始。但是自从有了互联网以来,今日中国人,也终于有了享受真实的一方天地。而弗洛伊德所说的白日梦者,即创造性的作家,开始在互联网上像张宗铭先生一样编织七彩梦幻,创作着一部部有声有色、振聋发聩的文学作品。

不久前笔者在网上发现了网名“韵美词苑”的长篇纪实连载《金宝和他的四位妈妈》,它也可以说是长篇自传体小说。这部作品气势恢宏,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写起,目前已经写到112章,写文革爆发。根据笔者的忖度,可能要写到改革开放。

“韵美词苑”先生的这部作品,反映的时代背景与张宗铭先生的三部曲几乎完全同步。题材也是二十世纪中国人所遭受的苦难。

以还原历史真相为目的,努力改变文学屈从政治的地位,真实反映中国农村农民命运的优秀长篇小说也曾出现过,如李佩甫的《羊的门》、阎连科的《受活》等,但是它们是选取了某个特定时代的中国农村的现实,给予文学表现。《金宝和他的四位妈妈》则具有全景式地反映上世纪中国农村农民命运的规模。《金宝和他的四位妈妈》与《女人与土匪》二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由多个人物的传奇故事组成,前者则由一个人物金宝九一生的故事构成。故事写金宝九的家世、他的童年、少年、青年和壮年,他的悲欢离合,他的辛酸苦辣,他的苦难和忍辱负重,他的艰苦挣扎。他一生遭遇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善良、诚实、富有同情和正义感的乡邻以及基层干部,也有烂仔和人渣。和《女人与土匪》以跌宕起伏的传故事取胜不同,《金宝和他的四位妈妈》则以浓郁的乡土风情和弱势群体内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人情味吸引读者。作品写出了人物的复杂性,写出了毛时代阶级斗争对人的扭曲,它对人性中的恶的怂恿,以及如何使之变本加厉。作品对人性善恶的发掘也达到了一定的深度,写农民的善恶对峙十分到位。作品中农村社会各种各样具有鲜明性格的人物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多半个世纪里农村社会风貌的变迁被作者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当然,《金宝和他的四位妈妈》是一部正在写作中的作品。它有它独特的风格,但是现在读者还没有看到它的全貌,因此拿它与其它作品相比较尚为时过早。我们祈愿作者尽早完成它,并不断地对它进行精加工,使之成为继《女人与土匪》之后又一部令世人拍案叫绝的旷世之作。

雷  激:贺黄姗兄五十寿(诗歌)

 

想那段芦溪的岁月
我们由跳跃的文字
梦幻着人文艺术的延展
小心地播撒着爱的进程
谁知
那个激荡的春夏之交
那个魂系祖国命运的春夏之交
那个思多睡少的春夏之交
那面欲破茧而出的维系我们价值基础的自由民主之旗
在“杀它20万稳定20年”的暴力声中撕裂
从此华厦哀恸   日月无光   大地黯然
我们低下了高昂的头
 
当窒息挣扎在最后的刹那
暴出一声叹息
这叹息警示着我们还活着
活着夹杂着苟且——
起先我们沉默
继尔是中庸
最后是四肢触地如犬儒
起先我们会思想
继尔是思量
最后是趋利避害见势使力只会揣摸
坠落坠落一次深一次的坠落
亘古恒定的引力没有丝毫罪过
又岂能怪罪华丽的外衣
 炫目的轿车和豪华住宅等这些客体的诱惑
 
当拜物教肆意
物质主义张扬着攀比
中国特色的官腔诠释着枪杆子法则
所幸的是我们保持着一份爱的矜持
我们没有追逐下半身写字
 
想当年你我青葱的岁月
我们荡桨泛舟
从东湖到龙虎山溪
再见二十五年后的今天
举杯畅饮着黄姗兄干干净净的寿酒
五十知天命
人生能几何
他站立如一棵沉默的松
也似一高地的座标
夫妻恩爱的双影
徜徉在东湖的柳岸
似乎在同杭城西湖柳堤挥毫泼墨的龙子遥感
举目再瞧
皓首穷经的皮老师
企图匡扶正义
往往被正义所伤
 
政改不实施
报禁不解除
借用中共六十多年前攻击国民政府的“一党独裁便地是灾”之矛来攻   中共“党天下”之盾
中共你何时布局宪政体制?
当我们拥有了“免于恐惧的自由”
          拥有了“言论表述的自由”
          拥有了“选举与被选举的自由”
          拥有了“随性迁徙的自由”
谁敢不长寿?
再过五十年
我们一个不落重聚九曲洲
大庆黄兄百寿
诸位意下如何?
 
 
 
                                            雷激于2009年12月25日急就于z59次由京返家列车上
 
注:该诗是我为贺黄细河兄生日而急就的朗诵诗。由于我临时赴京声援刘晓波先生,使得我们这个成立于85年的芦溪青年文学社“社长”空缺,而未能在龙虎山景区“九曲洲”如期举行生日聚会。想想黄兄的生日与圣诞日又与因发布《零八宪章》而被终审宣判11年言论罪的刘晓波为同一日,可想我诗的借题发挥的愤怒心境。2010年1月5日,感谢黄兄宽恕我的失约而补办了生日宴席,使拙诗得以即席朗诵。

李昌玉:构建大学的“人权围墙”——给“人权校长”徐显明的公开信

苦难也是一笔财富,打右派也是一种恩宠。邓小平如果他没有一再被打倒的经历,他会产生改革开放的思想与冲动吗?今天在中国对于政治改革最执着的人群之一就是官方所称的“前右派人员”。这些人发表了许多文章,追寻历史真相,从历史的经验教训中,呼唤民主自由法治宪政人权,为中国社会的转型克尽绵力。山东大学在历史上就有“人权围墙”的优良传统,有待于继承发扬光大。

国内的顶尖级的重点大学校长近年来都在议论怎样办好大学的问题。他们想的当然是期以日月建立名副其实的一流大学,甚至于跻身世界一流大学。复旦大学校长杨玉良主张:“物理的围墙可以拆掉,‘精神围墙’绝对不能拆。没有了‘精神围墙’,大学就无法满足人们对她高尚性和纯洁性的期盼,也就丧失了大学存在的价值。”由此我引申出一个想法,就是还要构建大学的“人权围墙”。

先说所谓“围墙”。“围墙”的作用一是阻止墙外有害的侵入物,二是保护墙内人员财产的安全。大学在本质上应当是开放的,不应当自我封闭,即使是“物理的围墙”也未必是必须的建筑。我记得解放前的武汉大学就没有围墙,只有一堵孤零零的牌坊,在珞珈山的路口,上书“武汉大学”四个字,这个牌坊现在还在。我到美国探亲,看到的大学也没有围墙,只有一个象征性的大门。

因此,我们说构建大学的围墙,无论“精神围墙”,还是“人权围墙”,都是由于中国特殊的国情产生的某种无可奈何的设想。既然整个社会不可能具备某些理想的充分的办好大学的条件,那么,是否可以在“围墙”内做一点尝试呢?像深圳,办成特区,算是“改革开放的城市大围墙”,大学,在某个条件具备的大学内,也办成某种类似的特区,做一点改革的先行试验,算是“小围墙”。

