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琪:文学与社会记忆——法兰克福书展系列(之四)

“写作是寂寞的职业”,自从因特网和个人博克流行后,这句话就要打折扣了。至少一年一度的法兰克福书展让很多作家飘飘然升上九重天,在数天展期内,他们是媒体众星拱月的宠儿、是掌声和溢美之词的聚焦。今天走过“蓝沙发”论坛时,上面坐着电视主持人正在和明镜周刊的发行人奥斯特对谈,后者说:“虽然很多人反对让对民主观念跟我们不同的中国作为主宾国,但是跟他们展开对话和交流,是必须并且有益的。”笔者并不同意,苦于座谈会不接受提问。刚好这时看到电视二台的文化主播布鲁格先生站在场外聆听,于是走过去对他说,这样的国际文化活动积极助长了中国政府在民间的威风,如此对话只是跟官方代表打交道而已,独立中文笔会的会员廖亦武被禁止出国参加书展。布先生先回答说,他知道廖的案例,德国报界有所报道,但是他依然认为书展不仅为中国政府提供了舞台,也同样为异议作家和知识分子造就了良好的表述自己观点的机会,他还提了刘晓波和零八宪章。说完他就被请上台去继续下一轮的座谈。

布先生说得不错,这次书展的确为异议作家如戴晴和独立中文笔会的作家周勍、马建、杨炼、贝岭等人提供了空前的机会,他们不仅表述自己的观点,也为一切国内不能出国的的同行们表达了心声、述说了国内写作人的精神和物质上遭遇的困境。将发自亲身体会和切肤之痛的经验娓娓道来,沉痛、深切而感人。

本次书展上的“明星”和“英雄”不是庞大的国家代表团里的那些拥有印刷精美的作品的专业作家,而是自费旅行、仆仆风尘从几大洲感过来的独立作家。他们没有固定“薪水”,完全靠自己的版税和获得的国际文学奖金赖以为生。在今天10月15日早上德国笔会和中文笔会的以“文学和社会记忆”为题的座谈会上,以口述历史为专长的周勍说了一个故事。“我跟一个农民谈天,问他三年大饥荒他们村是怎样的情况,他说,你指三年自然灾害吗,那是到1963结束的,不,其实是到1982年结束的, 从这一年咱村里才能吃饱哩。”“那些年有水灾、旱涝或蝗灾吗?”“没有。”“那为什么说自然灾害?”“是上面叫说的呀。”一村村人死光,有些地方死绝了,还有什么记忆可保存?

马建说,他的《北京植物人》描写一个在六四中弹的青年人,十年被活埋在自己的肉躯里,一旦醒来,发觉原来政治化的天安门广场,变成了商业广场,他自己没有当活死人,而是别人如今都成了行尸走肉了。马建的话如同震耳欲聋的钟撞,几十个围绕着座谈会的听众刹那之间,呆呆站立,没有反应过来,沉默,沉痛。

戴晴说,中国政府把代表暴力、谎言、扭曲事实的五十年代的“收租院”故事的雕塑竟然搬到了书展来,这大地主刘文彩的故事骗了她的纯真,从17岁到30岁之间,她自己“出身成分”好,所以信任共产党,甚至赤胆忠心愿意缩短自己的生命来延长毛主席的寿数,直到有一天顿悟,幻想破灭。

人权活动家吴弘达提出《黑色文库》这个海外出版的政治犯系列,记录了半个多世纪以来许许多多的政权受害者的个人记忆,这是一部共和国的历史。他也讲了一个五十年代中期的故事,那一年有那么几天,全国几亿人停产停工,只干一件事:“打麻雀”,除害虫。当时有个同学问:“我们国家干净了,但是如果有麻雀从缅甸飞进来怎么办?”结果此人为此被打成右派,发放劳改。

德国的社会学家克尔特教授作了很好的比喻,专制政府认为人的脑子像海绵,可以经过挤压,把里面的水分拧干,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一个社会哪怕再短暂时期内,因为某些原因,不允许有集体记忆,但是个人记忆也还是存在的。德国因为有纳粹和东德极权的经验,对于这个议题有特殊的认识和感受。

德国笔会的史明先生作为主持人兼翻译,从容地主导讨论,让每个人都能尽情发挥,触及到问题的深度和跨学科的广度。社会记忆是什么?6号馆中国官方的巨大展馆里面,有没有一本关于“六四”的书?关于反右或是关于文革的书?社会记忆只是民间和个人的责任和义务吗?是有良心的个人或小部分有偏执狂的癖好吗?克尔特教授认为这是人类进步和发展的润滑剂,缺了它文明的跨越是不可能的。

马建、贝岭、杨炼、周勍和戴晴这几天都在赶场,参加新闻发布会和专题研讨。周勍下午跟伊朗作家和德国作家的对谈会上,被观众轮番提问,回答关于刘晓波、力虹状况和中国出版业的情况,一时讨论气氛热烈,欲罢不能。

下午有一个高潮节目,诺贝尔文学奖本届得主,原籍罗马尼亚,但是移民后长期居住德国,并以德语写作的赫塔穆勒女士,应法轮功机关报大纪元时报的邀请,出席他们的展台,并应答问题。穆勒女士本人经历了专制制度的压制,她的小说也多以此为题材,有一本是关于“劳改营”的。从这个角度出发,她对中国官方压制自由写作并打压异见和宗教分子进行了批评,并对一切受国家权力压迫的人表示同情和道义声援,这就是为什么她出现在大纪元展台上的原因。

周筱赟:周久耕被判11年实在太冤了!

最近,两起网络事件的处理结果,被众多网民视为网络监督的胜利。而我却没有如此乐观。

其一是10月12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新闻办公室发布通告,称此前网络流传的“最牛团长夫人”开公车旅游并在莫高窟景区与工作人员发生冲突一事,在社会上造成极坏影响,决定免去当事人陈伟农团党委常委、副团长的职务,免去于富琴团医院党支部书记的职务。

其二是10月10日,那位因抽“至尊”烟、戴天价表而扬名网络的原南京江宁区房产局长“周至尊”周久耕,被江苏省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有期徒刑11年,没收财产人民币120万元。

这两起事件中,当事人都是发表雷人言论,激起网民众怒,引发巨大的社会反响,而旋即受到处理。“最牛团长夫人”事件中,据网友报料,当事人伸手触摸一千年前的西夏壁画被讲解员制止后,当场给了讲解员两记耳光。团长称:“你们不要浪费警力”,“我们是有身份的人”,“我和你们单独谈谈,我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们。”该事发生于10月6日,相应的帖子10月8日在天涯社区发布,当事人在12日即遭免职,效率如此之高,应该说创造了网络的新记录。

而身为房产局长的周久耕,在2008年年底房价高企之际,竟然在2008年12月10日对媒体表态:“对于开发商低于成本价销售楼盘,将和物价部门一起进行查处”。这话自然犯了广大为买房所苦的网民的众怒,随即遭到人肉搜索,被揭露开的是是凯迪拉克豪华车,抽的是1500元一条的“九五至尊”烟,弟弟是房地产开发商,儿子是建材商等等。由此还引发网络上根据领导的会议照片寻找名牌手表的运动。周久耕的雷人言论是2008年12月10日发表,12月29日即遭免职,2009年2月13日遭立案调查,随后因严重违纪,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直到现在被一审判处11年徒刑。

“最牛团长夫人”事件中,陈伟农免职理由之一是“违规使用公务车辆”,相对于屡禁不绝的公车私用,想必很多官员要觉得他太倒霉了。如果“公车私用即免职”严格执行,不知全国多少官员要落马。而相对于贪污数额更为巨大却被轻判的官员(如合谋侵吞公款4.8亿美元潜逃美国的余振东被判12年),“不明真相”的群众难免要毫无证据地揣测周久耕是否没有后台或遭政治对手打压。

如果单纯以网络之力,如此短的时间扳倒言行不当乃至涉贪的官员,实在是值得庆贺。但问题在于,即使网民拿出大量的质疑,纪检部门不去调查,或者调查结果是“查无实据”,网民又该如何呢?网络监督又有什么力量呢?多少网络事件,多少抛出雷人言论的官员,最终都不了了之,又有多少网民去深究呢?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比如当场质问记者“替党说话还是替百姓说话”的郑州市规划局副局长逯军,2009年6月17日经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道后,逯军被“停止工作,深刻反思、接受调查”。6月29日,郑州市监察局称两个专案组正在分头调查被改成别墅的经适房用地和逯军本人。四个月过去了,此事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想必是不了了之了。

再比如,2009年6月,遭网络质疑的29岁湖北宜城市“最年轻市长”周森锋,被网民用确凿证据证明他的清华大学硕士毕业论文涉嫌抄袭,有关部门也称正在进行调查,如今也彻底没了消息,想必调查是无疾而终了,还有多少网民关心呢?

再比如,2008年11月,云南省盈江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排正忠家中被盗现金80万元。对这些巨额现金,排正忠在“沉默”多月后,解释了其来源:其中大部分为家中亲戚做生意的货款和周转资金。如此雷人的解释,网民当然没法相信,但又能怎么样呢?当地纪委在2008年11月就表示,正在调查,在调查落实清楚后,会通过相关部门给公众一个明确的调查结果。结果快一年了,也没等到,而网民们早忘记这事了。

这些官员早摸清楚了网民心态,只要沉得去气,面对网络的沸沸扬扬不知道、不主张、不表态,等熬过了网络时效期,就不会有网民再去关注了。网络的热点永远层出不穷,老百姓总是最健忘的。据媒体报道,周久耕事件后,南京的官员都低调起来,不再在公开场合戴名牌手表,抽高价烟,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所以,网络能够反贪,但反贪也只能反少数倒霉蛋;网络能够救人,但救人也只能救少数幸运儿。

我想起因为在网络发帖反映失地问题而遭到跨省追捕的河南灵宝农民王帅,因为网络的介入,上了央视,不仅不再被追捕,省长还向他道歉,而内蒙古版的王帅——内蒙古鄂尔多斯市“网络发帖诽谤案”的“主角”吴保全,却还在监狱中服刑。

湖南省邵东县考生罗彩霞被同学王佳俊冒名上大学一事,经过网络披露、纸媒介入,她的问题很快解决,王佳俊的父亲还被刑拘。而什么山东版罗彩霞、新疆版罗彩霞,她们就没有第一个罗彩霞那么幸运了。

如果不建立起合理有效的监督机制,所谓网络监督永远只是网络起哄,而贪官永远反不完,成功扳倒贪官只能是个案,无法被复制,网民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删节版发表于10月14日《东方早报》评论版

傅国涌:20世纪中国两次和平转型的机会

中国两千年漫长的历史上,我觉得只有两次和平转型的机会,失去了非常可惜。中国是一个暴力传统常深厚的国度,有文字记载的历史表明任何一次的朝代更迭都是暴力完成的,不是农民造反,就是宫廷政变、黄袍加身,总是这样的一种暴力模式在主导着中国社会的演变。“和平转型”对中国来说是完全是个陌生的概念。在中国古代史中我们是读不到“和平转型”这个词的。“和平转型”之所以在近代出现可能性,是因为引入了其他文明的因子。自鸦片战争起,从来没有遭遇过的西方力量敲开中国的大门,从而打破了一个农耕社会数千年的平静,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处于农民种地纳粮、皇帝垂拱而治这样的一种模式。中国的农民只要有地种,求温饱就足矣,皇帝则充分利用中国农民的顺从、忍耐,只要不把他们逼到饿死的边缘,是不会造反的,所以一种制度可以周而复始的循环,从来没有什么变化,百代都行秦政制,不管换什么皇帝,都采用一样的制度。严格地说,统治方式就是生活方式的另一面,有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就有什么样的统治方式。

两次和平转型,第一次是出现在晚清新政到宋教仁被刺杀这个历史阶段,第二次是出现在抗日战争结束到1946年政协会议,然后政协决议没得到实施,国共谈判破裂,以内战告终。这是中国可以和平转型的两次比较大的机会。

