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网事」谁是英雄

 

  关键词:谢泳、范冰冰关博客、英雄排行榜

  一位叫谢泳的人成了平民英雄,在他以大专学历的身份被聘为厦门大学人文学院的教授之后,网络论坛上一片欢呼之声,有的网友留言说自己“激动得都哭了。”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激动的,谢泳好歹还有大专学历,可社会上小学学历当上董事长、总裁的多了去了,文盲战士高玉宝写作的长篇小说还被翻译成10多种文字在国外出版呐。那个年代我们可以为高玉宝欢呼,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个在专业领域取得了一些成就的学者被聘为教授,不过从这个门槛跨到那个门槛而已,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吗。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咱们名校的壁垒是多么的森严,越界进了一个人,大家便“范进中举”般雀跃起来。但愿谢泳被聘入名门之后别为网络上赋予他的这些浮名所累,不忘草根出身才是真英雄的本色。

  据一项最新的统计数据表明,全球博客已经超过七千万,日本人是最喜欢写博客的民族,中文博客数量排列第三。这条消息让我替网络愤青们很生气,日本那么大点的地方,那么少的人口,写博客的人数居然超过了咱们天朝上邦、泱泱大国。这条消息会不会引发一股新的博客注册热潮,把日本博客灭在脚下?想想已经不太可能了,一是因为网络愤青几经历练,已经不再那么容易着急上火了,二是博客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从不断地开博已经进行到不断地停博阶段了。俱往矣,博客英雄纷纷歇了,木子美不知何处对镜,猛小蛇弃狗而去,玩起了twitter.博客最终还是沦为了平民玩具。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获得的关注度总会最高,停博这个事情也不例外,所以当范冰冰以一篇《乱箭穿心习惯就好》委婉宣布将暂时停博时,并没有引起多少怜惜声音。媒体的报道说,范冰冰是因为不堪忍受网络谣言而宣布关博的,这些谣言包括曾自夸“我每两天可赚100万”,讽刺赵薇“当评委能赚60万算什么”等。可范妹妹在此时要做的不应该是停博而应该是继续博客下去,起码博客这个平台密码还控制在自己手里,像李亚鹏处于舆论漩涡时那样也写一些真情文字,是一个多么好的公关机会。谣言不需要问出处,权当一阵风过去,虽然范冰冰的新闻大多负面,可总归也是一个女人,无论这些谣言是出于炒作还是落井下石的目的,都不太美气,是真英雄银幕或屏幕上见,背地耍小刀子不好玩。

  论英雄,还得数咱毛主席,在中国新闻网发起的一项名为“我心目中的英雄”的网络调查中,毛泽东排名第一,《人民日报》在5月9日为此刊发了报道,在肯定伟人的英雄地位同时,也给予了平凡人成为英雄的高度评价。比如在备选人物中,刘德华就名列其中,比起毛泽东,刘德华就算一个平凡人了,能给予刘德华成为英雄的机会,这说明咱们的英雄观已经从高大全走向了多元化。同样,另一项名为“当代读者最喜爱的100位华语作家”也证实了这一点。韩寒、安妮宝贝力压苏轼排名在前,但最受欢迎的还是一位重量级人物———鲁迅。看来,无论在英雄辈出的年代,还是没有英雄、怀念英雄的年代,还是大英雄能压得住阵脚。

「一周阅读热点」工人的过去与今天

  电视剧《大工匠》热播,使几乎淡出人们视野的工人再度被聚焦。这本书对改革以来的工人状况进行了长达10年的跟踪调查,也许可以从中窥见这些年来“工人”那有强烈时代烙印的形象如何逐渐从社会主流话语中隐身。

  《中国工人的命运改革以来工人的社会行动》,冯同庆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定价:18元

郭敬明宣称:我是80后作家第一人

 

携新作《悲伤逆流成河》上市十天销量过百万的威势,作家郭敬明突然改变了往日的低调作风。近日在做客某网站与网友聊天时,郭敬明高调宣称自己是“80后作家第一人”,在网上引来一片质疑声。

因为新书热卖,近日郭敬明聊天中显得十分高调。当网友提出“自认在80后作家中排名第几”时,郭敬明毫不谦虚地回答为“第一名”,“为什么?因为销量啊,我卖得最好。”郭敬明透露说,他认为自己“应该是明星里面最会写文章的,写文章里面最像明星的”。对于郭敬明宣称自己是80后作家第一人,聊天当场就有不少网友表示质疑,认为郭敬明太过狂妄,“销售量最高的作家不一定能写出最优秀的作品,他只是迎合了时下年轻读者的阅读口味而已。公然称自己是80后作家第一人,不免太自大吧,哪有给自己加冕扣头衔的优秀作家啊!”

南风窗:官场上的“老三届”

 

忽然想说说20世纪80年代的事。我没有特意寻访80年代,是“它”主动找上门的。人生过去的某个片段,某个疙瘩,某个隐秘,某个谵妄,都会因某个机缘敲门拜访。譬如说,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的电话,一个过去年代的标志性人物出现在视野里,或者寻常家居生活中打扫卫生时,一件旧物突然蹦了出来。

其实从80年代直到现在,我都是懵懂而平淡地过来的。每次风潮起了,也就是小喽啰而已;草地上有敏感话题的沙龙了,也只是热心的听众之一。甚至校园生活,也是一笔糊涂账,多年以后,和老同学见面了,目瞪口呆地听着老同学关于大学时期的本班、本系、本校的种种秘辛,总算把读大学寻金羊毛的历程,补缀得七七八八,也才知道,原来我丢失了那么多的“80年代”!老同学突然把话匣子停下来,狐疑地、怜悯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残废人。

我的残缺不全的80年代,早被零零碎碎的90年代和新世纪覆盖了。但零零碎碎的过滤完了之后,剩下的仍然是80年代的那些粗糙起筋的大块血肉。80年代的王朔说:青春啊青春像条河──流着流着就成浑汤了。那么,已身陷“浑汤纪”的我们,向河流上游的“80年代”仰望时,又会看见什么呢?

