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韬谈八十年心路历程

 

● 在《炎黄春秋》上发表文章谈民主社会主义引起海内外理论大争议的谢韬先生对香港记者谈个人思路的转变过程,健康状况及文章的遭遇。

● 谢韬在家中,身后为李锐祝贺谢韬夫妇钻石婚纪念题词.

今年二月初以一篇〈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引发中共思想理论界重大争议的中国人民大学前副校长谢韬,在最新一期《炎黄春秋》杂志(六月号)上再接再厉,发表了题为〈试解马克思重建个人所有制的理论与中国改革〉的文章。

与辛子陵合作再撰文评所有制

谢韬指这篇文章的重要性与二月号那篇文章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更为重要。因为自上一篇文章刊出后,左派攻击他的最关键一点就是个人所有制问题,所以今次他与国防大学研究员辛子陵合作撰写了这篇文章,对此问题作了重点阐释。

文章指出:列宁、斯大林和毛泽东,在革命取得成功后,忽视马克思关於在「生产资料的共同佔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这句最重要的话,把公有制异化为政府所有制,实际上变成对包括工人阶级在内的社会各阶层人民的剥夺,这是前苏联、东欧与改革前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失败的理论根源 …… 重建个人所有制的目标是要让全国人民,包括那些老少边穷地区的农牧民,都过上小康以上水准的生活;要在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的条件下,经过平等竞争,造就一个庞大的中产阶层,就是出了比尔。盖茨那样的冒尖户也要保护 …… (见另文)

在这篇文章刊登前夕,笔者走访了这位自称是「历史的乐观主义者」的谢韬,听他畅谈在耄耋之年投石击水的心路历程。踏进谢韬在海淀区的新居大厅,最吸引笔者目光的,是那张放在玻璃柜内的半身黑白老照片。已年届八十六的谢韬说:「是刚升读大学时所拍的,那时我才廿一岁.我们那一代的读书人,都是在反抗日本侵略和反对蒋介石专制统治中成长起来,同时深受五四运动倡导的科学与民主的精神文化薰陶,因此反帝反专制、追求科学与民主,成了我们一生的精神情结,挥之不去。」

曾陷胡风冤案关入秦城十年

谢韬祖籍四川自贡,一九四四年毕业於金陵大学社会学系,之后留校任教。他於一九四六年加入共产党,转职重庆《新华日报》的记者,又曾到延安任新华总社的编辑。四九年后,他先后任职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编审、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副社长、中国人民大学哲学教授和马列教研室主任。但到了一九五五年,谢韬被指为「胡风反革命集团」的骨干分子,被判入狱十年,关进秦城监狱,出狱后被分配到一家博物馆投闲置散,直到文革结束,才获得平反,重返中国人民大学执教,八二至八六年间出任副校长,之后转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第一副院长,至八九年离休。

谢韬形容自己曾是忠心的毛派、歌德派,挨整挨冤枉都仍然忠心不二的赶不走派。他表示:坐牢最大的得益就是有多时间钻研书本,梳理思维,起初很多问题都想不通,直至文化大革命把国家推向崩溃边缘,他才深刻地觉悟到,中国共产党根本没有正确认识马克思理论的人本精神和公平理念,只是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号,延续中国数千年来的专制统治文化。

谢韬过往甚少公开提出自己的观点,除了因为连串的政治运动令他留下心理阴影,他也盼望这个党会自我完善,出现大气量、大手笔的转变,改弦更张,开创历史新局面。可是他悲哀地发现,这个党积习难返。他认为:中共未来的十七大、十八大,都不可能出现具有远大目光和非凡勇气的政治家,为中国建立公平公义、廉洁法治的社会体制,那些在上世纪由共产党培养出来的中年官僚,都有着太多的历史包袱和思想侷限。所以自己虽已迈向人生最后阶段,也要付出一分力量,在仍能奋笔疾书的时候,为国家人民提出建议,推动国家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人类的文明,是要经过一代代人的努力,一点一滴的积累,有生之年看不到成果不要紧,重要的是要为后人铺路。

杂志若查封已准备打官司

谢韬患有老年性心脏病、高血压,前几年胃部还动过手术,行动虽较缓慢,但思路清晰,对时政瞭如指掌。他忆述五月初与李锐、何方、丁弘、朱厚泽等几位老朋友欢聚一堂时说:「我们人老心不老!〈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的内容,都是我们众多老同志经过长期反思和讨论的看法,其实已写好了一段日子,等待较宽松的时机公开.《炎黄春秋》发表前也经过慎重的考虑,曾有人想到,如果杂志遭查封,即诉诸法院寻求法律保护;如果被限制发行,则提前数日出版。结果该期杂志能顺利发行,即使其后引发理论界激烈讨论,官方也没有出手干预,据闻中央的指示为:「不转载、不争论、不批评,可以发表个人的意见。」那已经是一种进步,所以我们更要把握这种机遇,把我们的意见表达出来。」

新一期《炎黄春秋》除了发表了谢韬与辛子陵合撰的新作〈试解马克思重建个人所有制的理论与中国改革〉,还刊登了其他几位理论界重量级人物的文章,包括杜润生的〈理论思维活跃是民族振兴的喜庆气象〉、吴江的〈读一篇迟到的考察纪要〉││〈评介瑞典的民主社会主义模式〉、锺沛璋的〈社会主义路线图〉等。谢韬称:这些文章可对我的观点作进一步的补充和说明。

网上流传引发海内外广议

〈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一文刊出的同时,未经删改的全文以原本标题〈只有民主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在网络传播,引发海内外的广泛讨论。有人支持,亦有人反对,激进的保守派称谢韬为「搞社会主义国家和平颠覆运动集大成者」, 激进的右派则指「虚幻的民主社会主义不是改良后极权主义的救命稻草」,甚至有人用文革式的辱骂词句指责谢韬.对此,谢韬表示:「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很多人还未惯於理性讨论,但社会不应害怕争议,人有不同意见很正常,衡量人类文明的其中一个重要指标,是看这个社会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分歧,是透过阴谋暴力,还是有开放公平的渠道让大家充份讨论,然后作民主决定。我那篇文章引发争论,亦可说明人类是追求思想自由,表达自由的动物,历史已清楚告诉我们,用任何手段扼杀人类对自由幸福的追求,最终必会遇上顽强的挑战。所以从历史宏观的角度而言,我对中国的未来是乐观的,我相信中华民族不会长期停滞在目前的困境,总会有新兴的力量冒起来,取代不适应潮流发展的旧势力。」

谢韬指出:「现时社会内部有着一股思想僵化的极左势力妨碍中国的进一步改革,他们将贪污腐败,贫富悬殊的社会现象归咎於推行改革开放,却不深究中国廿多年偏重经济发展的改革政策,不够全面,缺乏监督,才是激化社会矛盾,导致民怨四起的根源。我们必须以实际问题结合理论基础,击破他们的盲点.孙中山早年便提出军政、训政、宪政三个阶段,循序渐进,让人民正确认识和运用自己的权力,履行自己的义务,逐步建立一个真正主权在民的国家,这是一个很明智和伟大的构想,我想自己和孙中山一样,没有机会看到这天的来临,但深信总有人前仆后继,为这个目标努力奋斗.」

临别前,谢韬亲笔写下近期所作的诗句,送给香港读者。诗云:

● 谢韬手书一诗送香港读者。

「八十人生正风流,精神枷锁笑中丢,

一石击水测浪涌,炎黄肩上写春秋。」

他还勉励香港市民要坚守自身的价值观和原则,不要因为中共的施压而退缩,香港各方面的成就已不断潜移默化地影响中国大陆,也能为中国的体制改革产生推波助澜的作用。

蔡咏梅:支联会跨越九七风雨十年

 

● 编者按:香港回归十年,最值得记载的事件,是支持中国民主的「支联会」在风雨中坚持至今,年年六四,维园大型烛光晚会成为国际新闻的亮点,对中国民主未来有深远影响。本文访问支联会领导人司徒华,畅谈十年历程和经验。

● 支联会主席司徒华择善固执,是支联会的灵魂人物。

今年香港主权回归十年,中共和特区政府大肆庆祝,刻意营造喜气洋洋的太平盛世气氛,但六四之夜,维多利亚港海旁的维园却一片悲情,五万五千枝烛光举向夜空,人们在悲壮的歌声中哀悼一九八九年「六四」血洒北京街头的学生和市民。遥想十年前九七前回归最后一个六四之夜,同样是五万五千人燃点起烛光,许多人感伤不已,不知明年今宵维园的烛光是否还能亮起?组织维园烛光夜祭的香港支联会是否还能存在下去?

但支联会坚持下来了。年年六四,年年烛光,万人夜祭,风雨不改,此景此情在香港已十八个年头,而跨越九七也已十载春秋。这在人类史中也是一项奇蹟。

十年中最大威胁是二十三条

今年六四之夜过后我访问人称华叔的支联会主席司徒华,问华叔:当年是否能想到回归十年后支联会仍然能组织五万人的维园烛光之夜?「我从未没有想过我们不干了。」华叔说.九七过后的第一个六四来临前,新任特区行政长官董建华号召港人放下六四包袱,还亲自找他谈话,规劝说他不要再搞六四纪念活动,但华叔一口回绝.一九九九年六四之前,董建华再劝华叔,又被拒绝.以后董建华再找华叔谈话,华叔乾脆不去。

华叔说,回归之前,支联会已作了最坏打算,将支联会敏感资料已转移海外(香港有报导称这些资料转移到港人移民最多的加拿大)。而且在回归前的九七年六四维园烛光会上宣称,维园集会是一国两制能否执行的重要标志,如果特区政府不让举行,支联会将发起公民抗争行动,特区政府将为此付出很大代价.

但十年下来,支联会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威胁,仅零四年「六四」十五周年时,支联会接到匿名恐吓信,说要从高楼扔东西攻击支联会的游行队伍。华叔即拿信找到当时的警务处长李明逵报案。李相当重视,表示会加强警力,予以防范,但结果无暴力事件发生。该年六四维园之夜,参与人数达八万人之多。

实际上,支联会真正面临的威胁,是基本法第二十三条立法。这条有关颠覆国家罪的法律条文一旦立法通过,支联会这样的政治社团可能堕入法网.在回归前夕亲中人物,特区筹委会副秘书长邵善波即语带威胁地警告:九七后悼念六四活动可能触及基本法二十三条有关叛乱和颠覆国家罪。所以华叔告诉我,九七后这十年他最感兴奋的是二○○三年七月一日五十万人大游行,让二十三条立法被搁置,亟力推销二十三条的保安局长叶刘淑仪和不得人心的特首董建华被迫下台。

华叔还指出,对中共来说,香港九七前最大敌人是支联会,但现在首当其冲的是法轮功。

刘千石出走令人意外与遗憾

支持中国民主运动联合会(支联会)诞生於一九八九年五月二十一日这一天。香港首次一百万人上街,声援北京学生,当日全港两百多社团宣佈成立香港市民声援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稍后提出「释放民运人士、平反八九民运、追究屠城责任、结束一党专政、建设民主中国」五大工作纲领.主席司徒华.其成员还包括中共背景的教师组织教联会,其代表程介南为支联会创会常委。

据支联会现任常委,民主派议员张文光回忆,在成立之前一日,香港八号颱风,港人冒着狂风暴雨在维园集会,第一个上讲台的即是程介南,也是他第一个喊出「打倒李鹏」的口号。但六四过后六四屠城派坐稳江山程介南即辞掉常委,他所代表的教联会退出支联会。而当年一同高呼「打倒李鹏」的亲中左派们也全部转向支持邓李杨。

除此以外,十八年来支联会基本架构未有大变动,仍拥有两百余团体会员,主要常委司徒华、李卓人、何俊仁、梁国雄、张文光、梁耀忠、刘山青等仍站在台前,也有活跃人物因民主派工作安排内部协调,未再任支联会常委,如前民主党主席杨森。而唯一令人意外且遗憾的是常委刘千石的出走。刘千石是很有群众魅力的工运活动家,最初十余年香港无论民主派游行还是维园六四悼念都由他主持领队,其高吭激昂呼声早已为港人所熟悉。但自一九九九年获中方格外开恩允许他北上探母后,或许忠孝不能两全,刘千石与民主派遂渐行渐远,并於二○○四年辞去支联会常委之职务。

华叔在访问中说,该年四月两人在立法会时,刘千石突然告诉他不打算做支联会常委了。华叔回答说,不做没关系,他只要在年底支联会换届改选不参选就行了,谁知刘千石迫不及待即时向记者宣佈了他的决定。今时谈及,华叔似乎仍不能释怀。刘千石究竟为何有此巨变?是否政治理念已转向?华叔不予置评.