和平转型成为可能是需要条件的,第一个条件是必须产生几种不同的社会力量,他们相互之间能进行较量、搏奕,如果有一方特别强大,能绝对主导整个局面,那么社会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和平对话的方式。和平转型只有在这个社会有了至少两种以上的不同力量,而且力量基本上对等,或者说每一方都不具有决定性的主导权时,才有可能出现。

我们看从晚清到民国初年这个阶段大约十来年,为什么第一次出现和平转型的可能性,就是因为当时的晚清政府实际上已经被西方列强大大地削弱,本身已不是一个能绝对说了算的力量,这时候在民间兴起了一股强大的、以往曾经被我们忽略的力量,就是立宪派,这股力量是建立在新兴的经济基础之上的。大量开办的工厂和对外贸易都是以往传统社会不可想象的一种经济方式,随之产生了那些人、那些力量。可以说,立宪派就是清政府之外的、独立于官方的一种新经济力量,这是第二种力量。第三种力量就是社会的强烈不满分子,包括孙中山在内的主张用革命方式来改变现状的力量。当时至少出现了这三种力量的博弈。每一种力量中又有不同的小力量,比如说清政府内部,由于中央政权的削弱,地方政府的崛起,逐渐地形成了地方大、中央小的局面。直隶总督袁世凯和他代表的北洋力量几乎超过了皇室的力量。因为他掌握了当时最新式的北洋陆军,其他各地新办的新式陆军基本上都掌握在日本留学回来的士官生手里。所以,我们看辛亥革命,严格意义上不是一场纯粹暴力的革命,只是有限暴力,它是在武昌工程营几个士兵首先起事,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暴力冲突,长江流域就传檄而定,各地就纷纷独立了。各地独立的基本力量实际上也不是革命党人的力量,而是新军和立宪派的力量为主,这些力量在当时的中国已经举足轻重,是朝廷不能完全控制的力量。清廷面对这样的格局,选择了一个禅让的方式,它说的非常体面,只是交出政权,继续保持皇室的尊荣。在孙中山代表的革命阵营里面也不是铁板一块,并不是都听孙中山的,他仅仅能掌握同盟会的一个派系,名义上他是同盟会领袖,但是在同盟会当中有很多不同的派系并不臣服他,包括直接导致武昌起义的组织,叫中部同盟会,这个组织跟他就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宋教仁、陈英士他们成立的,在成立宣言里面甚至不点名地批评了他,他们对于向来很敬重的、富有人格魅力的黄兴也颇有微词。浙江、安徽一带的光复会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地合并到同盟会里面。以往的历史教科书说,1905年,孙中山的同盟会、黄兴的华兴会和章太炎、陶成章他们的光复会在日本东京合并成为同盟会。事实是,这三个会从来没有以会的形式合并过,也就是说不是组织上的合并,华兴会也是一样,大部分骨干成员都加入了同盟会,当时他们曾开会研究要不要取消华兴会,讨论的意见是既然大部分骨干都已加入同盟会,华兴会就不要活动了。兴中会整个转入同盟会,兴中会事实上就不存在了。光复会只是个别成员以个人身份加入了同盟会,但光复会的名称一直保存着,在长江流域一带继续以光复会的名义活动,从来没有说它们被同盟会取而代之。仅仅两年以后,1907年,孙中山和章太炎、陶成章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为了经费的支配、筹集等问题,矛盾非常深,所以就分家了。已经加入同盟会的光复会的主要人物都脱离了同盟会,自立门户,重建立了光复会总部,重新去发展自己的组织,跟孙中山派系争夺筹款的资源。

在立宪派内部也没有一个领袖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全中国的能力,从来都没有。立宪派是晚清新政的产物。1900年,八国联军把慈禧太后赶到西安之后,她才意识到必须执行被她亲手扼杀的戊戌变法的遗产,甚至走得比戊戌变法更远,这才有了晚清新政。许多措施超过了1898年光绪皇帝103天当中颁发的那些诏书范围,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改革层面。我们现在对晚清历史很多地方都矮化了。以慈禧为代表的决策者已经感觉到不得不走改革的道路,除了经济改革,还要政治改革。她开始意识到严峻的危机,不光来自外患,还有内忧。当时进行的官制改革做得比较完整,从地方到中央把整个官制都改过来,有些地方甚至近代化了。像农商部、学部、交通部这样的新机构都已经出现,完全摆脱了传统社会延续了多少年的六部的官制。而且,清廷的改革已超出简单的行政改革范畴。清末新政带来的最大一个遗产就是地方自治,它给予了各个地方成立咨议局的权力,而且实质性地去做了。咨议局的选举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它有一个最低财产的限制、最低教育程度的限制,来确定选民资格和侯选人的资格。即使如此,一百年前做到这样,在中国来说完全是一个突破性的进步。我们不能小看大清王朝的这种度量、这种开放。要做到这一点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们的思维方式里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通过自下而上的方式来变革社会,而是自上而下的统治,一个圣旨下去一切都解决。但是,咨议局的出现意味着中国的政治文明开始跨入一个农耕社会陌生的状态。咨议局之外,全国性的带有准议会性质、名义上当作咨询机构的资政院也已经成立,由各省咨议局选出部分代表,皇室再挑选自己的代表共同组成,皇室的比例占了1/2强,在人数上略多一些,但是由于这些人大多数是一些老朽,一些没有什么新知识的人,所以开起会来,整个会场就被那些地方选举上来的代表给完全控制了,地方代表的发言,那些官选代表无法对话,压根就没有对话的能力。这个时候实际上人数不是最主要的。一个会场里,哪怕只有1个人说出“我反对”,它的意义也是非凡的。因为这里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这是质的区别,不是量的不同。晚清中国,一种新的社会力量迅速地窜起来。

当年英国《泰晤士报》驻北京记者莫里循去过中国很多地方,保留了大量的原始照片。其中有一幅照片,我看了非常震撼,他到了新疆,那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坐马车从北京去新疆要很多时间。他拍下了新疆咨议局的照片,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院,却赫然挂着一块非常醒目的“新疆咨议局”牌子,门口有一棵老树,掉光了叶子。看了这幅照片,我的感觉是,当时的物质条件是很差的,跟现在无法比,如今一个小小的乡镇政府可能就富丽堂皇、豪华奢侈。那个时候一个省级议会机构不过是几间平房,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一个院落。但是这不要紧,那块牌子就是一个新生事物,牌子就意味着新的因素。

当时的清政府和社会已经出现一种良性互动的关系。当然我们知道慈禧太后做这些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一个统治者主动放弃自己掌握的部分权力、让民众来分享的,开明君主的“开明”一定是有具体原因,这个原因,我们要到历史中去寻找,他们的原因可能各不相同,但肯定都有自己的原因,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主动地让渡出一部分权力。包括蒋经国二十多年前在台湾开放报禁、党禁,走向民主化,他也是因为有很多的压力,是综合的因素迫使他做出这样的抉择。但是一个统治者能够作出这样的抉择,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离不开他主观上的决定。所以哪怕是不情愿的,是假的,最后弄假成真了,我们都得肯定这个统治者的这一举措,历史上还是要给他写上一笔。什么叫历史?历史就是“是者是之、非者非之”,他做了这个事,就要把它用刀刻在一片一片的竹简上。

有了朝廷和社会之间的这种互动,到了清朝快要崩溃前几年,事实上已出现了一种和平转型的可能性,而且历史的步伐已经迈开了,但是它的步子慢了一点,被革命的步伐超过了。孙中山代表的革命力量始终是社会的重要力量之一,哪怕他们的人数最少、力量有限,哪怕他们都被赶到海外去了,但它始终在场。历史就是这样。不是因为你弱小就不存在,而且所谓的弱和强是可以转化的,有时候它的转化可能就在一个晚上。我们看东欧的当代历史,齐奥塞斯库在广场上演讲的时候还是威风八面的,他在台上侃侃而谈,那么的从容,转眼之间攻守之势易也。历史不能完全用量来衡量,有时候数学在历史当中没有太大的作用,它是无法进行精密计算的,数学算不出历史的尺度,数学也算不出王朝更迭的时间,数学更算不出历史未来变化的趋势。很多的时候,量的因素在历史当中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

概而言之,一个社会产生了两种或三种以上不同的社会力量,而且没有一种可以把另一种立马吃掉的那种格局下,是有可能出现和平转型的。

当然,和平转型需要有第二个条件,那就是遭遇一个大的契机,这个大的契机当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国际性的背景。世界进入近代之后,就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孤立地把自己画地为牢,关起门来玩家家了,尤其不能再按照历朝历代玩过的旧玩法,它要融入整个国际政治新格局当中。晚清到民初,对中国影响最深的是大英帝国。由英国解密的蓝皮书可知,英国驻华机构每天都在观察中国的政局变化,然后向伦敦的外交部汇报,他们对中国时局走向的分析,简直比我们中国人还要了解中国人,他们比中国人还要关心中国人。英国驻中国公使朱尔典对推动清朝的和平交接是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朱尔典的干预直接导致了袁世凯的上台,甚至是一个外国记者都能在关键时刻发挥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泰晤士报》记者莫里循在中国近代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多次介入了中国近代的重大事件。他在中国待了几十年,是一个典型的中国通。他跟袁世凯有一定的私交。武昌起义之后,他密切地关注中国,利用给《泰晤士报》写电讯的这个方式影响中国的政局,其影响之大,是我们今天所无法想象的。他的一篇电讯能直接影响英国的国策,英国的态度又能影响法国、德国以及其他列强的态度。英国介入中国的政局,我们今天重新面对这些问题时会觉得这是一个悖论。我们很不希望外国人介入中国的事务,但是历史就是有悖论,就像租界的存在一样。租界肯定是一个不好的东西,因为它在中国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有法外治权。但是没有租界,中国的近代史可能就要彻底地改写,包括中共的党史。没有租界,毁灭一个新生事物,毁灭一个密谋组织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有了租界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租界也好,外国力量对中国的介入也好,我们在看到它负面影响的同时,应该也包含了一些正面的因素。它在推动中国历史的进程当中,有时候往往起到一些非常微妙的作用。英国人对中国的国策是什么?它的一个主要想法是中国不能大乱,中国要保持适当的稳定和秩序。它不想让中国陷入一个非常动荡的局面,它希望中国保持相对的统一。这样的国际背景下,事实上为中国的和平转型提供了另一个条件。因为英国对中国的影响力非常大,它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一些中国的强人,包括像袁世凯这样的人物。也就是在这样的国际背景下才有可能出现和平转型的机会。