最近有个新闻,已渐渐从媒体中淡出的山西省政协副主席吕日周,因到海南岛“微服旅游”而遭遇种种丑怪状况,怒而投书海南官方。于是想起了80年代小说《新星》中的李向南(吕日周是李向南的主要原型)。新任古陵县委书记的李向南,也是“微服”在火车站附近查访民情,而被下基层挂职锻炼的省委书记的女儿顾小莉抓来当了挑夫。

《新星》1984年在《当代》杂志发表时,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6个年头。上大一的时候,一位父亲在某文化单位供职的北京同学,从家里把载有《新星》的《当代》带到班上传看(后来又陆续带来《新星》的续篇《京都。夜与昼》、《京都。衰与荣》)。他举着杂志大有深意地看着我们,似乎预感到我们会被吸引,同时也会萌生出一些傻冒的问题,而他,当然也乐于和大家交换读后感。后来我们参加校园里的各种小圈子活动时,常常会看到这种因先读(且读透)了某本书而洋洋自得的神情,这种景象在现在的大学里大概较少看得见了。

柯云路的《新星》是80年代最著名的官场小说,我们被《新星》所吸引,是因为这本书蕴含了当时大学校园中对社会发展进程的主流潜意识:对制度变革的渴求,对铁腕人物大手一挥廓清局面的急切期待,对自己未来人生的英雄主义想象。

与今天的“考公务员”有所不同,80年代的“从政”意味着器宇轩昂、叱咤风云、拯救苍生,也意味着高端的、丰富的精神生活,意味着在掌声中开始和结束演讲,也意味着在林虹、顾小莉、黄平平(都是《新星》中的美丽女性)……乃至更多的女性崇拜者中痛苦无措地选择,当然,也包括经受英雄人物无一例外要经受的磨难、嘲讽、责骂,然后像夏瑜被阿义打了却还冷笑着说──阿义可怜,真的可怜。

而现在,到了大众(其中也包括阿义)和思想新锐来俯视和可怜80年代英雄人物的时代。当媒体“要把吕日周做成一个大策划”而竞相采访吕日周时,并没有什么恭敬的表情,媒体反倒成了英雄,要来帮助逆境中的吕日周,并且深刻地俯视着吕日周身上的那些“封建政治意识”。只有广州已仙逝的专栏作家微音先生曾以颤巍巍的“封建礼仪”对吕日周说:“你是一个难得的英雄,且受老夫一拜!”

过渡期的新权威

当柯云路在笔下挥洒着他的“理想国”或“通天塔”的建造细节时,他也意识到其中没有一件是容易的事。以“开明铁腕”闷头闯地雷阵的李向南,是80年代大众期待的一个政治象征。而现在官场中人往往会更从容地谈着“制度建设”,做着“技术官僚”,忙着利益勾兑,玩着八面玲珑,李向南式的血性莽撞人物在一个大众犬儒社会里,已经引不起太多的共鸣;在官场潜规则中,则被视为太会做秀,不懂沉潜,因而也无望升迁。

但在80年代的中国政治工具箱中,“李向南”和思想界的“新权威主义”论述,是可以就近够得着的一种体制内工具。在“文革”期间成长的老三届一代,从政对他们而言,更多的意涵是拯救而不是服务。毕业于北京一○一中学(著名的干部子弟学校)的柯云路,把他的体制内英雄梦想,凝聚到李向南这个人物身上,并对李向南这类人做了性格上的框定:十年动乱中认真读书思考使他们有了“俯瞰历史”的眼界,十年中在社会里的摸爬滚打培养了他们“冷峻的现实主义”。

他们似乎注定是雄心与奸诈、公心与私欲高烈度充盈于体内的一群人。他们受人推崇,他们也令人害怕。他们自视是亲民爱民的好人,但他们也把自己的地位摆在高人民一等。他们自诩开明,但他们其实很害怕竞争,害怕人民比他们聪明,害怕人民不用再仰赖他们的“拯救”。

现在我们已经看到:在社会变革过程中,确实需要有英雄气质的人物,但他们不一定非得是好官,是有权威的“第一把手”,他们也可以是草根领袖、民意代表。

那么,“李向南”的历史价值何在?柯云路在《夜与昼》中对社会变革初期的“铁腕突破”和最终的自由民主状态做了“辩证的”论述。李向南在北京知识界遭到“独裁”、“奸诈”的讥评时自我辩护说:“如果我只是一个铁腕的李向南,而没有那些深层思想中的社会理想和追求,我会由衷地憎恶自己”,“我知道自己的任务,做一个过渡性人物,我也很自豪”。这就是说,李向南他认为,哪怕铁腕是一种不民主的“恶”,它也是一种必要的过渡时期的“恶”。

在《夜与昼》中,柯云路为新权威政治追溯到一个源流,那就是乱世枭雄曹操。曹操凭他个人的能力和权威,“用法峻急,有犯必戮”,而“雅性节俭,不好华丽”,活脱脱一个古代“李向南”,而曹操终能“芟刈群雄,几平海内”,则是后世李向南们所憧憬的人生高峰。 在《新星》的开头,李向南决心要掀开古陵县新的一页,并且一千年后,这一页还留在古陵的历史当中。以我不太广的阅历来看,这种建功留名意识,在80年代其实也是不多见的,即使有这种意识的人也渐渐无奈地接受了犬儒主义,《新星》是他们曾经的梦境。

