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珂:当下中国电影还不如文革时期

 

核心提示:去年9月,36岁导演贾樟柯借《三峡好人》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年末,《三峡好人》与张艺谋执导的“大片”《满城尽带黄金甲》同期上映,随即贾樟柯与《满城尽带黄金甲》制片人张伟平爆发论战。贾樟柯接受独家专访,希望以更加严肃的讨论表达其立场。

一开始他们就跟行政资源完全结合在一起。如果没有行政资源的帮忙,他们不可能形成这样大的垄断,而使中国银幕单调到了我觉得跟“文革”差不多。“文革”还有8个样板戏,还有一些小文工团的演出,而现在一年只剩下两三部大片了

今天商业大片在中国的操作,是以破坏我们需要遵守的那些社会基本原则来达到的,比如说平等的原则,包括它对院线时空的垄断,它跟行政权力的结合,它对公共资源的占用。中央电视台从一套开始,新闻联播都在播出这样的新闻,说某某要上片了。随之而来,它的法西斯细菌就开始弥漫

我觉得需要谈到电影分级制度。《满城尽带黄金甲》在美国都被划为青少年不宜观看的影片,为什么跑到我们这儿就可以甚至是鼓励青少年去看呢?问题就在于,一个规定,它总是因人而异的

我感到痛心的是,许多比我有话语权的导演,从来不做这种事情。中国电影的分级制度为什么还出台不了?所谓技术审查的弊端,为什么就没人在更大的场合讲出来?那些大导演比我有发言权多了,也有影响力多了,他们有政协委员之类的头衔,有发言渠道,却从来不推动这些事情

我们作为导演,共同面对的中国电影环境变得千疮百孔,问题特别多。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中国真正有价值的电影,完全被所谓商业电影的神话所笼罩

《中国青年报•冰点》记者徐百柯

谁来捍卫电影

记者(以下简称“记”):最近你的发言明显多了,而且时有尖锐之语。而你原来给大家的印象比较低调,比较温和。是这样吗?

贾樟柯(以下简称“贾”):对,话越来越多了。我们作为导演,共同面对的中国电影环境变得千疮百孔,问题特别多。其中最大的问题是,中国真正有价值的电影,完全被所谓商业电影的神话所笼罩,完全没有机会被公众所认识。很多人说,贾樟柯的话现在这么多,不就是发行一部片子吗,至于这样吗?我觉得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实际上机会对我来说还是非常多的,包括商业上的机会,包括我们的销售,就是说不管票房好或坏,我的电影还是有机会在银幕上跟观众见面的。并不是说我自己的生存环境有多么恶劣,而是我看到一大批刚拍电影的年轻导演,他们的生存环境太恶劣了。这个恶劣,一是说银幕上没有任何一个空间接纳他们,再一个,有一部分电影甚至完全被排斥到了电影工业之外。

记:什么原因呢?

贾:有很多优秀电影,比如说它是用DV拍的,技术审查规定DV拍的不能够进影院,就连16毫米胶片拍的也不允许进影院,必须是35毫米胶片或者是很昂贵的高清拍摄的才能进入院线系统。

实际上这样的技术门槛完全没有必要。大家都明白,现在拍电影选择什么材料,导演应该是自由的,这种材料拍完以后,影院接受不接受,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市场检验行为,而现在却是行政行为,很不公平。它把很多导演拦在了电影工业之外,他们没有机会进入中国电影的这个系统里面,只能永远被边缘化。

这种情况的存在,我们呼吁了很久,但得不到任何回应。而很多在电影行业里有影响力和发言权的名导演,却没人站出来说话,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年轻导演得不到任何空间,不得不走影展路线,然后反过来他们又骂年轻导演拍电影只是为走影展。我觉得这是非常不公平的。

像我刚开始拍独立电影的时候,媒体还在文化上非常认同这种创作,也愿意用媒体的资源来为这些电影做一些文字上的介绍。但到了这一两年,特别是大片盛行之后,整个价值观完全被它们改造之后,我们要在媒体上寻找几行关于年轻导演、以及他们作品的文字介绍,已经难得一见了。

整个社会给刚拍电影或者想拍电影的年轻导演的机会越来越少。这种状况我观察了将近两年时间,到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觉得必须讲,必须说出来。

我感到痛心的是,许多比我有话语权的导演,从来不做这种事情。中国电影的分级制度为什么还出台不了?所谓技术审查的弊端,为什么就没人在更大的场合讲出来?那些大导演比我有发言权多了,也有影响力多了,他们有政协委员之类的头衔,有发言渠道,却从来不推动这些事情。我之前还一直幻想着,觉得应该有更有能力的人来担负起这个责任,但我很失望。我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人物,或有多大影响力。所以,我的方法就是乱嚷嚷一气。

大片里弥漫的“细菌”

记:我本人很喜欢你的电影。但是坦率地讲,我没有去影院看《三峡好人》,而是买的碟。我倒是为《满城尽带黄金甲》贡献了几十块钱的票房。据我所知,很多人喜欢你的电影,但都是买了碟在家细细欣赏,而不是去影院。

贾:你想说为什么会这样,是吧?

记:是啊!这似乎成了一种普遍状况,出了影院就开骂大片,而内心真正喜欢的影片,却没去影院贡献票房。

贾:今天我们面临的情况是,所谓高投入高产出,电影惟利是图的观念,已经非常深入人心,它形成一种新的话语影响,一种大片神话的话语影响。

说到商业大片,首先我强调我并不是反对商业,也不是反对商业电影,相反我非常呼唤中国的商业电影。我批评商业大片,并不是说它大。电影作为一个生意,只要能融到资本,投入多少都没关系,收入多高都没问题。问题在于它的操作模式里面,具有一种法西斯性,它破坏了我们内心最神圣的价值。这个才是我要批评的东西。

今天商业大片在中国的操作,是以破坏我们需要遵守的那些社会基本原则来达到的,比如说平等的原则,包括它对院线时空的垄断,它跟行政权力的结合,它对公共资源的占用。中央电视台从一套开始,新闻联播都在播出这样的新闻,说某某要上片了。

这种调动公共资源的能力甚至到了,一出机场所有的广告牌都是它,一打开电视所有的频道都是它,一翻开报纸所有的版面都是它。当全社会都帮这部电影运作的时候,它已经不是一部电影,它已变成一个公共事件,随之而来,它的法西斯细菌就开始弥漫。这并不是耸人听闻,这是从社会学角度而言。

对于大多数受众来说,就像开会一样,明知道今天开会就是喝茶水、织毛衣、嗑瓜子,内容都猜到了,但还得去,因为不能不去。大片的操作模式就很像是开会,于是形成大家看了骂、骂了看,但明年还一样。

电影的运作,如果是以破坏平等和民主的原则去做的话,这是最叫我痛心的地方。此外,在大片运作过程中,它所散布的那种价值观,同样危害极大。这种价值观包括娱乐至上,包括诋毁电影承载思想的功能等等。

我记得当时大家在批评《十面埋伏》的剧本漏洞时,张艺谋导演就说,这就是娱乐嘛!大家进影院哈哈一笑就行了。包括批评《英雄》时,他也说:“啊,为什么要那么多哲学?”问题在于《英雄》,它不是没有哲学,而是处处有哲学,但它是我们非常厌恶、很想抵制的那种哲学。可当面对批评时,他说我没有要哲学啊!你处处在谈天下的概念,那不是哲学吗?你怎么能用娱乐来回应呢?这样的偷换概念,说明你已经没有心情来面对一个严肃的文化话题。这是很糟糕的。

大片的制造者们始终强调观众的选择、市场的选择。但问题是,市场的选择背后是行政权力。至于观众的选择,其实观众是非常容易被主流价值观所影响的。有多少观众真正具有独立判断?我觉得文化的作用就是带给大众一种思考的习惯,从而使这个国家人们的内心构成朝着一个健康的方向发展。

大片里面娱乐至上的观点、金钱至上的观点、否定和诋毁思想承载的观点,深刻地影响着大众。然后,他们会替大众说一句话:大众很累,非常痛苦,需要娱乐,你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看贾樟柯这种电影,还要讲生活里面不幸福的事?