和平转型的第三个条件是经济上出现一些新的变化。立宪派就是建立在中国有了新的经济因素基础上的。在洋务运动之前,中国几乎没有工业,中国的企业都是1870年以后出现的,最初几乎都是以军工企业为主,没有什么民用工业。中国早期的企业除了几家官办的大企业之外,其余都是外国人办的,中国人开始有自己的民营企业,真正起步是在1895年以后,是在签定《马关条约》之后。《马关条约》是一个屈辱的条约,要赔款、割地。这个条约里面有一条就是外国人可以在中国设立工厂。正是这个条款极大地刺激了中国本土的有识之士,其中就包括张謇,他是1894年的状元,1895年他正好在家守制,他父亲死了,按照惯例,他要在家守孝。就在这个期间他在南通创办了一个有名的大生纱厂。与此同时,在交通发达的长江流域开始出现一些带有民营性质的企业。这是中国民营经济的真正起点,是在甲午战争之后,屈辱的《马关条约》刺激之下产生的。现在看来《马关条约》还是有一定的正面意义,没有它的刺激,民营企业不一定在那个时候起来。到清朝灭亡之前,民营企业已初成气候。特别重要的是清王朝居然在1905年到1909年间,制定了一系列的经济法律、法规。从今天来看,那个年代连破产法都有了。那个时代其实有很多东西已经走到非常前面,从这些经济立法的脚步可以知道当时中国民营经济的状态,这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实践,空洞的立法怎么可能出现呢?一般来说都是实践推动立法,当然也有例外。新的工商业的崛起意味着建立在农业文明基础上的政治运作方式面临着被淘汰的可能性。王朝必须要更新自己的统治方式,更新政治结构。慈禧在1906年9月1日颁布的预备立宪诏书可以说就是一种回应。预备立宪之后的中国就不是一个朝廷说了算的中国,实际上当时已经是几种力量并存。在这个过程中,经济力量的推动力是绝对不能忽略的一个环节。清朝末年发生了三次非常大的国会请愿运动,国会请愿运动的骨干大多数是社会上相对有钱一点的人,至少是中产阶级以上的人——士绅、资本家,办企业的人、开当铺、钱庄的人,一些家里有私产的人,这些人是有钱人,有身份的人,同时又都是读书人,他们有文化,又有经济的支撑。在这场历时两年、先后有三次高潮的国会请愿运动中,我们可以看到晚清政府当时所面临的挑战,主要不是来自革命党人,而是来自社会中层强烈要求社会变革的这种挑战。这些人在社会的变化当中已经看到了必须顺应这种变化的大势。他们认为如果继续延续旧的统治方式,君主传统将保不住,另一方面也不符合他们的最大利益,他们要发展经济,要争得更大的发言权都必须要推动君主立宪,就要把预备立宪变成真的立宪,这符合中产阶级以上的最大利益,他们面临的最大对手是满清贵族,连袁世凯这样的汉族重臣,他们的屁股也开始坐到立宪运动的板凳上来。整个中国在辛亥革命发生之前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只不过我们从来不把有钱人参政议政的愿望当作是革命,认为那个是改良,是资产阶级的。我认为恰恰他们是真正的革命,因为他们会带来一些全新的制度,而有一些主张重新洗牌、暴力革命的人反而可能是要复制前面的制度,这一点,历史已经向我们一再地证明过了。暴力革命很可能导致新一轮的专制,而不是真正的解放。解放只有在一个意义上才有可能成为真实的解放,那就是自我解放,自己解放自己。别人给你的解放都是要打问号的,人家怎么可能解放你呢?如果说承认别人有解放你的可能性,那就是要承认世上有救世主,只有救世主才可以解放别人,社会的解放是自我解放的过程,个人的解放也是自我解放的过程。我觉得当时的社会加入不发生辛亥革命,就按君主立宪的道路走下去,也完全有可能走通的。但历史不能假设,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记录下来。清朝到了1910年都还有一个机会,这是大清王朝的最后机会,但他们也失去了。当时状元实业家张謇已经办了14年企业,手里掌握巨大的资本,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威震东南的社会新兴阶层的领袖人物,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他在一次跟外商见面的宴会上面透露了一些不寻常的信息。这个外商有写日记的习惯,记下了他们一次饭桌上的对话,张謇竟然在不经意中流露了对清王朝的不满,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像张謇这样状元出身的士绅阶层都已经跟清王朝离心离德了。1910年之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异心,对王室不忠的异心。在这个之前,他们都非常热心地去做国会请愿运动。结果他们一次、两次、三次遭到拒绝,实际上双方争夺的焦点是一张时间表。不同的社会角色之间的分歧就是一张时间表的问题。清王朝那个时间表的分歧非常小,双方的要求只相差两年。民间的要求是立即立宪、开国会、颁布宪法,朝廷给的答案是在拖两年到1913年再解决,但是1913年就来不及了,辛亥革命在1911年爆发。如果说立宪运动的要求被清廷接受,和平转型在那一刻就实现了。国会开了、宪法颁布了,君主就是有限制的君主,君主立宪的框架就可以确立起来。我们不知道清廷拒绝这些要求的非常具体的原因,但是可以知道当时的清廷也面临着自己的一些问题,这是专制统治带来的必然的东西。它的皇帝是个小孩,是由摄政王载沣来具体管理国家政事,但是载沣又受到隆裕太后的制约,所以整个中国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了算,是一个多头政治的状态,不是一个有绝对权威的时代,载沣不是,隆裕也不是,她虽然可以约束摄政王,但不能具体管理国事,这样的一个状况也是不利于变革。为什么台湾变得特别顺利,是因为蒋经国拥有绝对的权威。我们看纪录片可以知道,1987年的蒋经国是一个轮椅上的、风烛残年、病入膏肓的人,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说话都非常吃力,最后一次公开路面只说了104个字,包括好几个口号在内。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有能力做出重大的转折性的决定,就是因为他的权威,绝对权威,他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没有其他人指手画脚。国民党在开放党禁、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内部并没有达成高度的统一,没有中委开会充分讨论、做出决定,就是蒋经国决定了就可以了。人家服从他、信任他。权威有时候也有权威的好处。历史经常有这样的悖论。清朝末年缺乏一个说了算的权威,也使它失去了一个接受民间要求迅速开国会、立宪法的可能性,接下来辛亥革命发生了。辛亥革命是有限的暴力革命,不是无节制的暴力,杀虐不是很重,而且时间很短,没有发生大的南北战争。这个辛亥革命看起来就是整个清末民初和平转型进程中的一支插曲,一支类似于放鞭炮的庆祝性的插曲。[1949年毛泽东站到天安门城楼要死多少人,据说死了两千万人,用两千万人的血换来的,而辛亥革命的伤亡数字相对来说不是很大。应该说这样的转型还是在相对比较和平的范围内实现的。]

和平转型的重心从辛亥革命到1913年的春天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中国有史以来政治上的黄金时代。中国的报纸一下子出现了500多种,今天听来,认为500是一个小数字,但在那个年代有500多种报纸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政党和具有政党性质的社会团体一夜之间冒出了几百个,当然经过分化以后留下来的不多。1912年冬天参众两院的选举跟咨议局的选举也有很大的相同之处。选民资格的四个条件是:文化程度,相当于小学文化强调同等学力,那个年代的人不重视文凭而重视能力,第二个条件是财产的限制,我们看西方的选举史一直就有这种限制性条款。虽然有条件限制,选举过程当中也出现了个别的越轨,包括极少数的买选票行为。但这并不表明选举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恰恰说明了这种选举可能给中国带来真正的、全新的共和国,当时叫中华民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本来可以慢慢改变的,这次选举产生的议员组成非常有意思,有人把咨议局和这次选举产生的议员作了一个比较,咨议局议员大都有旧的科举功名,秀才以上,有的是举人,有点甚至是进士,以秀才为主,有个别是新式学堂出身,也有从海外归来的,但是不占主流。就年龄比例来说,四十岁以上的人占多数。到了民国选出来的参众两院代表平均年龄是36岁,都是少壮,学历有个别是旧科举功名的,绝大部分是新学的,国内的新式学堂毕业或者是从海外留学归来的,一下子面目全新。当时这个两会选举结束,宋教仁就踌躇满志、志得意满,认为成功了,袁世凯已经成了掌中之物了。因为宋教仁所领导的国民党占了二分之一以上的席位,掌握了参众两院的多数。那个时候的法律是总统制和内阁制相结合,内阁总理要由多数党的领袖担任,国民党在大选中获胜意味着作为实际党魁的宋教仁将成为总理。当时还有一条法律规定,总统签署的任何法律都必须经过内阁副署。那就意味着袁世凯总统的绝对权力受到限制。所以宋教仁非常兴奋,以为凭宪法、国会和内阁这三样法宝就可以约束旧官僚、旧军阀,让中国走上宪政的轨道。他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讲演,其中说,以前我们是革命党,革命党就是要拿出铁血的精神拼命,现在我们是普通政党,就要拿出自己的政纲来去跟他们奋斗。这几句话非常到位,三言两语就把复杂的东西说清楚,说明白了。普通政党就不是天生的执政党,它的合法性是建立在选举的基础上的,没有足够的选票,你就得在野。1913年春天,宋教仁实际上已经胜利在握,但就在这一刻他被暗杀了。中国第一次和平转型的机会被1913年的3月20日上海火车站的一声枪响终结了。

民国初年的两院选举是完全建立在晚清宪政的基础上的,中间的辛亥革命是个插曲,它并没有中断和平转型的进程。一个社会在大的变迁过程中,怎样不发生大的动荡、大的冲突,怎样避免出现长期的乱局,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好的结局,这是需要政治家、知识分子、民间社会的精英、企业家阶层,需要社会方方面面的人都能够运用自己高度的理性,付出最大的努力去达到这个结果,这是合理的构成,不是某一个党派、某一个组织可以做到的。历史变革的进程出来不是一家所决定的,包括那些暴力最强大的、大一统的新天下,在造成之前的那一刻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变数的。

众所周知,宋教仁被杀之后,孙中山代表的革命派就选择了暴力反抗,组织了“二次革命”,战争主要发生在江西和南京,所以当时叫“赣宁之役”。之后出现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军阀混战,一直到了1927年以后,国民党用武力造成了一个新政权。

到1937年以后,民族危机,又出现了新的变数,给中国带来再一次和平转型的新机会。这个机会是,抗日战争提供了一个国际大背景的条件,当时美国所代表的国际势力主张中国走和平的道路,这是大势所趋。抗日战争的胜利给了中国一次重新凝聚人心的机会,也是今天的人们难以想象的。当时人们把蒋介石奉为民族英雄。上海最大的百货商店高楼上面挂着巨幅画像,还有标语。还都南京的时候,蒋介石受到南京市民欢迎的热烈之程度,也让我们今天很惊讶。那个时代就是这样一种氛围,其实和平的呼声非常响亮。特别是国际压力,所以蒋介石才会一而再地从重庆发电报给毛泽东,请他到重庆来。这是在国际背景下发生的事情,这是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是当时的中国存在着几大势力,最大的当然是国、共两党,双方都掌握着庞大的武力,但是我们千万不要忽略了在这两个集团之外还存在着非常有号召力的第三种力量。这第三种力量也不是铁板一块,都是统一的,而是由无数不同的群落构成的。其中最大的一股就是中国民主同盟。民盟在当年的实力是我们今天可能已难以想象,因为它当时起的是国共之间平衡的作用,张澜、沈钧儒、罗隆基、章伯钧这些人在当时都是庞然大物,都是显赫的政治人物。罗隆基一生最扬眉吐气的时候就是1945年秋天到1946年春天。我记得有人曾经说过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一次不靠子弹,而靠才智发言的时代。每一种不同的政治主张,每一个不同的政治派别,每一个不同的社会团体都可以坐下来对话。尽管双方的观点针锋相对,但是可以讨论,可以争得面红耳赤。讨论完了,双方还可以握手言欢。政协会议就是因为当时中国存在好几种不同的政治力量,才需要坐下来协商。“政治协商”这个名词不是共产党人起的,而是法学家出身的国民党高官王世杰起的。那个“政治协商”是真的协商,双方有可能是对立的,分歧很严重,但是可以坐下来协商。当时还有另外一种很重要的力量,没有能够进入政治协商的格局当中的社会团体,批评他们那些党派开的是分赃会议。中国这么大,怎么只有这么几家坐下来谈,其他人怎么办?跟这些党派都没有关系的人更多。那个时候选择各种政治党派基本上是基于信仰,当然也有机会主义的人,这个永远都避免不了。有一个党叫中国青年党,是跟国共两党同时崛起的一个党,它是1925年在巴黎成立的国家主义派别。这个政党鼎盛时期党员有四、五万人。大部分分布在文化、教育等岗位上。中国青年党一度是民盟的三派之一,后来分裂出来。民盟为什么影响比青年党大,因为民盟都是中上层的知识分子。参加政协会议,能够坐在桌子上谈判的代表,国民党8个、共产党7个、民盟9个、青年党5个、无党无派9个,其中有出版家王云五、报人胡政之、银行家钱新之、实业家缪云台和李烛尘、学者傅斯年、作家郭沫若,郭沫若是红色背景。这样一些人坐下来讨论,讨价还价,刀光剑影,唇枪舌战,最后终于达成了五个历史性的文献,包括制定一部新宪法的基本原则,非常的细致,里面的很多东西今天看来都非常好,不仅具有历史的价值。包括改组国民党主控的国民政府方案,怎么样分配的比例都有了。包括选举一个孙中山所设计的国民大会,代表比例怎么分配,原来的老代表承不承认,这个争论是最激烈的。还有一个共同纲领性质的《建国纲领》也达成了原则性意见。除了这四个文的方案,还有一个武的军事整编方案,共产党下属的军队和国民政府的军队按什么比例整编都已经谈妥了。如果按这五个方案去做,抗日战争的胜利就给中国带来了一次空前的和平转型机会,就把中国这个国民党一党专政的国家带入了西方主流世界的共和国。