从绩效角度来说,我以为李向南、吕日周这类铁腕人物在制度变革的复杂实验中,是有价值的,他们“治理郡县”的方法,就像参数不同的“撞击实验”。此外他们的为官操守,也远在平均分数之上。我们要注意的只是这种铁腕好官模式中的人治麻醉剂。

中国复杂的社会情境,使得变革之路只能是各种有效技术的集成。其实在80年代初,李向南的铁腕好官式的体制内变革也不是那个时代的惟一选项。在《夜与昼》中,80年代初的知识精英已经分化出从激进到温和的各种派别(如“思想启蒙派”,如“政府智囊派”)。从目前来看,柯云路笔下的那些知识精英派别依然存在,惟独现在声名大震的“国企独立董事”这一派,当时还闻所未闻。

在《夜与昼》中,80年代初,京城里年轻的知识精英们在俯瞰京城的景山上严肃地讨论“中国大趋势与我们怎么办”,座中谁的讲话“有思想”,美丽女性的明亮目光就转向谁。这个经典场景在王朔小说中大概要成为调侃的目标了,但现在,其实这种讨论仍在网络上持续,只不过已经成为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参加的大论坛,不再为精英所垄断——当年讨论大趋势的精英们,是否预见到这也是个大趋势?

20多年来,政坛上也有一些变化,一些唏嘘。80年代的政坛新星们现在都已50岁、60岁了。2000年,55岁的吕日周来到他的最后的“理想国”实验地——山西省长治市,继续演绎着《新星》式、李向南式的“治理郡县”方法,包括骑自行车下乡调研,包括发动群众起来监督干部,包括激烈地批评下属和撤换干部,但已经显出一点最后一战的悲壮了。当年空降到贫困县当书记的李向南,铁腕治县,一言九鼎,还是躲不过人走政息的命运。后来,长治市的媒体总编们被吕书记逼着去批评“四套班子领导”时,长治的言路是何等的开放,可现在再去看“长治新闻网”,乡场上又渐渐太平无事了。

因为他们都只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向南、吕日周的政治观念仍是以如何谋夺权力和“高效率”运用权力为核心的,但对于制度和官场,他们又具有一种堂吉诃德式的猛烈冲撞的勇气。在“浑汤纪”里,这种气质仍是稀缺而可贵的。中国社会的文明进化来自多方面的推动:自下而上的、自上而下的、民间社会的建构、经济领域的个人解放,以及吕日周这类“良心官员”。

当然,吕日周还有种种思想观念上的不足,媒体批评吕日周的毛病的用意,是为引出另一类英雄(平民英雄,或体制外英雄)铺路。应当说后一类英雄也是稀缺而可贵的,但不要忘了社会变革需要广泛的统一战线与社会合力。李向南以铁腕好官为轴心来实现治国理想固然不牢靠也不符合时代潮流,但要离开体制内力量、仅靠民间力量来推动社会变革恐怕也是不现实的。此外清流为官,对百姓而言也不是坏事,龙应台就是一例,当然以她的个性,也是做不久的。

官场上的老三届

80年代中期我们进入大学时,“老三届”大学生刚刚从校园中退场,只留下一些传说供我们想象。特别地,我们得知他们“在政治上很厉害,很有手腕”。而借助柯云路的《新星》和《京都》系列,更借助此后的人生经验,我们渐渐地对“老三届”学长们有了一些具体认知。

作为和李向南一样的北京赴外省插队知青,柯云路在《夜与昼》中评价他们那一代“很不纯。他们头脑都很复杂,旧的东西在他们身上有大量沉积。有些人很贪婪,有些人很残酷”。

在专制时代,具有英雄或枭雄气质的人要脱颖而出,只能是更专制,或者是做一个极端自虐的殉道者,或者是既专制又极端自虐(在柬埔寨的红色高棉那里也能找到类似的版本)。而李向南在古陵县苦行僧式的衣着,黑炯炯的眼睛,有着铁青色络腮胡茬的黑脸,筋条凸起关节粗大的铁腕,颇像苏俄小说中知识分子出身的狂热行使权力的革命政委。

其实不用说李向南这样的体制内人物了。80年代的体制外思考者,也同样憧憬着未来站在天安门城楼,在盛大的群众集会上向人民挥手。

当年我们读《新星》时,也在思忖李向南不是人民票选出来的,他的“开明”究竟能持续多久?他能“开明”到让老百姓也有权可以撤换他吗?“改革”改到自己头上,“民主”民主到自己头上,这对中国的改革志士们来说实在是一大考验。

在柯云路的小说中,年轻女性不仅是美丽的倾听者,也是尖锐的洞察者:

靳舒丽对李向南说:“我觉着,中国的大权都要落到你们这号人手里,就完了。”

“为什么?”李向南有些震惊。

“你们这些老三届政治意识太重,爱搞权术,缺乏民主思想。”

李向南为自己的威权政治思想辩护:“我经历过最不民主的政治生活,可以说是专制的历史阶段,最知道民主的宝贵。可现在,你要建设一个民主繁荣的社会,就必须革除那些封建专制的、愚昧的、官僚特权的腐败。要革除它们,除了拿出强有力的铁腕,没有别的办法。你没到过下面,很难想象那些愚昧保守的东西有多顽固……”

靳舒丽丝毫不为李向南的话所动,并且指出了社会变革的另一种路径:“少数人的铁腕并不能决定历史的进程,重要的是经济领域内千百万人对旧关系的批判。”

李向南最后似乎同意了靳的观点:“那时经济基础与现在不一样了,政治上进一步民主应该是必然的。”

李向南执意要通过从政来实现他的社会理想,不过像他这种“爱表现的”、常常冒冒失失打乱官场秩序的自行其是者究竟能在官场中坚持多久?