我所谓“人权围墙”者,就是在大学校园内可不可以实行更开放更充分更进步的人权实践呢?我在这里讲的人权,主要是指自由权,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学术自由,出版自由。这些自由权都是由中国共产党制定的每部宪法庄重赋予却没有得到充分实施的权利。

二百年来世界上办好现代大学的经验都证明,学术自由是大学的生命线。1810年由威廉·洪堡创立的柏林洪堡大学之所以成为现代大学之父,就是因为他们在“围墙”内享有充分的学术自由,所以他们既出现了光照百年的哲学家群体,又使德国成为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发祥地。

二十世纪世界经济文化教育科学的中心转移到了美国,除了两次世界大战没有在美国打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美国有了领先世界的民主制度,保障了美国的大学教育和科学研究享有最广泛的自由。在美国,言论自由,思想自由,新闻自由,出版自由,一切为发展科学发展文化所必需的自由,都成了学者、教师、作家、记者等等知识分子可以充分享有的权利。这是诺贝尔奖的获得者主要集中在美国的根本原因。

中国的知识分子在五四之后,已经明确认识到自由民主是最可取的价值观。陈寅恪在1929年所作王国维纪念碑铭中首先提出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今天已成为中国知识分子共同追求的学术精神与价值取向。

中国的现代大学,最为知识人赞不绝口的是蔡元培主政北京大学时期,采取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100年来,特别是60年来,经过实践检验,所有真正有志于办好大学的人士,都承认蔡元培提出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是办好大学的不二法门。

蔡元培早在1919年就提出了中国现代大学的三项基本原则:“第一,大学应当是独立的和自主的;第二,大学应当具有思想自由和学术自由;第三,大学学术与思想自由需要相应的自由的社会政治环境。”(1919年6月15日,《不肯再任北大校长的宣言》)这是中国大学实现大学精神的基本条件,缺乏这三个条件,中国大学跻身世界一流将永远只是梦想,或者说这是中国至今没有一人获得诺贝尔奖、没有一所大学被公认为世界一流的根本原因

为什么中国至今没有一人获得诺贝尔奖?没有出现大师级的科学家?原因就在此。至于社会科学人文科学文学艺术,更是乏善可陈。美籍华人历史学家余英时最说,60年来,这方面中国“没有任何原始性的贡献可以供后人参考”,是一针见血的针砭。

以我们山东大学为例,从解放以来,第一位主政的校长兼党委书记华岗,虽然他在办学上因为具有民主作风,倡导学术自由,重视知识分子的地位和作用,尊重知识分子的人格,受到全校师生的交口称赞,但是却不容于当道。在他之后,反胡风、肃反、反右这些运动,山大都是重灾区,像吕荧、陆侃如、束星北、郑介农、王馥宇……等等几百个教师学生都成了胡风分子、右派分子、反革命分子。自由、民主、人权这些普世价值在山大被肆意践踏,如写了一篇《千士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的中文系大四学生郑介农,不但打了右派,随后还被枪杀于监狱。华岗死于监狱,吕荧死于劳改农场。至于校长书记都自身难保,又哪能保护教师学生!

现在,执政党总书记胡锦涛提出的“三个代表”、“科学发展观”等执政方针,应当说是能够兼容上述现代办学思想,包容民主、自由、人权思想。

2009年4月 13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表了《国家人权行动计划(2009━2010年)》。它开宗明义表示:“实现充分的人权是人类长期追求的理想,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长期为之奋斗的目标。”该计划明确申明:“中国政府坚持以人为本,落实‘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的宪法原则,既尊重人权普遍性原则,又从基本国情出发,切实把保障人民的生存权、发展权放在保障人权的首要位置,……”在这之前,中国政府早已签署了联合国《人权公约》。

遗憾的是,中国宪法中保障人权的条款以及诸如《国家人权行动计划》和中国政府签署的联合国《人权公约》这些庄严的文件和承诺,全是为了说给外国人听的。

被称为“人权校长”的徐显明先生你从中央政法大学校长任上调来山东大学主政,第一次所作的“施政演说”就颇得人心,因为听到叫好声,我马上上网阅读,感到确有一番新气象。半年前又听说徐校长作了一个很有特色很有气魄的“开学演说”,于是我读后忽发奇想,徐显明先生可否把山大当成自己的“人权思想”试验田,在山大构建“人权围墙”, 从理论到实践,在宪法的框架内,逐步扩大人权的实施范围,使山大成为中国大学人权实施的先行者。

因为徐显明先生你是中国著名的法学家,被称为“人权校长”,我马上到图书馆借阅徐显明的有关人权的著作。徐显明先生的关于人权问题的确有许多非常精辟的观点,而且因此被大学教材反复引述。

例如,徐先生你说:“人类社会组织国家,创设政府,并非为了给自己套上一副权力的枷锁,而是为了更自由、更安全、更健康、更有尊严地生活,因而政府唯一正当的、合乎道德的目的,就是保护人民的权利,即保护人民的生命权、自由权和财产权。然而,权力具有无限扩张的本性和它自身所拥有的超过任何个别公民或公众团体的强制性力量,如果对国家职能机构的权限不加以严格的限定,就极易造成权力的滥用,使其触角伸向社会生活和私人生活的各个领域,甚至企图控制人们的思想和内心生活,把人变为集权国家、专制政府任意宰割、奴役的对象。”他还说:“人权所要防范和警惕的主要是来自国家和政府的侵害。”这个话,我就是从南京大学法学院编写的大学教材《人权法学》中读到的(科学出版社出版)这些言简意赅的话说得多么切中肯綮,多么入木三分,富有现实针对性。

因此我设想,徐显明先生,你不但在理论上成为“人权校长”,而且也有条件在实践上成为“人权校长”,把山东大学办成你的人权学说“试验田”。

现在,人权的一般理论已经被广泛认同,问题是在中国如何实现人权的普世标准、普世价值。我个人认为,即使构建大学的“人权围墙”,也不可能期望一步到位实现人权的普世标准。这需要制定一个路线图,一个时间表,有步骤有计划地实现人权的低标准和高标准。

在大学,中心就是学术自由,实现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绝对不要像北大的钱理群、焦国标、贺卫方等等教师,因为触犯了言禁而受到这样那样的放逐事件,也不要出现像我们山大的孙文广和本人(李昌玉)因为触犯了言禁而受到抄家、监控、挨打等等事件。大学的尊严,大学教师的尊严,就是享有最广泛的思想自由,最神圣的独立人格。任何对思想自由、人格尊严肆意侵犯、肆意亵渎的事件都要禁绝。

孙文广教授,在文革期间,因为“反革命”罪,坐监7年半,所以为了促进中国社会的改革与进步,他不断地建言献策,在海外网站发表时政批评,因此不容于当道,不断地受到炒家、监控,乃至被黑社会打断了4根肋骨,至今没有破案。

我本人,1957年作为山东大学中文系一年级的学生,被打右派。近年来,也是在海外网站发表文章,反思历史,评论时政,我还作为发起者之一,要求中共中央彻底否定反右大冤案,补发工资,赔偿精神与物质的损失,公开向右派道歉,从此我就进入了中国政治黑名单的行列,受到炒家,查抄了个人自费印刷的个人文集以及电脑、护照等物。在国庆六十周年的时候,派遣了三名便衣给我站岗,后来我给附中的总支书记赵平文同志反映了此事,旋即撤岗。这几天,又逢“两会”召开,又给我站岗了,24小时不间断地有人看管我。在堂堂的大学,动辄对异议教师采取侵犯人权的行动,实在是中国大学的悲哀!这是山东大学的耻辱,也是被称为“人权校长”徐显明先生你的耻辱!