另一位比较低调出走的支联会常委着名电影界人士岑建勳,曾参加过拯救六四民运人士的黄雀行动,因北上大陆电影圈发展而退出支联会。

● 六四事件十八周年维园烛光夜祭六四死难者,支联会常委台上振臂高呼平反六四。

支联会众常委有理想能实干

相较海外中国民运内斗不息,时曝丑闻的不争气,香港支联会始终屹立不倒,运作十八年如一日,是香港奇蹟,也是香港人的骄傲。华叔说,这主要是因为香港人的素质较好,是市民的热情鼓励支联会才能支持下去。

海外有一个普遍的说法是:中国大陆人会说不会做,而香港人是会做不会说.拙於言辞的港人遵法守纪,做事踏实认真,择善固执,任劳任怨。支联会的成功就是靠这种精神。即以支联会灵魂人物司徒华为例,华叔七十年代初投身教师工会活动至今已三十多年,他当年亲手创办任会长十多年的教育专业人员协会现是香港最大教师工会组织及支联会骨干,教协会员八万人,并拥有足以自力更生的资产和生意:两个会所(支联会十八年来一直借用教协会所作办事处),两个小型超级市场,四个医务中心,僱佣员工一百六十人。访问中华叔回忆了他草创教协时,如何胼手胝足打杂做事,贴邮票寄信,搬搬抬抬的日子。他说,不亲力亲为任何事都做不好。

现一直坚持留在支联会的其他常委,皆是如华叔那样择善固执又脚踏实地的社会活动家,如香港大学毕业却放弃港大传统的精英富贵道路,从事服务劳工下层社会的工人运动,一九八九年学运期间送捐款到北京被中共扣押三日的支联会副主席李卓人;任支联会秘书长热心公益,最近成立中国人权律师关注组,支持中国大陆维权运动的人权律师何俊仁;苦学成材,出任过无数公职和公益事务的浸信会牧师朱耀明;当了立法会议员仍保持街头热血战士本色的梁国雄;因北上探望声援广东民运而坐监十年始终无怨无悔的刘山青;深受选民信任服务基层的社区领袖梁耀忠;七十年代的学生领袖,香港社会工作者总工会创办人,大学教师麦海华;六四时尚是青年学子因支持八九民运而走上从政不归路的陶君行、蔡耀昌等等。都是既有理想,又是能做事的实干家。

除了一般人所熟悉的大型活动,如维园烛光集会及民主游行外,支联会还做了大量其他工作,活动从年头排到尾,粗略计有年初春节年宵摊位推介民运纪念品及书籍,举办各类民主教育讲座,声援国内被捕人士和天安门母亲,清明节献花、组织向国内在狱民运人士中秋节寄月饼圣诞寄贺卡,发起签名运动,向到港中共领导人抗议示威,年底新年除夕民主祝愿集会等等,数不胜数。此外还有日常的出版《港支联通讯》,搜集整理民运资料,与海外华人民运团体联络等工作。

对「黄雀行动」迄今保持沉默

在支联会干的了不起的大事中只有一宗支联会的人是绝口不提,这即是一九八九年六四屠杀后支联会花了大量财力人手援救共五百多民运人士经香港逃亡海外的所谓「黄雀行动」。最近一些参与者出来大曝内幕,但真正的幕后功臣却选择了沉默不语.华叔说,到适当的时候支联会会公佈真相。

支联会的坚持给生活在专制高压下的中国人和六四死难者的家属极大的鼓励和安慰。有位大陆人来到维园烛光集会时,感慨万分,大叹「香港人真了不起」,说「做人要做香港人」。近年很多大陆人慕名而来参加维园烛光会,支联会的捐款箱也多了人民币。

对待大陆海外民运的朋友们,支联会付出甚多,但从不居功自傲,也从不公开批评指摘他们。华叔说,支联会一成立就有三个原则:一,不公开批评其他民运团体(后来见到报上有人批评他们,剪了报寄给他们);二,不介入其他民运团体之间和内部的矛盾;三,把民运人士个人的行为与八九民运分开来看。经过十八年的考验,支联会的这一政策证实很有智慧。

支联会的无名英雄们

对支联会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大陆人可能不能想像,能量如此巨大,影响如此深远,而坚持又如此长久的支联会只有两名受薪员工,其余全部工作主要是靠支联会常委和成员的业余时间及一群核心义工的无私奉献,仅在最繁忙,如大型集会和春节年宵摊位筹款时聘请一些兼职临时工而已。现支联会有二百六十名登记义工,核心义工二十多人,与支联会保持通讯联络的支联会之友一千七百多人。

支联会的义工多是香港普通市民,他们在支持中国民运,为支联会无私奉献的工作中找到人生价值,有十多位义工甚至真正作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位被支联会朋友昵称为「加菲」的女义工梁凤群原是追逐流行文化的女子,但六四改变了她的人生观,成为支联会核心义工。二○○六年她患胃癌病逝前还在病榻上托前来探望的亲友代她在六四弔唁册和联署广告上签名。

另一位同年病逝的义工锦叔邝锦波是位货车司机,自身拥有一部小货车,因而包了支联会大大小小的运输工作,每次支联会游行,都是由他驾驶的装有扩音器的货车领头开道。

还有一位义工刘常佳,是位平凡的老年家庭妇女,十年如一日地为支联会作街头募捐、徵集签名,帮忙发信等琐事。二○○○年她患胃癌去世前最后两个愿望,一是用支联会T恤与襟章为她陪葬,二是六四平反之日要帮她在天安门广场为六四烈士献花。

这些支联会的无名英雄跨过了九七,但是遗憾的是未等到六四平反这一天。

谈到支联会,不能不提支联会的全职员工,人称冯姐的冯爱玲。认识她的人无不对她默默工作任劳任怨有深刻印象。八九年六四血案发生时,她尚是云英未嫁的少女,曾立誓六四不平反不结婚,是华叔劝她,民主路漫长,不要心急,她才与支联会相识的爱侣常委梁国华结成连理,携手一道为支联会,为中国民主化打拼。

● 跨越九七后,支联会成立青年组,以使民运薪火相传。

支联会财务健全帐目清楚

支联会在一九八九年北京学运高潮时诞生,港人三次百万人上街声援,支联会募得的捐款高达一千八百余万港元,其后又陆续有募款,十八年来,经手款项高达四千万,但支联会帐目笔笔清楚,均经会计师核数,从未闹过财务丑闻。而且近年积极开源节流,以图长远打算。

支联会筹款主要靠每年春节年宵摊位和维园烛光集会,近年支联会收支出现盈余,除港人的支持踊跃捐款外,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的华叔在年宵摊位写挥春募款也为支联会进帐不少。去年年宵华叔挥毫共筹到十五万元。今年六四维园烛光会市民共捐款八十七万元。

一个组织能否长期运作,其中一关键是财务健全,港人社团在这方面甚少出问题,这大概因为香港一百五十多年的优良法制传统,养成港人奉公守法一丝不苟的习惯.支联会在这方面的佳绩可谓香港社会的缩影。

成立支联会青年组薪火相传

华叔去年九月访北美时在华府的美国国会图书馆发表演讲时指出,因为面临的敌人是最强大的专制独裁政权和最凶残的压迫者,推进中国民主的有志之士要准备走一条崎岖、曲折、艰苦、漫长的道路。

鑑於此,九七回归后,支联会提出了民运「薪火相传」的口号,於二○○一年宣佈成立支联会青年组,召募年轻生力军。这些支联会的新血大多在六四后才出生长大成人,但在父兄影响下一样养成深厚的六四情意结.他们有热情有创意,举办了许多适合同龄人趣味的活动,如电影会、舞台剧、青年民主夏令营等,团结了一大批有志於建设民主中国的香港年轻人,他们的夏令营甚至吸引了大陆的青年报名参加。支联会有幸后继有人。

支联会成功跨越了一九九七,走过了十个年头.中国的希望,香港的希望不在正大锣大鼓喜庆回归的这些权贵政要上,而在这些矢志不移推动民主、辛苦耕耘的普通香港人身上。支联会的存在和坚持也给中国一切有志於民主事业的活动人士提供了一个可以学习社团运作的最好典范。

首发开放杂志

曹长青:保守主义在全球的胜利

 

● 编者按:美欧关系曾是世界的主导力量,但冷战后尤其伊拉克战争造成欧洲分裂,新的美欧关系如何?主要欧洲国家的政治走向如何?本文以最新资料,概括欧洲的大趋势,指出不仅原东欧国家,连德国瑞典这些「旧欧洲」大国都纷纷向右转,倾向美国。

● 新当选的法国总统萨尔科奇(左)一上任即访问德国,会晤德国总理梅克尔(右)。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大西洋两岸关系一直对全球秩序起着支柱性的作用,美欧联手,自由世界充满力量。但冷战结束,美欧裂痕就逐渐显现,伊拉克战争打响后,欧洲就公开分裂了。当时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曾提出「旧欧洲」的概念,主要指反伊战的法、德,还有比利时、瑞典等左翼政府及俄国。而「新欧洲」则指结束了共产专制的十多个原东欧国家。

「新欧洲」和美国的关系呈现四个特点:一是普遍亲美,疏远俄国,与德法等国也不亲密;二是在伊战问题上,一面倒支持美国。当时的捷克总统哈维尔联合十个原东欧国家,发表声明支持伊战;三是争相要加入北约.波兰、捷克、匈牙利、立陶宛三国、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斯洛文尼亚、斯洛伐克等十国先后加入,使北约增至二十六国的历史最大规模。克罗西亚、马其顿、阿尔巴尼亚等三国明年可望加入;四是多欢迎(甚至争取)美国驻军,因为既增加安全,又扩大收入(美国要为基地所在国付费用)。

不是地球过热,而是左派狂热

在「新欧洲」中,波兰和捷克最具代表性。波兰是第一个结束了共产专制的东欧国家,现在执政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总统和总理),是典型的右派政府:推行市场经济(波兰的经济增长率现约百分之八,和中国差不多),反对共产主义(清算共产制度的余孽),而且特别提出要重建「道德秩序」( moral order )。两兄弟领导的「法治正义党」在上次选举中大胜。这种保守派政府,和美国的右翼共和党政府可谓「情投意合」,因此布殊总统六月初到德国参加八大国首脑会议时,特地到波兰访问,波美关系相当亲密。

捷克的特殊性在於,首任民选总统哈维尔曾是共产国家的持不同政见者,当然更是坚定反共,并非常亲美。但哈维尔不懂经济,基本是西方左派的均贫富想法。而捷克的现任总统克劳斯( Vaclav Klaus )则是哈维尔的政治对手,两人不仅在经济理念上相左(克劳斯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热烈推崇者,写过二十多本书),而且在其他重大议题上,克劳斯都和西方右派更接近。例如克劳斯最近在英国《金融时报》发表文章,批评那些高喊地球过暖的环境主义者,指出「现在的危机不是气候,而是人的自由正遭到(极端伊斯兰)威胁」;想要改造全球气候的环境主义,是新的乌托邦。二十世纪这一百年,全球气温只上升了零点六度。事实上,左派反对地球过暖是幌子,反对资本主义、限制经济发展才是目的。现在不是全球气温过热,而是左派的意识形态过於狂热。

克劳斯出任总统后,大力推行市场经济。该国决定明年实行百分之十五的单一税率,并把企业税从二十四降至十九。减税是西方右派的主要理念,而左派多主张增税,高福利。英美等七大工业国,基本都是按人的收入多少而设不同等级的税率;改成单一税率,一直是右派的梦想,但由於左派强烈反对,都无法实现.但这种改革,却率先在东欧等国实现,现在全球实行单一税率的十四个国家,除爱尔兰(全球最低,百分之十二点五)、俄国(全球第二,百分之十三)、蒙古、吉尔吉斯以及香港之外,其他九个都是被称为「新欧洲」的前东欧国家。

阿尔巴尼亚是全球最亲美的国家

在「新欧洲」中,阿尔巴尼亚则成为「最亲美」的国家。六月初布殊总统去阿国访问,受到举国欢呼的热烈欢迎。《纽约时报》报导说,成千上万的阿尔巴尼亚人涌到街头欢迎布殊夫妇,首都地拉那的旅店被预订一空。阿国总统说:「布殊总统是我们有史以来接待的最伟大和傑出的客人。」阿国国会,还通过法律,把对面大街命名为「布殊大道」,并发行自由女神像、布殊画像等三种纪念邮票。身穿印有美国国徽雄鹰T恤衫的地拉那市长说,「阿尔巴尼亚肯定是整个欧洲,甚至可能是全球最亲美的国家。」「在全世界其他地方,即使美国密西根,你也看不到像我们这样欢迎和尊敬美国总统.」

布殊访问阿国那天,是南斯拉夫军队在美军干预下撤出科索沃八周年纪念日。当年很多阿尔巴尼亚人给孩子起名「比尔」,以感谢当时的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纽约时报》说,这次乔治。布殊总统访问后,会有很多阿国父母给孩子起名「乔治」。该报记者说,「在阿国寻找了两天,没有找到一个批评美国的人,最后只听到一个名字,人还不在国内。」

阿国外交部长巴沙的办公室,不是像前法国外长德维尔潘那样挂着拿破仑,而是一九二六年阿国首任驻美国大使的画像。巴沙对《纽约时报》记者说:「阿国人民对布殊总统来访的兴奋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布殊总统在阿国比在美国还安全

阿尔巴尼亚结束了亲毛的霍查集团的共产统治后就一直非常亲美。伊拉克战争时,阿国坚定支持美国,是全球第一批向伊拉克派出军队的国家(也是欧洲第一个向阿富汗派军)。阿国总统自豪地说,只要美军在,阿军就一直奉陪,没有期限。在到处飘扬着美国星条旗的街道上,高悬的巨幅标语是:「以作为美国的盟友而自豪」。阿国国会还在布殊到访前夕一致通过议案,允许美军在阿国任何形式的行动,包括只为保护布殊总统而派遣军队。一家阿国报纸的通栏大标题甚至是「请佔领我们!」( Please Occupy Us! )

地拉那市中心的最大建筑物,是当年为纪念霍查而建造的金字塔型「文化中心」。这次该「中心」挂起了布殊总统的画像。阿尔巴尼亚人口七成是穆斯林,其他是基督徒。但阿国的穆斯林领袖吉尼斯提说,「布殊总统在阿国比在美国还安全。」