“本县政治”(或“本省政治”)这样的词汇,大概是柯云路的一大发明,其中的“政治”不是管理众人之事的意思,也不是众人参与众人之事的意思,而是专属于官员们的一种以相互防范和厮咬为主要内容的活动。在官场上,充斥着唯恐声高盖主的惶恐,同时还得提防心胸狭窄的同僚。李向南在古陵县是个铁腕人物,率领一群县委常委坐大巴周游列乡发号施令,现场办公,施恩于民,可到了省委书记跟前,到了京都,还是处处露出了小家子气和功利、委琐的一面。

李向南从《新星》走进《京都》系列之后,就走入了彻底的官场政治。他处心积虑地讨好政治老人,患得患失地在京都各个圈子中博取名声但又怕“太过”而让上级生厌,连是否与省委书记女儿确定恋爱关系,谁也没他考虑得那样一波三折。

官场是典型的等级制金字塔结构。李向南是升官还是撤职,基本上由省委书记顾恒说了算。李向南下面的干部的去留,则是李向南说了算。“好的”乡村干部、县干部、省干部能否升迁或保住位置,都要仰赖上一级的领导是否贤明而没有别的办法。《夜与昼》中有人问李向南:“如果你受到不公正的处理,你敢坦率发出你的愤怒吗?”李向南当然不是叶利钦,他的选择是一溜烟跑到京城,请求上层人物帮忙。

80年代中后期大学校园政治中的风云人物,也有把柯云路的小说当作官场宝典来读的。但怕是老三届们也要大有深意地对这些“嫩孩儿”微笑了:“玩政治,得见血的,你们见过血吗?没有,因为你们比我们小10岁。”后来我们这一代人,“政治上成熟”且成名的,果然极少,连当时校园政治中的风云人物,也纷纷到商海沉浮去了。不过其中有一位,商海浪迹多年后,忽然出山,成为都市草根民众运动的一位行动召集人,原先的“市长梦”、“部长梦”,已经不相干了。

而对于韩寒这样的“80后”来说,政治啊,官场啊,更是遥远的话题——社会空间越来越大,官场是他们的,社会是我们的。

其实在《夜与昼》、《衰与荣》中,官场、权力已经不是令人羡慕的东西了。李向南在京都这个最高官场中,心情恐怕总是自嘲的。官场已经成为一个装满酒精和山珍海味的胃袋,官场人物酒醉之后的鬼哭狼嚎和虚无感,让局中人从前的长年奋斗、多重性格中的机心与忍辱负重,刹那间都毫无价值。对于官场小说,可以有多种读法——可以作为警世读物,从中读出警世和幡然醒悟的感觉来;当然也可以作为职业读物,它们和机场书店里《你一定要警惕这样的下属》之类的书籍在功能上是一样的。

在80年代中后期的中国社会,公众很快地由对新式官场小说的追捧,转向了对现实官场的批判,“李向南”热迅速降温,公众与官员之间的矛盾迅速增长,在大学和知识界,体制外的一些想法和冲动也茁壮起来。柯云路在写作《新星》时,其中尚有理想主义者的夫子自道,试图把小说当作思想军校,克隆出一大批“李向南”。但是到了80年代末,他突然转向了人体特异功能研究。

就在那时,我们也猛然惊觉:80年代戛然而止,甚至来不及向它告别。

郑明怀:幸运的谢泳,不幸的张鸣

 

“厦门大学校长朱崇实教授终于在2007年4月24日,正式同意聘任谢泳先生为厦门大学文学院教授。”(学术批评网 2007年4月26日)

谢泳老师是晋中师专英语专业的高才生,迄今最高的行政职务是《黄河》副主编、最高的学术职称是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副研究员,被聘为厦门大学的教授实则是谢老师的幸运。

一幸有一个好朋友。这个好朋友就是中国政法大学的杨玉圣老师,没有杨老师的穿针引线、极力推荐,谢老师恐怕去不了厦门大学。

二幸有个好伯乐。这个伯乐就是厦门大学的文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周宁。有水平、有能力又能怎么样?纵使你是千里马也没有用,没有一个好伯乐,也有可能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周院长求才若渴利用赴西安开会的机会,专程到太原,向谢泳先生表达欲礼聘其到厦大的愿望,这样的好伯乐实在难找。

三幸是遇到了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校长。谢泳以研究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史而享誉学界,早在80年代已经名声雀起。按照常理,如果没有博士学位、没有发表在核心期刊许多论文、没有出版几部个人专著,没有一些省级或省级以上的课题,即使你本事再好,名气再大,想被一所学校聘为教授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被厦门大学这样的全国重点大学聘为教授。毕业于晋中师专仅有专科学历,也没有在本科以上大学任教的经历,就被破例直接礼聘为厦门大学文学院教授,实在是个人的幸运。

谢泳老师是幸运的,由此想起不幸的张鸣老师。

张鸣老师在国内有一定的学术声望,又是教授、博士生导师,在很多人看来应该是很“牛B”的,跟学院领导有点“过节”,“ 院长大人组织了若干会议,找了所有跟我有关的人谈话,要人们切割跟我的关系,让我在众叛亲离中被迫离开人大。”最终也逃脱不了“被荣幸地撤职”的遭遇,面临被迫离开人民大学的境地,尽管张鸣老师的很多朋友私下里表示对他的支持,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朋友敢站出来为张老师抱打不平,公开力挺张鸣老师,只能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保持沉默,明哲保身,以沉默的方式来应对。

谢泳是幸运的,但这种幸运只是一种偶然,不幸的张鸣,也许是一种必然;张鸣老师的不幸是很多人的不幸,而谢泳老师的幸运只是极少数人的幸运。

莫之许:众人皆贺谢泳进厦大我独来凭吊

 