我是附中的退休教师。我已经76岁,是一名肺癌患者,半年前丧偶,孤身一人(两个儿子在外),怕我什么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2009年《炎黄春秋》第8期上发表了著名的法学家、朱镕基的入党介绍人郭道晖的文章《五七风云:追求与打压》。这是国内正式刊物第一次对反右运动发声。郭文对反右持彻底否定的观点。郭道晖论述道:

“那种狂风暴雨的反右大批判,则是在执政党的指使下群众性的诽谤运动(文革中更如此),从民事权利上说,是对公民名誉权的严重侵犯,应当赔礼道歉,恢复名誉,赔偿被害人的物质与精神损失。

至于作为策动和主持反右的执政党和国家领导人,还应当承担国家责任。对受害人进行政治道歉和国家赔偿。

可是迄今,执政党对绝大多数‘右派’只采取了所谓‘改正’措施(这不失为一个承担政治责任的、得人心的重大举措),而没有以党和政府的名义,向被错划的公民、党员正式道歉和赔偿。这是同作为法治国家的政府和作为要‘依法执政’的执政党所应担当的政治责任和应当具备的政德不相符的。”

关于郭道晖在法学界的权威地位,就不需要我饶舌了。郭文从法理、伦理、事理、情理方面对反右运动的违宪、违法、违理作了非常深刻透彻的论述。我们所说的观点和郭道晖没有任何不同。因此,我们作为反右运动的受害者与幸存者表达自己的观点、要求没有任何逆情悖理违宪违法的地方。中共中央不但不表示态度,而且暗中对我们列入敌对势力进行打压,但是这种打压于理无依,于法无据,所以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逮捕、法办。对我的这种“站岗”就是这种心虚胆怯却又要恫吓威胁的表现。一个政府,一个执政党,连这么一点自信他信都没有,实在是可笑之至!

这些站岗的便衣,并没有对我直接造成人身伤害。《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第三十七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他们在形式上的确没有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我可以随意走动出入。第三十九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禁止非法搜查或者非法侵入公民的住宅。”他们没有进入我的住宅,所以也没有违反这一条。但是第三十八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和诬告陷害。”他们这种监控难道不是侵犯我的人格尊严吗?对我不是一种肆意的侮辱吗?因而是否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呢?

正因为这种被鲁迅称为“黑暗的动物”式的“站岗”,这种不予宣布明说的黑社会式的监控,是侵犯人权、见不得阳光的勾当,所以每位轮岗的保安人员,见了我都感到羞涩惭愧,一再表示“请理解”,“请谅解”,是奉命不得不做,是为了保饭碗,“请老教授多多原解”。他们认为没有想到现在还有这种事,这太低级下流了,简直不可思议,还有些话恕我不说了,免得给他们惹是生非。据我询问,他们都是50岁至60岁之间的下岗工人,没有亲身见过以往运动中的“牛棚”,更没有直接接触过“右派”,现在竟然做这种自称“见不得人”的事,感到羞愧。让这么多的下岗工人来做这种侵犯人权的勾当,然后再经过他们广为传播,实际上是叫更多的人了解共产党的下作!一位不明究竟的老师问:“为什么给你站岗?”我说:“因为我是没有改造好的右派。”这位老师说:“这说明你是真右派。还改造什么?不要改造了。就这样挺好的。”

现在,在徐校长你治下的山东大学发生的这种违宪违法事情,不知你是否耳闻?

其实,建立“人权围墙”保护教师和学生,正是山东大学的好传统。徐显明校长你不是大力提倡继承山大的传统吗?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历史上的这个山大“人权围墙“佳话。这个故事发生在1947年的青岛,主政山大的校长是赵太侔(1889-1968),他于1932年-1936年及1946年-1949年任校长。赵太侔接到教育部长朱家骅的密电,命令他“查处副教授徐中玉等有共匪嫌疑一案”。他先是把密电给徐中玉看,并压着不给回电,想拖着不办。等到朱家骅再次来电催办的时候,他回电如下:

“南京教育部部长朱钧鉴:密。奉钧部三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日训字第40891号代电,饬将本校副教授徐中玉、讲师吴瑰卿及助教罗庚良解聘等因:查吴瑰卿三十五年度聘约届满后,本年度未再续聘,罗庚良已于上学年不辞职而他往;徐中玉于部来电前已续应本校之聘,该员在抗战期间,以写作争取文艺界之地位,立论稍激,系近来一般作家之态度,徐亦未能例外。惟在本校任职一年期间,尚未发现有何显著之活动。汇给罗庚良之款,内有47万元系罗向本校预借之薪津。至于徐曾加入文协,文协委托其在青(岛)筹组分会,则确系事实。本校奉电后,因聘约关系,以讽使其自动辞职。现徐已来函,本学期因病告假,下学期辞职,业予照准。该员等均已离去。理应电请鉴核备案。国立山东大学校长赵太侔(校印)。”

电文编号为“36教字2419号”,日期是1947年10月8日。

以上档案是本校史若平先生到南京第二档案馆查阅抄录的,见《草地集》462页。

徐中玉随后拿了赵校长批给的半年工资离开了青岛,去到上海,解放后任职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与上海作家协会,是上海的名流学者。2004年,我在友人陪同下,慕名往访了徐先生,谈及此事,他还记忆犹新。对于赵太侔校长不顾个人受到打击,竭尽全力保护参与民主运动的教师学生,他十分赞佩与尊敬,对于赵太侔校长在文革中在青岛不幸投海自沉感到莫大的悲痛。

光阴荏苒,日月不居。回想我自己,1949年10月1日在上海新建中学参加了全市百万人的开国庆典,4日我递交了加入新民主主义青年团的申请书,11月4日在国际电影院宣誓入团。那天还看了苏联电影《以身许国》,又叫马特罗索夫、普通一兵,是苏联伟国战争中一个战士以身堵枪眼的英雄故事。我们看了电影感到热血沸腾,立下向马特罗索夫学习的志愿。14个月之后,“抗美援朝”战争打响,我立刻报名参军,成了一名16岁的少年军人。但是,后来我从共和国之子变成了共和国之敌。现在,我自己垂垂老矣。我的同桌,并且是一同参军的郑文尧,正在依靠氧气维持生命,等待我去相聚,因此我提前10天购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可是我却被看管了起来。因此我想来想去,只好向你,本校的最高领导报告,请你下令解除对我的“站岗”,使我顺利出发。

对于“人权校长”徐显明先生,我是否可以期望得到你的某种庇护呢?在我们山大是否可以创造出一个较好的人权环境,使山大成为人权先进的大学呢?