阿尔巴尼亚是毛时代中国在欧洲的最亲密盟友,被称为「欧洲的社会主义明灯」。现在却成为全世界最亲美的国家,百分之九十的阿国人赞成加入北约.它最能说明,结束了共产制度之后的「新欧洲」,由於对邪恶的清楚认知,才对美国所代表的自由价值强烈认同;由於遭受过共产主义的残酷蹂躏,才倍感自由世界领袖美国的亲切。

「旧欧洲」主角都被选下台

和朝气蓬勃的「新欧洲」相比,「旧欧洲」则呈现分崩离析状态.首先是主角之一的德国发生变化,主张取消欧盟对中共武器禁运、想建立「法德俄轴心」对抗美国的左派总理施罗德大选失败下台。在东德出生,对共产邪恶有亲身体验的右派政党领袖梅克尔女士出任了德国总理。她上任后就申明:德国和美国共用的价值观超过和俄国的;她也反对取消对北京的武器禁运.她到美国访问,带来的「礼物」是放弃施罗德的反伊战、杯葛美国的政策,以强化美德关系代之。布殊总统回送的礼物是张戎写的英文传记《毛:鲜为人知的故事》。也许该书使梅克尔更瞭解红色中国的真实,所以在访问北京时,她会晤了中国维权人士和宗教领袖,强调「我们要有勇气批评中国」。

被视为「旧欧洲主角」法国的变化也令人瞩目。五月初的法国大选,右派领袖萨尔科奇击败左派女候选人,出任法国总统.萨尔科奇的政策理念和布殊总统相当接近,主张减税,市场经济,打击犯罪,严格移民政策;所以他上任就宣佈,要致力改善法美关系.新任法国外长则是支持伊拉克战争的,而不再是写过《拿破仑百日复闢》传、衷情法兰西帝国、曾声嘶力竭反对伊战的左派诗人德维尔潘。六月中旬法国国会改选,右派政党也赢得多数席位,这是二十九年来法国首次总统府和国会都是右派掌权。

瑞典百分之四十是「穷人」

比法国变化更令西方保守派振奋的是,在过去九十四年中执政了六十五年的瑞典左派政府,在去年九月的大选中败给了右翼联盟。瑞典由於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走「第三条道路」:既非美国(资本主义),也不是苏联中国(共产主义)的福利社会主义.这个「瑞典模式」广被欧美左派推崇;其主要政策是高税收、高福利、政府「从摇篮管到墓地」。结果今天瑞典年轻人的失业率达百分之二十五点九,在欧盟二十七国中第五高。《华尔街日报》说,如把所有要求工作的人都算在内,瑞典的失业率近百分之四十。

政府包管一切,自然开销巨大,一九九五年瑞典政府预算达到顶峰,佔国民生产总值( GDP)的百分之六十六,至今还居全球之首!政府并不产生钱,羊毛出在羊身上,瑞典的税收是欧洲最重的之一,各种税加起来达百分之八十五,即绝大部份收入,都被政府强行收去,用於福利发放的财产二次分配,结果企业和个人都难以扩大再投资,就业机会自然匮乏。九百多万人口的瑞典,有四百万人不是「休病假」(只要说身体不适,医生就开假条,付薪假期居欧洲之冠),就是领取各种福利。美国现有百分之十二的「低收入」家庭,标准是年收入二万五千美元。按这个标准,百分之四十的瑞典人是「穷人」。

今年才四十二岁的瑞典新首相林费尔德上任后,就誓言推行减税等市场经济政策。五月中旬,林费尔德来华盛顿访问,加强和美国的关系.《华尔街日报》评论说,这是瑞典摆脱过去几十年来左派政府疏远美国政策的新开端。

整个欧洲「向右转」

与此同时,「旧欧洲」在美洲的主要盟友,七大工业国中的加拿大左翼政府也被右派取代。保守党籍新总理哈柏无论在减税、导弹防禦,还是伊战等问题上,都倾向美国。哈柏执政后,强化美加关系,大幅增加军费;而原来左派政府的国防预算只佔GDP的百分之一点一,是北约中除小国卢森堡之外最低的(北约成员平均佔一点九,美国佔三点八)。

「旧欧洲」走向低潮,主要由於近年欧洲「向右转」,左派政府纷纷败选.八年前,十五个成员的欧盟,只有西班牙、爱尔兰两个右派政府,其他都是倾向福利社会主义的左派执政。但近年来,荷兰、葡萄牙、丹麦、爱尔兰、卢森堡、希腊、法国、德国、瑞典、比利时等十国,都变成右派执政。而新加入欧盟的十个前东欧国家,几乎都是亲美、反共的右派执政。

近年左派重新掌权的欧洲国家只有义大利和西班牙两国(芬兰、奥地利各组左右共治政府)。但义大利的选票太接近,以至总理一度无法产生;由於胜票太少,左派执政后也没敢太激进,再则义大利的影响力远不如德法。西班牙左派政府上台后,不仅立即从伊拉克撤军,还率先在全世界通过议案,不许再有「丈夫、妻子」称呼(说对同性恋者造成不安),夫妻间要称为「伴侣」。但西班牙在世界的影响力更是微乎其微。

市场经济和自由理念深入人心

英国虽是中间偏左的工党执政,但英美关系向来亲密,工党政府并支持伊战。布莱尔六月底卸任首相,交棒给财政大臣布朗。近年工党走所谓第三条道路,在经济理念上向撒切尔主义靠拢,也赞成减税、市场化等,因此不管谁出任英国首相,都不大可能疏远美国。英美联盟,将持续左右全球政治。

美国不仅在欧洲赢得更多知音,其亚太区域两大盟友日本和澳大利亚,更是右派连续执政。日本新首相安倍去年上台后,不仅像前任小泉那样亲美,且力主修宪,提升日本自卫队的地位,加强美日军事联盟。澳大利亚右派霍华德总理,已连续执政十一年,今年底还要寻求第五次连任。澳经济十五年连续增长,失业率四点五,是三十年来最低(一九九五年左派执政时高达百分之十一)。澳民调显示,六成四民众满意霍华德的表现.

美国 旧欧洲的无声战争,已基本有了结局,那就是哈耶克的市场经济政策,以及向世界传播自由的理念,越来越赢得人心。它是美国,更是保守主义在全球的胜利。

二○○七年六月二十二日 於纽约

林 达:救救孩子之前,先要拯救成年人

 

北京图书大厦音像部日前发现假爆炸物和恐吓信,嫌疑人是某民办大学20岁学生小新,他的目的是为了消除中国动漫市场存在的文化歧视。不久前,该学生因涉嫌投放虚假危险物质罪在海淀区法院受审。据该学生母亲讲,他喜欢日本动画。他曾经在报上看到17时至20时间禁播外国动画片的规定,当时就气愤地将报纸摔到地上。这也是诱发他投放恐吓信的主要原因(《北京晚报》7月3日)。

这一事件分为两层。一是针对这个大学生的行为,一些民调以他的行为“对不对”在提问。二是讨论诱发他行为的事件,这个事件和后面的事情可以说并没有太大关系。

据报道,“经司法鉴定,嫌疑人临床符合分裂型障碍,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在中国刑法中,对于精神疾病患者,只有在他发作间隙“无任何后遗症状;或者患者病情完全缓解,病程完全平息”,“患者对自己的行为有辨认和控制能力”,才应评定为“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其他精神病患者的判定,一是无刑事责任能力,二是这名大学生的情况,即“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就案件本身来说,社会首先需要再次对精神心理疾病关注警醒。在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学院枪杀事件之后,美国国会反应是一个最实质性的立法,就是今后售枪除了对顾客要有犯罪前科的核查,还增加一项对精神异常、精神疾病的核查。因为作案的学生其实是一个自闭症患者。也就是说,不论教育方式、外部环境等如何改变,这名患者仍然可能突发失控行凶。精神疾病往往受精神症状支配,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可能出现伤害、凶杀、强奸、放火等严重危害社会行为。就这个大学生来说,他的思维方式是独特的,难以自己掌控。

我们国家心理的研究和教学,曾经强行中断几十年,精神问题大多归于“思想问题”,精神病患者长期无法免于刑事责任。就在17年前,我还看到一个精神病患者被起诉纵火而判处死刑。虽然近年来情况有很大改变,可观念意识仍然远远落后于国际水平,而社会本身又有许多议题无法直接表达,也倾向于借助一些耸动事件来发挥自己平时想发挥的议论。这就遮掩了很大一块社会危机的隐患,对大量症状并不明显、还能够在社会中大致正常生活的精神病患,因为周围人经常无法分辨异常和失控是不是病患表现,也就无法得到足够的关心和帮助。所以,千万不要在法律上把他划出“完全刑事责任”范畴之外,媒体还以“对不对”去误导一个道德评判。这是一个需要治疗和帮助的病人,没有“对不对”的问题。我一再强调这个议题,是因为它实在被忽略偏差太久,伤害太大。

中国动漫市场文化歧视,因这名病患大学生的失控行为被牵到前台,也是应该认真去想的。据报道,《广电总局关于进一步规范电视动画片播出管理的通知》规定,自2006年9月1日起,全国各级电视台所有频道在每天17时至20时间,均不得播出境外动画片和介绍境外动画片的资讯节目或展示境外动画片的栏目。实行已经将近一年,来由是“中国动漫影视的收支目前极大不平衡,中国原创动漫影视每集制作费远远高于电视剧,发行收入则远远低于电视剧,中国原创动漫要生存”,要“靠国家政策扶持”,发展衍生品,建立中国原创动漫品牌。在广电总局规定刚刚出来的时候,据说网上大部分反应表示支持政府出台规定扶持国产动画。

换作常识表述,道理很简单。假如自家菜做得不好吃,外来菜色香味俱全,家长向全家宣布,以后强行规定,只准吃家里难吃的,不准吃外人做的好菜。这算不算一种“扶持”?

韩国有过先例,一方面充分开放,一方面以超乎异常的优惠奖励艺术家,使得韩国动漫突飞猛进。这种做法是让厨师和观赏者都有机会提高口味,然后再重金鼓励好厨师。卡通杂志《漫动作》曾经统计,中国小朋友最喜爱的20个动漫形象,19个来自日本。我们成年人是不是都在失去了自己天真的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常识判断能力和艺术欣赏直觉。真正争气的做法,是我们如当年日本人学中国一样,敢于学习,有自信,自己的菜做得名满天下,打出去。

我们常常就事论事,不知道一件事情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制度和文化背景在支撑。动漫、艺术都是最需要创造力的,也需要交流的刺激。如若一个制度和文化能够提供这样的背景,它自然而然会蓬蓬勃勃发展起来,假如大背景在抑制扼杀创造力,再怎么唱爱国高调也没有用,效果会适得其反。这样的教训已经不少了。

更何况,一个孩子迷恋动画片,可能也就几年时间,我们凭什么剥夺他们看自己喜爱的动画片的权利?又有谁能肯定,今天的孩子中间就没有未来的动漫高手,灵感和兴趣就在这一刻萌发。一个《规定》可能就扼杀了一批未来的天才。

救救孩子之前,我们大概先要拯救成年人。

朱大可:中国文坛已成为庞大垃圾厂

 

门开之后,朱大可出现在记者面前:圆脸,淡眉,目光炯然,中等身材,微胖,表情自然而丰富,没有想象中的肃然或张扬。“好多人都以为我是凶神恶煞,有的还把我想象成又高又瘦的电线杆。”他笑着说,普通话里夹杂着些吴侬软语。

朱大可,著名文化学者,被视为中国文化批评界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以独特的话语方式见长。现为同济大学文化研究所教授。这次他来北京,是作为嘉宾参加中央三套的一档节目。“昨晚在这个房间和一个朋友喝酒,一直喝到凌晨五点多,睡了三个多小时我就起来啦。”他拉开窗帘,烧水沏茶。

坐定后,我们开始对话,准确地说,是闲聊漫谈。话题涉及某些人或事时,他会忍不住哈哈大笑,此间眼珠必定灵活地转动,说到兴奋处,则是眉飞色舞左右顾盼,在强调某个观点时,双手在空中比划,时不时作出类似拧螺丝钉的动作,让人联想到他的钳工生涯。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这个被誉为“文化恐龙”的中年上海男人,时而激情恣肆,时而冷峻沉稳,唯独没有记者想象中的傲慢与偏见。

在澳大利亚感觉到压抑

1994年,因为一场“不愿详谈的家庭变故”,处于声名鼎盛时期的朱大可辞掉在上海师范大学的教职,去国离乡,远赴澳大利亚。7年后他回国定居,就教于大学,又宣布与文学“离婚”。

“很难有谁能改变我的生活方式。如果我接触的人很多,时间一长就会感到不安,我就喜欢一个人,自在、独立。我对婚姻状态不是太习惯。”谈起那次“变故”,朱大可轻描淡写。

刚到澳大利亚时,他在一家报纸做主编,不久又离开,然后有一段失业经历。期间,“在建筑工地扛过石膏板,做过清洁工。”此后开过广告公司,还在一家上市公司网站做过媒体总监,但时间都很短。“我想那都是非常美妙的经验。”他说,最长的一次是在另一家报社做了四年总编,后来又在悉尼理工大学读博,一直到回国为止。“反正就是什么活都干过了,还包括自己创办网站。”