记:我可以告诉你我一个同事的表述:贾樟柯拍的电影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和生活一样。可生活本身已经够灰头土脸的了,为什么我们进影院还要看那些灰暗的生活呢?电影不就是梦吗?

贾:如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还有疑问的话,那基本上是取消了文化的作用、艺术的作用。为什么人类文化的主体、艺术的主体是悲剧?为什么人类需要悲剧?这些基本的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我特别喜欢刘恒作品里的一句话,他在谈到鲁迅时说,鲁迅文章里面无边的黑暗,照亮了我们的黑暗。

艺术的功能就在于,它告诉我们,有些既成的事实是错的。我们之所以通过影片,继续面对那些我们不愉快的既成事实,是因为我们要改变,我们要变得更幸福、更自由。就像我在威尼斯所讲的,直到今天,电影都是我寻找自由的一种方法,也是中国人寻找自由的一种方法。而无限的娱乐背后是什么呢?说白了,娱乐是无害的,这个社会鼓励娱乐,我们的体制也鼓励娱乐。

记:你多次提到过,目前你手里不缺好的剧本。而国产大片最被人诟病的恰恰就是,投入那么多钱,竟连一个完整的故事都讲不好。编剧们贫乏到只能借助《雷雨》,甚至《哈姆雷特》的故事框架展开情节。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贾:现在中国的电影里面,编剧的工作基本上就是落实导演的品位和欲求。编剧除了编剧技巧之外,还要看导演想表达的东西。一个货真价实的观念也好,一种对生活的独特发现也好,或者寻找到一个观察生活的新角度也好。我觉得缺少这些的话,技巧再好也是贫乏的。

商业逻辑的俘虏

记:这种“大片”格局是怎么形成的呢?

贾:我翻了一下前几年的资料和记录,我觉得是从几位大导演尝试改变的时候出手不慎开始的。他们开始转型的时候,并没有以一种更开阔的艺术视野去面对自己的转型,几乎都是以否定自己原来坚持的价值、否定艺术电影的价值,以一种断裂的方式,进入到新的类型里面的。当时他们在创作上,在艺术电影的创作上,都处于瓶颈阶段,都处于需要自我超越和自我更新的阶段。但他们没有精力和意志力去超越自己的瓶颈,他们转型去做商业电影。而那个时候,恰恰是一帮年轻导演在国际舞台最活跃的时候。

记:为什么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商业逻辑所俘虏?

贾:就我的研究和观察,我觉得他们几位始终是时代潮流的产物,他们没有更新为一种现代艺术家的心理结构。比如说从《黄土地》开始,到《红高粱》,这两部影片,这两位导演,他们的创作都是时代潮流的产物。

记:据我所知,你很推崇《黄土地》?

贾:对,我非常喜欢。但这里头我们不是谈具体个人或是评价具体的作品,而是把它放到社会史的角度去考察它背后的文化因缘。那么你会看到,实际上《黄土地》是融入到整个寻根文学,以及上世纪80年代那个大的思潮里面,它是那个大的思潮在电影上的实践。一路过来,到《红高粱》的时候,1987年前后,改革经过很多波折,那个时候,改革过程中的强者意识、英雄意识、精英意识非常强。《红高粱》中所展现出来的所谓酒神精神,跟整个社会思潮的要求非常符合。

回过头去看,他们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从当代文学作品中改编过来的。这也暗合了这样一种观察,就是说,他们通过文学的牵引,来形成他们的讲述,这种讲述背后,是时代潮流。他们几位导演所透露出来的独立思想力,独立判断力,都是有限的。

到了上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突然迎来一个思想多元、价值多元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里面,我觉得,他们的创作开始迷失了。他们找不到一个外在的主流价值来依托,因为主流价值本身被分裂成许多矛盾的、悖论的东西。这时候,有一个主流价值出现了,就是商业。商业变成英雄。整个社会都在进行经济运动,经济生活成了中国人唯一的生活、最重要的生活,从国家到个人。经济的活动一统天下,而文化的活动、思想的活动完全被边缘化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制作商业电影,高投入高产出的电影,就变得师出有名。从出发点上它有了很好的借口,这个借口就是中国需要建立电影工业,它有一个工业的合理性,很理直气壮。

于是张艺谋、张伟平他们,摇身一变成为抵御好莱坞的英雄。他们说,如果我们不拍电影,不拍商业大片,好莱坞会长驱直入,中国电影就死掉了。我觉得这是一个蛊惑人心的说法。难道你不拍电影中国电影就死掉了吗?

因为商业上的成功,于是他们的功名心也膨胀到了无限大。可问题在于,当他们进行商业操作的时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市场的成功,从一开始他们就跟行政资源完全结合在了一起。如果没有行政资源的帮忙,我相信,他们不可能形成这样大的垄断,而使中国银幕单调到了我觉得跟“文革”差不多。“文革”还有8个样板戏,还有一些小文工团的演出,而现在一年只剩下两三部大片了。

这种集中资源,集中地获得利益,给中国电影的生态造成了严重破坏,大量年轻导演的影片根本无法进入影院。(

万 之:诺贝尔文学奖的新亮点——评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土耳其作家帕慕克

万之(瑞典、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国际秘书)

 

十月十二日星期四,瑞典学院宣布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土耳其作家帕慕克。阅读新闻公报的常务秘书话音未落,聚集文学院大厅内的瑞典和国际新闻媒体人士已纷纷叫好,一片欢呼雀跃之状。消息随电波传遍世界,国际文学界也普遍赞同,皆大欢喜,几无争议。世界性作家组织国际笔会立即向帕慕克发出贺信。连起诉过帕慕克的土耳其当局,包括土耳其文化部长,也对此表示肯定,似乎与有荣焉。

 

帕慕克作为目前享誉国际的当红作家,作品好评如潮,已翻译成多种文字(几乎全部作品都翻译成了瑞典语),获得多项国际文学大奖,因此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本不出人意外。最可贵的是他以作家应有的良知良心追求历史的真实和公正,既不避讳政治,力倡言论自由,也不避讳家丑,敢说敢言,撰文公开揭示土耳其历史上屠杀库尔德族和亚美尼亚族人的真相,所以受到国际知识界的贺赞。国际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主席、德国作家卡琳.克拉克博士在贺电中说﹕“帕慕克创作都围绕少数民族特性与经验。对于很多土耳其作家来说,这样写会把他们带到法庭,有时还会被投入监牢。我们因此特别高兴,一位有如此品格和勇气的作家获得了崇高荣誉。”

 

此外,帕慕克的获奖也为诺贝尔文学奖增添许多新亮点﹕他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突厥语作家;他也是第一位1950后出生的作家,显示新生代作家从此将登上诺贝尔文学奖领奖台;作为伊斯坦布尔的儿子,他在这个壤接欧亚大陆连跨东西文明的城市成长居住,又是第一位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文明共同哺育的文学奖得主。

 

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突厥语作家

 

此次帕慕克获奖让我最欣赏的第一个亮点,是瑞典学院第一次褒奖一位突厥语作家,使诺贝尔文学奖的语言文化分布再次突破了欧美语言主导的局限,为改变失衡的颁奖历史跨出了重要的一步。

 