这封信之所以写成公开信,也要发表在海外网站上,不是要使你难堪,而是助你一臂之力,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建“人权围墙”需要群众舆论,七嘴八舌,沸沸扬扬。建言献策首先是要说你未必喜欢听的话。

(2009年10月3日草成,2010年3月7日凌晨4时定稿)

“后记:4日上午10时30分,接山东大学公安处李副处长电话告:他们届时将派车送我到火车站。OK!”

洪振快:中国历史上的“官二代”现象

西晋诗人左思才华出众,但因出身寒门而郁郁不得志,愤懑在胸,化为呐喊,对“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的社会不公现象表示了强烈的质疑和不满,由于说出了寒士们的共同心声,千余年来一直引起强烈的共鸣。

左思生活的时代,是一个讲究门阀出身的时代,势族全面掌控社会资源,不是出身门阀世家,很难挤进政治核心,所以出身寒门的左思仕途不顺是情理之中的事。

世族出身的人无才无德却占据高位,王凝之可谓典型。王凝之官至会稽内史。会稽内史是会稽郡的最高行政长官。王凝之凭什么占据这样重要的职位呢?可以说,没有任何别的原因,仅仅因为他是“官二代”。

王凝之何许人也?只要加上三个身份标签,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了。这三个身份标签分别是:第一,他是谢道蕴的丈夫。众所周知,谢道蕴是才女,以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标名青史。但是,关键的不是谢道蕴有才,而是她的叔叔是宰相谢安。王凝之差不多算是宰相女婿,当然可算“官二代”了。第二,王凝之是王羲之的儿子。众所周知,王羲之是“书圣”,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书法家。但是,大概很少有人知道王羲之曾经也做过会稽内史,也是高官,其父官至淮南太守。从这一点看,王凝之也是“官二代”,甚至“官三代”,当会稽内史简直是世袭。第三,王凝之是王导的孙儿辈。王导是和谢安齐名,甚至权势还在谢安之上的人物,两人都是东晋王朝的台柱,并称两大宰相。王导是王羲之的族叔。王家和谢家,是东晋最有政治势力的家族,“王”“谢”并称,王家还排在谢家之前。王凝之既是王家之人,又是谢家女婿,其“官二代”的显赫身份谁能与之相比?捞一个会稽内史的官当当,自然不在话下。

问题是,王凝之有什么才能可以胜任会稽内史这样的重要职位呢?这一点,从一个事情上可以看得比较清楚。王凝之信奉五斗米道,孙恩、卢循起兵造反,攻打会稽,作为地方最高长官的王凝之先是不相信同是五斗米教“教友”的孙恩会谋反;等叛军逼近时,却又不肯组织抵御,而是做法事请“鬼兵”助阵;当城被攻破的时候,他仍然不相信有“共同信仰”的“教友”孙恩会杀他,因此也不逃走。其结果是,王凝之被一刀砍掉了脑袋,子女全部被杀害。

从王凝之应对紧急事态的行为来看,他是一个政治白痴,根本就不具备政治判断力。他的夫人、才女谢道蕴是个有眼光的人,早就看出他是个草包。史载谢道蕴“大薄凝之”,意即非常鄙薄王凝之,她还曾向叔叔谢安抱怨说:“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大意是“天下怎么还有姓王这样的人!”将窝囊废推上领导岗位,以致误人误己、误国误民,这不是窝囊废本人的错,而只能说是门阀政治的错。

无才无德的“官二代”占据重要位置,而有才有德的寒门之士却无法施展才华,这在门阀政治之下是常态,这种落后的制度最终被扔进了历史垃圾堆。隋唐之后由于实行科举制,选拔人才机制逐渐公开、公正,王凝之现象已不多见,势族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权力世袭的思维在中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真正退出过舞台,在某些历史时段还会死灰复燃。而在“官二代”现象渐趋隐性之后,“吏二代”现象又渐趋明显,逐渐为人们所注目。

为了避免门阀势力影响权力运行,宋王朝加强了中央集权,宋以后更逐渐强化。为此而做的制度设计,包括限制官员权力世袭,采用任期制和回避制等。回避制要求官员不得在自己家乡任职,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不能在同一部门或地方任职,等等。但是,对比较底层的政府办事人员———胥吏则没有如此严格的规定。由此出现了一个社会现象,即胥吏们想尽一切办法霸占原来的位置,在自己的五年聘用期满后还要想方设法让有血缘关系者占据其职位,比如父传子、兄传弟及传给亲友等,使当胥吏成为“世业”,形成了明显的“吏二代”现象。比如清代浙江布政司衙门(类似省政府)有一个“通供”的职位,“父以传子,兄以传弟,钱粮出入,尽归掌握”(雍正元年七月十二日御史汪继燝奏折)。胥吏在衙门“子弟亲戚,转相承授”(陈宏谋《在官法戒录》序),“每有父子姻亲,盘踞年久者”(徐文弼《吏治悬镜》)。这种现象相当普遍,在宋代以后逐渐被关注,改变这种状况的呼声时有所闻,但直到帝制中国终结仍难以治理。

“官二代”、“吏二代”现象是帝制中国社会竞争的必然逻辑。在帝制中国时代,几乎所有社会资源都受政治支配,通过垄断政治就可以垄断经济利益、社会地位等,因此社会各阶层必然都力图将政治资源掌控在自己手中。无论是魏晋的门阀世族,还是明清的衙门小吏,他们的思维并无不同,都力图通过垄断政治而垄断社会资源。而为了垄断政治,就要规避竞争,因此权力世袭是最好的办法,故而都将之视为一种社会博弈策略加以采用。

由于帝制中国的政治本来就是一个“家天下”的私人政治,而不是政治权力向社会各阶层开放的现代公共政治,所以治理“官二代”、“吏二代”现象总是显得力不从心。很明显,只要政治特点没有发生实质的变化,社会博弈策略也不会发生实质的变革。只有政治成为公共政治,政治竞争是公开、公平的,王凝之现象才有可能彻底消除,否则社会博弈规则决定了操控政治的小利益集团势必不会放弃优势的地位,通过垄断政治而垄断社会资源,成为社会特权阶层。

2可器:透视19世纪末的美国式维稳

中国人爱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每个国家都遇到过大麻烦,有些麻烦还高度相似。麻烦不是“特色”,“特色”的是解决手法不同,因而后果迥异罢了。

美国在19世纪末的时候也发生过很严重的“三农”问题。逐渐普及的农业机器让农业高产,加之加拿大、澳洲和南美的农业在同期都在大发展,所谓谷贱伤农,农产品价格就很难看;其次,机械化让农业生产和运输依赖工业制品,偏偏工业品市场和铁路在保护主义下价格高昂;另一方面,农民们为了获取生产资金,不得不以未来的收成为抵押来贷款,不仅被金融家盘剥而且万一收成或销路不好还得破产。总之,占当时美国全国人口近半数的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

这种问题要是在以前还好,因为以前有西部。“西部一直是美国的安全阀,从这里排出了强烈的野心和大胆而狂躁不安的情绪。如今这个安全阀已经关上,于是美国迅速发展带来的问题和压力立刻变得极为严重”(邱吉尔评价)。按俺们的话说,叫做美国社会进入“社会矛盾集中高发期”,出现种种不稳迹象,要坏菜!咋办呢?