网站最初名叫澳大利亚新闻网,后来改成“文化先锋”,在中国知识界颇有影响。但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网站关闭的时间比开放的时间更长,朱大可自嘲似地笑笑:“不过没关系,这显得更有趣了。”现在每天上午,他至少有一个半小时在网上浏览各种新闻,从中触摸中国社会变动的脉搏。

在澳大利亚定居期间,1999年,朱大可的文学批评集《聒噪的时代》出版,国内文学界惊呼朱大可“复出”了。藏象诗歌论坛版主阳正午说:“他那些貌似瑰丽的批评语体后面,蕴藏着摧枯拉朽的‘原创性’力量。在众声喧哗、扑朔迷离的文化语境中,他对当下文化现象敏锐的洞察和大义灭亲式的批判,更显出了他的难能可贵。”

2001年,朱大可回国定居,宣布与文学“离婚”。原因听起来有些令人心酸:“文学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了我的期望。”近年,他又陆续出版了《话语的闪电》、《流氓的盛宴》等著作。

事实上,当他把目光投向遥远的时代,在那些古代器物中寻找、破译和阐释中国文化密码的同时,也没有忽视当下甚嚣尘上的文化现象。他写了不少犀利的文化时评,其中包括对余秋雨散文和张艺谋电影的批评。

回忆国外的那段时光,他觉得“没多大意思。”“那个国家对孩子和老人挺好,但是我的母语是汉语,在那里属于少数民族。连越南人和黎巴嫩人都可以歧视中国人。留学的唯一好处,是得到了文化比较的机会。”说起这些并不遥远的往事,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童年经验奠定文学道路

朱大可觉得自己童年结束是在17岁那一年,父亲的死让他“突然成熟了”。1974年7月,朱大可中学毕业,进入上海第三机床厂技校读书。其父是在1975年11月一个寒冷的黄昏病逝的。当时正值“文革”后期,“亲友彼此都不敢来往,人际关系非常冷漠。”说到这里,他两眼向上凝视,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父亲是民主党派人士,在‘文革’中备受折磨。他去世时,病床前就我跟我母亲两个人,四周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他们都逃得很远。”

在朱大可的记忆里,“父亲是和蔼的,可亲的,宽容的。”小学时,朱大可和母亲住在一起,并且在母亲执教的学校读书。

“我母亲最先是音乐老师,后来改做语文老师了,她很严厉,而且不苟言笑,从来没有宠过我,对我就像对其他学生一样。我对音乐和语文的喜欢,主要是受她的影响。父亲是历史老师,所以我对历史也很喜欢。”父亲在很远的浦东教历史课,一个礼拜才回来一次。“他从来不打骂呵斥我,因为我超出了他的期待。”

朱大可的确表现卓越,小学还没有毕业,“已经通读四大名著”。到他十二三岁的时候,父母执教的两所学校的图书馆他全都看遍了。进入中学后,西方古典文学他也过滤了一遍。

“这些‘文革’残留的书,被保留得很好,而且传播非常广泛。很多书破旧发黄,封面、书底都没有了,你只能猜它的书名和作者,但我们通常都能破解这种迷案。”朱大可和母亲轮流看书,很多时候通宵不眠。罗曼。罗兰和托尔斯泰的小说,雪莱、拜伦和但丁的长诗,“是我的隐形的精神摇篮。”他神色惘然地回忆说。

1976年7月,朱大可技校毕业,被分配至上海照相机四厂担任钳工。“我是做照相馆用的相机,海鸥牌,”他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那种大的。”对于一个饱读诗书、喜欢音乐、想做钢琴家、指挥、后来又想当作曲家的少年来说,钳工无疑是枯燥乏味的。他烦做工人,“开始琢磨如何改变这种状况。”

1977年,高考恢复。这一年,朱大可21岁,这个年轻人摸不准考大学究竟意味着什么,所以“没敢考”。次年,他终于明白,只要上了大学,就有可能逃离工厂,改变工人身份。1979年9月,他考入华东师范大学,“我是新三届里面的最后一届。”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他的第一志愿是历史系,第二志愿才是中文系。在他看来,文学是自然天成的,完全不需要课堂教诲。“我曾经想考音乐学院,结果这个梦像泡沫一样破灭了。由于父亲的影响,我想做历史学家。”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被弄到了中文系”。说起当初为何选择华师时,朱大可告诉财经时报记者,“当时我母亲每月的退休金是70块钱,我们家的房租是25块,还剩下45块,两个人用是很拮据的。那时华师每个月有18块5的补贴,基本上能够解决我的伙食问题。”

刚进大学时,他兴奋,如鱼得水,“戴着校徽到处走动”。而且挑肥拣瘦,非常清晰地辨认哪门课重要,哪门课不重要,他觉得教科书上的资讯几乎都是垃圾。为了保持个人自由和知识获得的正确性,他一直在走读,拒绝住校,“不重要的课完全逃掉”。逃到公共图书馆,“从早看到晚上。”

现在,朱大可自己成了一名大学老师。当记者询问如果有学生逃课他会如何处理时,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从不点名,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因为我就是这样过来的。”说完后他笑了笑,补充道:“事实上,我的教室都坐满了人。我不需要靠点名来维持出勤率。”

老师希望我“戒骄戒躁”

1983年7月,朱大可从华东师大毕业,被分配至上海财经大学汉语教研室工作,讲授“大学语文”课程。由于与所学专业和研究领域不符,加上失去了大学时代的人文环境,他的心境转向压抑,“失去了方向,心灰意懒,无所事事。”此间,除了一篇《电影系统论》,他几乎中止了所有的写作,蛰伏了近两年之久。

转机出现在两年后。1985年,朱大可受邀参加在厦大举办的全国文艺批评新方法研讨会,“这改变了我的未来。”这次盛会几乎云集了中国当时最优秀和最走红的人才。而朱大可则是“无名鼠辈”。回去后不久,他的第一篇诗歌评论《焦灼的一代和城市梦》问世,并于1986年发表在著名的前卫杂志《当代文艺思潮》上。

“这篇文章完全背离了批评的一般准则,很幼稚,但有杀气,充满奇思怪想,与其说是在阐释他人作品,不如说是在自我卖弄。”对于这篇当年引起文学界普遍关注的文章,朱大可自己并不以为然。

1986年,他发表《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该文发表后,在海内外引起轩然大波。当时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会长钟惦斐撰文指出:“朱大可的文章很有闪光处,除了作为理论的概括和勇气,更重要的是他把电影作为文化现象,表现了对整个社会和文艺的责任感。”

之后,凭借一系列文学研究和批评文章,朱大可在中国文坛声名鹊起,并且奠定了自己的先锋批评家地位。“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啊,狂得要死。”他说,在很高规格的学术会上,也可以藐视与会者,自己随性说一通,然后当场退会,“得罪了很多人,因为根本不顾别人的感受。”

“这和我的成长环境有关。我是独生子,精神上极度渴望自由和独立,打小就自己跟自己玩,孤独惯了。”从小学到中学,他的成绩单上,评语里总有“骄傲自满”这几个字,“老师总希望我‘戒骄戒躁’。”如今,朱大可很少与人争论,他觉得“那个没意义,浪费时间而已。”他说这个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被小心藏起来的傲气。

朱大可今年50岁。“其实我40岁就知天命了。”他端起茶,嘬一口。“我是很有争议的人,有人喜欢,有人讨厌”。他低头又抬头,“其实,争议是最好的状态。没有争议才是不正常的。我为下个世纪写作,因为历史是最好的评判者。”

访谈

文坛:垃圾的工业化生产

《财经时报》:从图书销量上看,近几年80后作家异军突起,你如何看待这些年轻的创作者?你读他们的作品吗?

朱大可:他们的书占有了巨大的市场份额,这是市场资本催化所带来的市场价值。人们可能觉得书卖得好,文学价值就高,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市场繁荣不等于文学繁荣。他们的作品有时我会看一下,文学性大多不足。新生代作家都面临一个严重的瓶颈,那就是如何完成市场价值向文学价值的转型,从市场英雄变成文学英雄。

近年我能够看到的这代人,李傻傻(《红X》作者)是个例外,我想他可能是其中最有前途的小说家。韩寒,我欣赏的不是他的小说,而是文化反叛的犀利立场。他是中国最优秀的博客写家之一。至于郭敬明,王朔已经有过很好的评判,我就不再多嘴了。

《财经时报》:在过去,抄袭是件非常可耻的事情,但今天人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你怎么看待这种文坛以及学院论文造假的现象?

朱大可:这个是整个社会道德机制瘫痪的结果。国人的道德防火墙不仅没有更新,而且被卸载了。当然,腐朽的道德机制是应当被卸载的,尤其是对身体过多的禁锢。但道德自律的全面崩溃,却引发了另外的危机。

《财经时报》:你曾经说中国文学成就最高是先秦,相对于先秦文学,你怎样评价当代文学?

朱大可:当代文学,诗歌的成就最高,弱一些的是小说,散文最差。到今天为止,包括中学作文、甚至高考作文的题目,都受杨朔文体矫揉造作、奇酸无比、粉饰太平的风格的支配。这种散文后来被叫做“歌(功颂)德派”,是当代文学的历史性耻辱。一直到现在为止,各大学的校刊,中文系学生写的散文,还继续沉溺在“杨朔体”里。这是令人失望的事情,我认为散文的问题相当严重。

《财经时报》:你早期的文学评论几乎把“终极价值”视为最高甚至唯一的标准,并有浓重的基督教神学的价值取向。但你对“后朦胧诗”之后的诗歌评论很少。是不屑于评,还是阅读有限?

朱大可:那个时期大约是我去澳大利亚之前,也就是从1988年到1994年这段时间,大概有五六年左右吧,我进入了神学写作时期。写作的母题和核心价值,主要环绕基督教神学,而现在,我转入了新的阶段。中国诗歌总体上是退化的。80年代一度到过一个高点,90年代再次发生退化,整个中国文化都在退化,诗歌自然是小命难保啦!退到现在,好像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所谓的80后写作,根本就没有接过优秀的传统。他们的话语方式,继承的是50年代杨朔、秦牧之类、以及中学作文程式的传统,跟80年代的文学成就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觉得特别可悲的一点。中国文化是断裂式的进化,每一次都回旋到原点,从零重新开始。你说这是悲剧吗?我看是的。

《财经时报》:你怎么看待当下的文学生态和现状?

朱大可:当下的文学生态,就像一个“工业化”的垃圾生产流程,跟用激素、化肥、杀虫剂弄出来的农作物一样。出版物很多,看起来琳琅满目,可以拿来吃,但却大多是问题食品。现在也丧失了基本的检验标准。文学的核心价值究竟在哪里?它人间蒸发了,完全不能支撑作家灵魂的内在超越,作家书写的目标只是基础价值,也就是市场和版税,而不是终极价值,甚至不是中间价值。中国文坛是空心化的,它已经荣升为一个庞大的垃圾厂。

《财经时报》:你在澳洲修过哲学博士,怎么看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的区别?

朱大可: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的差别,而差别是被蓄意夸大的。简单地说吧,西方古典哲学以康德为代表,强调理性的价值,而中国哲学却是主张感性的,老庄都特别感性,孔子也是这样,这是中国哲学和西方哲学的本质区别。但是西方哲学后来在尼采那里发生了巨变,突然折回到了感性,用隐喻表达思想,包括以后的现象学。这是哲学内部的革命。但感性应当被限定在文化的范畴。亚里士多德开始的理性传统,是建构合乎人性的社会制度的支柱。

《财经时报》:诸子百家之后中国就没有哲学,作为一个哲学博士,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朱大可:我同意这个说法,后来出了很多哲学家,但都是阐释者,不是原创者。朱熹、王阳明、以及五四以来的几代文人,像熊十力和牟宗三,都是优秀的阐释者。我本人也是阐释者之一,如此而已。要超越先秦的高度?那是说笑了。

《财经时报》:中国作家有很浓的诺贝尔情结。你觉得诺奖是世界文学最高的荣誉和价值标准吗?中国作家离这个标准还有多远?高行健能代表汉语写作的真实水平吗?

朱大可:边缘国家都有强烈的诺贝尔情结,渴望被主流国家所认可。相对而言,所有奖项都有自己的缺陷,但诺奖还算是一个世界公认的重要奖项。当然它本身也在二流化,这是我的一个基本评估。大师们正在离去,世界文坛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全球文学都面临萎缩的危机,这是因为新的媒体、新的娱乐和阅读方式,已经取代了文学。

高行健是个不错的作家,但他不能代表汉语写作的最高水平,这是一个文化隔膜造成的误解。中国大陆作家里,比他写得好的起码有20人,余华、苏童、北村都比他写得好。

《财经时报》:外国文学的翻译对当代文学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你认为现代汉语的发展与翻译家关系大不大?

朱大可:当然关系很大。汉语的现代化依赖的不是作家,恰恰是那些出色的翻译家,他们的贡献远远超出作家本身。中国作家的作品,只是他们的复制摹本,比如马尔克斯的汉译本,就是一个被无限模仿的范例。翻译家为80年代中国文学的转型,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他们的成就,超过了作家本身。这些年出版了一千多种文学史,却没有一本提到这点,这要么是文学史编撰者的无知,要么就是他们害怕说出真相。我要再一次强调,如果没有这些优秀的翻译文本,中国文学的进化是无法想象的。

《财经时报》:于丹等人通过电视媒体走红的同时,也将大众的视线重新带到了传统文化,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这是否意味着国学的复兴?