仅我有限的见识,近年来进入学院的人士不可谓不多(这里我没有用民间一词),如吉林大学的邓正来、中国政法大学的萧翰、浙江工商大学的高晓勇、西南交通大学的柏桦……还有我的前同事西南政法大学的林国荣,一度传出中国政法大学也在延揽著名的吴思先生,若非小孩尚小,没准我的朋友秋风也早就被一些北京之外的大学收入麾下了……有朋友戏称,这是三个代表思想在文化领域的体现,即体制运用其资源优势,对文化资源进行的吸纳。

一般而论,现代知识创造离不开学术体制,对个人而言,经受严格的学术训练,实为必要,我友赵楚有言:学科训练乃是一手艺活,比如木匠,人手一套工具,即使是最差劲的木匠,刨锛墨斗,也是一应俱全操持自如,虽然做出来的家具活可以有若霄壤。因此,学科训练可视为一上岗证,而大学等建制化的机构乃是获得这一上岗证最普遍的手段。一般而论,若无经受正规学科训练,容易出妄人(民科?),但反过来,经受正规学科训练,也会出庸人(有证但不出活),而那些天资出众且有恒心努力的人士(谢泳自然即属于此列),也可以经由自我的训练,而获得上岗之实力,这个时候,学术体制经由一定的论证,而将其延揽入彀,自然是大好的事情。因此,我赞同余杰的看法,这是我母校的“荣誉与福气”,因为它获得了一个具有公认的学术能力,且超越普通学术人士的天资和心性(其自我训练而成就即是明证)的人才。

但是,我却很难赞同余杰所说的,这是受聘者的“尊重与地位”,不能苟同于上面那些友人的看法,而径直将谢泳受聘母校一事等同于粱漱溟、钱穆受聘北大。

即以张鸣先生此次的风波来看,中国大学的问题非校长不为善,而为体制问题,已经不需要再分辨了,如此,谢泳所入之大学,非粱漱溟、钱穆所入之大学,也毋庸置疑;形式虽似而实质不同,在梁在钱,入的是一“兼容并包,思想自由”之大学,其学问当有发挥之余地,而在谢,入的是一大学党委在上,而行政把持于下的大学,即便有一二善人发愿,又能如何?谢泳的学术能力在这样的体制下,能比今日得更好的发挥吗?对此,我持悲观的态度,“究竟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你和我”,不待智者,即可知也。

钱钟书有言:“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陈寅恪则言:“我侪虽事学问,而决不可倚学问以谋生,道德尤济饥寒。要当于学问道德之外,另谋求生之地,经商最妙。”如学术已然独立,学术共同体已然自治,则学问是否在学院,无关宏旨。而如学术不独立,学术共同体尚未自治而匍匐于行政权力之下,学问在哪里做,就是一个问题。在保留现有学术体制的基本框架的情况下,通过引入部分新血,并非通向学术独立的道路,反过来,进入这个体制,更可能的就是丧失自身的独立性,而非将自身的独立性输送给了这个体制。与我母校是幸,于谢泳先生本人,则未必。

当然,我尚不至于如此天真,以为可以在现存学术体制之外,自发地产生出新的学术共同体,也不至于那么决绝地认为,现在的学术体制就没有走向独立的可能,但我以为,这样的可能也许不来自“大学校长为善的余地”,也不仅仅来自于学院中人的觉悟,而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学术体制外在环境的变迁,而首要的,当然是如今仍盘踞在大学校园内的行政权力之手的退出。如今,凭借其把持的资源(资金、职称、职务),行政权力已经取得了对学术压倒性的优势,我以为,在这个情况下,个体的学者是继续在“海”中,还是上岸,依旧是一个严肃的选择。因此,我很难简单地把母校延聘谢泳一事看作是完全的好事。

以上尚属于一般的议论,如联系到谢泳先生的专业是知识分子研究,我的忧虑就更大了。改革以来,出于历史的原因,中国的知识分子大多在体制之内,当其时也,学院知识分子对于时代风潮之演进,起着单兵前行的引导作用,而其背后的机制则在于,初期的改革主要依赖领导人的政治意志,而由知识分子作观念的解释,这一观念先导的过程,随着社会的发展而逐渐结束,政治、经济、社会各领域取得了自主的发展逻辑,纯粹观念逐渐丧失导引的力量,于是,时代风潮之演进,遂逐渐由那些接触实际社会进程的前沿,同时又具备一定观念能力的人士所掌握,一个由知识人而媒体人、法律人、经济人的转移过程由此不可避免,近年以来,绝大多数的重大事件(孙志刚、SARS)、重大政策(股权分置)、重大社会运动(维权)。。。。。。等等,其提出与展开,大多由接触实际事态的人士(新闻人、财经专家、律师、社会活动者)所为,即使是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最多也起到事后解释和总结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当今中国之学院体制,或许并非研究知识分子与社会关系的好场所,谢泳先生曾致力于研究储安平的《观察》杂志,我想,在我们呼唤出现新的《观察》一样的独立杂志的今天,知识分子研究的最佳场所应该不在我的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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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贺谢泳辞:

谢泳受聘厦门大学,如同昔日粱漱溟、钱穆受聘北大一样,既是受聘者理应获得的尊重与地位,更是大学的荣誉与福气

——余杰

谢泳到任之后,对厦门大学、对中国学术界是一个考验。谢泳和大学之间或许会有一段磨合期,这种磨合是难得的学术经验和学术实践,值得我们关注。

——王晓渔

我原以为,当年北大聘梁漱溟和燕大聘钱穆的故事,再也不可能重现于今世,不想,这样的事还真成了现实。看来,大学校长为善的余地还是有的,不做,非不能也,实不为也。

——张鸣

首发南方都市报

昝爱宗:运用智慧最大限度地争取新闻自由——《财经》杂志的跌倒与站起谈起

 