1867年,西部传来一声炮响,一个目的可疑的组织“保护农业社”成立了!这个组织只用了8年时间,就把影响力扩展到了所有的州,成立了2万个分支,吸引了80万会员。1887年,美国更爆发了人民党运动。这回他们不仅来势汹汹地提出了明确的政治纲领,而且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迹其中,比如法币党、联邦工党成员和各种狂热分子,有人竟然提出了“少种粮食多闹事”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煽动性言论。

人民党运动一时得势,到1890年时,他们在许多州选举中获胜,大有颠覆两党执政的良好局面之势。此时的美国,树欲静而风不止,国家长治久安的大好局面面临严峻的考验。

人民党的主张,虽千条万条,但聚焦于国家货币政策这个关键点上。说白了,农民们要求实行宽松的货币政策,提高农产品价格、刺激农产品出口、削减债务。

于是当1896年总统选举年到来时,老牌执政党民主党发现一件郁闷的事情,它不仅得不到西部农民们的选票,而且大量的民主党传统支持者因为期待新的货币政策,也转向了人民党。在这个关系到民主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一个叫布赖恩的民主党人为了避免党的分裂,也为了将广大农民兄弟的选票划入囊中,他在历史关头毅然拨转船头,在选举中与人民党实现联合,并顺应其主张鲜明地提出了通货膨胀的竞选纲领。这一举措,使不明真相的农民群众,以及那些别有用心的坏分子们叠加起来的不稳定因素不仅没有被镇压下去,反而得到空前的释放,各种阴谋颠覆政府的力量全面投入到1896年的选举中。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股势力却迅速烟消云散了,天下没有大乱,国家也没有四分五裂。为什么呢?因为布赖恩在这场选举中以50万票之差败给了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威廉·麦金利。人民党由于其孤注一掷的投入,失败后从此未恢复元气。那些历经20多年形成的不稳定因素,竟被一场选举彻底化解。

这段历史生动地诠释出美式维稳的机制,但历史到这里还没有完。

历经1896年选举,虽然人民党及其追随者在选举中彻底败北,但由于他们手中握着任何政治家都无法忽视的数量庞大的选票,使其当初的政纲在随后20年竟全部被付诸实施。例如到1920年,给农业的拨款已经是1890年的30倍。因此,历史学家们认为,人民党在选举中失败了,但他们的目的却达到了,他们终究是失败的成功者。1905年,有个政治家骄傲地宣称:“他们已不叫自己人民党人,但玫瑰无论叫什么都是芳香的。”

从此,美国农民的凄苦状况得以根本扭转,国家保持了稳定和谐,并在20世纪实现了大国崛起。

长平:人民的尊严来自哪里

在春节团拜会上,温家宝总理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这句话感动了无数中国人,因为它道出了社会中尊严匮乏这一真相,还因为温总理的承诺比很多人想象得还要多,他们原本只想得到基本的幸福和保底的尊严。

几天之后,温家宝总理又给了人们一个惊喜,因为他在全国人大会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时,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对于那些感到尊严被日益剥夺的人们来说,总理这句话哪怕还只是一句话,也是一份丰厚的礼物。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有尊严的生活?媒体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比如有专家直白回答,“我的理解第一是最终是大家有钱”。在此之前,这个话题要么显得奢侈,要么显得多余。不是因为尊严被遗忘了,而是因为它已经被定义了:有权有势就有尊严。权势可以靠手腕谋取到,也可以用金钱收买到。假如你已经有了相当的社会地位,尊严感还是不够,那么你就想办法弄到更多的权势。

穷人没有尊严可言。至今可以在一些农村看到这样的标语:“致富光荣,贫穷可耻!”在大城市里更是如此,打工仔被要求给老板下跪,保姆必须忍受性骚扰,清洁工自觉地低头为别人让道,小摊小贩永远在准备逃跑。当他们准备替自己找回尊严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盗窃、抢劫、绑架和凶杀。每当我在香港或者国外看到社会底层人脸上洋溢着一样平等的、自信的、优雅的笑容时,都忍不住感到惊讶,受到很大的震动。

在我看来,这个话题更多的是在讨论穷人的尊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为此焦虑呢?因为贫穷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尤其是当尊严和权势捆绑之后,就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只要人们认同权势即尊严这个逻辑,社会上绝大多数人会受到羞辱。在一个亿万富翁面前,千万富翁就是穷人,不得不礼让三分;在一个市长面前,区长就是小喽啰,可以被随意使唤。在成都市政工程的大旗之下,百万身家的唐福珍命如草菅,自焚了还不让亲人来陪同,死去了还要被判定暴力抗法。

因此,问题出在这个逻辑上。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与其说是让政府给人民尊严,不如说是要改变这种丛林法则。吊诡的是,当我们期待权力来给我们尊严的时候,事实上是对权力逻辑的认同。

尊严是什么?有人引用池田大作的话说,只有强调人的尊严,才能有力地遏制人的兽性。我赞同这样的判断,不过这句话显得有点目的论,换一个说法可能更好。尊严就是让人感觉到自己有意义地存在,或者说就是人本身。它和自由一样,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每个人都生而尊严,又为尊严而生。借用宗教的说法,除了上帝,没有可以给人尊严。一个人感到没有尊严,不是因为谁忘了给他尊严,而是他生而有之的尊严被自己弄丢了,或者被别人剥夺了。因此,眼下关于尊严的话题,准确地说,应该是民众要找回尊严,或者说政府要把尊严还给人民的问题。

首先要学会尊重穷人。作为一个社会,尊重穷人包括不歧视穷人,以及在尊重的前提下帮助穷人,是一个基本的道义。食不果腹会引发人的兽性,衣不蔽体则会让人感到羞辱。因此,国家应该要消灭赤贫,让任何人都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同时,在给他们提供帮助的时候,不能动辄要求他们感恩。按照罗尔斯的理论,穷人有要求福利的权利,帮助穷人是政府的天职。政府官员看到穷人理直气壮地来领救济,不要大惊小怪。当最贫穷的人都感受到尊严的时候,权势即尊严的逻辑链条就会断裂。

有人穷得没有钱去受教育,也有人穷得只剩下钱,这都是精神世界的贫困者。这些人可能会因为无法认识自己和世界而陷入困境,从而丧失尊严。因此,国家应该加大教育投入,让每一个人都能受到基本的教育。