帕慕克用现代土耳其语写作,而现代土耳其语实际从突厥语家族西部分支演化而来,属于这个东达西伯利亚西至巴尔干绵延整个亚洲大陆的语言家族的最重要成员。实际上,土耳其语和中国西部新疆维吾尔族、中亚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高加索山国阿塞拜疆、巴尔干半岛上的摩尔达维亚等数十个民族的语言都相同相亲,都属于突厥语族。这一语言家族不仅分布地域宽广,而又历史悠久,可追溯记载千年以上,也为人类留下宝贵的口述叙事文学和诗歌遗产。但进入现代后,处在西方殖民主义文化的阴影之下,这一古老语言文学的发展也象中文文学一样,经历浴火重生的艰难过程,因此在帕慕克之前,突厥语作家在诺贝尔文学奖家族中从无一席之地。帕慕克用民族语言写作而能享誉国际,把属于古老突厥语的土耳其语文学首次提高到了世界文学的崇高地位,是他最重要的贡献。

 

现代土耳其语本身的发展,也是历史传统与现代文明沟通的结果。突厥语本身没有书面文字,长期使用的其它语言文字,例如阿拉伯文字或波斯语文字。土耳其语是从1928年开始才使用拉丁字母,也受到斯拉夫语言的影响。这一语言现代化过程和现代汉语的发展差不多同步,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也有学者提出汉语拉丁化的建议。有汉字财富的中文当然无须拉丁化,但向现代文明过渡却还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帕慕尔的成功也许并非典范,但也是值得中文作家借鉴的文学经验。

 

首位出生于1950后的获奖作家

 

帕慕克获奖的另一亮点,是他的年轻。诺贝尔文学奖发奖一百多年,得奖者平均年龄是六十岁以上。象帕慕克这样五十出头正当盛年就获奖,实为鲜见。在历史上,只有法国作家加缪得奖时比他更年轻。

 

诺贝尔文学奖对于作家来说,几乎是达到了创作成就的巅峰,再无更高峰可攀。作家被光环罩住,忙于应付媒体,交际,就难于再求上进。美国获奖作家索尔.贝娄,哥伦比亚获奖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等,都曾经把诺贝尔文学奖形容为“死亡之吻”,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得奖作家往往再也写不出好作品。因此,得奖虽然好,可以从此不朽,结果也成了给作家送终,成了“盖棺论定”。 所以,确实已有人担心,现在给帕慕克发奖是否太早。

 

在我看来,瑞典学院不忌讳“死亡之吻”而敢于给年轻作家发奖,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好手笔。此外,帕慕克出生于1952年,是首位出生于1950后的获奖作家,也几乎是首位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出生的获奖作家(之前有1946年出生的奥地利剧作家耶利涅克,但其心理和创作基本还是在二战阴影之下)。给他颁奖,标志新一代作家开始登场,占领诺贝尔文学奖领奖台。可以预料,今后将会有更多1950后的作家获奖,自然也包括中国大陆的这一代作家。

 

应该说,获奖作家年轻化,和瑞典学院本身也被新一代年轻院士接过接力棒关。瑞典学院院士为终身制,不见棺材不换人。如今医疗保健发达,人多长寿,因此院士也很容易高龄化,如最年长院士斯坦.鲁德霍尔姆和贡纳尔.瓦尔奎斯特今年已八十八岁,汉学家马悦然已八十二岁。今年五月瑞典学院重丧,有两名高龄院士去世,所以一次补选两名院士,一名六十一岁,一名五十七岁,都是瑞典文坛后起之秀。加上前些年选入瑞典学院的一批年轻人,可以说瑞典学院现在是少壮派后来居上,已占据优势(参考笔者附录瑞典学院院士一览表)。比如瑞典著名女诗人弗罗斯腾松今年才53岁,1992年入选时年仅三十九岁,为最年轻院士,而她早进入院士中抵掌诺贝尔文学奖初选大权的五人评委。

 

惺惺相惜,同侪相敬。二次世界大战后成长的这一代院士,和同代作家容易呼应,声气相投,本不稀奇。而且这些年轻院士思想多比较开明,思路喜另辟蹊径,本人都有独特个性,不趋炎附势。前两年评选出的耶列涅克和品特,甚至今年的帕慕克本人,皆是敢说敢言,与权势针锋相对者,如果不是这些年轻院士为其叫好喝彩,我看得奖是不可设想的。

 

首位伊斯兰与基督教文明共同哺育的得奖作家

 

帕慕克这一代作家和院士的特点,是他们开始写作之时,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冷战文化背景逐渐淡化,左派右派意识形态和政治冲突逐渐被九一一标志的文明冲突背景取代。他们和发动六十年代波及世界的左派革命的那一代作家已经不同,他们经历的是后现代工业社会的第三次浪潮,承受的是经济与文化全球化以及电讯技术发展的冲击,也面对八九年苏联东欧巨变冷战结束后文明冲突的新变局,他们不得不打开新的视角﹕文明之间如何共处,传统向现代如何过渡。现代性(MODERNITY)和个人文化认同(IDENTITY)成为这代作家最关心最有迫切感的问题。帕慕克本人的创作也正是在这种文明冲突的背景下呈现出复杂面貌。

 

要了解帕慕尔的创作,必须了解他的故乡伊斯坦布尔。作为伊斯坦布尔的儿子,他总是情牵故土,笔触不离。他最早的著作都是以这个城市为背景,最新的著作也是《伊斯坦布尔﹕记忆与这个城市》。

 

今年四月初,我第一次去伊斯坦布尔参加一个国际会议。会中有位美国马里兰州立大学来的学者晓蓉到处找书店买帕慕尔的作品《雪》,说是她丈夫点名要的礼物,买来后她自己立刻读得如醉如痴,而我当时自然还对这位作家即将得奖毫无先见之明毫无知觉,也以为畅销小说未必都是好小说。但我实在喜欢伊斯坦布尔这个城市,这个东西文明的交汇之点,也是现代文明和传统文化融和之所。这里的市场上你可以听见各种语言,可以看见各种肤色的人群。这里的博物馆陈列着世界数大文明埃及文明亚述文明希腊文明罗马的文物,收藏之丰让人惊叹。这里,清真寺庙和天主教堂可以隔着一条街道相视而立。你可以问,这是文明的对峙,还是文明的共存?

 

帕慕尔在这样的城市成长,难免吸收多重文明的乳汁。虽然他出身世俗家庭,也接受了西方文明的教育,但他对土尔其民族的历史深有兴趣,用民族的语言写作,写的是关于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历史。瑞典学院给帕慕克的颁奖词其实对此表述非常清楚﹕“他在对故城忧郁灵魂的追踪中发现了文化冲突与交汇的新图象”。 这段话难道不是瑞典学院传达给世人的福音﹕不同文明未必注定发生冲突注定导致战火,也完全可以共存共荣交相辉映结出硕果?

 

帕慕尔是国际笔会下属土耳其笔会的重要成员。国际笔会主席、捷克作家伊利.格鲁沙在贺信中说﹕“我们祝贺奥罕.帕慕尔,因为他是身兼出色勇气和人文智能的作家。对笔会而言,他代表一种全球视野的开放,朝向创立一个多元性的和平世界。”国际笔会秘书长、美国作家乔安妮.利多姆阿克曼在贺电中也称赞道﹕“帕慕克丰富而有条理的叙事,架起连接不同世界的桥梁,打开文学之门,而通向体现文明的十字路口。”

诺贝尔文学奖2006年得主帕慕克演讲辞

[书籍下载]章诒和:伶人往事

 

这是一支凛然的史家的笔。章诒和既是坐在戏台下第一排的戏迷,也走进了历史的后台,写尽人心。笔下七位绝代伶人的粉墨人生,灿烂的记忆都被荒谬的政治蹂躏,章诒和就是不要让「几十年伤心惨目、摧人肝肺的日子白过」,她用说故事的笔记下历史的阴影,就是不要让记忆褪去,就是要呈现「一部份人借着阴影可以肆无忌惮,另一部份人则在阴影里累积着委屈,表现出世故和懦弱。」她就是要在一个又一个不忍卒读的故事后面,沉痛的告诉你,这些悲剧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合谋』的结果」。为什么「被吞没的是良心」,为什么「至今从许多中国人的脸上都很难看到怜悯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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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国初期新文学名著被删内幕

 

老舍“腰斩”《骆驼祥子》

新文学巨匠老舍,在1951年8月开明版《老舍选集》中,对入选的著名长篇小说《骆驼祥子》痛加杀伐。据统计,这本书被删改共有145处。该书原版15.7万字,被删去数万字,只剩9万字,被删部分约占全书的45%.绝大部分是整个自然段的删,第10和第24章,删的都是整章。如此大规模地大砍大杀,砍去了全书近一半的篇幅,令人怵目惊心。老舍用自己的手,“腰斩”了自己心爱的作品,这是为什么?