但是我们知道历史的结局是没有人去执行这五个协议,最终还是以武力决出了胜负。为什么这么大的一次和平转型的机会,这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我们会接不住?我个人有几个不成熟的看法,其中一个原因是,历史学家孙隆基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里说,如果中国同时并存两个拥有武装的打天下集团,必然要一家吃掉另一家,否则是不会罢休的。他的这个说法放在1946年的中国来看也是基本成立的。国共双方都掌握着大规模的武力,要用和平的手段化解战争、化干戈为玉帛,组成一个民主政府,本身就存在着非常大的风险。第二个原因,我觉得中国的知识分子也要负责任。当时民盟非常有影响力的那些知识分子其实骨子里面都普遍有一种思想上的模糊,这有时代的原因,他们对苏联完全不了解、一知半解、雾里看花,民盟有一个中常委张东荪,是一个哲学家。他有一个很著名的说法叫民主社会主义,又叫做新民主主义,跟毛泽东的表述完全是同一个词,但里面的内容略有区别,但大同小异,最根本的是八个字“民主政治、计划经济”。当时很大一批知识分子、精英骨子里面信仰的是这八个字,他们认为英美提供了民主政治的样板,苏联提供了计划经济的样板,他们认为市场经济不好,有些人穷,有些人富,计划经济好,由国家按计划来搞经济。他们没有看到苏联本国发生的问题,比如饥荒,这些负面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他们认为苏联解决了人类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的一些问题,比如分配不公等问题。他们设想,如果把苏联和英美加起来就是人类最完美的模式。他们忽略了在任何一种政治模式或社会制度当中都存在着不足和缺陷。这个不足和缺陷不能靠“1+1”去解决,把不同的制度加在一起,而是要看哪一种制度具有更强的自我更新能力,自我反省的能力。那个时候他们还看不到这些,所以民盟的中上层知识分子大部分都是倾向于左的,都是中间偏左,只有小部分是中间偏右。这就意味着在有武力的两党之间的中间力量,本身就带有倾向性,不是站在完全中立的立场上,这是导致和平转型破产的一个因素之一。第三个原因,我们不排除在这个过程当中,有一些国际势力,特别是苏联起了一些不好的作用,当然这需要更多的史料来论证。

历史留给我们中国人和平转变的机会是很少的,我们几千年的历史都是暴力造成的,连伟大的、创立民国的孙中山,1920年初在上海见到张国焘、许德珩这些“五四”学生时,竟然对他们说,你们搞五四运动,上街游行喊口号很了不起,有点作用,但这只是赤手空拳,我给你们五百枝枪,你们敢去干吗?这番话流露出来的那种心态大成问题。就是说连孙中山这样的呼吸到西方文明的政治领袖身上也带有很强的暴力倾向,最终走的道路就是黄埔建军,直接导致了蒋介石的南京政府,这是国民党专政的政府,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连孙中山这样的人,现在看来已经够伟大,要给他足够多的正面评价,但就是他这样的人物身上也带有这么强烈的暴力决定论倾向,要让中国人从暴力的传统当中超越出来,确实非常艰难。

两次和平转型的机会在几十年之内先后流失,可能带有某种必然性。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宿命。我非常喜欢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不是说一种宿命。在大的历史变迁当中,有时候,人的计算、努力,都是非常有局限的。当然,这些努力在很长的一个时间里不是完全无效的,总是能在历史的进程中刻上一刀,留下一道痕迹。真正决定历史变化的是什么?就是每一个人不同方向、不同领域的努力背后,类似于我们经济学上讲的“看不见的手”这样的东西,我把这个叫做“天命”,跟中国传统文化讲的天命不太一样。传统的“天命”讲皇帝是天命,君权神授那些东西。在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还是有一些非常强大的、改变历史的因素,和平也好,暴力也好,这些事情发生了,是无法挽回的。历史的一次扭转可能就是几十年、上百年,几十年、上百年在漫长的编年史当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有时候只要写一句话就足够了。比如说我们写西方的中世纪,“黑暗的中世纪一千年”一句话就够了,其他的可以忽略不计。比如说,未来五百年之后去写历史,当代史也许只需要几个字去表述,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是个未知数。这就是天命,是我们无法控制、无法把握的。但是我们可以尽人事,可以去做我们可以做到的那些事。这就是我前面说的,我们做的这一切,很可能没有结果,但是它不会等于零,为什么不会等于零,因为它可能在编年史的竹简当中留下一道一道小小的划痕,这个划痕也许很轻,但是它会留下。因为历史是一根链条,每一个环节都不可缺少,每一个环节都是环环紧扣。古往今来,无论多么显赫的权势人物都在历史中化为烟尘,化为粪土。所以众生平等,每一个人的努力都不会等于零,历史是由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细节的努力共同构成的。一个社会能不能在关键时刻实现制度的转型,有的时候就取决于千千万万具体的个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努力。如果那些努力都是理性的、清醒的、适当的,那么历史向正确的方向转化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地加大。如果那些努力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式的、狂热的义和团式、新左派式的,在某一个时段看起来也许都有些道理,但是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不是主义,主义都是人为的、强加的,主义多了,这个世界就多了一份纷争。我看晚清到民初的这段转型,那个时候人们并不讲主义,人们所追求的方向其实是很清晰的,就是要把中国从古老的帝国带入一个新的民国。从帝国到民国就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抗日战争胜利后就是要把国民党一党专政的政府变成一个多党执政的联合政府,目标都很清晰。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太多的主义,主义的纷争都是在社会和平转型的契机还没有真正到来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分歧还不是主义的分歧,选择的路不同,但最终要回到一条路上来,条条道路通罗马。人类的历史证明一点,那么多成功完成制度转型的国家最终靠的都不是枪杆子。我们可以这样说,美国的独立战争打了八年,但那种武力都是有限武力,那种暴力也不是绝对暴力,那种暴力更多的是象征性的。假如说华盛顿的军队跟英国皇家的军队真的要血战,当然也打过几次硬仗,它是耗不起八年的。华盛顿的军队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种象征性的武力征战,类似于当年曼德拉要搞“非洲之矛”一样,他不是要打人,而是要打建筑物,他的武力是象征性的,是有具体目标的。我觉得中国人失去了那两次机会之后,在二十世纪后半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历史就走到了今天。

(我妻子根据2007年8月在北京@中国律师观察网“博闻讲坛”的讲演录音整理)

焦国标:遵义驻京办副主任上访12年无果说明了什么?

所谓公共财产,不过是有人日、没人疼的三等妓女。今天要说的贵州省遵义市政府驻北京联络处(驻京办)购房多付款一案,就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例子。

张抗美被迫发展成「张抗傅」

一九九五年遵义驻京办筹措三百一十万元在北京购置一处办公用房,不料一九九八年北京的一桩经济案拔出萝蔔带出泥,爆出这三百一十万的房产实际上一百九十七点八二万即可拿到。之间相差的一百二十万哪里去了?多位国内着名法律专家、资深律师一致认为,被购房经手人「猫腻」了。经手人者谁也?原遵义驻京办主任胡光华先生和原副主任杨晓林先生是也。这正是:雪窝里埋孩子──早晚得露屍首。

且说此时胡已调回遵义,杨离京在外,上述经济案的办案人员到遵义驻京办来调查时,正赶上副主任张抗美女士出面接待。办案人员说「老区人民不容易,这一百多万应该追回,而且不难追回」,并提供了追回款的证据。而且,有八位北京律师联名愿为追回款提供法律援助。抗美女士真幼稚,不知腐败风浪恶。她原以为追回国资天经地义,也是职责所在,不料从此恶运缠身,直到如今已十二年。

怎么回事呢?驻京办的顶头上司,原遵义市市长、遵义市委书记傅传耀先生(现荣升贵州省人大副主任之位),不仅不许追回多付的房款,而且残酷迫害这位张抗美副主任:撤销其职务,调离其在京的工作,停发其工资数月,剋扣其为驻京办垫付的几万元报销款,直至发展到指使涉案人员集体殴打她(背部至今留有伤疤),谩骂(说她精神病)、威胁更是家常便饭。

这张副主任光看其「抗美」的名字就知道不是平头百姓,平头百姓谁家这么「讲政治」给女儿起名抗美!此女士乃是一位一九三五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的小女儿。一听驻京办发生这事,遵义市老红军、老八路、老党员、老教授、原遵义老书记、老专员、老秘书长们不干了,几百人联名上书,要求严查此事。傅传耀算是捅了马蜂窝,可端的是离退休的凤凰不如在任的柴鸡,张抗美也被迫发展成「张抗傅」。抗美抗了三年,抗日抗了八年,这「抗傅」两头挂橛儿如今已抗了十二年,输赢还不见分晓。

遵义市纪委六次不实调查结论

后在各方压力下,虽然张抗美的工作、职务得到恢复,补发了工资,几万元款也在今年(○九)春节得到报销,可是该案一直悬而未决。二○○七年十二月由贵州省五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经查证做出结论:张抗美副主任反映的问题属实,他们要请贵州省委将该案移送检察机关查办。贵州省委一位副秘书长在北京还带领联合调查组部分成员将这一结论向一直关注该案的李普先生等口头做了宣佈。据说,联合调查组於二○○八年初已将此调查结果上报贵州省委,并得到省委主要领导的首肯。但奇怪的是又过去了近两年,该案仍未得到任何处理,涉案人员和包庇者仍然有恃无恐,气焰嚣张,张抗美和遵义支持她的老干部仍然倍感压力。

此前傅传耀曾利用职权,动用遵义大量的人、财、物阻止追回该款,使得遵义市纪委六次做出不实的调查结论。

「张抗傅」的正义行为得到社会的普遍关注,报刊、互联网昭昭有载。这些社会关注包括:一、政治局朱鎔基等五位常委签字;二、革命老前辈张光昭(张抗美的父亲)、张黎群(张抗美父亲的老战友)、刘英(张闻天夫人)、于若木(陈云夫人)、杜子端等生前曾向原任和现任政治局领导递送材料;三、于光远、李普、李锐、何方、何家栋、张思之、锺沛璋、胡绩伟、彭迪、戴煌十位开明政治老人「基於对革命老区人民无比感激和匡扶正义的社会责任」,於二○○六年七月联名上书胡温,至今还在通过他们在党内的特殊「渠道」频频上书,并在网络上大声疾呼;四、黑伯理、杜导正等其他老干部及大批老干部子女也加入到关注的队伍中,任弼时之女任远征痛心疾呼:「张抗美要不是老红军子女,那不是被整死了!」;五、着名法律专家张思之、傅志人(两人皆为「四人帮」审判小组负责人)、单长宗、张泗汉、梁宝俭等和资深律师郭永昌、蒋援民等多年从法律角度关注此案;六、中央各部门的关注(二○○一年时任中组部部长的曾庆红亲自安排中组部某领导督促贵州解决此案,二○○八年初全国妇联召开所有副主席参加的专题会议讨论此案,多次发函致贵州省责成处理,保护张抗美的合法权益);七、《法制日报》、《工人日报》、《民主与法制时报》、《中国改革报》、《中国经济时报》、《经济参考报》、《今日中国论坛》杂志及各大网络媒体记者的长篇报道。