这些并不是单纯的社会问题,而是跟权力结构密切相关。当穷人失去了福利和教育的机会,实际上是权力剥夺了他们的尊严。既然温家宝总理作出了如此高调的承诺,那么是政府把这些基本的尊严还给他们的时候了。

更何况,在很多时候,人们直接感到受到权力和政策的羞辱。当你在一个城市里工作、成家、购房之后,仍然需要每年去办暂住证,你不可能感到有尊严;你去办证的时候,还要看办事员的脸色,他/她一不高兴就可以让你多跑几次,你更加感到没有尊严;当你把所有证件都办好了的时候,你的孩子仍然不能像别人的孩子一样上学,你再次感到没有尊严;当你想在网络上抱怨一下,结果被粗暴地删帖,甚至还有警察来“请喝茶”,你的尊严已经荡然无存了;你开车出门去兜风散散心,结果遇到了钓鱼执法,还说什么尊严,你只有愤怒了;你断指讨要清白,在媒体的狂轰滥炸之下,终于得到政府部门的道歉,也许你感觉到了一点尊严。然而,等你回家以后,有人正在强拆你的房子,你还有尊严吗?

权力为什么会剥夺人的尊严?这是因为权力结构出了问题,没有得到平衡和制约。所以最大的尊严是政治的尊严,人民的尊严源自政治的尊严。有尊严的政治,就是按照现代政治文明的伦理来分配权力,从权力的产生、运行到终结,民众的选票都一直在起作用。他们还有通过媒体进行监督的权利,也有利用各种方式进行抗议的权利,还有寻求改变的通道。你可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人民的尊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既不许人夺,也不求人给。

一  平:非敌意、非仇恨、非暴力与中国之危险——有感刘晓波《我没有敌人——我的最后陈述》(之一)

刘晓波在《我没有敌人——我的最后陈述》中说:“二十年过去了,六•四冤魂还未瞑目,被六•四情结引向持不同政见者之路的我,在1991年走出秦城监狱之后,就失去了在自己的祖国公开发言的权利,而只能通过境外媒体发言,并因此而被长年监控,被监视居住(1995年5月-1996年1月),被劳动教养(1996年10月-1999年10月),现在又再次被政权的敌人意识推上了被告席,但我仍然要对这个剥夺我自由的政权说,我坚守着二十年前我在《六•二绝食宣言》中所表达的信念——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这段话,让许多人感动,但也招致误解和批评。

胡平写了一篇文章《从刘晓波“我没有敌人”这句话谈起》,很清楚地解释了刘晓波所说的“我没有敌人”。胡平说:“‘敌人’一词,不是指一种性质,而是指一种关系。…..孤立的一个人无所谓敌人不敌人。‘敌人’这个词,逻辑上必然还包含着另一个人或另一些人,它指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敌人’可以是指‘以敌意待我之人’,也可以是指‘被我以敌意相待之人’。在文章里刘晓波写有这样一句话:‘我希望自己能够超越个人的遭遇来看待国家的发展和社会的变化,以最大的善意对待政权的敌意,以爱化解恨。’他明确讲到‘政权的敌意’……在‘敌人’就是以敌意待我之人这一意义上,刘晓波就是说政权是他的敌人。……他说他‘以最大的善意’也把这种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其实,象‘以我之善意对政权之敌意’这种话,刘晓波以前就讲过很多次……”。如果不嫌啰嗦,刘晓波“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这句话的完整意思就是“我不以敌意、仇恨,而以善意对待我的敌人”。

“没有敌人”是刘晓波的一贯政治理念,并非是他一时之言。要理解他这句话,需要完整地理解他的非暴力、非敌人、非仇恨的政治理念,“我没有敌人”是“三非”理念的简练表达。1989年,他在《六•二绝食宣言》中说“我们主张以和平的方式推进中国的民主化进程,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但是,我们不畏强暴,我们要以和平的方式来显示民间的民主力量的坚韧,以粉碎靠刺刀和谎言来维系的不民主的秩序!”“我们没有敌人! 不要让仇恨和暴力毒化了我们的智能和中国的民主化进程! ”2008年,他在《天安门母亲的启示── 六.四十九年祭》中说:“从天安门母亲们坚持十九年的努力中,我看到的不仅是不畏强权的勇气和持之以恒的坚韧,更是苦难所磨砺出的超越自身苦难、克服自家丧子仇恨的公益心──由母爱、宽容、理性、耐心、坚韧熔铸成的责任伦理。一方面,每个生命都具有至上价值,为冤魂伸冤具有天然正当性,每个亡灵都应该得到迟到正义的慰藉。另一方面,‘六四’问题的复杂性和波及面,并不是个人伸冤或复仇所能包容的,而是关系到中国转型全局的问题,远远超过了每个受害者本身的遭遇。它涉及到每个受害者和加害者,也就涉及到中国社会的各个阶层;它关系到中国转型路径的选择和国家的未来。……所以,她们才会反复强调消除敌人意识和仇恨心理的重要性。”2009年,他在评述杨佳事件的文章中说:“面对制度性暴虐和野蛮的专政工具,反独裁、争民权的持之以恒,已经很不容易了;无论遭遇怎样的暴虐对待,依然持之以恒地坚持非暴力抗争,就更不容易。这, 不仅要求反抗者坚守清晰而不妥协的道义伦理,更要求反抗者坚守理性而韧性的责任伦理。当民间反对者必须面对被强加的暴政及其苦难之时,作为反抗的一方,应该具有一种超常坚韧的非暴力反抗能力,那是一种直面暴虐的超常勇气,一种忍受痛苦和屈辱的超常能力,用仁爱面对仇恨,以尊严面对羞辱,以宽容面对偏见,以谦卑面对傲慢,以理性面对狂暴,最终逼迫加害者回到理性和平的规则中来,从而超越‘以暴易暴’的恶性循环。”

二十年来,刘晓波以坚韧的勇气,对中共极权制度和政权批判从未停止,从其历史到“六四”屠杀、镇压法论功、迫害高智晟,以至权贵资本、抢地、强迁、黑窑……。他的数百万文字,直指中共政权的独裁、野蛮、血腥、暴虐、祸国殃民的本性,可以说在当代中国大陆,对中共的批判还没有人能做到如此彻底、深刻、系统、公开、富有勇气。但是,面对暴虐的政权,他始终倡导和平转型,坚持理性、非暴力;他寄希望于民间,但是告诫反对派面对暴虐,要有超常的勇气,要承担磨难,要仁爱、尊严、宽容。此次他被捕判刑,就是他这一信念的践行,“我没有敌人”是他面临暴虐权力施加的重刑,对他二十年来所坚持的信念的再次表达。