《骆驼祥子》问世以来,这部以北平洋车夫生活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好评如潮,但也招来了某些评论家的严厉抨击。

1948年10月许杰《评<骆驼祥子>》一文,用“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的理论模式,批判这部小说中的“自然主义”倾向:“在这部作品中,非但看不见个人主义者祥子的出路,也看不见中国社会的一线光明和出路。”文中批评老舍没有正确地写出祥子的命运和社会环境对祥子个性发展的影响;过于强调“性生活”的作用,把虎妞、夏太太对祥子的性诱惑看作是祥子堕落的“决定因素”。还认为书中没有写出“更实际更完美”的“社会主义者”和“革命者”,对书中“社会主义者”曹先生和“革命者”阮明,提出尖锐批评。

更有甚者,比许杰这篇文章还要早十年,巴人在《文学读本》一书中,认为祥子只是“一个世俗的类型”,老舍对于革命的认识也是“世俗的”,而“这种‘世俗的’看法,本质上是反动的”。

这些苛刻的评论,对老舍的触动很大,成为建国后促使他删削《骆驼祥子》的主要原因。

针对这些批评,在《老舍选集。序》等一系列文章中,老舍一再坦诚地进行了自我批评,分析了包括《骆驼祥子》在内的自己一些作品的错误,并对旧作加以细致认真的修改增删。

对旧作的重大修改,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原作的主题思想和人物形象。老舍写《骆驼祥子》,原本就是为了替像祥子这样的劳苦大众“申冤诉苦”,描写“他们的好品质”。而删改《骆驼祥子》,老舍说,也是为了让读者看到“出路”。

虽说删削以后作者并没有让祥子“高呼革命”,成为“革命者”;但经此一删,确实大大改变了祥子的结局。

在原书的第24章,亦即全书的最末一章里,祥子吃喝嫖赌,好吃懒做;为了弄到钱,他混迹于乞丐、送葬者的队伍,出卖了“革命者”阮明,彻底堕落为一个名符其实的行尸走肉。老舍一直不满于原著“匆忙”的结尾,这一次,他痛下决心,索性把这个描绘祥子堕落变坏的尾巴一刀砍掉。如此一来,祥子的形象就由一个令人憎恶厌恨的坏透了的堕落者,还原为原著中那个令人同情怜悯、企图征服环境却被环境征服,想与命运搏斗而最终向命运屈服的失败者形象。祥子虽然处于消沉、绝望境地,但他身上仍然保持着勤劳、质朴、诚实的劳苦大众的本色。

在这次大删改中,老舍淡化了虎妞、夏太太促使祥子“性堕落”的一些自然主义文字;删减了对穷人生活悲惨无望,以及有损于被压迫受剥削的下层人民形象的描写。

此外,删掉第24章整章,删掉的不仅只是祥子身上的种种污点,同时也抹掉了革命者阮明的不少“劣迹”。比如阮明与祥子之间,也即“革命者”与群众之间利用与被利用、出卖与被出卖的卑劣行径等等。有关“社会主义者”曹先生,在修改中也做了相应的处理,这样做是为了达到洁化和美化革命者的目的。

凡此种种修改,也许在老舍看来,不仅是给读者指明了出路,自己也告别了自然主义的客观写实,而向“典型”理论靠拢贴近。

《子夜》删改620处

现实主义大师茅盾,也有删改旧作的经历。他的长篇小说《子夜》1933年由开明书店初版,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根据开明版原纸型重印。

出版前编辑部对该书旧纸型进行专门检查和审读,如发现有错讹或不当之处,就贴上小纸条标明。比如该书中第15章,写的是地下党的生活和斗争,里面不乏个人情感和两性关系的描述;其中有玛金与苏伦的对话:“呀,扫兴!你有工作,我们快一点,十分钟。”编辑部就在这里贴上纸条:“此处描写欠妥,请斟酌。”类似这样的纸条,还有很多很多。

茅盾根据这些标示的纸条,利索地一一加以删改。这次修订总计620余处,最多的第15章竟达60处之多,最少的第19章也有3处。

茅盾拒改《腐蚀》

与《子夜》顺利地删改形成对照,茅盾坚决拒绝对自己的另一部长篇名著《腐蚀》进行修改,则是当时文坛的一段佳话。

1941年茅盾在香港应邹韬奋之约,创作了日记体小说《腐蚀》,在《大众生活》周刊上连载,深受欢迎。按原计划写到女主人公赵惠明的爱人小昭牺牲就该结笔。可是周刊主编邹韬奋对作者说,不少读者希望在小说中给赵惠明留一条自新之路。考虑到读者这一愿望,茅盾就把赵惠明的“日记”续写下去,为此还专门增加了一段女主人公被派遣到某大学区的邮局,充任邮检员的情节。在那里赵结识了一个刚刚陷入特务罗网的女大学生,并帮助她逃出火坑。小说结尾通过革命者给赵惠明指出方向:只要自己创造环境,就一定能够创造出新的生活。

1950年初《腐蚀》被改编成电影,上映后反映良好,被评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电影宣传月的佳片。不料一年后全国开展轰轰烈烈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影片突然被否定,定性为“同情特务,不利于镇压反革命”而遭到禁映。接着又因电影而株连到文学原著,小说《腐蚀》成为一部“对特务抱有同情”的书。事情发生得如此突如其来,这是茅盾无论如何也意料不到的。

1954年9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决定出版《腐蚀》,建议作者修改这本书的结尾部分,遭到茅盾的严拒:“不做任何修改!”也许在茅盾看来,修改《腐蚀》就等于承认了对特务的同情,拒绝修改则表明自己对这些批评的抵制和抗议。后来《腐蚀》还是躲过了斧钺之灾,得以完整地出版,保住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事后茅盾在《腐蚀。后记》中解释说:“《腐蚀》既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写成的,那么,如果我再按照今天的要求来修改,不但是大可不必,而且反会弄成进退失据罢?”这样的反驳绝对理直气壮。

这段“拒改罢删”事件发生在大兴删改之风的1950年代,不论是茅盾本人还是当时的老一代作家,都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特例。《重建新文学史秩序》一书记录下出版史上这样一段发人深省反思的小花絮,是很有意义的。

叶圣陶与《倪焕之》“截尾”

1950年代在出版和教育部门担任领导工作的有声望的老作家叶圣陶,对旧作的选择和修改自有其独到之处。当时,国内正在开展文字改革和推广普通话的活动,作为语言学家和全国中小学语文教材的主管,叶老身体力行,率先示范,对语言文字的规范化要求非常严格,对旧作在语言文字方面的修改格外重视。

1954年在为人民文学出版社编选《叶圣陶短篇小说选集》时,对入选的32篇小说篇篇都认真仔细地进行语言文字的细细打磨,但绝不伤及内容。比如,单单《潘先生在难中》一篇,就修改了32处。