朱大可:我看这不过是一种有限的文化复苏,还远远谈不上文艺复兴。前两年,新儒学曾经喧嚣一时,他们把孔子和儒家文化作为唯一的核心价值,排斥其他一切学派,这其实就是文化专制主义的立场,跟文艺复兴倡导的人性解放,相距十万八千里。国学热还好点,它至少还承认有道家、墨家和佛教等多种文化形态的存在。对待孔子,应当以平常心来解读,把他当作一位有趣的老师和朋友,而不要像儒学家那样,把他捧到至圣的地位。

《财经时报》:文化和经济密不可分,冒昧问一下,你炒股吗?你怎么看待“全民炒股”的社会现象?

朱大可:我从不炒股。但这个问题倒是可以谈一谈。在中国这个特定的环境里,炒股基本上就是一种赌博行为。由于没有建立可靠的宗教信仰体系,东亚居民成为全世界最好赌的群体,它不仅包括中国人,也包括韩国人、日本人和越南人等等。赌博的原理就是跟上帝、神和自己的命运博弈。没有信仰的人往往会更热衷于赌博。现在的这种股票投机的方式,很能迎合国民的赌博渴望。当然,赌博文化有着上万年历史,早就被基因化,成了一种“基因性行为”,长达半个世纪的无神论教育,强化了这种国民心理结构。跟那些炒股的朋友们相比,我不是赌徒。我在自己的信念里生活。我?é1??ê??}D

澳大利亚年代报:中国资本主义暴露黑暗面

 

27岁的民工雷明忠躺在广东省河源市医院的病床上,早已昏迷不醒,床单上沾满了血迹。另一名受伤的工人向夕全说,他在工地上就被打死了,在被铁锹打倒后他们仍在打他。

澳大利亚年代报(The Age)7月7日发表题为《中国资本主义暴露黑暗面》的长篇文章,介绍了6月29日发生在广东省东源县的200多名重庆民工被业主殴打事件。

这些重庆民工,因四个多月工资近500万元人民币被项目业主拖欠,而进行罢工抗议。不料,项目业主找来全副武装的人员,对工人实施蓄意报复。6月29日,这一惨剧在广东省河源市东源县发生,十余名重庆民工伤亡,其中1人死亡,2人失踪,6人伤势严重。

文章说,雷忠明当时就被打成脑死亡,但仍被维持着生命,其它民工猜测说,这样做是因为当地警方一直在推迟对这起谋杀案展开调查。受伤者之一向夕全说,雷明忠在工地上就被打死了,“第一个铁锹就把他打死了,可在他倒下后,他们仍在继续打他。”

大腿被打断、身上多处受伤的向夕全躺在病床上对年代报记者说,“他们(医生)正使用一切人工手段,来让他(雷忠明)呼吸,但这些只是一个幌子。”

这些重庆民工是从2005年11月开始到广东省河源市东源县东江上的蓝口水电站工地务工,该工程的承建方是深圳市邱天建筑有限公司。由于水电站业主富源能源公司拖欠工程款,致使邱天建筑有限公司无钱发放员工四个多月的工资。

重庆媒体报导说,工人心情不稳定,以致于6月29日大部分工人没有继续上班,罢工要求支付工资。“水电站业主威胁工人无效,就请了两三百人在当日上午约9点钟到工地对民工进行殴打,称要将重庆民工撵出工地。”



图为在工地上就被打成脑死亡的雷明忠。

“第一批有三五十人,统一持崭新的洋铲;第二批拿斧头、钢管、马刀……后面还有人。”重庆民工、钢筋班组长刘刚清说,当时工地上还有200多人,但赤手空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领头的是富源公司的保安队长胖子阿华,他冲在前面,带头打,叫喊‘哪个喊要钱的就打哪个!’”多名阻止其行凶的工地管理人员被铁铲打倒在地。

“警察来了,他们照样用铁铲猛打!”目击了行凶全过程的重庆民工李传兵说,半个小时后警察接到他们的报警赶到时,对方仍不停手。35岁的工程师向夕全说,他的右腿是在警察赶到后被打断的。“我大声喊叫救命,但警察根本不理我!”

澳大利亚年代报指出,这起残酷的袭击是最新发生的劳工权利团体所强调的,中国2亿民工正在遭遇不断升级的企业暴力,绝大多数民工是贫苦农民和失业人员,他们在蓬勃的城市中心寻找工作机会。

中国经济的迅速增长已经提高了整体生活水平,但是却在8亿多农民与更富裕的城市居民之间造成了正日益加大的收入差距,从而正导致不断增多的社会动乱。从贫困的农村涌入迅速扩展的城市的民工大军,也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运动。在1999年至2005年6年间,共有1.5亿农民搬进了中国的城市。在1980年,中国80%的人口居住在农村。

联合国在6月份发表的一份报告预测说,在未来10年中,中国13亿人口中的一大半将生活在城市地区。联合国人口基金会亚太地区顾问雷恩(William Ryan)说,“从1980年到2030年,中国城市人口的增长将继续从20%,几乎达到65%。”

中国的快速都市化已经对农村的社会结构造成惨重的破坏。外出打工的民工经常要把自己的孩子寄托给亲戚,每年只能回去探望几次。中国新出现的底层阶级已在2003年被官方认同,当时即将离任离任的总理朱镕基曾警告说,如果民工没有得到更多的财富分配,就可能会破坏社会的稳定和经济增长。

年代报的长篇文章又回到重庆民工在广东东源被殴打事件。在河源市医院的一楼急诊室内,该报记者见到了早已脑死亡的雷明忠。急诊室里挤满20多人,其中包括雷明忠的亲属、工友和当地的媒体记者;当地的警察也在场,一人明显地在录像。晚上10点30分,几十名警察强迫在场人员离开,开始清理房间并没收两名记者拍摄的照片。最后,他们宣布雷明忠死亡,他的尸体被移出病房。

文章说,当我们第二天从东江水电站现场赶回到医院时,重庆市官方的一个代表团正在看望受伤的民工,并答应将会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据当地警方和新华社报导,包括富源能源公司的保安负责人、项目经理在内的4人已被警方关押起来。中国官方媒体还说,建设部长汪光焘已批示,要求广东省建设厅立即查清该事件真相。

7月4日,就是在雷明忠被宣布死亡的当天,东源县政府召开了记者会,政府官员向被打伤的民工表示问候,并承诺将对这起“群殴”事件展开调查。东源县称只所以把这一事件定为“群殴”,因为这是由一起财务纠纷引起的。东源县委书记探望受伤的民工时,还被当地记者拍照,告诉他们政府将会解决这起纠纷。



雷明忠已脑死亡,其1岁的儿子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母亲等亲人哭泣。

文章说,但是35岁向夕全工程师则对行凶者最后能否被惩罚表示怀疑。向夕全对澳大利亚年代报记者说:“由于他们已经把这起事件定性为‘群殴’,我不认为警方会做得更多。但他们(凶手)是全副武装的,他们只有40多人,而我们民工却有200多人,但最后受伤的却都是我们民工。如果这是一场斗殴,我们就会也准备好自己的武器。”

24岁的袁小琳是雷明忠的妻子。袁小琳说,雷明忠十几岁就离家出来“闯世界”,现在已是工地管理人员。他们有两个小孩,大的3岁多,小的才1岁多。袁小琳说,家里全靠丈夫一个人挣钱,她负责照看孩子和家务。丈夫是个孝子,公公、婆婆也被丈夫接来,一起住在工地上。“他是我们全家人的支柱。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据报导,蓝口水电站业主、河源市富源水电开发有限公司是深圳富源集团的下属企业。富源集团董事长缪寿良,在“2006胡润百富榜”中,以38亿元身家排名国内富豪第68位,在“2006胡润房地产富豪榜”中则排名全国第19位。缪寿良投资开发的蓝口水电站装机容量2.6万千瓦,年平均发电量9002万千瓦时,总投资3.16亿元。

近日,深圳富源公司副总经理王伟首次表示,“6.29”事件是深圳邱天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某些人有组织有预谋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策划出来的,“这是有人为了利用民工‘欠薪’搞事来敲诈钱。”

据他称,当日上午,富源公司五六名工人正在发电机房浇筑水泥,突然20多名邱天公司的工人闯进了电房,“他们强行要拆掉模板,让我们发不了电!”王伟说,因为当时在场的富源公司工人阻止对方拆,双方就此发生了争执。“他们首先动手打的人,我们一个叫李磊的杂工一下就被他们打爆了头!”王伟说。

根据王伟的介绍,双方打起来后不久,邱天公司一姓向的工程师和一个小名叫邱二的负责人分两队带了200多人开始加入到打斗中,而富源公司当时在场的有30多人,这些人最开始是朝富源的工人扔石头,后来都持铁棍铁锹木方等物袭击。

王伟说,“当时石头乱飞,人追人到处跑,不排除有误伤的情况,据我们了解,重伤者雷明忠的脑袋就是被石头砸的。”王伟说,他们在场的工人其实都有受伤,“一般挨了一两棍子的我们都没有报,只有4个重点的住院。”

但邱天公司的邱孝伟这样描述了事发当天的经过:当天上午9时多,当时雷明忠等7人正在富源公司的办公室要工资,突然冲来几十个统一戴白手套戴着红矿帽的男子,“他们都拿者铁锹铁棍木头,像疯了一样地朝他们几个人扑过去。”邱孝伟说,富源公司的一个负责人叶定发最先动手,拿着铁锹一下砍在了雷明忠的头上。



事发现场邱天公司被打伤的工人。

“他们像疯子一样,见到我们的民工(邱天公司)就追打!”邱孝伟说,10多分钟后,又有200多人赶来加入到打人的队伍,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地上到处躺着他们的民工。

邱天公司的老板邱天对记者说,“富源公司当时参与打斗的人员大概有30多人,但外围还有100多人壮势。”

邱天说:“事发前一天,他们突然运来了几百个新床铺,我想到之前他们曾在蓝口镇和柳城镇利用他们的民工打伤村民的事,我怕出事,次日我就派人前往东源县公安局反映并送去一份《蓝口水电站情况危急,请公安局给与关注》的情况汇报。上午9时多,我安排工作人员将资料送到了刑警大队并作了简要汇报,可工作人员尚未离开东源县公安局的大门,我就接到了工地现场血腥惨案已经发生的不幸消息。”

“6.29”事件已在中国媒体引起广泛关注。光明观察7月5日一篇题为《资本与权力媾和,良知被利益吞噬》的署名文章指出,即使从新闻报导披露的一鳞半爪事实来窥嗅,足以让我们震惊资本和权力交媾后孳生的嗜血怪兽之凶猛。

据深圳某建筑公司数位目睹了事发经过的人士证实,事发当天警察赶到后,虽然行凶打人的富源方面的一些凶手被带上警车,但到了河源市城区,他们就看见,警察和那些人有说有笑地让凶手上了另一辆车,将其放走。在河源事件的报导中,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句话是:“我大声喊叫救命,但警察根本不理我!”。

文章指出,在这起事件中,行凶方富源水电开发有限公司是深圳富源集团的下属企业。富源集团董事长缪寿良在“2006胡润百富榜”中,以38亿元身家排名国内富豪第68位。撇开对政府权力与巨额资本在幕后交易和结盟的妄测,仅凭新闻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残片来看,有关方面对资本的低眉顺眼、点头哈腰乃至为虎作伥,充分表明公权已经受到资本严重污染和锈蚀。

我们无法不惊诧公权在这样大是大非面前,何以沦为资本的奴隶和走狗。如果公权失却了公平和正义,成了某个阶层或集团的帮凶,这样的公权必然会充当私利的打手。

光明观察的署名文章指出,行使公权的政府有关部门,并不是天然地和资本保持利益趋同性,只是在政绩冲动和资本崇拜下,过度亲商爱商,产生决策公司化倾向;本地官员对本地企业的无原则保护和袒护,就成为一种常态。而这种保护和袒护,又让业主享有了相当特权,那么这些拥有特权的人就可能倾向于滥用特权,包括暴力使用。当资本的利益和群众的诉求发生矛盾与冲突之时,他们的行政道德和做人良知开始沦丧以及泯灭,几乎就成为必然。

文章最后说,所以,把这起令人发指的黑社会团伙犯罪行为,轻描淡写地定性为“群体恶性斗殴”,凸现当地试图遮掩真相、有意混淆是非、刻意扰乱视听、故意误导舆论的不良企图。表面上看,是大事化下,低调处理,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低限度,实际上就是实施地方保护主义,掩盖权力和资本勾结产生的罪恶,动用公权逼迫法律低头。

戴 晴:歌曲《东方红》始末

 

歌曲《东方红》,半个世纪来,已经成为毛泽东的专用赞颂诗。整整五代,十几亿大陆中国人,从出生到离世,无不被这支歌包裹: 或被感动、或遭折磨。其实大多数人已经不被感动或者折磨,他们早已在无尽的刮噪中麻木了。至于外国人,要么对中国歌曲一无所知,如果略知一二,就是它。

一个政党,要取得胜利,离不开政治宣教和鼓动,唱歌是诸般方法中最省钱省力的一种,这是常识。《东方红》旋律无懈可击: 完整、优美且极易上口,原因非常简单: 它来自民间,经受了时间的反复锤炼。

优美的民间小调变成官方颂歌绝非偶然,概括地说: “延安整风的伟大胜利”也。刘炽,“土共”里边最有才华的作曲家,《东方红》首演指挥,正是这一过程的亲历者。

1937年,他当小演员的红军剧社里有几位老民间艺人,其中一位名方宪章,一直在黄河两岸卖艺,肚子里装了很多山西民歌,其中一首《芝麻油》:

芝麻油,白菜心,要吃豆角嘛抽筋筋。

三天不见想死个人,呼儿嗨哟,哎呀我的三哥哥。

这是典型的西北高原民歌,被当地的男男女女不知唱了多少世纪。到了1938年,国共合作抗战,需要鼓动士气,诗人安波走捷径,顺手为它填了新词:

骑白马,挎洋枪,三哥哥吃的是八路军的粮。

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儿嗨哟,打日本我顾不上。

主角依旧是三哥哥,只是情长换成了气壮,在当年那样的气氛中,很快流行开来。

后来,我们知道,共产党内召开了一连串的生死攸关的会,到了1943年,终于确定了毛泽东至高无上的地位。于是,一名小学教师,迎合政治需要,为这首已经不少并非乡下人都会哼的歌填了新词: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生存,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这叫“紧跟形势”。大陆的文化人都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跟对了,跟到了节骨眼儿上,一出小戏、一首鼓动词、一个曲子、一篇小说,够吃一辈子; 跟不上或是不肯跟,再大的才华,也只有安于寂寞了。这位教师本应为此而发达的,不料他不会宣传自己,又碰上共产党特别喜欢标榜“劳动人民创造一切”,这回这“紧跟”的荣耀就落到了一个名叫李有源的也会唱两句曲儿的“劳模”身上。

撇开这桩版权公案不提,由于得风气之先,在1944年延安那样的气氛之下 ,大家都唱起来,有人续上大生产的内容,有人续上民主联军的内容。

到了1945年秋,日军投降,毛蒋两个死对头剥开一切伪装,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刻终于到来。毛泽东的威望此时更是非同小可。出于大的政治形势的需要,专业的文工团体奉命将这首歌加以完整,成为后人熟悉的三大段,并正式演出。

接下去就是官方的不仅有意而且强大无比的推动: 印歌书、灌唱片、编入教材、宣传鼓动。这一推动,到了党已经有权行使政府的一切职能之后,就更加无孔不入。20年之后,文化大革命期间,这歌已经不是人人会唱、人人爱唱的问题,实在到了没有人不敢不唱地步。在大型交响乐队的伴奏下,伟大领袖从容地挥巨手的画面已堪称现代造神典范; 而“在庄严的《东方红》乐曲声中……”,成了官方套话中用得最频繁的一句。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套用一句伟大领袖自己爱说的话: 不可能不“向它的反面转化了”。

目睹这支歌从小曲到神颂的全过程的刘炽后来说: 文革中“《东方红》和《国际歌》一起唱,前面是 `他是人民大救星’,后边是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我心想: 这不是矛盾吗? 但那个年代谁敢吭声? ” 党改造了民歌——同时也将纯朴健康的人,变成“战胜敌人的武器和工具”。 武器和工具是好用,但是,如果一个政党和它的领袖真的“爱人民”,真想“为人民谋幸福”,他就该想想,男女老少、士农工商,整天泡在大标语大口号里“为政治服务”,有什么幸福可言。

到了80年代末,北京还有人在唱《东方红》,只不过将歌词中的句号换成问号,曲式也失去了原有的庄严: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咋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哎哟哟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步前辈歌词拓展者的脚步,一批小痞子也“紧跟形势”,顺手填新词儿,只不过唱的是他们自己的领袖罢了:

西方白,月亮落,中国出了个邓开拓。

他让人们富起来,嗨哟嗨哟,他叫大伙儿各顾各。

唱归唱,政坛人物,特别以个人功业为目标的政客,总难以永恒。无论经过怎样的穷竭心计、金戈铁马,真正活在人们心里的,还是那活泼泼、热辣辣的真情:

芝麻油,白菜心,要吃豆角嘛抽筋筋。

三天不见想死个人,呼儿嗨哟,哎呀我的三哥哥。?

补记:

查找资料翻旧报纸,又发现1949年2月2日《人民日报》(石家庄版)

1

东方红 太阳升,立功英雄真光荣,勿骄勿躁积极干,呼——,继续竞赛大生产。

2

搞竞赛 大生产,英雄要带着群众干,工作办法要改善,呼——,竞赛任务提前完。

3

提高觉悟 虚心学习,不讲怪话不调皮,上级号召要做好,呼——,争取下次立功劳。

再补记 (2001年)

正黄昏 太阳沉,中国出了个江泽民,他为贪官谋幸福,呼儿嗨呀,他是人民大灾星

江主席 害人民,他是邪恶的带路人,为了私利来专政,呼儿嗨呀,残酷镇压老百姓

江书记 象恶狼,小人得志就猖狂,哪里有了江家帮,呼儿嗨呀,哪里人民遭祸殃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江泽东,他为儿子谋幸福,呼儿嗨育,他是贪官大救星”

清末新政:中国最伟大的政治革命

 

清末新政是自1901年开始,在慈禧太后(1835年11月29日─1908年11月15日)主持下,进行的政治和经济改革。

清末新政的伟大和成就,在海外史学界已经得到承认,参见相关的综述论文,但是,在中国。或者在整个华人历史界,清末新政依旧没有得到很好的研究,可以说是一片空白。这是一个非常离奇的景象,但这类事并不是孤立的,比如,海峡两岸的个别历史学家引用中国第一档案馆的史料,无可辩驳的证明了所谓康有为和梁起超的“公车上书”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但是,绝大多数华人历史学者依旧在散布谎言,有的在相关专著中继续扯谎。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文化上,华人历史学者基本是儒教传人,而儒教华夷之分侵入骨髓,明明在撒谎也在所不惜,这是儒教的老传统了,儒教弟子们撒谎不认为是可耻的,而是认为在维护儒教的神圣,比如,孔子删诗,孟子就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意思是书上说的不一定是真的,也就是儒教把持的“历史”撰写很多是假的,但儒教弟子不脸红。二是政治上的,民国的建立,以摧捧明朝贬低清朝为其基本论调,而我党是几个阶段,旧民主主义,新民主主义等等,也就是继承了孙文的革命。台湾和香港的更是维护民国的中国历史“定义”。因此,从文化和政治两方面看。今天的华人历史学界基本是在否定和丑化清代为目标。

清末新政是中国自春秋战国之后,最伟大的事件。百年后的今天,我们不过是进行了经济改革,政治改革还没开始呢。

清末新政通过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彻底而迅速地对中国政治系统加以改造,在体制和思想两个方面引起了革命性的变化。这种变化从传统向现代转移,从中国转向西方模式,造就了新旧两个中国的分野。

1840年,列强的坚船利炮打开了清帝国紧闭的大门,将中国带入了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历史,160年来,中国屡经变革,愈挫愈勇。政治体制,君主专制、君主立宪、民主共和、社会主义,凡是曾在历史上出现过的几乎无不试验过,中国成了各派政治理论的试验田。政权组织形式,是总统制还是内阁制?是单一制还是联邦制?是中央集权还是地方分权?是一党专政还是轮流坐庄?是虚君共和还是开明专制?等等,都经过实践的检验。

清末新政之前的中国政治与清末新政之后的中国政治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清末新政成为了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分水岭,标志着中国政治在西汉至今两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唯一的一次革命。  

中国政治史是各国政治史中最完备最连续的。可能是政治史重大历史时刻,有三次。周公制礼作乐,多出诸传说,不可考。秦始皇帝扫六合,创立了全新的统治方式,“千载犹行秦法政”,影响了整个君主专制时代;西汉黜百家,尊儒术,为两千年的政治文化定下了基调。最近的一次,资料也比较完备的,就是清末新政。在中国开创了宪政的新时代,播下了现代政治文明的种子,后来的任何一次“革命”,都不如清末新政深刻。  

新政概况及有关评价

甲午战后,中国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空前的危机感笼罩在每一个有识之士的心头。1898年,清廷进行了一次维持了103天的变法运动,即百日维新。1900年义和团起,八国联军攻入北京,“两宫西狩”,亡命西安。1901年1月29日(光绪二十六年十二月十日),尚在西安的清廷颁布上谕,申明要变法革新:“法令不更,锢习不破,欲求振作,当议更张。著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出使各国大臣、各省督抚,各就现在情形,参酌中西政要,举凡朝章国故、吏治民生、学校科举、军政财政……各举所知,各抒所见。” 是当国者讲求新政的开端。1901年4月,上谕成立“督办政务处”,“于一切因革事宜,务当和衷商榷,悉心评议,次第奏闻。” 其后,政治方面略有改革,如裁撤詹事府和通政司、废除刑讯等。经济上,中央政府设立了商部,开办大清银行,并颁布了在省会及大城市成立工商两局的章程等,后有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之事。  

1905年7月16日上谕:“特简载泽、戴鸿慈、徐世昌、端方等,随带人员,分赴东西各洋,考求一切政治,以期择善而从。” 7月27日,又增派商部右丞绍英随同考察。五大臣未出都门,即遭革命党人吴樾炸弹行刺,载泽、绍英受轻伤。

10月26日,上谕以尚其亨、李盛铎替代徐世昌、绍英出洋 。1906年7、8月间,五大臣先后回京,“痛陈中国不立宪之害,及立宪后之利。”

1903年11月柳亚子在《江苏》第6期发表《中国立宪问题》一文,说当今“遍四万万人中所谓开通志士者,莫不喘且走以呼吁于海内外曰:立宪!立宪!!立宪!!!”

1904年2月日俄战争爆发,俄国战败,一时哄传立宪政体战胜了专制政体。人们对于宪政的热情之高,几至于认为一行宪政,则百病全消了。五大臣出洋归来,更坚定了统治者立宪的决心。载泽《请定国是以安大计折》历数宪政三大利:一曰“皇位永固”,二曰“外患较轻”,三曰“内乱可弭”。 五大臣奏报完毕,慈禧即令各王公大臣将奏折传阅讨论,结果公议立宪有利,应该实行,只是在时限缓急上各有分歧。

1906年8月29日,庆亲王奕劻等“面奏两宫,请行宪政” 。

1906年9月1日,上谕“仿行宪政”。距五大臣回国仅1个月。  

“预备立宪诏”的上谕说:“我国政令积久相仍……上无以承祖宗缔造之心,下无以慰臣庶治平之望”,决定“详细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 颁布“预备立宪诏”的第二天,即有上谕改革官制,“饬令先行厘定官制”。 钦定的编制官制大臣们一个多月后拟制出改革中央官制的草案,送达朝廷的第二天即得到答复,除裁撤军机处、设内阁总理大臣外全部批准,并立刻进行了相应的人事调整和安排,同时令奕劻等与各省督抚会商地方官制 。一时全国哄动,士大夫无不以改官制为言,内外大臣更是奏章迭上,倡言自己的看法。1907年7月7日地方官制方案上报朝廷,当天即得到上谕“著由东三省先行开办”,“直隶、江苏两省,风气渐开,亦应择地先行试办,俟著有成效,逐渐推广。”   

1907年8月13日,上谕设立宪政编查馆,负责调查各国宪法,编订宪法草案,并搜求编辑各国法典、统计表等 。

1908年7月,清廷公布《各省咨议局章程》、《咨议局议员选举章程》。

1908年8月27日,宪政编查馆进呈宪法大纲,当日得到批准。同时批准公布的还有《议院要领》、《选举法要领》和《议院未开以前逐年筹备事宜清单》(因立宪预备期为九年,故又称为《九年筹备清单》)。

1908年11月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相继去世。两宫遗诏皆重申立宪进程应该遵循以前的计划。

1908年12月2日,宣统皇帝即位,载沣摄政。第二天即有上谕:“严饬内外臣工务在第九年内将各项筹备事宜一律办齐,届时即行颁布钦定宪法,并颁布召集议员之诏各等谕。”  

根据《九年筹备清单》,1909年2月17日,清政府发出上谕:“本年各省均应咨议局选举及筹办各州县地方自治,设立自治研究所,选用公正明慎之员绅,一律依限成立。
” 10月,各省咨议局成立。11月,以溥伦及载泽为纂拟宪法大臣,陕甘总督升允因奏阻立宪而开缺。  

1909年下半年至1910年初,各省咨议局选出代表齐赴北京,请愿速开国会。清廷以“筹备既未完全,国民智识程度又未划一,如一时遽开议院,恐反致纷扰不安,适足为宪政前景之累” 为由予以拒绝。

1910年5月,请愿代表及一些商会代表再次伏阙上书,请求速开国会,又以同样的理由未获批准。

1910年10月,原先的请愿代表联合北京各界人士,第三次上书请愿,至有剜肉血书者 。各刊物报纸、各社会团体也争相鼓吹开议院、定宪法,声势十分浩大,又有各省督抚大半来电奏请速开国会并设立责任内阁。适逢其会的是,在预备立宪的计划之中作为议会之基础的资政院第一次年常会在10月3日召开,按章程会期为三个月。请愿代表上书资政院,资政院代表本大多来源于各省咨议局,自然引起同情与共鸣,遂决议上奏请速开国会。

其时国内局势已经极度动荡不安,革命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清政府为了平息骚乱,控制局面,经过紧急会议,就于11月4日发布上谕,宣布提前于宣统五年召开国会,比原定计划提早了三年。