刘晓波主张和平、渐进、有序、朝野互动的变革,这是他选择的政治道路。对之,激进者可以不接受乃至反对,自可坚持激进路线,推动非暴力革命。这是政治见解与道路之不同,但目的都是实现民主宪政。只要坚持非暴力,二者可以共存互容,也可以互相批评、反对。渐进也好、革命也好,如果我们的目的是实现宪政、建立公民社会;如果我们接受非暴力的政治方式,那么坚持非敌意、非仇恨就是必然的。非暴力、非敌意、非仇恨,三者一体。敌意、仇恨是暴力的动能,直接通向暴力;而我们在内心克制了敌意与仇恨,也就自觉地抑制了暴力。甘地领导的非暴力独立运动,是民众运动,是非暴力革命,但他也将非敌人、非仇恨的精神推到了极致。于东欧的变革,化解敌意、消解仇恨也是其成功的经验。“非敌人,非仇恨”是非暴力主义的基本精神;如果我们坚持非暴力精神,就需要放弃敌意与仇恨。刘晓波面对11年的重刑,表示坚守二十年前的信念“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应该说这句话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但有些人没有从正面去理解刘晓波的政治信念,而纠缠于字面表述,挑剔指责。固然,他们对于中共罪恶的痛恨是可以理解的,但也说明,仇恨会扭曲意识,使人缺乏宽容。在长久的极权统治下,国人已经习惯了凡事多从负面来理解,极权培养了国人多憎恨、猜疑、挑剔、斗争,而缺少善意、信任、宽容与建设。要看到,我们已经成为了一个否定性、极端性的民族,正是由于缺少文明的正值与建设,没有了肯定,厚黑便疯狂地生长。在西方民主国家,非敌人、非仇恨是大多数人的常态意识和心境,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因为他们生活于自由民主的制度中;但我们也可以反过来想,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先人克制了敌意、仇恨,才得以建立民主制度;是由于他们能自觉克制敌意与仇恨,其民主制度才得以坚持和不断进步。一部“新中国”史,并非只是统治者的,人民也不仅仅是受害者,也是构筑它的砖瓦,我们都曾接受过阶级斗争的教育。敌意、仇恨、极端是极权主义的根源,以此心态和方式即使推翻中共,其建立的也将是新的极权制度。中国走向文明政治路途遥远,而这第一步恰恰该是我们敌意、仇恨、极端之心态的纠正。

甘地为非暴力反抗提了三个要求“1.非暴力反抗者不应当在心里憎恨其对手;2.问题必须是真实和实质性的;3.非暴力反抗者必须准备受苦到底。”他还明确地说“在非暴力反抗的字典里没有敌人。”马丁.路德.金在《我有一个梦想》中,告诫他的黑人兄弟:“对于等候在正义之宫门口的心急如焚的人们,有些话我是必须说的。在争取合法地位的过程中,我们不要采取错误的做法。我们不要为了满足对自由的渴望而抱着敌对和仇恨之杯痛饮。我们斗争时必须永远举止得体,纪律严明。我们不能容许我们的具有崭新内容的抗议蜕变为暴力行动。我们要不断地升华到以精神力量对付物质力量的崇高境界中去。”在波兰的剧烈变革中,米奇尼克告诫人民:焦点不是权力,而是建立公民社会;要避免暴力,不要敌意和仇恨。哈维尔说:“前政权有系统地动员了人类最坏的品质,例如自私、嫉妒和仇恨。……(而我们)担负着更高的责任,……发掘社会中最好的东西,发展和加强它们。”“在我们的社会中,仍然有着巨大的沉睡的善意。……政治家有责任去唤醒这种沉睡的潜力,给它提供方向,打开通道,鼓励它和为它提供空间,或赋予其希望。……政治家来选择释放哪些社会力量和抑制什么,由他们来选择依靠每个公民的善还是他们的恶。”他提醒:“暴力孕育更多暴力。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革命堕落为吞食自己子女的独裁统治,造就了一批酝酿新的暴力的革命家,而不知道他们是在自掘坟墓,促使社会回到致命的‘革命——反革命’走马灯式的循环。”(《政治、道德和教养》)

在当代中国民主运动中,有幸许多志士都表达过“非暴力、非敌人、非仇恨”的政治理念,并在民间反对派中为多数人所接受,这表示中国人开始真正走出极权主义,而且八九运动就是非暴力抗争的典范。这是中国建立民主制度的希望。郭飞雄说:中国大陆维权力量正走上了一条模拟血酬、受难兴起的道路,……这一代自由民主的信仰者将仿效基督徒征服罗马帝国的经验,去征服中华极权帝国。我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渐进、有序地实施宪政民主。我们的手段也非常明确:‘非暴力、无敌人、不流血’地扩张公民权利运动。”查建国在《坚持非暴力原则的四点理由》中说:“非暴力原则中的核心价值是——博爱。”“我们要用博爱这种大爱来分化对手,来感化对手,来改变对手,化敌为友。博爱不是懦弱,而恰是这种发自內心的爱,大大地增加了我们自我牺牲的勇气。”“我们斗争的目标是改变那不合理的制度、不平等的游戏规则,而不是具体的游戏人。在我们对立面的游戏参与者也需要因我们的爱而移除疑惑、紧张、不安与恐惧之感,而我们也因此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我们想要打败的是邪恶,而不是那些成为邪恶牺牲品的人们’(马丁•路德•金语)。”许志永在:《公民维-权的非暴力原则》中写道“今天我们重提非暴力,是因为我们的社会有着太多的暴力,房屋拆迁,土地征用,甚至连上访、基层选举也都会遭遇暴力。”“为了让我们的国家和平实现现代文明的转型,为了让我们的人民享受民主法治公平正义的时候付出最小的代价,我们必须强调非暴力。”“非暴力的核心在于以德报怨。”“利用人性恶的一面争相施展暴力和阴谋是一个平台,这是野蛮的平台,我们不可能在这个平台上赢得胜利。利用人性善的一面争相施展诚实善良美德,我们只能在这个平台上赢得胜利。”胡平、杨建利对非暴力抗争也都有系统的阐述,这里我们不赘述。

在2001年,天安门母亲群体发表了《天安门母亲的话》,她们说“我们已不再是愚昧、麻木的一群,也不再是怨天尤人的哭泣者。我们既然已经站起,就绝不再躺下。我们蒙受深重的苦难,但这苦难沉积在我们心底的已不再是牙眼相报的偏狭与仇恨,而是对道义与责任的一种承担。”“今天,我们将把这种爱视为一种责任,希望以此来呼唤人们的良知,来化解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和仇恨,来改变至今仍遗留在我们头脑里的对生命及人的价值的漠视。我们相信,这种来自生命源头的爱是伟大的;她作为一种责任,将使我们变得更坚强、更智慧,也将使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理智、更富有人性,从而更有效地制止暴行与杀戮。”“我们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泪流得已经太多,仇恨已积蓄得太久,我们有责任以自己的努力来结束这不幸的历史。今天,尽管我们所处的环境仍然是那样的严峻,但我们没有理由悲观,更没有理由绝望,因为我们坚信正义、真实和爱的力量足以最终战胜强权,谎言和暴政。”