十几年来,张抗美一方动用的部级干部据说不下半百之数,而且案子的是非本来犹如秃瓢上的虮子,那是明摆着的。可是望山跑死马,张抗美就是拿不到那个冉冉在望的正义。

找省委书记石宗源即可解决

新华社老记者戴煌先生讲了一个故事。一九八六年,胡启立、项南等五人访问西德,西德最大报纸头版头条通栏报道「胡耀邦的接班人访问我国」。就是这么一个显赫的代表团,在野的社会民主党党魁勃兰特却在路边一个普通饭店里宴请他们。所谓宴请,不过是一人点一个菜。当时饭店客满,他们就在旁边等待,直到空出桌位来。勃兰特告诉中国客人,不是本党缺钱,而是不能浪费,否则不可能赢得上台执政的机会。次日早晨,执政的基民党党魁、德国总理科尔与他们共进早餐。麵包、牛奶、黄油、果汁等随便用(这是西方大小饭店早餐的惯例),每人另点两个荷包蛋。科尔先生不小心叉子戳破一个荷包蛋,蛋黄流到盘子里。这位德国总理像德国工程师一样精益求精,用麵包擦,最后抱起盘子用舌头舔,直到把流到盘子里的蛋黄全部乾净彻底地送到肚子里。

二○○七年我在德国听到另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对年轻的中国夫妇,住在德国的纽伦堡,日子过得不宽裕。一天突然动个念头:城市广场上那么多鸽子,何不隔三差五揣一只回家解馋?这样过了大约一两年,小两口想要孩子了,可妻子的肚子却总不见动静。到医院检查,生殖各器官都没问题。再检查体内化学指标,竟发现有避孕药残留。简直见鬼了!想孩子想得栽跟头儿,哪来的避孕药?医生便询问其饮食大概。他们食谱里的鸽子出现了。医生闻听此言「啊」了一声,原来为限制鸽子繁殖,城市的鸽子都是喂避孕药的。小夫妻急忙问现在他们该怎么办。医生说先去市里接受处罚。小夫妻大惑不解,医生说:「鸽子是城市的公共财产,岂可个人捉吃?」小夫妻犹犹豫豫。医生说:「如果你们自己不去,我将向市里举报。」小夫妻忙去市里招供。随后医生为他们调理身体,不久他们有了自己的宝宝。

北京这边有明眼人说,其实遵义驻京办多付款这事压根儿不该绕这么大弯子,单单找到贵州省委书记石宗源先生和他的同僚即可,告诉他们:不要拿贵州、拿遵义当三等妓女,只管日,不管疼。是的,如果石书记和他的同僚像勃兰特、科尔那样爱惜公款,如果像爱护公共鸽子的德国医生那样珍爱遵义老区人民这一百多万血汗钱,遵义驻京办多付款这事早了了。

杨恒均:赛车手韩寒泄露了国家机密

韩寒这小子的脑瓜子实在太精,最近的一篇博文用简单的数学算式三下五除二就泄露了特大号的国家级机密,我现在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否则,我非要找机会在他的赛车上做点手脚,他这样的脑袋瓜,还让不让人活啊!

韩寒从官方报纸上看到上海耗费两亿人民的币更换5000块高速公路牌子,他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吃惊,上海有关部门就发现了问题。毕竟,上海可是中国教育水平最高的地区之一,只要懂得一点小学除法的老百姓扳指头一算,就会被昂贵的高速公路牌吓一跳。于是有关部门出来辟谣,并发布了正确的消息,原来那两个亿要更新的不是5000块路牌,而是25000块。这一更正,把政府的成本减了下去了,把老百姓的心儿也放松了。你再掰指头一算,一块屁股大小的路牌也就8000块人民的币,相比我们财大气粗的国家,这真不算个啥,再说,我们缺的又不是钱?如果可以用几千块钱造出一块块经久耐用的牌子,迎来共和国一百年庆典,甚至可以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话,何乐而不为?

这道理一般不开赛车的老百姓都能够理解,可既然人家韩寒是赛车手,你就要想到,人家早就开车飙过上海的每一条高速公路了,知道上海有多长的高速公路,路上一般有多少块牌子。而且,他不但会赛车,还会做小学算术,这不,这小子又扳指头算开了:如果按照上海当局给出的这些权威数字,整个上海市高速公路上每25米左右就要有一个造价高达8000元的路牌。而整个上海市,可能就是一个大牌坊了……各位,我们虽然没有像韩寒一样赛过车,但难道没有坐过车吗?下次坐车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惊讶的大叫,原来八千元一个的高速路牌就是他X的牛逼,竟然是看不见的隐形的路牌啊……

各位,隔行如隔山,如果你看不懂赛车手的文章,那么你应该听一下一位情报专家的忠告:过去七十年里,世界上一些大国得到的最有用的情报基本上都来自对方国家公开的出版物,包括书籍、报纸和杂志……特别是对于那些把领导人感冒吃药都当成绝密的国家,稍微有点情报意识的人,只要仔细阅读官方的报纸杂志的话,留意照片和电视上领导人的站队顺序和脸上的表情,基本上可以知道那个国家的人民明天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以及他们的非正常死亡率有多高。

从这一点来说,韩寒具有非常高的情报员潜质,换一个角度说,他那个脑袋瓜,随时会泄露国家机密。对这种人,为了防止他泄密,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许他看中央电视台和党报等媒体。

韩寒泄露的这一国家机密,虽然上至高级领导人,下到平民百姓都心知肚明,但你要写出文章来,还真缺少直接证据,搞不好,分分钟会把你当谣言制造者抓起来。

当然,至于我来说,还有更大的隐衷。大家也注意到我很少写文章啰嗦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可今天我就不好意思沉默了。因为韩寒说的这事儿,我不但知道,而且还有直接的证据。可是如果不是韩寒率先泄密的话,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出来。因为我正好有几位内地朋友在从事这类工作。有的是政府部门负责制定换牌子决策的,更多的是向政府“投标”争取牌子制造和换牌子工程的。当然我说的这些牌子除了高速公路边的路牌,还有各种宣传牌、社区公告牌、宣传牌等等。

我每一次都被朋友投标所得的一块小小牌子的造价惊讶得目瞪口呆,几百块的基本上没有了,动不动就上千甚至上万……我也私下质疑过朋友,你说的那种牌子随处可见,怎么可能要那么贵?有一位朋友反问我,如果在美国的话,这种牌子要多少钱?我当然答不出,他斩钉截铁地告诉我,这可是我们政府部门有关人员考察过美国后做出的决定。这些牌子和美国的造价差不多,就算贵点,也不会贵很多。

可是,各位,你知道美国的人工是多少钱吗?你知道美国一个安装这类牌子的政府合同工的工资是多少吗?如果算上福利的话,应该是中国安装这类牌子的工人的二十倍!如果再计算上工厂里制造这些牌子的工人的工资成本,你能够告诉我,你凭什么安装一块这样的牌子,造价几乎和美国差不多了?和国际接轨是这样接的吗?

有一次我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个差别,一位承包到某地区街头报警牌的商人委屈地说,你以为是我赚了?告诉你,我投上这个标,钱还没有赚到之前,已经把要赚到的钱中的一大半送给把那个标给我的政府官员了。

说实话,政府大手笔拨款设立一些牌子,方便民众,值得肯定,而政府要求用高标准制造和装饰这些牌子,是有长远打算的,这也是值得肯定的。可是,在中国,谁都知道,工人的工资没有上涨,造价没有上涨,安装费用和多少年前差不多(排除通货膨胀),这些基本上都没有和国际接轨,可是偏偏政府开出的价钱却越来越和世界上人均比我们富裕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国家接轨了。请问,官员不是傻瓜,不赚白不赚,他们不会把利润送给承包商,更不会让最基层的制造工人和安装工人来分这块大蛋糕!

说起这事,就不能不提武汉大学一位主管基建的副校长大肆受贿的事。有位大学教授早就说了,中国大学向来是以建筑物的高矮和占地面级的大小来评级的,如果国家拨款了,大学当局一般不急于投资于学术研究和培养人才,而是积极搞基础建设,大兴土木,实实在在的高楼大厦更能让人看到大学成绩。

其实这只说对了一半,而且只是一小半。武汉大学的腐败案向我们了泄露另外一大半的机密:搞建设就能够贪污腐败,就能够大肆收受贿赂——对于中国老百姓来说,我们认为如下的真理是不言而喻的:每一个用纳税人的钱竖立起来的建筑物的背后,都站了一个或者多个行贿的承包商和受贿的公职人员。

现在,经过韩寒的泄密,我们的知识进一步完善,连建筑物上钉的牌子和路边的路标,都不言而喻地向我们展示了另外一条颠扑不破的道理:不受限制的权力,不受公众和舆论监督的政府,掌权者如果不利用一切机会把民众的钱塞进自己的腰包,那他的脑袋一定是进水了!

杨恒均2009-10-15

黄钟:希特勒是如何为群众洗脑的

瘸子部长戈培尔有句名言:“宣传只有一个目标:征服群众。所有一切为这个目标服务的手段都是好的。”而在宣传征服群众前,得先征服宣传者。1933年9月22日,成立德国文化协会,总部设在柏林,戈培尔任协会主席。该协会下设德国美术协会、德国音乐协会、德国戏剧协会、德国文学协会、德国新闻协会、德国广播协会、德国电影协会。凡是在相关领域中工作的人,都必须加入相关协会,并且这些协会的决定和指示具有法律效力。不听话者不得食。对于“政治上不可靠”的人,协会可以拒绝接受他们为会员,已经取得会员资格的,可以开除他们。这样,通过德国文化协会对整个文化活动的集中控制,就可以“纯洁”出一支效命于纳粹政权的文化队伍。这支队伍不能不充当纳粹政权宣传的主力军,不能不充当纳粹政权有组织的忽悠事业的马前卒。

文化艺术成了权力的婢女。几千万德国人能够看到什么样的美术作品,可以欣赏到什么样的文学作品,可以观赏到什么样的戏剧电影,能够收听到什么样的广播,看到什么样的新闻等等,这一切都取决于纳粹党的好恶。马克·吐温可以在美国经济腾飞之际出版《镀金时代》,可托马斯·曼这些人在纳粹德国没有容身之地。现实题材中,满是荆棘和陷阱,那就写点历史吧,第三帝国的历史题材作品一枝独秀。俗话说,太阳底下无新事。历史题材的作品照样会触犯纳粹的禁区。1933年柏林焚书,为什么要把艾米尔·路德维格和沃纳·黑格曼的作品付之一炬,堂而皇之的旗号就是:“反对伪造我们的历史,玷污历史伟人,捍卫我们往昔的尊严!”一旦文艺成为政权的附庸和工具,退化就不可避免。不过,希特勒、戈培尔们并不是笨蛋,他们也不想德国的文化艺术“退化”得无人问津。相反,他们希望艺术性和纳粹化能完美结合,不仅德国人喜闻乐见,就是全世界也喝彩。希特勒亲自邀请德国著名女导演里芬施塔尔出马,就是例子。里芬施塔尔拍摄的《意志的胜利》,成功地将纳粹政治艺术化。戈培尔称赞它“成功地摆脱了陷入简单宣传的危险”,将伟大时代的激越旋律“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艺术高度”。

“各家报纸都受到指示”

纳粹德国常常被人贬为极权国家。何谓极权?最通俗的诠释就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换言之,权利无所不管,一切事务都要以权力意志为转移。不过,就媒体而言,纳粹政权的无所不管,并不意味着第三帝国的文化事业都是国营或党有。恰恰相反,报刊电影等等,都可以私人经营。私有不见得就等于自由。纳粹政权可以利用私人的钱为自己的事业服务。

比如对于私营电影公司而言,一切投资都是民间的,可是是否可以公映,审查权却牢牢地攥在戈培尔的教化与宣传部手里,不是有钱而是有权才是大爷,这样一来,不仅国库的钱可以直接供纳粹政权使用,就是民间资本,也间接地为纳粹当局所用。至于是否叫座,用不着纳粹党操什么心,因为它没有自个掏钱赔本赚吆喝的风险。自然,因为这种管制,难免会有纳粹电影上映观众未必买账的情况发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纳粹德国的电影业一片萧条。毕竟,投资者在商言商。为了利润,他们会竭力在纳粹当局容许的框框内发挥自己的才干,尽可能地迎合观众的欣赏口味,换言之,会有管制之下的畸形繁荣,畸形创造。