1957年在编选《叶圣陶文集》第一卷时,他在《前记》中说:“我把各篇都改了一遍。我用的是朱笔,有几篇改动很多。看上去满页朱红,好像程度极差的学生的课卷。改动不在内容,只在语言方面。内容如果改动很大,那就是新作而不是旧作了。即使改动不大,也多少要变更写作当时的思想感情。因此,内容悉仍其旧。”

由此可见,对旧作的修改叶老有着明确的原则:修改只在语言,不在内容,“内容悉仍其旧”。从1951年开明版《叶圣陶选集》到1954年人文版《叶圣陶短篇小说选集》,直至1958年《叶圣陶文集》前三卷,他在编选、修改自己的选集、文集时,都严守这一修改原则。

然而,长篇小说《倪焕之》的重印,却破坏了他的这一修改信条。1953年4月15日叶老在日记中记载:“人文社编辑来访,谓彼社将重印余之《倪焕之》,建议删去其第20章及第24章起至末尾之数章。余谓此书无多价值,可以不印。……若他们从客观需要考虑,认为宜出,余亦不反对。”接受了人文社建议,叶老按要求对自己的小说动了“截尾”手术。《倪焕之》原著结束于大革命失败,主人公倪焕之在大屠杀中悲愤病死。经过“截尾”,小说提前了整整两年,终止于“五卅”运动,以倪焕之奔向工农,将与工农结合而终篇,留给读者一个充满光明与希望的结尾。“截尾”删去了第20章和第24至30章总共8章、3.5万字的篇幅。这部原本浑圆完整的长篇名著,就这样被肢解成为残缺不全。

但这样的改动绝非完全出自作家的本意。从上述日记中可以看出,叶老“首先不主张重印”,只是碍于“客观需要的考虑”,才勉强“不反对”,他接受这样的删改建议,完全出于被动与无奈。这种看法并非空穴来风,主观臆断。

就在《倪焕之》删改本出书5周年后,1958年5月《叶圣陶文集第三卷。前记》一文中,有这样一段话,足以印证。“《倪焕之》原有30章。195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准备把它重印,有几位朋友向我建议,原来的第20章和第24章到末了的7章不妨删去。我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因此,1953年的版本只有22章。现在编文集,又有好几位朋友向我劝告,说还是保存原来面目的好,人家要看的是你那时候写的东西什么样儿。我想这也有道理,就把删去的8章补上了。”

摘自《重建新文学史秩序》陈改玲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5月版18.00元

才女安意如“走红之作”被指抄袭

 

近几个月来,因出版《人生若只如初见》走红的安意如,赢得了“才女”、“美女作家”、“古诗词代言人”等名号;但从去年年底开始,在“天涯论坛”和百度“安意如贴吧”里,就不断有人举报她写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和《思无邪》抄袭了网友“江湖夜雨”的图书和网文。

22岁的安意如目前的人气极盛,《人生若只如初见》曾连续两个月位列卓越网图书畅销榜榜首。“古诗词代言人”到底是否抄袭,记者昨天(1月3日)对此事进行了追访。

江湖夜雨:有两本书抄袭我的文章

今年36岁的“江湖夜雨”本名石继航,是山东临清的一名中学地理老师,爱好古典诗词,曾在天涯论坛上发表大量文章。去年他出版了《印象盛唐——网络版唐才子评传》。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网上说的都是事实。

“去年11月初,有人说起《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当时看了李季兰那篇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仔细看发现书中很多地方,不但利用了我的构思,好多文字一模一样,抄袭的部分有38处。安意如的新书《思无邪》出版后,我又发现其中有18处整段抄袭我2005年底在天涯上发表的网文《惊才绝艳录——咏絮女儿评传》。”

石继航举例说,他在《惊才绝艳录——咏絮女儿评传》中有一段文字:“看来许穆夫人当时生活的自然环境还是比现在好得多,江湖夜雨曾去郑州时经过河南北部也就是卫国所在的地方,土地一片荒凉贫瘠的景象,河也都是经常断流的季节河、臭水河,淇水(现在的淇县)附近一点也没有许穆夫人诗中的那种景象。”《思无邪》中则有:“按照诗中描述的景色,许穆夫人当时生活的自然环境还是比现在好得多,如今河南北部也就是卫国所在的地方,土地一片荒凉贫瘠的景象,河也都是经常断流的季节河、臭水河,淇水(现在的淇县)附近一点也没有许穆夫人诗中的优美景象。”《思无邪》有的句子与“江湖夜雨”发在天涯上的文章一字不差。

交涉结果:安意如在博客中含糊道歉

随后,“江湖夜雨”打电话给出版安意如这几本书的天津教育出版社交涉,几天后,安意如给他打来了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得很客气,说我是她的偶像等等。我说你书里好多观点、文字和我的一样,是抄袭吧。她也没有直接说抄袭两字,但她说,用了你的文字,如果你想要稿酬或者其他方面的补偿,都可以的。我就让她以某种方式发个声明,承认这件事,后来她写了一个博客。”

记者在安意如的博客中找到了这一篇,她在博客开篇就写道,“他(江湖夜雨,记者注)是我这个冬天遇见的惊艳之一,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正式认识和再见。”她也写到了道歉:“他找到我,说你书里的好多观点和我一样,引用了我的,没做申明吧。我一想,哦,是。怯怯地向他道歉,面对偶像做检讨。结果他宽大处理了我。”

但对这篇博客,“江湖夜雨”并不满意,“她说得太含糊,造成现在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她是女孩子,又有残疾,也比较有才华,我不想得理不饶人。但我希望澄清这件事,抄袭了就是抄袭了。否则,我可能会通过法律手段澄清此事。”

安意如:他的书商想以此炒作

记者随即致电安意如询问此事,她并不惊讶,但表示不想做什么回应,否则会“正中某些人下怀”。“事实上,这个事情与‘江湖夜雨’无关,是他的书商在背后操纵。他的书出来后,一直卖得不好,销量不及我的。所以他们就想利用这个事情炒作新闻。”

当记者问她网络上说她抄袭“江湖夜雨”是真是假时,她说:“这个不存在真和假的问题,你看到我的博客你就知道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记者追问她为何会出现她和“江湖夜雨”文字相同的情况时,她说:“这都是史料的问题。”她对记者一再强调说,如果自己对这个事情做出“激烈”回应,就正中某些人下怀,因为她不想过多解释,“很快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据了解,“江湖夜雨”今年春节后要推出5本新书。此事是否与新书宣传有关?“江湖夜雨”表示,可能客观上起到炒作的效果,但绝不是毫无根据的故意炒作。

 

《如焉》洗刷当代中国小说的耻辱

 

在我曾经求学的那座城市,既有池莉那样畅销的通俗作家,也有方方那样我更偏爱的以思想取胜的作家。胡发云和方方都属于我在乡土本位情结下炫耀展示时愿意列举的“武汉作家”,在我的大学阶段,我所在学校的中文系主任就不遗余力地向我推荐胡发云的《老海失踪》和《死于合唱》等作品,大意是说这是一位被遮蔽的武汉籍“非著名作家”。


“她一直没有离开我,静静躺在卧室那个高贵典雅的黑陶瓶中”

胡发云就住在我所在的大学的对面,近在咫尺,但机缘却并没有让我去拜访一下他。几年后的这个秋天,在去一座海滨城市的航班上,我开始捧读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推出的胡发云新作《如焉@sars.come》。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就读了50多页,在我的蜗牛速度阅读史上还是比较罕见的。书的扉页是一帧胡发云双手托着下颌的照片,左边大约是一瓶兰花,右边是一个黑陶瓶。看了书的后记,才知道那个黑陶瓶存着他已逝的妻子李虹的骨灰,“2006年12月2日,是李虹两周年忌日。她一直没有离开我,静静躺在卧室那个高贵典雅的黑陶瓶中。”我害怕自己读着这样伤感的回忆会忍不住流泪,那样会让周围的乘客感到莫名其妙。