从2007年3月5日到4月30日,整整46天,原本在今年第5期《财经》杂志意外夭折的有关《物权法》奠基的封面文章,终于在4月30日出版的第9期《财经》杂志上刊出其中的两篇文章。经接近《财经》杂志内部的消息人士证实,第5期《财经》杂志原刊登法学家江平、应松年等人的记者专访文章,文中透露的”中央办公厅要求确保《物权法》在’人大会’上通过”成为”罪证”,导致该期杂志撤掉有关文章,拉回印刷厂重印,耽搁了原定3月5日的出版时间,大约10天后才重新包装面世。

2007年4月30日出版的第9期《财经》杂志,在”观点评述”专栏里重新刊登了江平文章《寻求财产权保护的平衡点》和应松年文章《政府当放权也当有所为》。江平文章提到了《物权法》仓促出台凸显出的不足,他指出:”《物权法》既保护公共财产又保护私人财产,但寄望于在《物权法》里写入更多条文来解决国家财产受侵犯的问题,是不现实的。这需要其他法律配套完成。加之私人财产保护主要靠《物权法》,因此,《物权法》更多地以私人财产保护为宗旨,多规定一些这方面的条文,是完全正确的,不能说这是忘记了国家财产的保护。”这篇文章不是以访谈的形式发表,而是改为署名文章的形式,文中没有出现类似”中央办公厅确保通过”的字样。江平是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物权法》起草小组专家成员之一。

另一位法学专家应松年为中国行政法学会会长,国家行政学院法学部主任,第九届、第十届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委员,他在文章中透露《物权法》立法修改时的细节:”补偿问题是矛盾的焦点。《行政许可法》中已经涉及补偿条款,定成’依法补偿’。《物权法(草案)》在几次修改中曾经规定,’法律有规定的按照法律的规定,法律没有规定的,给予合理补偿’。我很赞成这个提法,但后来的定稿中又没有了。”可见这个法仓促通过出现了较为严重的漏洞。

《财经》杂志网站往往在杂志未印刷出版前先行公布部分内容,自3月4日第5期《财经》杂志前一天,该网站已经把最新的一部分内容上传网上,显示该期封面文章”物权法草案呼之欲出”等文章,与《财经》杂志有合作关系的金融界网站(www.jrj.com)已在3月4日16:55转载,并注明来源《财经》杂志。该文章是这样公布有关”内幕”的:《财经》记者获悉,农历春节前,全国人大常委会各部门就组织工作人员,针对《物权法(草案)》进行培训,全面部属各项应对措施。此前的1月16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发出”关于《物权法(草案)》有关情况的通报”,明确要求”进一步统一思想认识,确保物权法草案顺利通过”。中央办公厅就某一部法律草案专门发文,这在中国的立法史上实属罕见。事实上,围绕《物权法(草案)》,还有诸多中国立法史上的罕见之举……

笔者通过一位曾经在《财经》杂志同一个集团旗下《证券市场周刊》前编辑了解到,有关原因是”据和江平有接触的人说,江平给出的答案是,稿子中有句话说:“‘国办发通知确保通过’,于是枪毙了”。一句话,废了半本杂志,由此《财经》杂志大约损失三十万元印刷、装订和发行成本。《财经》杂志能够在短短四十多天的时间内,做到把已经”枪毙”的文章重新包装发表,实在是难能可贵。可见《财经》主编胡舒立善于运用智慧,摸清政策的底线,与新任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柳斌杰提到新闻管理要”多用智慧、少用权力”,有互动之意。

其实,在2007年3月”两会”前,进入”党和国家领导人序列”的十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盛华仁,早就有关于”确保物权法草案通过”的讲话。对于民间舆论来说,盛华仁所说的”确保通过”与中共中央办公厅的”确保通过”并无什么区别,以”独立、独家、独到”著称的《财经》杂志披露这个细节并不是什么大的违纪行为,可见有关宣传部门下手太狠,强奸民意成为习惯动作。此间,有民间舆论对于所谓”确保《物权法》通过”进行批评,认为这不过是不让讨论《物权法》实在是这个法未能代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只能说是其所代表的官僚资产阶级和腐败集团的意愿而已。《物权法》起草始自1993年,从立法到通过,前后历时13年,为中国立法史所罕见之举。

2007年第9期《财经》杂志面世之际,正逢5月3日世界新闻自由日到来,今天的主题是”关注记者安全”,虽然保护记者委员会公布的报告并没有把中国列为新闻自由倒退最严重的十个国家名单之中,但保护记者委员会亚洲项目协调人鲍伯.德茨保护记者委员会却说,这并不意味著中国的新闻自由得到了改善,”中国在新闻自由方面的记录长期以来一直很差。我们不能说是有了进步然后又出现倒退。在过去的10到20年时间里,我们没有看到中国在新闻自由方面出现明显的进步。”德茨认为,保护中国记者的最有效途径是继续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确保中国的司法体系在国际舆论的监督下透明、公平的运作。

由于中国新闻媒体在特定的宣传主导舆论环境下,能够争取相应的”独立、独家、独到”应该说是一个进步。2007年5月,美国《时代》杂志公布全球最具影响力百名人物榜,中国的新闻媒体争相报道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名列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榜,但对另外一个中国维权人士曾金燕女士列入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榜,国内舆论却没有一家报道,由此可见中国舆论所争取的新闻自由还在起步阶段,就像出格的《财经》杂志一样不时会受到严格管制和严厉处罚。

媒体舆论监督权是一种公共权力,而新闻媒体履行的是国家赋予的对社会的舆论监督权,受到宪法保护。最新消息,《财经》杂志执行主编王烁在4月20日的一次发言中谈到”媒体从来就有一个使命,即要’活’在社会责任感上的”,有两重重要因素需要媒体继续保持启蒙角色:第一,增加社会公众对于可持续发展议题、环保议题等重大议题的关注程度;第二,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在中国仍然是要持续地启蒙,对于这一点,媒体还要继续努力。