控制报业,也并不需要所有的报刊都是纳粹党办。即使是报刊为私人创办和所有,但是,通过购买、清洗、控制股份、审查、停刊等手段,都可以有效地达到操控的目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纳粹党或党内个人拥有或控制的报纸,只占全部报纸销量2500万份中的三分之二。

《伏斯日报》是德国最主要的报纸,地位有如《泰晤士报》之于英国,《纽约时报》之于美国,它创刊于1704年,可是在1934年4月1日,这家发行了230年的自由主义报纸,被迫停刊。另一份世界驰名的自由主义报纸《柏林日报》,虽然不像《伏斯日报》那样被直接要了老命,可是它的老板在1933年春被迫出让自己在这家报纸的股份。《法兰克福日报》是德国第三大自由主义报纸,它在清除了犹太老板和编辑后继续出版。躯壳尚在,魂魄已散。

那些在纳粹淫威中幸存下来的报纸,知道小命捏在纳粹当局手里,它们为纳粹党服务的忠心程度,甚至比纳粹党有的报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来,纳粹党不用大包大揽就把所有的报刊都一手统到自己的名下,无须为所有的报纸的亏盈付费,就能够让所有的编辑记者都得先当纳粹党的文奴,所有的报刊都得跟纳粹党保持一致,否则编辑记者就没法在新闻出版这个行当干下去,报刊就没法存活。

戈培尔对新闻的管制,细致入微。当过驻德记者的夏伊勒这样写道:“每天早晨,柏林各日报的编辑以及德国其他地方的报纸的记者,都聚集在宣传部里,由戈培尔博士或者他的一个助手告诉他们:什么新闻该发布,什么新闻要扣下,什么新闻怎么写和怎么拟标题,什么运动该取消,什么运动要开展,当天需要什么样的社论。为了防止误解,除了口头训令外,每天还有一篇书面指示。对于小地方的报纸和期刊,则用电报或信件发出指示。”

纳粹当局自己也心知肚明,这种指令见不得人。于是,堂堂第三帝国的教化和宣传部就如黑帮一样偷偷行事,把每天规定的这也不能报导那也不能评论的指令,当成纳粹党国的秘密。按照纳粹德国刑法典的规定,“泄露国家机密者,处死刑”:“以泄露为目的,而着手取得国家机密者,处死刑或无期重惩役”。纳粹当局的这两项规定,可不是个虚张声势的稻草人。1936年,夏伊勒在日记里就提到,因为偶尔把戈培尔每天向新闻界下达的一些密令副本给过外国记者,德国《波森日报》的一位先生被判处死刑,后来又被减为无期徒刑。

在这样严厉的新闻管制下,一份份报纸势必变得索然寡味。戈培尔和德国新闻协会主席阿曼曾要求,编辑们不要把报纸编得那么单调划一。可那是谁之过呢?《格鲁恩邮报》的编辑埃姆·韦尔克指责说,报刊之所以变得干巴巴,是因为宣传部的官僚主义和高压手段。韦尔克这下可摸了老虎屁股。这份周刊受到停刊三个月的处罚,而韦尔克自己不仅被戈培尔撤了职,还被送进了集中营。

“灌输纳粹党学说比生产重要”

纳粹上台之初,德国的收音机普及率不高,一时间也没法让家家户户都很快拥有一台收音机。于是当局从实际出发,创造性地下达了集体收听广播的命令。大伙在一起收听广播,谁也不能把耳朵塞了起来。因此,国民们连耳根清净的自由都没了。而且,许多广播节目被安排在上班时间播出,在播出的时候,人们必须放下手头的工作收听广播。

即使广播的时候你是在咖啡厅或者餐馆,那也不会成为漏网之鱼,因为像餐厅、咖啡馆之类的所有公共场所,都必须配备收音机。而对于行人来说,街头的扬声器照样会把纳粹党的声音传送到你的耳朵里。从这个角度而言,纳粹政权确实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在当时,没有哪个国家有德国那么密集的无线电覆盖度。要命的是,这种广播往往不是一两分钟就能够完事,希特勒这些人的演说,动不动就长达两三个小时。如果把全国的人因此花费的时间累计起来,那会相当于浪费多少个工时!可纳粹当局只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在戈培尔看来,“灌输纳粹党学说比工人们的生产更重要”。否则,即使德国财富再多,人民再怎么幸福,可要是政治跟纳粹党毫不相干,这对戈培尔这些纳粹领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线电波跟报刊不同,一份外国报纸或杂志禁止在德国发行,一般人是无法看到的,而电台就不一样了,如果不能进行有效地技术干扰,一家英国电台的广播,柏林人也可以收听到。为此,第三帝国就把收听外国电台视为一种严重的刑事犯罪。夏伊勒在1940年2月的日记里提到这样一件事:有一天,一名德军飞行员的母亲接到通知,说她的儿子已经失踪并被认定死亡。可是几天后,英国广播公司公布的德国战俘名单里却有她的儿子。次日,有八个朋友和熟人来信告诉她这个消息。可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这位母亲向警察告发了这些人收听敌台,于是他们全都被捕了。在这样的政治环境里,还有几个人敢轻易接受和传播戈培尔们不喜欢的信息?在恐惧中自我收敛,就会自然地成为一种生活常态。如此一来,戈培尔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随意操纵舆论了,而他的西洋镜永远不用担心被人公开戳破。国外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人家是怎么看待希特勒德国的,这类的信息是否可以传播,以怎样的形式传播等等,都是纳粹当局说了算。

相比戈培尔部长心里也清楚,谎言重复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真理,但谎言如果重复一千遍而又不许别人戳穿,许多人就会把它当成真理。因为谎言的陷阱到处都是,人们不掉进这个陷阱,就会掉进那个陷阱。极权政治之下,只存在掉进陷阱的次数多少和深浅问题,而不存在百毒不侵之人。不过,第三帝国宣传部炮制的那些政治谎言,到底真正征服了多少德国人的内心世界,只有天知道。因为在政府欺骗人民的地方,人民往往也会用欺骗政府来保全自己。在极权政治里,有时候很难分清到底是谁在骗谁。

1943年2月8日,戈培尔在玻璃体育馆的演讲,赢得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可是在第三帝国,大人物对党徒或百姓讲什么不会赢得热烈的掌声呢?领导人放个屁都是重要讲话。

当戈培尔对听众说:“你们愿意打一场总体战吗?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们愿意打一场比我们今天所能想像得到的更为全民化更为极端化的总体战吗?”听众报以狂热的回应:“愿意!”在这种场合,不想进集中营就不会说“不愿意”。可在离开讲台时,戈培尔却对心腹说:这些听众真是一群白痴,“加入我对这帮家伙发问,是否愿意从哥伦布大厦的楼顶上往下跳的话,他们也同样会吼‘愿意’的。”

其实,对戈培尔的演说,何尝就不可能也有听众在心里讥笑他:真是个白痴!我们一鼓掌他就以为我们真的支持他!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必须欢呼雀跃,一副十足的脑残模样。为了更好地蒙人,纳粹德国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比如,对于隐瞒和掩盖真相的一个理由就是,如果如实地公开披露,会损害国家的威望,为英法等西方国家提供了攻击德国的口实。这种是非颠倒的逻辑,却为一些对“德国”情意绵绵的忠诚国民所接受。他们认为,对纳粹的抨击就是对德国的抨击,作为一个德国人,他们感情上接受不了,揭露何批评德国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是伤害他们的感情。结果,被当局当猴耍了还觉得自己是爱国呢。

这样的国家,不疯,那才怪呢。

法兰克福书展热点:让中国与它的流亡文学对话

第61届法兰克福书展将于今天(10月 13日)晚上开幕。中国是今年书展的主宾国,也是本届书展的最大热点。把一个言论不自由的国家请来做书展的上宾,这件事本身给书展增添了少有的特殊气氛, 特别的引人注目;中国借机会派出阵容强大的两千人代表团前来参加,以期扩大自己的影响。而主办方也邀请了中国流亡作家和异议作家前来参展。让中国与它的流 亡文学和异议作家到书展来直接对话,应该说是这届法兰克福书展的最大亮点和成功之处,尽管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中国官员在书展的场合遇见异议人士,会作出什 么样的反应。

按计划,如果不出意外,德国总理默克尔今天将与来访的中国副主席习近平共同出席法兰克福书展开幕式。默克尔总理 在习近平到访之前就已表示,她会向中国领导人提到“言论自由”的重要性。默克尔在德国政府的官方网站上发表声明说:“在与主宾国中国的负责人会谈时,我会 明确地跟他们说,言论自由不会给国家带来威胁,而是会带来机会。德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默克尔还说:“本届书展是中国展示其文化与文学的一个难得的好 机会。”

由于德国主办方在书展前举办的专题研讨会邀请中国流亡作家和异议人士参加,一度发生中国代表团退席抗议事件,使得本届法兰克福书展 政治空气浓浓。热闹之余,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一个请来的“专制主宾国”身上。德国朝野甚至就如何对待主宾国中国发生激烈争论,形成不同的声音和不同的阵 营。

德国笔会表示,今年邀请专制体制国家中国做主宾国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书展会加强东西方的相互了解。而且,今年的法兰克福书展,德方同时邀请了中国流亡文学和异议作家前来参展,尽量促成中国与它的流亡文学对话,因此中国的审查制度在德国实际上并无效果。

法 兰克福书展是当今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书展。中国派出的多达两千多人的庞大代表团已经陆续到达法兰克福;一些成员,如余华、莫言、铁凝等作家,已先期抵达德 国,在各城市举办活动。本台特约记者发回的系列报道显示,书展还没有开幕,德国各大城市就已洋溢着中国文化的气息。由于人们对中国的兴趣大大增加,德国各 地至少有30家博物馆在书展期间推出了各种中国艺术展;仅法兰克福就有三个中国艺术展在书展期间举办。许多德国城市还推出了“中国文化月”活动,介绍中国 的文学、音乐、艺术和城市建筑,等等。这些活动显示出德国主办方对中国的热情,但好客是一回事,坚持原则又是一回事。正如德国总理默克尔强调要向中国领导 人讲明“言论自由”的重要性那样,德国舆论是不会把好客与原则混淆起来的。在人权和自由的问题上,民主国家的舆论界不存在“和事佬”。

我们 先来回头看一下书展前的一些动向和反应。先是9月书展范围内的一场中国文学研讨会上,中国代表团因异议人士戴晴和贝岭上台讲话而一度退场,令德国媒体很不 高兴。德国媒体认为,中国代表团的这种姿态是要把中国的审查制度强加给德国。接着又传出中国知名艺术家和维权人士艾未未在四川被警察打伤后在德国接受治疗 的消息,德国媒体又在人权问题上对中国进行了一番讨伐。后来又传出达赖喇嘛的代表以及流亡维吾尔领袖热比娅都将前来参加书展的消息,专家们因此预测,今年 的法兰克福书展将有暴风雨。

德国媒体指责中国想把审查制度带到法兰克福书展,呼吁主办方决不能向中国低头。当然也有些德国人认为,中国在学 习走向世界,德国也要学习跟中国打交道;德国既然把中国当客人请来了,就应该以相应的礼遇迎接客人,而不是对中国指手画脚。不管是批评也好,客气也好,由 于中国作为主宾国出现,今年的法兰克福书展气氛的确很特殊,在书籍的文化气味以外,政治气味也非常的浓厚。从书展开幕前的一些迹象来看,甚至可以说是历届 书展以来政治空气最浓的一届书展。

刘  柠:历史钩沉(之二):1948年的朝鲜半岛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朝鲜半岛从长达36年的日本殖民统治下获得“解放”,但旋即作为前日本海外殖民地被两大强有力的军事集团占领:以北纬38度线为界,南部为美国占领区,北方被苏联占领。在美苏冷战剑拔弩张、军事冲突一触即发的空气中,在山河横断、民族分离的境况下,大韩民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于1948年8月和9月相继成立。但是,南北对峙的局面没能维持多久,一场持续3年、空前惨烈的战争使南北双方共126万同胞的生命成为牺牲,民族悲剧直到今天都远未结束。

 

“解放”的喜悦难掩骨肉分离之苦

 1948年8月15日,是从“日帝”铁蹄下“解放”3周年的日子。汉城市政厅广场前的主席台上,以73岁高龄就任大韩民国首任总统的李承晚发表演说,在宣布“大韩民国”成立的同时警告说:“无论多么强大的国家……占领弱小邻国的领土是不允许的。”矛头直指对三八线以北地区实施军事占领的苏联。但是,透过由5个连的韩国警备队和1万名青年团员组成的建国游行方阵,联合国最高司令长官麦克阿瑟元帅和驻韩美军司令霍奇中将的身影清晰可见,它无言而戏剧性地诠释着在李承晚的背后也有“强大的国家”存在的事实。

25天后的9月9日,在北方的平壤,以金日成将军为首相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也宣告成立。翌日,以苏联军政司令部为后盾、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的金日成发表演说,对由美帝国主义操纵并强力推进的南朝鲜片面选举和“大韩民国”进行严厉抨击,将他们说成是“民族败类、一群反动的卖国贼”。值得注意的是,在北朝鲜建国前一天,由朝鲜最高人民会议通过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宪法》上,法定共和国“首都”为汉城,而共和国“领土”则包括了三八线以南的朝鲜半岛全土。

从此,两个互不承认其存在的政府在南北方并存,由他国导演的“民族分离”的活剧最终被坐实。在从“日帝36年”的奴役下获得“解放”的1945年8月15日,谁能料到朝鲜半岛居然会以这种荒诞的形式获得“独立”?