在2001年春查出妻子患了胃癌后,胡发云觉得“从此,这世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这样深沉的爱恋,足以让我对胡发云心生敬意,我产生了迅速电话他的冲动。后来,发现他的电子邮箱的用户名也是他自己和妻子两个人名字首字母的合写。至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理解作者的题首语了,“献给先我而去的李虹”,平静中蕴含着生死相依的眷恋。

《往事并不如烟》的作者章诒和最近推荐胡发云:“六朝无文,唯陶渊明《归去来辞》而已;当代亦无文,唯胡发云《如焉》而已。”胡发云的长篇小说《如焉》引起学界和读者的热烈讨论。

一个执着的丈夫,就足以让我手不释卷地捧读《如焉@sars.come》。它讲述了寡居的中年女性茹嫣在儿子杨延平去法国留学后,开始接触网络(取网名“如焉”),并由此结识了民间思想者达摩,走近原“青马”(成立于“文革”期间的一个思想团体)的一些成员和他们的精神导师卫立文。茹嫣在同事江晓力介绍下与副市长梁晋生相识相爱,可是SARS爆发后,各方矛盾凸现,茹嫣的网络文章给梁晋生的仕途带来威胁,最后梁晋生与茹嫣分手,选择了也是干部家庭出身的江晓力。

有论者认为,《如焉@sars.come》以传统现实主义文学手法,对当代中国的社会、思想状况进行了深刻的描写,对于当代知名的“网络事件”以及非典期间的社会状况都有极为精到的描摹。书中还形象地刻画了经历动荡岁月后有清醒反思的卫老师、坚持民间立场的思想者达摩、在时代变化面前放弃自己立场的毛子等经典人物形象。

任何理论阐述在小说扉页的黑陶瓶前都显得无足轻重。熟悉胡发云的武汉大学历史系教授李工真等人都认为茹嫣是以李虹为原型的。胡发云说:“小说里的故事虽然与她无关,但是茹嫣身上的精气神,许多来源于她。我许多小说中的人物,都有她的影子,如《老海失踪》里的何必,《驼子要当红军》里的中欣,《思想最后的飞跃》里的袁源……”

回忆总是免不了伤感。2003年的年底,在一些文学杂志和出版社的邀约下,胡发云开始写《如焉@sars.come》。到2004年3月16日完稿,胡发云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写完自己这第一部长篇小说,“我写的时候,李虹插空一节一节看着,像吃萝卜,我剥一截,她吃一截。完稿后她又连读数遍,改错,定标点”,“妻子是一个文字感觉很好的人,能一直得到她的喜爱,我总是很自得。“这是妻子见到的我最后一件作品”,胡发云对亡妻念念不忘,“似乎是命运的暗示,里面的两个男女主人公都是丧偶,都是中年”。

《如焉@sars.come》写好后搁置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出版社。2005年夏天,胡发云的同学肖远将它贴到网上,此后便以电子版的形势迅速传播。杭州学者傅国涌便有一份打印本的《如焉@sars.come》,定价40元,因为借的人多了磨挲得厉害,傅国涌珍藏起这个打印本不大愿意借阅外人了。2005年的秋冬之际,作家出版社的资深编辑袁敏调到浙江的《江南》杂志任主编。她从学者丁东那里收到这部小说的电子版就喜欢得不得了,当即决定拿来发表。

最后,《如焉@sars.come》只删节了3000字,就以23万字的篇幅尽可能全貌地呈现在2006年第一期的《江南》上,而一期《江南》的总篇幅也就40万字,如此破例全文发表一部长篇在《江南》的历史上也属罕见。《如焉@sars.come》让销量不足2000册的《江南》今年第一期发行量增至11000册。杭州一个广东籍的商人偶然看到这部长篇后激动不已,一举买了500份《江南》分发给自己的员工。

近年以回忆京剧名伶的写作知名的作家章诒和略显夸张地推荐胡发云和他的小说:“六朝无文,唯陶渊明《归去来辞》而已;当代亦无文,唯胡发云《如焉》而已。”在《如焉@sars.come》的单行本于2006年岁末终于出版时,杭州的知名学术书店枫林晚在推荐时更是夸张得和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相提并论:你可以不读《我的名字叫红》,但不可以不读《如焉》!

书店和作家的推荐或许有些夸张,但来自书业记者众口一词的褒奖却是事实。搜狐网读书频道的一位编辑在MSN的签名档上赋诗一首:“年来好书何处说?如焉往事叹消磨。丁庄梦碎浑闲事,太平风物已无多。”一家读书报的记者干脆在MSN上写下:“2006年还剩下2个月,你读《如焉》了么?”《如焉@sars.come》的策划人张万文于是很骄傲地在MSN上宣称:“《如焉》,洗刷当代中国小说的耻辱”。


《如焉》,洗刷当代中国小说的耻辱

说“当代亦无文,唯胡发云《如焉》而已”,说“《如焉》,洗刷当代中国小说的耻辱”,未免都有些过,但极富思想性却是《如焉@sars.come》的最大特色。我甚至怀疑胡发云是迫不得已才用小说的形式来曲折地全貌呈现他那些洞见。

在对比海内外中国人的爱国差异时,胡发云在小说中写道:“有意思的是,两位去国多年,早已是美籍华人的何兄和刘兄,倒成了反美爱国人士。而在大陆继续受党教育的几位,却对眼下国事微言多多,其中最激烈的,当属达摩。”这样的差异,几乎是读者有目共睹的,区别在于胡发云把这些常人所见写入了自己的小说,诸如此类的常识发现让这部小说具备了强烈关怀现实的品格。

还是借着达摩的口,胡发云继续感慨:“思乡与爱党爱国两码子事嘛。近些年,许多老知青也思乡,思得柔肠寸断。当年指天发誓,以后撒尿也不朝那个方向撒的人,终于熬不过,呼朋唤友结伴回乡,去看望当年的土屋当年的乡亲。这只是一种对逝去生命的眷恋,不是热爱上山下乡吧”,“你们在海外,有许多乡愁,就想要爱国”。

在小说的前五分之一的章节里,最出彩的部分莫过于达摩、毛子、何其业、刘苏等前“青马”成员集体看望他们共同的精神领袖、早年一路坎坷晚年才重获幸福的卫老师。本来是提前给卫老师祝贺八十大寿,但最后的交流却变得异常沉重。卫老师在老伴儿的钢琴伴凑下唱起了《在贝加尔湖草原上》等俄苏歌曲和《夜半歌声》、《梅娘曲》、《黄河颂》等西方民歌和中国早期左翼歌曲。此时,达摩却“不合时宜”地追问卫老师:“许多年来,一直听到您对极左文艺、意识形态文艺的批评,可是您一唱起歌来,就是这些东西啊。”

卫老师对这个好问题表示了肯定,“又戳到痛处了”。卫老师回忆说,他在苏联解体后又去过一次俄罗斯,离第一次去相隔四十年,“心情非常复杂”,他熟悉他们很多的作家艺术家、随口就可以说出一大串名字来,有的他还见过,“如今,他们中的许多人被历史遗忘了,唾弃了,有的在痛苦与自责中自杀或死去了。这种悲怆,一个局外人很难体会到。我们和他们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可以说同病相怜。特别是我们这一代,就是他们的思想文化喂大的。”