北京的陈子明先生一针见血地说,”中宣部是人民快乐的障碍”。诚然,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宣传部门的监控和严格官职,新闻真相成为不能碰的”红线”,调查和揭露性的舆论报道不自由,反而导致了舆论与商业合作,与官府合作,出现新闻异化现象,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展江教授提到此类国内的财经类媒体,”可谓和市场关系暧昧,差点就和商业企业融为一体,拿着高薪和红包,整张报纸软文充斥,舆论监督从何谈起,明显的富人取向,谁有钱就为谁说话”。在这样的舆论环境条件下,新闻舆论无法做到”把揭露存在于各地的商业丑闻弊端作为新闻从业人员的首要天职”,对权力畏惧,对监督政府人员也是留有情面,”不屑于”报道负面报道和上访新闻,那么,舆论的公信力从何而来呢?所以新闻界也和官场一样沦为腐败的高发地。

当前,中国新闻界应当争取新闻自由,要像《财经》杂志的胡舒立女士、《南方报业集团的编委江艺平女士、《中国青年报》的李大同、卢跃刚等先生一样,运用相对独立的阵地,运用智慧,促进新闻自由,争取早日实现新闻自由。大陆知名人士刘晓波先生也是这样认为:”如果自由只是言说而不必践行,那么自由便不是道义,遑论力量。”刘晓波先生在最新发表的文章《中国自由主义的当代困境》中,对中国的舆论环境和异化下的自由知识分子处境进行了揭示:在当今大陆,对自由的言说已经进入了”准自由”的胜境,但是对自由的践行反而倒退向无所作为的困境。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陆知识界的整体都奉行着一种自觉的心口不一、说和做完全背离的生存策略:

大屠杀是野蛮的,但在六四难属群体进行艰难的抗争时,他们沉默并显得优雅!
信仰自由是基本人权,但在法轮功受到残酷迫害时,他们也是沉默,并仰视上帝!

言论自由是人类正义,但在一家家媒体受到整肃和一个个同行因言获罪时,他们还是沉默并象个绅士!

人的生命是无价的,但在稚嫩的孩子们被炸的血肉横飞时,他们仍然沉默并叹息几声!

对每天发生在身边的罪恶装作视而不见,却在理论高峰上头头是道地阐述抽象的正义,在古香古色的书斋里论证尊严,在酒足饭饱之余郑重地讨论良知,在申报教授职称时拿出一本研究消极自由的论著,在只用宽容标准苛求他人而对自己无限宽容时……这正义、尊严、自由、良知和宽容便是可疑的。让人搞不清这些言说,是信念的表达还是处世谋食的便利工具。而一个每天谈论自由的知识份子,从写下关于自由的第一篇文章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为纸上文字和实际行为划出一条互不相干的界限。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现实处境和内在苦衷,自由在这里都免不了被亵渎被出卖之嫌。

中国新闻人,要运用智慧最大限度地争取新闻自由,是从《财经》杂志跌倒与站起所折射出来的现实。新闻自由和公正、自由、快乐和幸福一样,不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通过众人的苦苦追求和不懈努力而争取到来的。对于这一点,广大新闻同仁还需继续努力,直到新闻自由这一普世文明价值在中国实现那一天。

首发民主中国

冉云飞:顾随反右词二首

 

冉按文艺界当然是反右的重灾区,单是从1958年6月浙江师范学院中文系资料室所编的《揭发文艺界右派分子、批判修正主义文艺思潮资料索引》这不完备的资料来看,已够骇人听闻的。是资料16开,35页。分为八大部分:一、揭发批判文艺界反党集团(丁陈反党集团、“探求者”反党集团聚、“长江文艺”李蕤反党集团、石天河、流沙河反党集团、吴祖光“小家族”反党集团等);二、文艺战线上两条道路的斗争;三、就党领导文艺问题驳右派;四、关于文艺的工农兵方向;五、反对文艺上的个人主义;政治标准与艺术标准;七、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八、右派作家及修正主义者批判(冯雪峰、丁玲、艾青、秦兆阳、刘宾雁、刘绍棠、徐懋庸、流沙河、王若望、吴祖光、锺惦棐、徐中玉、许杰、陈沂);九、对毒草的批判。

1957年8月25日出版的《诗刊》第八期,有一个“反右”特辑。里面有十首诗、三篇文章是关于反右的。写文章的是沙鸥、邹获帆、屠岸,暂后不表;写诗的有袁水拍、阮章竞、柯仲平、林庚、公刘、李瑛、方殷等人,这些人写反右诗,我一点都不吃惊。但其中我素所尊敬的苦水先生也写了两首词,还是让我意想不到。当然,仔细一想,他又想能奈铁幕政权何?把诗词、文章写得很漂亮,讲课讲得令人心驰神往,也挡不住独裁政权的刀劈斧削。现在当我们读到《顾随诗话》、《顾随文集》、《顾随说禅》、《顾随诗词讲记》(我写过一则书评《良师总被夜深埋》评论此书)、《顾随年谱》,包括我收到的他的签名本,不能不为其风神所打动。在那个苟生活命的时代,再美好的一切都会被破坏。现将反右词二录于后,内容读来当然是满纸荒唐言,纵是诗词之排列亦没按旧诗词的排列形式,有点仿马雅科夫的楼梯诗的意思(词的排列,发出来居然没有此效果,大家可以想像),今一仍其旧。另外第二首《八声甘州》是批判右派分子龙云(龙云的主要右派言论是苏联如何对中国不好),加有脚注,现一并录出。其脚注里说到龙云贩卖鸦片,其实与“伟光正”相比,只是小巫而已。抗战时“伟光正”苟存于陕北靠的是什么?其财政收入来源从哪里来?“为人民服务”的张思德到底为何而死?“南泥湾”到底在种什么?请看看历史学家陈永发先生的名著《红太阳底下的罂粟花》就不难知道了。