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9日,刚刚粉碎了纳粹、“宜将剩勇追穷寇”的3万苏军越过苏朝边境,以摧枯拉朽之势急速南下。8月22日,轻取平壤和元山的苏军发表了《解放了的朝鲜人民万岁》的文告,让包括中国人在内的世人普遍相信:苏联红军不日即将“解放”朝鲜全土。富于戏剧性的是,翌日占领了恰好位于北纬38度线上的城市——开城后的苏军戛然停止了凌厉的攻势:这是斯大林对美国于8月15日提议的“分割占领”政策妥协的结果。

美国看到苏联红军所到之处,日军迅速溃败,担心整个朝鲜半岛不久会被苏联独占。于是,紧急检讨对朝鲜半岛的分割占领事宜——多少有点“临时抱佛脚”。8月15日,杜鲁门总统向斯大林元帅发出绝密信,内附其给麦克阿瑟的关于接受日本武装部队投降细节的“第一号总统令”。命令规定:“在满洲、北纬38度以北的朝鲜和桦太岛(今俄属萨哈林群岛)的日本高级指挥官以及一切海陆空部队和辅助部队应向苏联远东军总司令(即苏远东军最高统帅华西列夫斯基)投降;帝国总部、其在日本本岛、与本岛毗邻的小岛、北纬38度以南的朝鲜和菲律宾的高级指挥官以及一切海陆空部队和辅助部队应向太平洋美国陆军总司令(即麦克阿瑟)投降。”16日,斯大林复函杜鲁门,“基本上同意命令的内容”,对于有关朝鲜的做法“没有异议”。9月2日,由麦克阿瑟向日本宣布了该命令。这项命令,从根本上说是大国假其强有力的军事实力所做的政治交易,它不仅是朝鲜南北分裂悲剧的根源,而且为后来诸如俄日北方领土争端等战后问题埋下了种子。

9月8日、9日,美国第二十四军军长霍奇中将率领第六、第七和第四十步兵师的七万两千兵力从仁川和釜山登陆,占领了三八线以南地区;而苏军则遵守协议,从已占领的部分南方城市撤退到三八线以北。三八线,本来只是美苏两国为接受侵朝日军投降而匆忙划定的“临时分界线”,可随着1948年8月,以李承晚为首的美国代理政府——大韩民国的率先成立,朝鲜统一化为泡影,这条所谓的“临时分界线”终于成了朝鲜半岛的噩梦。

在战后的日本,始终存在一种“马后炮”式的历史假说,认为日本如果在1945年8月8日(苏对日宣战日)之前接受《波茨坦公告》的话,朝鲜半岛南北分裂的局面兴许可以避免。也许正是从这个意义出发,直到2002年9月17日在平壤举行的朝日首脑峰会上,朝鲜劳动党总书记金正日还义正辞严地对日本首相小泉耿耿于怀道:“日本是铸成朝鲜半岛南北分裂、民族分离悲剧的罪魁。”

 

“朝鲜人民共和国”终成美丽神话

其实,在《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中,有关同盟国家都曾承诺帮助朝鲜独立。日本投降后,朝鲜各党派和爱国人士在汉城成立了“建国准备委员会”。1945年9月6日,在汉城召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宣告成立“朝鲜人民共和国”,选举当时尚在美国的李承晚为共和国主席,著名民族主义者、1947年7月19日在美国军政当局的左派镇压中惨遭暗杀的吕运亨为副主席,著名民族独立活动家、曾在中国重庆组织“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金久(因招致左右两派的仇恨,于1949年6月26日遭韩国少壮军人暗杀)为内务部长,被视为北方共产党政治力量代表的金日成则当选为中央人民委员……一个以活跃于国内外、南北方的民族解放运动活动家的名字为代表的民族统一阵线俨然成形,一时间,民族解放、民族独立在朝鲜半岛蔚然成风。

但是,朝鲜半岛显然缺乏“将独立和统一进行到底”的必要条件。日本学者、《朝鲜战争》一书作者孙荣健认为:“因为是从日本的殖民统治直接过渡到美苏的军事占领,朝鲜半岛的现实是,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谋求民族独立的有效途径,其赖以实施的组织基础也付诸阙如。”

所以,在1945年秋,随着围绕“德国、东欧向何处去”的问题,美苏对立日益表面化,在一张将战后世界地图一分为二、如后来丘吉尔所说的“铁幕”正徐徐下落的关头,“朝鲜人民共和国”的构想遭遇夭折,终成朝鲜半岛美丽神话的事实也许真的是“情理之中”,而无需黯然神伤。正如战后曾常驻东京的、畅销书《日本日记》的作者、美著名新闻记者马克•J•凯因所说:“这里是一个战场。在我们(指美国)与苏联的倾轧中,(朝鲜)民众的人权、生活要求和愿望统统都成为牺牲。”美、苏为了谋求自身的“国家利益”,不惜在各自的占领国(区)培植代表自己利益的政治势力,并千方百计使其强化,其结果,是朝鲜半岛上产生了两个国家。“抗日游击队领袖金日成坐苏联船回国,长期流亡美国的独立活动家李承晚乘美军机归来。正如其各自归国的方式所象征的那样,执掌南北政权的分别是美苏的代言人。所以,在颇似历史上的宗教战争的东西方冷战中,朝鲜民族从思想上被‘统一’为极左和极右两个极端(孙荣健语)。”这种高度意识形态化的“洗脑”之彻底,甚至对在海外生活的朝鲜人的精神生活也发生着重大影响:侨居日本的朝鲜人分为朝裔和韩裔,彼此边界井然。虽然他们都爱吃烤牛肉、辣白菜和大酱汤,但却各有各的社群、民族学校、自治机构乃至机关报,关于“民族命运”和“祖国统一”的论战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一旦两个相互对立、龃龉不断的政权树立起来,内战就会接踵而至,防不胜防。”马克•J•凯因的话一语成谶。1950年6月,韩战爆发。美国以“联合国军”的名义全面介入,超过80万的中国志愿军跨过了鸭绿江——内战很快升级为东西两大阵营对决交锋的国际军事冲突,最终酿成一场旷日持久、令百万生灵涂炭、使民族分裂彻底成为现实的战争。

闾丘露薇:依然不知道的朝鲜

从平壤回来好几天了,但是朋友同事之间聊天,大家谈的最多的还是朝鲜的见闻。有意料之中的,也有一些想不到的。比如,谁都知道不能随便拍摄,但是对于朝鲜的新闻官员没有审查大家的稿件,在用互联网和卫星传送以及做直播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限制觉得意外。没有想到平壤的街头可以看到新款的奔驰和宝马,还有人群,因为在不少人的印象当中,太多去过朝鲜的人回来感叹说,平壤的街头是看不到人的。

当然,对于朝鲜,依然是不了解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机会接触朝鲜的人。陪同我们的官员,景点的导游,自然会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职业守则以及谈话的口径,在没有办法和当地人聊天的情况下,平壤给人的印象,也就是一场走马看花。

当然,可以观察当地人的表情,或者是一些细节上的表现。地铁里面,几乎所有的人都表情木然,但是想想在任何一个城市,地铁里面的表情几乎都是这个样子,如果突然看到一些笑意盎然的脸,那才是不真实。公园里面,女性的表情总是要生动一些,她们总是成群结队的,而坐在和蹲在那里的男性,那种表情,在中国大城市里面,街边的农民工身上经常看见。

不要说可以接触到的朝鲜人,讲话总是小心翼翼的,就连在当地经商的外国人,即便已经搭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对于媒体依然很有保留,不愿意告诉我们他们到底在当地从事怎样的工作。在当地的中国留学生同样非常的小心,接受访问的时候,言语之间经过仔细斟酌,或许可以理解,毕竟还有好几年的学业,大家不想惹上任何的麻烦。而那些陪同我们的,中文流利的外交官员,不知道是否因为在中国生活工作的时间太长,总是让我们很自然的把他们当成了中国人,还是那种,头脑不是一般灵活,用广东话来说,甚至有点点’古惑’的中国人。

在朝鲜的时候,观看了一场中国和朝鲜艺术团的联合表演,看完之后问香港同行观感,男同事绝大部分在中场已经睡着了,女同事们则大部份更加欣赏上半场朝鲜艺术团的表演,虽然表达的可能过于直接,但总好过下半场,中国的表演节目让人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什幺。

朝鲜的表演形式对于我来说,就是中学和大学时代的回忆。特别是最后的大合唱,穿着黑白色整齐服装的合唱队员,配上管弦乐队,一名指挥,还有一名领唱的歌唱家,这曾经是典型的中国舞台风格。当然,现在的中国不同了,讲求的是中西合壁,芭蕾舞二泉印月,还有穿着妖娆的女舞蹈演员们的表演,配上色彩绚烂的大手笔的背景,只能说,非常符合现代中国,多姿多彩,当然,如果用批评的角度来看,就是两个字:浮夸。看完阿里郎之后的最大感触,就是怀疑北京奥运开幕,应该参照了这场表演,没有实质的区别,只是一个更加豪华一些而已。

在金日成广场内拍摄,首先要做的,是被要求向塑像鞠躬敬礼,看大家没有反应,最后也就免去了买献花献花的环节。事后一想,似乎有点点不太好,因为在每个单位都要创收的情况下,我们这些人光拍摄,却没有给管理单位带来利润。这也就是新闻官们,很热众于在参观完之后,带我们到售卖纪念品的小卖部,而所有的参观项目,包括坐地铁,大家都要按照外国游客的标准付费。在临时提出拍摄汉堡包店的时候,再三提醒我们,还是要花钱消费一点的,不然干扰了别人的生意,不是太好。也好,这至少显示,朝鲜民众有了对金钱的欲望,也对透过劳动获得报酬的尊重。

七八十年代的朝鲜,原来人均收入超过了二千美元,经济规模远远超过韩国,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在在平壤看到的公共建筑,都是来自那个时候的投资,而那个时候都是苏联式的,因此大而牢固,也因为这样,可以成为维持这个城市的一个底子。火车站是日据时代的建筑,所以陪同的官员不愿多提。朝鲜的经济崩溃从八十年代末东欧以及苏联解体开始,失去了经济援助的最大来源,直到2003年,才出现了第一次的正增长,百分之1.8.