越往下讲,卫老师越悲怆:“红场还是那个红场,冬宫还是那个冬宫,涅瓦河也还是那条涅瓦河,甚至那艘世界闻名的阿芙乐尔战舰都还停泊在那里……但是一个庞然大物的苏联不见了,那些狂热地献身于它的人们也不见了”,“客观地说,他们当中许多人是极有才华的,在任何一个正常的社会里,哪怕在沙俄时代,他们都会成为俄罗斯民族的骄傲。今天,我们依然可以看到,沙俄时代那一串串灿若星辰的名字,他们的小说,他们的绘画,他们的交响乐和他们的戏剧,依然是俄罗斯甚至是全人类的文化瑰宝。但是苏联时期那些天才们不见了,很少人再记起他们。”

还是在小说中,作者借主人公之口一再抛出如下论断:“年轻人,特别是年轻的知识分子,理想主义热情烧完了,紧接着而来的,就是市侩主义犬儒主义。利益的诱惑,对于年轻人来说,更加不可抵挡。当精神的满足、道德的满足已不可得的时候,物质的满足、权力的满足,就是最好的代用品。”

“卫老师说,不要太轻易相信大街上的景象,不要太轻易相信大众的情绪,中苏友好的时候,他们游行过;反对苏修了,他们也游行;文化大革命了,他们更是天天游行;把刘少奇永远开除出党,也一样游行……”

诸如此类的真知灼见,借着小说人物之口一一道来,可胡发云还谦虚:“这不是我的思想。是小说中人物的思想,也是他们的行为,他们的故事,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军人打仗,小贩卖菜,官员开会一样。这样的生活在酒桌上,客厅里,旅途中,处处可见。”胡发云还特别强调:“卫老师的那些话,是写到那儿的时候才出来的。当然,对于卫老师那些人,我了解,观察了数十年。”据说,卫老师的原型是前几年去世的武汉籍著名诗人曾卓。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以小说名义刊行于世的文本极富思想含量,所以在今年四月份举行的“《如焉》学术研讨会”上,与会学者邓晓芒、艾晓明、崔卫平、丁东、傅国涌等都给予了《如焉》相当高的评价。南方一家周刊甚至以“思想界炮轰文学界”的耸人听闻的标题报道了这次研讨。但在秋天的江城武汉,胡发云回忆起那场热闹的研讨却格外冷峻:“‘炮轰’只是一次媒体用语。所谓思想界,也只是十来个学人个体,其中许多在体制外,自食其力,没有上得正席的。这不算是一次真正的交锋。暗夜里一阵乱枪,子弹变成漫天烟花。实际上双方关心的问题,面临的困局,很多都是一样的,如果真正开始一次理性的探讨,我想是有益的。”

巧合的是,就在我要结束这篇文章的时候,一位武汉来的朋友突然登门拜访,他补充起了关于4月份那场研讨会的“八卦”。据说,研讨会是武汉市一位喜欢胡发云作品的副市长赞助的,有人提议在胡发云身边留个座位给准备来敬酒的副市长,但执拗的胡发云硬是让先到的朋友们坐满了自己所在的那个桌子,因为这个研讨会的参与者都不是以官员身份参加的。知识分子胡发云的个性可见一斑。

武汉的朋友还盼望着胡发云的电话,他想探究当年高干子女李虹在胡发云深陷牢狱时是如何义无反顾地住到门不当户不对的胡家,如何顽强而决绝地以“儿媳”的名义照顾起胡发云的父母。朋友想搞清楚《如焉@sars.come》文本之外的胡发云。也许,《如焉@sars.come》的一路飘红红,是最可以告慰亡妻李虹的在天之灵的。胡发云记得,“2006年12月2日,是李虹两周年忌日。”

2006年境外杂志的生与死

 

2006年年底,杂志界大鳄EMAP黯然宣告关闭知名男性杂志《男人帮》(FHM)的美国版,与此同时,另一家集团IPCMedia则放言将与《玛丽·嘉儿》联手以1800万英镑重金打造全新的女性生活周刊《Project Honey》。也就是在这时,一本名为“最后的杂志”的书上市,作者DavidRenard在书中预言:“未来25年内,纸质杂志工业将萎缩到10%。”

而英国《卫报》的专栏作家DavidHepworth在传媒年度盘点中虽然对这种悲观论调持观望态度,却也不得不承认主打青少年市场的杂志已然走到了尽头。

平面媒体势衰论不断高涨,2006年似乎尤其冷酷,几本月发行量仍有上百万份的杂志都决然退出了印刷品市场。报纸寻求杂志化作为最后的缓冲,杂志又将如何应对?那些立足大众市场的杂志极力变身为网络媒体,一般性读物如《新闻周刊》、《Vogue》、《连线》的网站几乎可独立于杂志;甚至连一些小众杂志也大搞网站建设,视频、播客齐齐上阵。康泰纳仕集团今年打算用来与《财富》、《福布斯》一较高下的商业新刊《CondeNast Portfolio》虽然要到4月才上市,但早在去年就开通了网站以造势。网络杂志固然未成气候,但平面期刊完全依赖数字化生存的时代并不遥远。

也许,那些面向青少年的杂志在2006年最深刻地体验到了回天乏力的严峻现实。

Myspace这样的网络青少年亚文化社区让千万年轻人如痴如醉地沉溺其中挥洒过剩的荷尔蒙,青少年期刊几乎完全无法挽留迅速流失的读者,也必然要率先踏上穷途末路。

《CosmoGIRL!》竟然也要把在Myspace设立站点当作吸引年轻人的救命稻草,而《ElleGirl》、《TeenPeople》则干脆关门大吉,2006年堪称青少年杂志相当崩溃的一年。虽然成年人读物并没有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但作为未来社会的趋势引领者,青少年趣味的变化俨然预警着平面杂志的空前隐忧。

不过,《Wallpaper》的创办人TylerBrule却说:“我实在厌倦了不断听到各地都在传言印刷媒体已死。其实不是。对于杂志而言,现在正是时候摆脱束缚,制造出更惊人、更自信、更有生命力的产品。”一笔500万英镑的投资将支持他重出江湖,于今年2月推出一本新杂志,面向那些常年在世界各地出差旅行的职场精英。即使在杂志末日说甚嚣尘上的今天,几乎每天都有新杂志诞生,而且仍然有不少新生代杂志在2006年行情看涨。比如台湾的《PPAPER》以平民化身段普及创意文化,巧妙地用艺术手法包装商业、以商业形式推广艺术;英国版《Grazia》女性周刊则被誉为像多年前的《TheFace》一样击中了这个时代杂志工业的想象力,内容介于时尚、名流与生活杂志之间,独特的装帧设计让它摆脱了小报的廉价气质但又轻松时髦,开辟了高消费女性周刊的新类型;而更小众的《Fantastic Man》、《城市中国》则证明了它们超越性的收藏价值,每期阅读都是一趟华丽的冒险。内容细化和创意化将成为新兴杂志成活的关键。那些无所不包、大而无当的杂志会更快变成电子刊物,未来的杂志将越做越“小”、愈发针对单一的阅读需求和特定的群体,甚至可以个性化为私人趣味读本,变成“博客杂志”。而那些形式极端风格化、富有创意、强调视觉感的精美小众杂志或许将成为“最后的纸质杂志”,越来越多剑走偏锋的杂志以季刊、半年刊甚至不定期的形式出版,向“Mook”转变,模糊了杂志与书的界线,它们介乎于咖啡桌摆设、艺术画册、主题期刊和书籍之间,坚决地站在了厕所读物的对立面,乃至被当作彰显所谓品位格调的社群标志。

对于国内杂志来说,现实或许还不至于那么残酷。在尚未成熟分化的今天,国内的杂志业仍有一定发展空间,尤其是借助与国外刊物版权合作往往能起死回生,而且不少杂志正在绞尽脑汁地以各种方式进入内地市场,不过《时尚·娇点》的停刊会不会也是一个预警呢?