1911年1月17日,清政府批准颁布了《修正逐年筹备事宜清单》,将立宪各项准备工作按照新的年限进行了压缩裁减。  

1911年5月8日,清政府批准颁布《内阁官制》和《内阁办事暂行章程》,设立责任内阁,任命奕劻为内阁总理大臣,那桐、徐世昌为内阁协理大臣。因奕劻内阁13人中共有皇族6人,多称之为皇族内阁。同时建立弼德院,由顾问大臣充实之,拥有“宪法及附属法令之审议及解释”等权 。

5个月之后的10月10日,武昌起义的枪声就打响了,为了挽回大势,争取人心,清廷于10月30日接受了奕劻的辞职,取消了皇族内阁,并宣布开党禁,允许革命党人依法组成政党。

11月5日又下诏“一俟议员选定,即行召集国会” 。

11月3日颁布《宪法重大信条十九条》,模仿英国体制,实行虚君共和。

然而,随着各省先后宣布独立,大清的图强之梦也随着帝国本身的土崩瓦解而烟消云散了。  

清末新政不断地有各社会阶层的人士发表意见 。这三种评论:  

1.新政,特别是预备立宪的宣示,纯属骗局,是统治者玩弄手腕,妄图苟延残喘的卑劣伎俩。章太炎发表的《代议然否论》,1993年出版的《清末宪政史》亦持此论,并对新政所有事宜几乎都予以质疑批驳。例如《钦定宪法大纲》附有《九年预备清单》,该书指出这个清单有六个特点,一是凑篇幅,二是拖延时间,三是绕开难题,避重就轻,四是残缺不全,五是本末倒置,法理不通。 对光绪《预备立宪诏》,该书认为它的问题有:一,清廷宣布仿行立宪是为了表明立宪是自上而下的决策,维护了朝廷的尊严;二,全文贯彻了拖延政策;三,关键在“大权统于朝廷”;四,要求国民“尊崇秩序,保守和平”,捆住人民的手脚;五,为了换取一个转危为安的缓冲时期 。如此等等,代表传统的看法。
  

2.假维新中有真改革。预备立宪本质上是一场骗局,是为了延长清王朝的寿命和巩固皇室的统治,但是在新政实行的过程中也确实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际改革。如陈旭麓《近代中国社会的新陈代谢》一书中写道:“然而,真实常常存在于矛盾之中。在假维新的过程中又实现过一部分真改革,教育制度的变化就是其尤为显著者。” 侯宜杰《二十世纪初中国改革风潮》等也都持此论。  

3.清末新政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极重要的一环,具有革命性的历史意义。美国汉学家任达的《新政革命与日本——中国,1898-1912》。书中说:“晚清时期不仅有推翻政府的政治革命,而且有更具深远影响的思想和体制的转变” , “我们所认识的今日(而且在可以预见未来的)中国,正是完全以新政年代的思想和体制为基础,离开新政革命,20世纪的中国是不可想象的。” 作者直接将新政称呼为“新政革命”(Xingzheng Revolution)。这里所使用的“革命”概念,正相似于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中的革命一词的含义,即“相对新的典范全部或部分取代旧的典范”。  

综观清末新政的研究概况,它的积极意义正逐渐凸现出来并越来越为人们所接受。新政的开端距今已有百年,当时人已不在,人们慢慢开始对这一历史事件作出比较客观的评价,近年来新政研究的趋势是在逐渐抬高它在中国近代史上的位置。
  

三、新政的政治成就:体制革命  

对一个历史事件的评价,单看当事人的主观意图和时论是远远不够的,某些行为对人类的影响永远不会停止。

“新政”以政治上的革新为主,实际拟定和实行的改革措施以政治为多,改革所影响最深的领域也是政治。

新政的开始起因于帝国的危机,但它又刺激引入了新的思想和新的价值观,反而又加剧了帝国的危机,促进了清朝的灭亡,然而新政所带来的新思想、新概念、新制度,却保留了下来。  

新政所规划的改革措施,很大一部分没有来得及推行,已经明令实施的计划也有相当一部分由于各种原因而举步维艰。但是,清末新政是一系列历史事件链条中的一环,它受到了以前历史环境的影响和限制,也影响和限制了后来的历史环境,不仅要注意它的“实际意义”,更要注意它的“符号意义”。  

1.新政催生了中国有史以来第一部宪法,中国政治翻天覆地的变化。  

1908年8月27日,清廷颁布《宪法大纲》,共有君上大权和臣民权利义务两部分,计23条。这个“宪法大纲”是纲领性的、原则性的预备宪法。

宪法是国家的根本大法,一国拥有宪法,即意味着该国的根本制度被以法律的形式予以固定。宪法享有至高的尊严,虽然各国宪法的修改权限及程序略有不同,但在所有的立宪国家之内,修宪都是政治上的一件大事,一定会引起全体国民的注意,因此,宪法的形式限制了绝对的权力,宪法面前,不存在任意行事的人。这与秦汉以来的专制传统是直接对立的。在中国古代政治思维和政治设计中,没有任何对君权的强制性限制。对君权的限制只有两种软约束:一是道德约束,通过道德教化,希望君主将儒家论理内化为自觉行为,从而减少君主有意识危害社会的可能性。

朱元璋读《孟子》至“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大怒说:“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乎?”命撤去文庙孟子牌位。 明朝后期,又大肆杀戮言官。可见君主专制发展到明清时代已经达到顶峰。

但是晚清居然仿照外国,拟出宪法,将君主所享权力逐条列出,且云:“夫宪法者,国家之根本法也,为君民所共守,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当率循,不容逾越。” 君主权力大小暂且不论,“君权法定”的观念与事实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中国,不能不说是政治系统的革命性转变。  

从内容上来看,《宪法大纲》第一、二两条规定:“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君主的至尊地位是一切君主立宪国家的共通点,如果据此指斥它“把中国历代帝王曾奢望而不
可得的万世一系也写入了宪法” ,不免失之刻薄。

《宪法大纲》没有玩弄“天命”、“天子”的旧把戏,而是直接了当地规定了皇帝的地位至高无上,这就意味着皇帝的尊严和地位来源于宪法,即宪法替代了天命而成为统治者合法性的源泉,毫无声息地完成了韦伯所谓从“传统型”向“法理型”权威的转变。直至今日,执政党的合法性来源除了宪法外,还要向“历史”和“国情”中寻找依据,远不如这部准宪法来得彻底。  

《宪法大纲》在臣民权利义务一项中,规定了臣民拥有言论、著作、出版、集会、结社和私有财产权等基本人权,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

专制政体之下,人民享有哪些权利是不明确的,随时可能会被以合乎社会规则的理由予以侵害甚至剥夺,历代的法律也仅仅是惩治性的,没有任何保护人民政治权利的条文。作为专制统治者,对于人民拥有过多的权利当然是不情愿的。“首列大权事项,以明君为臣纲之义,次列臣民权利义务事项,以示民为邦本之义,虽君民上下同处于法律范围之内,而大权仍统于朝廷,虽兼采列邦之良规,而仍不悖本国之成宪。” 臣民权利自由“实不过徒饰宪法上之外观,聊备体裁,以慰民望耳。” 但是宪法首先是朝廷制定颁布的,它当然不可能尽悖“本国之成宪”,完整彻底地确定人民权利,其次,这也反映出宪法形式的巨大意义:既然宣布立宪,名之曰“立宪政体”,就不得不采“列邦之良规”,在宪法当中列举出臣民权利依符合“宪法”的名称了。臣民权利的规定,将专制制度打开了一个很大的缺口,从这个缺口出发,很可能发展出近代的民主政治。  

《宪法大纲》虽然只是一个纲领性文件,但一经颁布,就立刻被当作准宪法来使用,中国也破天荒地出现了以宪法为标准处分政事的事件。例如,宣统三年(1911年)六月初九日,各省咨议局议长议员上奏认为:“皇族组织内阁不合君主立宪公例,失臣民立宪之希望,仍请明将谕旨另行组织,以重宪政而固国本”,“君主不担负责任,皇族不组织内阁,为君主立宪国唯一之原则。世界各国号称立宪,即无一不求与此原则相吻合。今中国之改设内阁……而第一次组织内阁之总理,适于立宪国之原则相违反”,要求清廷“于皇族外另简大臣,组织责任内阁,以符合君主立宪之公例,以厌臣民立宪之希望”。

这是社会舆论不满皇族内阁的一次大规模的联名上书。疏入第二日而诏下。诏书全文如下:  

都察院代奏,直省咨议局议员呈请另行组织内阁一折。黜陟百司,系君上大权,载在先朝钦定宪法大纲,并注明议员不得干预。值兹预备立宪之时,凡我君民上下,何得稍出乎大纲范围之外?乃议员等一再陈请,议论渐近嚣张,若不亟为申明,日久恐滋流弊。朝廷用人,审时度势,一秉大公,尔臣民等皆当懔遵钦定宪法大纲,不得率行干请,以符合君主立宪之本旨。钦此。   

这一折一谕,应当载入中国政治发展的史册。

这件事的请求和拒绝的双方都是以“各国立宪本旨”为论据,上谕更搬出《宪法大纲》的具体条文为理由,为中国政治现代化的里程碑。

自此而后,政治论争终于有了法理上的依据,有了一个保持相对稳定的标准。
  

2.新政设立了资政院和各省咨议局,开中国代议政治的先声。

1907年10月19日,上谕:“前经将旨于京师设立资政院以树议院基础,但各省亦应有采取舆论之所,俾其指陈通省利弊,筹计地方治安,并为资政院储才之阶。” 所谓“前经将旨于京师设立资政院”指同年8月13日(阴历)上谕:“立宪政体取决公论,上下议院实为行政之本。中国上下议院一时未能成立,亟宜设立资政院以立议院基础。” 可见,资政院为议院之基础,各省咨议局又为资政院之基础。  

中国自有史以来,向无正式的代议机关。孟子曰:“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 不仅没有成为政治现实,而且他也没有作出相应的制度设计。在一种贤人执政的政治文化笼罩之下,并没有出现过代议制民主的理论与实践。

新政时期因为要向外国学习政治,搞君主立宪,也公然订出具体规划,允诺九年之后开议院了。在议会制度的发源地,英国和法国都是有“庶政公诸舆论”的渊源的,英国议会源于贵族会议,法国议会源于三级会议,而中国在没有任何制度准备的前提下,居然在短短九年之内就要开设议院,这使得我们不能不承认清廷新政的决心之大和变革之剧。  

资政院和咨议局虽然只是预备机关,还不是正式的代议机构,但是从它们的章程和实际运作进程来看,已经具备了现代代议机关的主要要素。

据1909年8月23日公布的《资政院院章》,资政院应行议决事件为:

一、国家岁入预算事件;二、国家岁出决算事件;三、税法及公债事件;四、新定法典及嗣后修改事件;五、其余奉特旨交办事件 。资政院拥有立法与财政等项大权,除选官用人操之君主外,它已经拥有了现代代议机关的基本权力。咨议局的权力有:一、议决本省应兴应革事件;二、议决本省岁出入预算事件;三、议决本省岁出入决算事件;四、议决本省税法及公债事件;五、议决本省担任义务之增加事件;六、议决本省单行规则之增删修改事件;七、议决本省权利之存废事件;八、选举资政院议员事件;九、申覆资政院咨询事件;十、申覆督抚咨询事件;十一、公断和解本省自治会之争议事件;十二、收受本省自治会或人民陈请建议事件 。

虽然咨议局并不能作出最终决定,它与地方督抚如果争执不下时,尚须将“全案咨送资政院核议” ,但是,又有哪个国家的地方议会不与行政机关相互牵制呢?章程如此规定,不仅不是“局限性”的表现,反而是政治上成熟的象征。

巫一毛:我们这些小右派

 

● 编按:巫一毛呱呱坠地时父亲已当右派送北大荒劳改,她遭到十分残酷的迫害。估计在中国这样天生的小右派至少一百五十万人,他们何辜?又该向谁讨还公道?巫一毛有自传详述其痛苦经历,洛阳纸贵,广受欢迎。

● 巫一毛自传《暴风雨中一羽毛》真情感人,已译成多种文本在全球发行。

今年,是反右运动五十周年。这个月初,我重访了我出生的北京海淀医院,在「娘家」过了四十九岁生日 .

一九五七年,毛泽东以他特有的权术,导演了反右这出悲剧,由此带来中共执政后的第一次全国性「万马齐喑」的政治局面。

迟到了五十年的呐喊

文革结束后,中共官方为他们公开承认的五十五万右派进行了平反。根据丁抒所着《阳谋》(第十七页),全国实际上有「约一百五十万人」在反右运动中「被迫害至家破人亡,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知识份子。」 由於反右运动前台打手邓小平是最高决策者,当局仍然坚持反右运动是正确的,错误仅仅是扩大化。为此官方还特意保留了五名右派没有平反。这是多么荒谬的独裁逻辑:五十五万人与五人,居然就能得到既平反又坚持定论的效果!