买了好几本中文版的书籍,包括解读主体思想,南朝鲜驻军以及朝鲜半岛的统一问题。不管怎样,了解一个地方,尝试去听取对方的立场,也是一个必要的步骤,当然不是全盘接受,不然就变成了被成功洗脑。

理论的东西,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到现在,在世界各地都有争议,尔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政府,都有成功和失败的例子。因此,最关键的,在于一个国家的人民到底有多大的权利。对于朝鲜人民来说,至少政府作主,让他们没有了了解外界的权利,也丧失了比较的权利和机会。当然,这也是主体思想的一部分,就是要进行人的改造。问题在于,这样的改造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或者直是被动的主动。自娱自乐是民众的选择,还是一个人的决定?

朝鲜归来,大家都有这样一个感触,如果开放,朝鲜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也因为这样,朝鲜会不会开放,并不让人乐观。就好像古巴,政府拒绝大量的外资的流入,因为政府对自己在开放之后的管治能力没有信心。尔闭关自守的结果,就是会停留在某个年代,甚至倒退。

昝爱宗:未来十年的公民运动趋势分析

1979年至2009年长达30年的经济高速发展,积累的家底将在未来十年被持续掏空,其弊端不仅造成人权不保、政权腐败,最重要的是贫苦差距拉大,两级严重分化,社会不稳,维权运动风起云涌,动荡随时发生。不过,坏事可以变好事,公民运动将由此产生、发展、壮大,对政府使用权力的限制也由此得以真正突破。

限制政府权力:公民运动将从城市开始壮大到农村

与共产党起家时“农村包围城市”不同,当代的公民运动将从城市发展,然后辐射广大城乡,以及偏僻农村,未来十年将是一个关键阶段。城市居住着有产阶级和知识分子,以及广大农村新移民,目前城市及其城市周边农村的公民运动主要是针对拆迁、征地、不同利益受损的维权,以及对经济发展成果分享不公的抗议,这些人群将在未来十年造就中国的公民社会,从大城市到小城市,从城市到农村,只要维权运动浩浩荡荡,就无法阻挡,政府现在花钱买平安,买稳定,一旦财力枯竭,或者支付成本加大,政府就只能被动挨打,公民维权和其他诉求就可能部分乃至全部达到目的。未来十年,就是让政府仅三十年积累的财政家底掏空,靠楼市、股市凝聚成的美丽大泡沫就会被挤破,财政没有钱,政府的权力就得到限制,警察也因为政府没有大量的钱而不再卖命,公民社会就由此有了发展的机会。

当然,公民运动需要时间,不能仅仅抱怨维权民众觉醒太慢,十年是一个发育的青春期,这个时候需要民众领袖,起着带头领导、承担责任、率先垂范的作用,就像《圣经》中的领袖摩西带领犹太人走出为奴之地的埃及一样,领袖的责任就是与民同在,躲追兵,打胜仗,过红海,凝聚民心,可以想象没有摩西这样意志坚强的领袖是无法完成的。现在的城市拆迁、城乡结合部城市化建设过程中的征地潮迅猛,维权领袖也纷纷走在前面,即使坐牢、劳教也不畏惧,其他还有退休工人的维权,民办教师的维权,退伍及复转军人的维权,都能产生各自的领袖。越来越多的民众领袖被锻炼出来,就大大发展公民社会。现在的中国,最紧迫发展的就是各种不同的组织及其领袖,中国2300多个县市,一旦每个县城每年出现两三个民间自发维权组织和民间领袖,比如从事民主自治选举经验推广的湖北县级人大代表姚立法和为渔村村民代言理性维权的浙江退休老干部林炳长,全国2300多个县市的十三亿人中能有1万个这样的人,1万人很快就能影响到13亿人,用这十年功夫,公民社会发展必然壮大,权力不受限制的时代也将走到末路,真正的公民时代就要来临,共和国走向共和才真正名副其实。

公民要权利,开展维权运动,民间领袖、知识分子们开启明智和新闻媒体的及时呼应必不可少,只有民间压力大了,才有可能限制政府的权力,进而建立一个先进的权力受制约的制度。美国前总统肯尼迪在就职仪式的演讲中说,“不要问你们的国家能为你们做些什么,而要问你们能为国家做些什么。”他还提到了“自由”,并援引《圣经》中以色列先知以赛亚的命令,号召人们都为自由而进行“一场对抗人类公敌——暴政、贫困、疾病以及战争本身——的斗争斗争”,“卸下沉重的负担……(并)让被压迫者得自由。”被称为民主国家标本的宣言《独立宣言》也有言在先:政府的正当权力来自被统治者的同意,美国前总统杰弗逊还说政府应当保障人权和自由平等,一旦政府有害于这些权利时,人们有权改变它或废除它。对于中国而言,也并非适合一党专制制度,有人说苏共是中共的明天,其实台湾才是中国大陆的镜子。记得台湾的中华民国前总统蒋经国曾在1986年9月,面对当时违法组党的台湾民主进步党要求解除党禁的行动时,曾开明地说,“使用权力容易,难就难在晓得什么时候不去用它”,决定不予取缔民主进步党,后很快决定开放党禁、报禁。现在,中国大陆也快到了这个节骨眼——或许最快需要十年,眼下的一党政府行使“使用权力太容易”,但随着公民运动深入、壮大,公民权利意识增长,随着维稳成本加大,会逼着政府要“晓得什么时候不去用权力”。未来十年,公民运动此起彼伏,必然会在全民中掀起要求获得结社自由、解除报禁的浪潮,民众的目的不是制造社会不稳定,而是建立公民社会和限制权力,政府因为受到制衡,必然会做出由小到大的让步。

政权危机:官场疯狂的最后分赃

年年都有重大工程上马,年年都要不停修路,在消耗巨额资金的过程中,官员忙着分赃,大官大贪,小官小贪,雁过拔毛,无官不贪。仅仅重庆市巫山县交通局一个小小的局长晏大彬,因家中漏水导致窝藏的赃款意外露馅,纪委“瞎猫碰上死老鼠”,迅速行动让其落马,最后查明贪腐、受贿及不明来源收入高达2226万元万,这些工程转包受贿等各种方式的钱权交易非法所得,居然很随便地扔在新房子的卫生间一角,可见贪腐的钱如同纸屑一样容易得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交通局长靠道路建设和修路牟取暴利,而重庆市司法局局长、市公安局前副局长文强被称为“亿元巨贪”,又是当地黑社会的保护伞。他也是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饭,赌场保护、干股分红等等方式“黑吃黑”,仅一处别人赠送的占地20多亩的双栋别墅,价值高达3000多万元,而这仅仅他8处房产中的一处。此外,从其一处住所中搜出来大量的人民币、港币、美元、英镑以及金条,价值3800万元,其总资产已经接近亿元腐败的收入居然升至亿元,仅仅在无名鱼塘处就起获赃款2000万元,应了“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的老话,或许文强只是小巫,那大巫又是谁呢?那就看谁的权力更大,谁使用权力更加无所不在,更加肆无忌惮地谋私。

2009年9月被媒体揭露出来的广州番禺区政府出资新打造的高达2.5亿元大型山水园林旅游景区南粤苑,居然建设有一座贴了一斤黄金的六星级公厕,造价800万元,如果纪委监察及审计部门查查的话,若查不如分赃腐败才怪呢。

还有一个暴利行业就是房地产,获得暴利的最大家就是政府,政府卖地,远比开发商卖房子来得快,所以政府官员的贪腐已经到了震惊世界的地步,国有垄断企业的“老大”之一的中石化原董事长陈同海是原天津市委书记陈伟达的公子,他靠父亲打下的基础官至正部级,其贪腐高达1.96亿元人民币,其公司大厅装一盏吊灯,就高达200万元,不难想象其家庭又该是如何挥金如土。陈同海不光自己贪腐,还养有情妇,并帮助其情妇创办房地产企业,同样谋取暴利,情夫唱情妇随,公权力和国有资产就这样轻易转为私用,所谓反腐败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如果说抓住的腐败分子都是倒霉的,那么没有抓住的都是漏网的,难怪老百姓痛恨贪官,称“中国的未来将断送在那些贪官手中”,“贪官是吸血鬼,全都该千刀万剐”,因为贪官遍地都是,“一个接一个拉出去枪毙有冤枉的,一个隔一个拉出去枪毙有漏网的”,“反腐败,亡党;不反腐败,亡国”,老百姓的话语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包二奶”也是他们的另外一种分赃模式,江苏省建设厅原厅长徐其耀居然养有140名情妇,其中他同时占用一对母女,可见其贪腐的钱之多,其主动参与分赃的能力有多强。有人估计,过去五年里以贪腐罪名判刑的高官90-95%以上包养情妇。如此名利及美色诱惑之下,官员怎能不前“腐”后继呢。共产党创党之初有人说“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几十年之后正好相反,“毙了成克杰,还有后来人”。上帝让谁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未来十年,对于高官来说,虽然明白“将贪腐进行到底”早晚都是死,但死前享受一番,分赃一番,他们情愿“做鬼也风流”了。不过,这十年将是贪腐的尾声,中国公民行动不会再任由这样的权力瞎折腾、胡折腾下去了。权力腐败就是制度性腐烂,下一步将是民众的治理,未来十年,民众将亲身参与这一转型过程,见证腐败的最后疯狂,以及催生一种健康的新制度的建立。

警察国高筑的“柏林墙”早晚要倒塌

警察国的含义是指警察滥用权力、侵犯人权现象屡见不鲜,如同家常便饭,一些突发群体性事件及环保、拆迁、征地维权冲突,警察冲着最前面并不是保护民众,而是站在民众的对立面。警察实际成了监控民众的工具,成为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一堵“柏林墙”。2008年的贵州瓮安民众焚烧公安大楼群体事件、云南孟连民众与警察冲突群体事件,都是警察冲在前面而激化矛盾,导致民变。警察成为政府的帮凶,严密监控民众,与民众为敌,这对于提出不同诉求的民众来说就是一个不好的信号,他们先要对付警察,然后再讨个说法,必然造成政府失信于民,社会动荡不止。不过,中国真的很特殊,政府权力不是自下而上由民授权,而是自上而下指定或任命的,必然不会对民众的权利和利益负责,苏共、东德共产党等一党执政的国家最后都垮台,就是说明这一招是靠不住的,迟早会带来颠覆性的严重后果。

相对而言,东德与西德统一,共党垮台,倒是避免了严重流血的后果,也值得中共借鉴。东德共产党政治局委员、新闻发言人沙博夫斯基说宣布打开柏林墙的见证人,1989年11月9日晚上柏林墙倒塌之前,起因是这位东德官员对媒体的一次仓促宣布,他本希望此举能“挽救”共产党政权,没有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向往自由的人们如潮水般涌向通往西德的检查站。而不知所措的东德边境守卫们只得不停地打电话请示。最终人群越聚越众,一个关卡打开了,20多年无法自由通行的东德人糊里糊涂地纷纷涌入了西德。沙博夫斯基解释,“打开柏林墙并非出于人道主义,而是迫于民众压力的一个权宜之计”,因为专制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政权正面临危险。每天都有300人到500人逃出国。迫于公众示威的压力,在作出打开边境的决定之前,10月17日,政治局决定将年迈的领导人昂纳克免职。一夜之间,柏林墙倒塌了,自由实现了,沙博夫斯基非常庆幸11月9日那天的事件避免成为一次血腥屠杀,一个东德国家安全部(秘密警察)的人过来对他说:“沙博夫斯基同志,边境打开了。没什么可报告的。”

柏林墙倒塌二十年之后,中国也同样存在着类似的无形的“柏林墙”不可避免将要倒塌的问题,比如对于民众依法合理合法的诉求,类似公盟等民间组织的维权和公民运动,若是负责监控的警察头子今天报告说:“总书记同志、总理同志,人权至上、司法独立,人们自由了,今天没什么可报告的”,让法律问题归法律,让政治问题归政治,让经济问题归经济,把人权还给民众,中国的“柏林墙”离倒塌就不远了,我想那时社会才得到真主的进步。

我们中国不是一个孤岛,同一个普世价值,同样的人权,全球化经济时代没有特殊的“中国国情”,从2009年到2019年这未来十年,中国必然走向广大公民参与政府治理、权力监督、人民自治的公民时代,真正走向共和。未来的中国在民间,这是即将看到的事实,人们不必对未来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