2007年5月11日8:48分于成都

反右词(二首)

顾随


木兰花慢

纵江山易改,
 旧意识
 最难消。
恁乱“放”胡“鸣”,
 痴心妄想、
 反党高潮。
鸱鸮
 大睁白眼,
认乾坤朗朗作深宵;
 更把和平建设,
 说成风雨飘摇。
兴妖
 作怪总徒劳,
 “倒算”枉牢骚。
甚地主身家、
 官僚资本、
 封建王朝——
今朝
 洗心革命,
要首先立地放屠刀;
 搽粉不如洗澡;
 低头莫耍花招。

八声甘州(“三宝太监”(1))

是强龙也是地头蛇,
 云南建王朝。(2)
有铜山、金穴;
 明珠、钻石
 那算腰包?
流毒粉红骇绿,(3)
 遍地种烟苗。
宝马驮运处,(4)
 五里“香”飘。(5)
往事从头细数,——
 是仇如海阔,
 恨比山高。
记累累血债,
 抢杀更焚烧。
纵人民胸怀宽大,
 这多年陈账怎勾销?!
分明甚,
 一条条在,
 又一条条。
————————————————————————————————————
(1)云南十五位少数民族代表联合发言:“在抗战时期,黄金、美钞、鸦片是所谓的‘三宝’,而龙云是这‘三宝’的大户,人民称之为‘三宝太监’。”见七月十三日人民日报。
(2)龙云又有“土皇帝”之称。
(3)“粉红骇绿”见柳宗元的“袁家渴记”。这里借用,指罂粟。
(4)旧日商家对联,有“宝马驮来千倍利”之句。
(5)朱家璧代表说:“龙云是鸦片烟的老板。……(他)明目张胆地派军队大批大批地运烟,有一次用四百匹马运,五里路外都能闻到烟味。”见七月七日人民日报。

法治的拿来主义

 

5月6日,美国亚拉巴马州,一位中年妇女脖子上挂着一块硕大的牌子站在沃尔玛超市入口处,牌子上写:“I AM A THIEF,I STOLE FROM WALMART我是小偷,我偷了沃尔玛超市的东西。”原来,这位现年46岁名叫利萨的妇女在超市行窃时被抓,她选择了挂着牌子在超市门口从上午11点站立到下午3点,这样可以免除60天的入狱监禁(《法制晚报》5月8日A28版)。

立刻被这则新闻所深深吸引了,因为它勾起了自己的一段童年记忆。那还是20多年前的生产队时代,一天中午,我看见邻居大哥手提铜锣巡行在村里的主街上,边打锣边喊:“我偷队里的玉蜀黍(玉米)咯!”与此相关的尘封记忆也一并涌现出来:批斗会、宣传车、戴高帽、挂胸牌、坏分子……世事果是难料,这些在中国被看做粗暴落后而早已销声匿迹的闹剧,又在西方的街头上演着了。

可转念一想,二者又是形似而神异:第一,这是利萨自己的选择;第二,没有人摁着她的脖子喊“低头”,也没有群众指着她喊“打倒”;第三,利萨选择“示众”,可以避免自己被监禁。世界就是这么有趣,像极了“文革”做派的场面,通过这样的加工处理,也就俨然纳入“法治化轨道”,成了刑罚非监禁化的新举措。沃尔玛超市的经理说:“我们听到的顾客评论都是积极的,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如此看来,旧式“游街示众”所追求的惩戒、教育作用依然得到了有效的保留。

这也许正是法治的魅力所在。法治一方面固守其最基本的价值取向和原则,一方面又有它科学、成熟的技术手段。通过技术层面的处理,可以把那些具有积极内核同时又存在负面因素的规则、做法进行加工,点石为金,把它们纳入法律制度的范畴,从而服务于法治社会。正因为如此,法治才具有了足够的张力与包容性,才得以与时俱进,跟得上社会的发展步伐。

事实上,西方人在进行自己的法治建设过程中,十分重视利用法治的这种张力去吸收其他民族文化的优秀内核。《论语》记载了这样的一席对话:有人告诉孔子:“我们这里有个正直的人,自己的父亲偷了羊,他勇敢地出来指证。”孔子对这种做法却不以为然:“我们这里的正直不同,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替父亲隐瞒,正直就体现在这里了。”两千多年间,在我国古代法律思想史上,“亲亲相隐”一直是一项重要原则和法律制度,其精髓就在于亲属之间可以互相隐瞒罪行而不受法律追究。这一法律制度体现出人的和谐与法的尊严的有机统一,使人伦精神融会于法律之中,成为道德的支撑力。遗憾的是,在这一点上,我国现行刑法就没有体现出古代刑法的延续性。现在,有学者指出,我国现行刑法第三百一十条关于窝藏罪、包庇罪的规定反映了在保护人伦精神方面的匮乏,应该借鉴德国、法国等国家刑法的“经验”,规定为使近亲属免予处罚而实施窝藏、包庇行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应当免除处罚;造成严重后果的,应当减轻处罚。借鉴西方法律制度,是一百多年来中国法制建设的主旋律,但这样的世道轮回,岂不值得中国的法律人去认真反思吗?

法治的这种张力,也使得法治社会与文化特色的并存成为可能。处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国家,在构建自己的法律体系的时候,有权利、更有责任照顾到自身的文化传承与生活习俗。只有这样,它的法治才可以顺利地融入到自己的特色社会之中,成为促进社会进步的强大动力;也只有将固有文化中的积极因素引入自身的法律制度之中,才谈得上为人类法律文化与法律制度的进步作出自己的积极贡献。什么时候,当我们的民众看到本国的法律,想着“我们的法律”而不是“他们的法律”的时候,我们的法治建设才算是进入了一个自觉的、能动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