最近,一批老右派站出来,发出呐喊要求中共当局公开承认反右运动是完全错误的,并对当年的受害者给予道歉与赔偿。让我想起父母亲和我自己。一九五七年,虽然还未出生,我仍然成为反右运动的受害者之一。可以说,我是在妈妈肚子里当上小右派的。

我的自传《暴风雨中一羽毛||动乱中失去的童年》,详细讲述了我在反右、大跃进、文革、上山下乡等政治运动中侥倖生存成长的惨痛经历,余英时教授称「真实而生动地重现毛时代史无前例的荒诞与残暴,为中国近代史作出独特的见证」。这本书的英文、中文、德文版已经出版,法文和丹麦文版即将问世,得到主流媒体多方好评并荣获加州图书馆协会二○○六年最佳作品奖。

父亲巫宁坤报效祖国却打成右派

反右运动开始时,父母亲正在为中共政权的第一批「将军大使」开办培训班,周恩来亲自批准建校的中共中央调查部干部学校,为培养外交人员的高等学府工作。

一九五一年,父亲巫宁坤放弃在美国芝加哥大学攻读的博士学位,应燕京大学聘请,回国任西语系副教授。当时,爷爷奶奶都过世了,伯父在台湾,姑妈在香港,他在国内并没有什么个人牵挂。他回国完全是为了爱国,可是等着他的,是当右派,多年无妄的牢狱之灾,监外的无期徒刑,并且始终累及妻儿。

当年他的同学和朋友李政道劝他不要回国,他不听,结果一九五七年,父亲戴上「极右分子」的帽子,李政道荣获诺贝尔奖桂冠。

父亲的极右言论和定罪依据包括:

1、肃反运动肆无忌惮的违犯民权,明目张胆的官方私刑。肃反运动无非是压制思想和言论自由,而它所仿效的斯大林式清党运动已经被赫鲁晓夫揭发谴责了。

2、防民之口胜於防川,防知识份子之口胜於防洪。在我们几亿人口中,知识份子少得可怜,十分宝贵,应当鼓励他们作为民族的良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不应当让他们继续当封建王朝那种卑躬屈膝的士大夫。一个人民的政府,一个掌握真理的政党,给予知识份子言论自由,不会失去任何东西,而从无数开放的头脑却可获得无价的集体智慧的无价之宝。

3、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强调政治标准第一,那是由於战争年代宣传工作的需要,现在是否可以按照「百花齐放」的精神加以补充。

4、罗斯福总统四大自由(注:言论表达自由、宗教信仰自由、不虞匮乏自由、免受恐惧自由)是全世界的独立宣言。人不仅是生而平等的,而且是生来有言论自由的。不自由,毋宁死!

重读父亲被定为极右分子的「反动言论」,作为女儿,仍然为他骄傲自豪。父亲对人权和言论自由的强调,使他无愧於极少数的先知先觉.

哭着出世时父亲已遣送北大荒

一九五八年六月三号我哭着出世时,父亲已经在七个星期前被开除公职,发配北大荒劳改。等在海淀医院产床边的,不是父亲的双臂,而是那顶紧箍咒般一生也摘不掉的小右派帽子。母亲因为拒绝和父亲划清界限,几乎失去工作、行乞街头.几个月后,母亲在漫天大雪中抱着繈褓中的我,牵着三岁的哥哥,踏上长达二十一年流放安徽的坎坷路。

一百五十万右派中,除了在校学生,大多数是为人父母的人。这一百五十万人中,即使按平均每人只有一个孩子计算,全国也有一百五十万个和我同命运的小右派。

我们的父母亲受迫害,我们跟着倒楣。他们是冤枉的,是专制制度、政治运动的受害者,替罪羊。但他们或多或少说了点什么,做了点什么,可能某些话冒犯了官方定调,也可能是得罪了某位领导同事,甚至仅仅是某个亲朋好友邻居告密揭发,就被定为政治贱民。而我们这些根本不懂事的孩子,什么也没说、没做,什么人也没得罪,却受到和他们类似的身体灵迫害,种种凌辱和磨难给我留下终身难愈的创伤。我们在上学、就业、提职、分房、找对象等各方面,都受到不可思议的歧视,被贬低为社会渣滓。

孩子的身心是脆弱的,即使在祥和清明的境域也需要倍加关爱呵护.而我们这些小右派,刚刚出生就要承受成人世界的残忍,远未成熟就必须面对连大人们都难以承受的血雨腥风.如果说,一个不尊重人权的社会是野蛮的,一个不保护孩子的社会就是加倍地野蛮,那么,一个非但不保护孩子、反而还迫害孩子的社会,只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

我和弟弟遭受的非人苦难

毕竟父亲当右派是他选择爱国的结果。可我对我的小右派身份做了什么选择,有什么选择呢?没有!一百五十万小右派,我们别无选择地出生,又别无选择地变成小右派,仅仅因为作出选择的父母。我们看着父母受难,和他们一起承担苦难,忍受非人的折磨。我们用清纯无暇、惶恐不解的眼光看纷乱的世界,靠生存的本能在社会底层含屈忍辱咬牙活着。

幼稚园阿姨是成年人,她们的职责是照顾好孩子们。文革初期,这些阿姨却歧视和虐待带有政治贱民标记的孩子。她们每天把三岁的弟弟往墙角的小马桶一放了事,不许别的孩子和小右派玩。从此,弟弟变得沉默寡言。

几年后,一位经常来家里做客的医生问,「巫老师,我问一个问题,希望你不在意。因为我是医生,或许我能帮上忙。」

「没关系,有什么问题就问。周医生,怎么突然这么客气?」父亲说.

「我想知道,」周医生还是吞吞吐吐地问,「你的小儿子,嗯,是先天还是后天的哑巴?先天的很难治,后天的我可能有办法。」

在政治歧视的环境下,我们从小就学会了沉默盲从说谎,不再用自己的大脑思考问题,不再用自己的嘴巴说真话。因为我们看到,如果不当一个专制政府的驯服工具,如果不「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我们的下场将与我们的父母一样。反右运动不仅让一代知识份子成为后天的哑巴,也让他们的下一代成了先天的哑巴。

九岁时,目睹父亲在台上挂大牌子挨斗,我在台下簌簌发抖。一个多年经常来我们家,父母亲的同事朋友张定鑫看见了。他拉住我的手,小声说,「毛毛,这里不好玩,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他的住处,给我糖吃,跟我玩「争上游」扑克牌游戏,然后强奸了我。被强奸的,不仅是我娇弱的身体,更是我稚嫩的心灵.失去的,不光是我的童贞,更是我的童年。而那一百五十万小右派,又何尝不曾被强大的专制制度凌辱。

在学校里,我背诵革命诗句,「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人的身躯怎能从狗的洞子里爬出! 」

每天上学放学,我不能和别的小学同学一样,从学校大门进出。如果红小兵发现我,他们轻则辱骂嘲讽吐唾沫,重则拳打脚踢揪头发。我只能从学校围墙上挖一个狗洞进出,还给它取了一个美丽浪漫的名字:月亮门.

一个小女孩、小右派,做人的尊严被剥夺,只剩下做狗的求生本能。与此同时,而父母亲都被关进了牛棚,成了比狗还不如的牛鬼蛇神。

我十岁时,爸爸还关在牛棚,妈妈带着哥哥弟弟下放到农村。我在百里之外的一个房间里自己过活。不知道多少天,我躺在草蓆上,高烧昏迷。等到我被偶然发现,已经病危。因为父母不在,别人冒充我的父母才能送进医院。 医生说,「没救,通知家属办后事。」

我独自面对死亡,平静安详地告诉自己,「你要死了,你已经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鹹,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死就死吧。」这种本应是饱经沧桑后才能说出的话,该是出自十岁孩子的口吗?

甚么样的祖国,甚么样的社会

中共维持其独裁统治的有效方法之一,就是通过独佔话语权来伪造历史,通过强制灌输来制造遗忘,制造为我所用的历史和民族记忆的空白,使那些死於暴政的生命永远消失在黑洞中,也使中国人无法积累成功与失败的经验。历史原地踏步,恶性循环.再过五十年,别说当年的右派,就是小右派们也都将作古。如果倖存的右派、小右派再不出来为历史存证,历史的悲剧就完全可能重演。

退一万步说,即使共产党道歉赔偿了,对那些风烛残年的不足百分之一的倖存者,对那几十万、上百万逝去的冤魂,有什么意义?对那些失去的岁月、破碎的家庭有何补?

和其他右派家庭相比,我们家还算幸运的,我和家人都活到了今天,都在享有四大自由的国土上安居乐业.今天,我和大家一起回顾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当初我写自传,不是为了要活在过去,而是为了让那些没有经历过毛泽东时代的人们瞭解真实的历史,为了汲取教训、争取民主自由的未来。

世界上许多国家的人民都喜欢把祖国比作父亲或母亲.但甚么样的祖国,甚么样的社会,甚么样的政府,甚么样的政党,能够允许一百五十万亲生儿女无辜的灵魂长期受难,而且五十年过去了,依然不敢面对历史,毫无认罪忏悔之意?

我们这些小右派,向谁去讨公道、要赔偿?谁来为我们平反,向我们道歉?我们失去的童年、青少年、乃至生命,谁能够偿还,用什么偿还?谁能抚平我们心灵上永远滴血的创伤?

六月二十二日加州家中(此文为发言摘要)

 

陈子明:解放民政部,打倒中宣部

 

胡温时代的历史使命是“开放社会”:解放民政部,打倒中宣部。

不久前,香港乐施会中国部顾问李昌平在接受亚洲周刊记者江迅采访时,提出了“开放经济”和“开放社会”的概念,本文加上一个“开放政治”,成为全民期望的中国开放三部曲。

邓小平、朱镕基时代的历史使命是“开放经济”,主要内容包括对内开放和对外开放。

对内开放始于开放自留地、集市贸易、包产到户;取消“以粮为纲”、“以农为主”的指令性计划,扩大经济作物面积和放开林牧副渔多种经营;允许长途贩运和雇工经营……。随后,开放经济从农村引入城市,允许知识青年个体经营,企业开办“劳动服务公司”,私人企业、股份制企业、合伙制企业、上市公司陆续走上历史舞台。

对外开放则始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华国锋决定以借外债的方式搞“洋跃进”。此后,“中外合作企业”、“中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外方控股的合资企业”、“外方独资企业”陆续合法化。“三资企业”目前占到出口的一半以上和税收的五分之一。国有资本、国内私人资本、外国资本三分天下的混合经济体制已经初步成型。在朱镕基时代后期,对外开放开始从“引进来”发展到“走出去”。到二零二零年,中国将会成为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对外投资国,甚至有可能成为净资本输出国。

中国进入WTO,可以说是“开放经济”的一个历史性成果,但还有许多市场准入的领域尚未开放,国有资产的管理模式还很不规范。从几十个部委分头管理到中共中央大型工业企业工作委员会统一管理到国务院系统的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管理,这是一个正确的方向。但是,还有金融系统、铁路系统、广电系统、新闻出版系统……,大批国有企业,没有纳入国资委的管理渠道。

胡锦涛、温家宝时代的历史使命是“开放社会”,主要内容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解放民政部,打倒中宣部。

李昌平说:“开放社会”,即发展民间团体和公民社会,缔造多元的社会结构。当下中国社会结构的不合理,关键是缺少社会组织。而要开放民间团体和社会组织,首先要放开其主管部门民政部的手脚。根据现行国务院《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成立社会团体,需要双重主管部门批准。“国务院民政部门和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民政部门是本级人民政府的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机关”;“国务院有关部门和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有关部门、国务院或者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授权的组织,是有关行业、学科或者业务范围内社会团体的业务主管单位”。申请成立社会团体,首先“应当经其业务主管单位审查同意”,并“向登记管理机关提交”“业务主管单位的批准文件”,然后再由“登记管理机关”“作出批准或者不批准筹备的决定”。按照该条例,业务主管单位“负责社会团体筹备申请、成立登记、变更登记、登出登记前的审查”;“会同有关机关指导社会团体的清算事宜”;“监督、指导社会团体……开展活动”。“社会团体成立后拟设立”和“撤销分支机构、代表机构的”,“应当经业务主管单位审查同意”。“社会团体应当向业务主管单位报告接受、使用捐赠、资助的有关情况”。“社会团体应当于每年三月三十一日前向业务主管单位报送上一年度的工作报告,经业务主管单位初审同意后,于五月三十一日前报送登记管理机关,接受年度检查。工作报告的内容包括:本社会团体遵守法律法规和国家政策的情况、依照本条例履行登记手续的情况、按照章程开展活动的情况、人员和机构变动的情况以及财务管理的情况。”根据这一套办法,我们看不出社会团体与业务主管单位的直接下属机构有什么区别,完全封杀了真正的民间社团的生存空间。在现行体制下,民政部作为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机关,纯粹是“业务主管单位”的“使唤丫头”和“狗腿子”。

所谓“解放民政部”,首先是要明确社会团体的“单一管理机关”,取缔“业务主管单位”对社会团体的任何干预;其次是要改管理机关“批准制”为“备案制”;如果社会团体有违法行径,必须按照《社会团体法》由法院作出相应的处罚。

中共是否设立宣传部,那是它的党内事务,外人无权干预。但是,必须剥夺中宣部的行政和司法权力。所谓“打倒中宣部”,首先是要开放书号、影视作品批准号,废除对于出版社、电视台、电影公司的指令性计划;其次是要打破市场垄断,允许民间办各种媒体;第三是改“审批制”为“追惩制”,如果媒体有违法行径,必须按照《新闻出版法》由法院作出相应的处罚。

笔者自然希望在胡锦涛、温家宝时代就能够大幅度地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但是,如果在今后五年中只能解决“开放社会”的任务,也还算是差强人意,不辱使命。

“后胡温”时代的历史使命是“开放政治”,主要内容是政党合法化和实行竞争性直接选举。北大教授贺卫方已提出中共需要“注册登记”,需要完成合法化的问题。香港大学研究员甘阳已提出“全民普选”的问题。如何制定《政党法》,如何修改《选举法》,如何实现反对党的合法化,如何实行全国性普选,笔者将在以后的文章中再讨论。

首发亚洲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