“非敌意,非仇恨”是非暴力精神落脚中国的主要特点,或者说这是非暴力主义在中国特别需要强调的,并需要明确倡导。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中共政治的核心是“阶级斗争”,其实质是鼓动仇恨与敌意,以赤裸的暴力消灭异己。这是中国当代灾难的恶根,彻底摧毁了中国的文明与社会。改变中国的极权制度,需要改变中国的政治方式,而改变政治方式需要改变敌意与仇恨的意识与心理。刘晓波提出“我没有敌人,也没有仇恨”即就此而言,非暴力、非敌人、非仇恨是针对中共暴力、敌意、仇恨政治的反动。《六.二绝食宣言》明确指出:“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充满了以暴易暴和相互仇恨。及至近代,敌人意识成为中国人的遗传;一九四九年以后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更把传统的仇恨心理、敌人意识和以暴易暴推向了极端,此次军管也是‘阶级斗争’式的政治文化的体现。为此,我们绝食,呼吁中国人从现在开始逐渐废弃和消除敌人意识和仇恨心理,彻底放弃‘阶级斗争’式的政治文化,因为仇恨只能产生暴力和专制。我们必须以一种民主式的宽容精神和协作意识来开始中国的民主建设。民主政治是没有敌人和仇恨的政治,只有在相互尊重、相互宽容、相互妥协基础上的协商、讨论和表决。”在以牙还牙、以暴易暴的历史循环中,必须有一个断点,终止恶向循环,为中国开启新的文明的道路。

近代以来,中国的政治是我们的国家最黑暗、最野蛮、最残酷的部分,是中国近代灾难的罪魁祸首,其带来的祸害远过于外敌入侵,特别是中共。胡平以“砍人头”和“数人头”形象地比喻中国所需要的政治改变。中国需要改变砍人头的政治制度——专制、极权的制度;也需要改变砍人头的政治方式——仇恨的、暴力的、你死我活的敌人政治;也就是中国需要以文明的政治取代野蛮的政治。刘晓波在《最后的陈述》中说:“仇恨会腐蚀一个人的智慧和良知,敌人意识将毒化一个民族的精神,煽动起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毁掉一个社会的宽容和人性,阻碍一个国家走向自由民主的进程。” 他是深思熟虑的,也是有远见的。

“民主政治是没有敌人和仇恨的政治”(在本社会内),这句话和“我没有敌人”是一个思路,即在体制内民主制度不以敌意、仇恨待人,包括对民主制度抱有敌意的人。民主制度法律至尚,法律裁决只分罪与非罪,其针对的是人的行为,而不是人本身。这是民主制度的宽容所在,因为他知道在同一国家和社会内,不能提倡仇恨和敌意,即使放过敌人,也不能滋长恐怖气氛。民主制度中,人可以持有任何政见、思想、信仰、情感,那怕是对国家、民主制度抱有敌意,只要不犯罪,都受法律保护,享有平等权利,不被歧视。比如,在美国有各种人、组织、宗教敌视民主,甚至敌视美国,但是只要遵守法律,国家就保障他们的公民权利,而不加以歧视和迫害;但是如果他们将敌意付诸行为,触犯法律,国家就将对之依法审判。上世纪四十年代,麦卡锡主义给美国带来严重伤害,1954年美国国会通过决议谴责麦卡锡主义。一个国家,不能在其内部鼓励仇恨、敌意,将一部分人视为敌人,逾越法律,对之歧视迫害,于此,共产制度留给了我们深重教训。

极权制度将仇恨、敌意、暴力、强制与迫害推倒了极端,我们需要结束这种制度,也需要结束这种政治方式。非暴力、非敌人、非仇恨抗争就是结束此二者的道路,它在反抗的同时就在建设,在中国创造适于普世价值的文明的政治方式,彻底告别仇恨、敌意、残杀的野蛮政治。中国近代的仇恨、敌意、杀戮的政治是民族灾难的根源,中国欲改变自己,建设文明的国家,必须、也只能从政治的文明开始,而这个希望在民间。的确,血肉抵挡不了坦克车队,但是文明对野蛮的对抗也就在这里,“六四” 之夜,王维林举起的手臂就是象征。要知道,举起这只手臂,远比烧毁一辆坦克更有力,无论是就现场效果,还是于国家未来之意义。王维林举起的手臂,代表了八九运动,是“六四”之血升起的精神,是中国走向政治文明的象征,也是中国走向现代新文明的界标,国民需要继承和光大这一正义、勇气与保护生命之精神,它是中国的希望。
(待续)

田奇庄:尴尬的刘翔折射出官场的丑陋

全国政协委员刘翔出席两会遭到记者围堵,这个叱咤体坛,阳光率性的小伙此时此地却是一脸窘态,尴尬万分,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嘛,是什么虫钻什么木头。你刘翔从来没研究过政治,却硬着头皮到这里掺和,除了丢人现眼,恐怕难有其它斩获。
 
其实,当全国政协委员未必是刘翔的愿望,多半是当局者为了吸引本代表团的眼球的花招。人家想用刘翔当幌子,估计刘翔也知道那是幌子,所以去年他根本没有计划参会。遭到媒体痛贬后火速赶来,已经是狼狈不堪。
 
这一次刘翔按时来了,可是面对无数政治记者——而不是体育记者——的提问,他简直成了无地自容的傻瓜。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尴尬,是因为刘翔来的不是时候。想当初,两会就是一场文体明星沙龙。唱戏的、跳舞的、剪纸的、捏糖人的、写书法的、绘画的各显神通。反正大会所有内容和程序都是事先设定,一致通过,谁敢说个不字就会大祸临头。大家索性把两会当成庙会,嘻嘻哈哈,热闹一阵子就算完了。
 
现在事过境迁,宪法、法律的地位日益凸显,公民开始关心国家的大蛋糕如何分配,是不是公平合理。事关十三亿国人切身利益,民众需要通过代表、委员表达自己的意见,也就必然对出席两会的委员、代表提出更高要求。
 
文体明星哗众取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不谙国是,不学无术者的南郭先生成了众矢之的。因而,此时此地的刘翔便成了中国特色政治舞台的祭品。
 
奥运会上的刘翔由于充当官员道具,遭到世人质疑,美誉度急剧下降。如果每年两会都这么折腾一次,刘翔用无数心血汗水换来的名声迟早会消耗殆尽。
 
有人建议刘翔知难而退,我同意。因为这是对他自己负责,也是对公众负责。不过,我更希望刘翔从此关心国家大事,关注国计民生,储备积累知识,为今后参与政治做好准备——毕竟刘翔具有他人难以比肩的影响力。
 
电影明星里根能当美国总统,体育明星施瓦辛格能当美国州长,刘翔还很年轻,还很单纯,未来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完全可以走的更精彩。
 
看到照片中刘翔万分尴尬的样子,作为局外人,我深深为他感到难过。由此更加痛恨那些对国家政治不负责任,对十三亿公民不负责,对刘翔本人不负责的幕后推手——打住吧,别把明星当猴耍,把民众当傻瓜了!
 

其实,这哪里是刘翔的尴尬,分明是官场的丑陋,更是当代政治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