 

  《ElleGirl》:

  和很多停刊杂志完全不同的是,《Elle》少女版在广告和发行量方面呈增长态势,但它还是毅然撤出平媒,投入更多资金在网站以及无线平台。

  《TeenPeople》:

  《People》还能凭借独家的布莱德·彼特一家照片留住读者,它的青少年版已经无法对抗网络对名流生活海量而迅速的报道。偶像崇拜、时尚模仿、潮流追逐是如此即时性的消费,年轻人谁还有耐心等到一本月刊去了解很可能过时的信息呢?发行量虽然仍有100万以上,但广告额却在下降。它的网站将保持更新。

  《FHM》(美国版):

  苦苦支撑了7年,在严重亏损之后,只能以关闭告终,网站同样继续运营。

  《Relax》:早期是日本90年代涉谷系音乐和时尚潮流的推动者,后改版成一本反消费主义的休闲生活杂志,成为日式“乐活族”杂志的代表。然而,这样一种转向却无法充当起欲望挑逗者的角色。

  《Karen》:

  这本由英国一位妇女一手操办、以她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刊物是一本反名流、反时尚的杂志,内容全部是朋友与家人日常生活的随意片段,可谓个人化到了极点。虽然前年出第一期,但等到去年第二期出来才可算作为一本杂志正式诞生。获得EMAP年度出版奖最佳生活风格杂志。

  《Yummy》:

  来自法国的一本专门解剖垃圾食品文化和平面设计的杂志,也是去年出第二期。提供和吃相关的各种设计、文化议题,比如从曼谷搜罗的各种食品包装等等,探讨吃的文化以及其社会角色。由一名平面设计师和一位社会学教授包办,堪称独立杂志典范:有趣、聪明、独一无二。

  《Varoom》:

  作为一本插画季刊,它的报道对象和自身设计都有十足的艺术效果,更提供了一个从视觉文化的角度观察社会的窗口。每期有各地艺术家作品以及对插画界潮流动向的审视。在视野上,它的全球性值得称道,最新一期甚至关注了伊朗的插画家。它被《Grafik》评为年度杂志之一。

  《AANGEL》:

  台湾包氏集团继《PPAPER》后推出的一本女性月刊。在女性杂志泛时尚化、沦为消费囚徒的今天,它以带点文艺腔的方式每期关注一个女性情感和心理的议题。它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点反时尚的气质,连服装图片也摒弃职业模特,找来普通人演绎。

  《Xmilk》、《流行色》:

  《Xmilk》是《Milk》的高端消费版,主打奢侈品市场,但却缺乏“牛奶”的态度,完全变成了顶级名牌购物指南,相当空洞;而号称《Milk》内地版的《流行色》则又是一本水土不服的杂志,拼贴了《Milk》和改版前《Cream》某些元素的《流行色》也失去了灵魂,几乎就是一本广告集。

  《滚石·音乐时空》:

  几经折腾后,《滚石》总算在中国“滚”了起来。

  但它和中国摇滚一样尴尬。

  借助原版的资源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品质,但是本土化程度不够始终令它难以发挥原版的社会文化介入作用。

  《新知客》:

  来自于贝塔斯曼媒体集团下属的古纳亚尔出版公司,相当部分内容来自欧洲原版。作为一本科普类杂志,话题选择注重趣味性、人文性。

  《明日风尚》:

  香港知名报业集团进军内地的月刊,又是一本定位模糊的杂志,一式三本各自内容划分却不清晰,似乎想把娱乐休闲生活消费的各个层面一网打尽,反倒显得杂乱无章。也许香港的资源还是最大的本钱,可是张叔平、夏永康上阵似乎也未见精彩。

  《domus》中文版:

  基本上是整体拷贝原版,内容上增加了少量本土报道。在设计创意领域,眼下确实比较需要第一手的海外资讯,在未来能否成为中国的《domus》而不仅仅是中文版将决定它在建筑、艺术和创意产业中的影响。

笑 蜀:高耀洁晚年绝望给我们的启示

 

南方几家媒体最近对高耀洁医生的报道,凸显了高耀洁医生晚年的绝望。如果说某些职业政客是她当初揭示艾滋真相的最大阻力,让她付出了高昂的精神成本;那么到她晚年,到她已经功成名就时,她的生存状态非但没有多少好转,反倒更为恶化了。当初打压她的职业政客固然有所忌惮,有所隐退,但令她绝望的别的力量,这时却从四面八方,像蛆一样的蜂拥而来,包围着她,寄生于她,令她难以招架,令她身心交悴。被利用、被捉弄、被欺骗竟成了她晚年最大的噩梦,以致她要这样愤怒地对记者说:“写我没有意思,要写,就把这些骗子都写出来!”

我一直痛心于中国没有自己的摩西,没有自己的曼德拉,自己的甘地,引领我们民族走出苦难。但是原因在哪?我一直想不明白。高耀洁的遭际令我突然有所醒悟。木秀于林,岂止风必摧之。纵然没有风的摧折,那么多的寄生虫,咬也要把大树活活咬死呀。那些“吃艾滋饭、发艾滋财”的江湖骗子,不就是形形色色的寄生虫吗?把高耀洁晚年的心,咬得千疮百孔。

“政府官员、基金会、NGO、专家、医院、制药厂、江湖游医……多少人说了多少假话呀。”这是高耀洁晚年的感慨。不止权力丧失了信用、企业丧失了信用,就连基金会,就连NGO,这些所谓民间新兴力量,竟也成了寄生虫附会之所,民间也不免沦为名利场,这才是最可怕、最令人震撼之处。如此,高耀洁晚年的绝望就不难理解了。

不能不承认,我们民族不是一个善待英雄的民族。在这个本来没有英雄的时代好不容易有一个高耀洁,是一个意外,是我们民族的一个奇迹,却不被珍重。有人说从她身上能依稀看到德兰修女的影子,这话没错。纯粹就个人境界而言,高耀洁与德兰修女确实很相近。但不幸的是,高耀洁并没有当年德兰修女所处的那种制度环境和社会文化环境,以致她本来是要救人救世,结果非但无以普渡众生,自己反而深陷重围。

高耀洁是一个真正的平民英雄。抱定自己的理想,在自己的职业范围内,在日常生活中顽强地坚守。以自己的生命做基石,架起通向现代文明的桥梁,不张扬,不高标,也不故作狂狷。窃以为,这才是真正的社会良心,民族脊梁。而那些大言无行者,那些以救世自命的斗士和教主,我则本能地抱以怀疑,甚至是厌恶。因为在我看来,他们跟“吃艾滋饭、发艾滋财”的江湖骗子,其实是一类人,只不过他们吃的是不同的饭,发的是不同的财罢了。

高耀洁是伟岸的,但高耀洁是独一无二的。那些斗士,那些教主,一个都不可信,一个都靠不上。既然我们的民族注定不会有摩西,注定不会有曼德拉、有甘地。那么我们干脆就不抱幻想,我们就只靠我们自己,尽可能把我们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像高耀洁那样,抱定自己的理想,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在自己的职业范围内顽强地坚守,百折不回。这样做去,每个人就都是一支军队,一寸一寸地扫荡我们身边的污浊;每个人就都是一个试管,一点一滴地净化我们身边的空气。那么我们就可以不待人救而自救。

这,或许正是高耀洁晚年给我们的最重要的启示?

林 达:解振华“重返政坛”的反思

 

环保总局原局长解振华在2005年11月底,因松花江污染事件引咎辞职。2007年1月5日,在国家发改委网站英文网页的最新领导名单中,解振华的名字已然在列,引起了国内媒体关注,称之为重返政坛。

官员也是人,每一个人都可能犯下错误,甚至是很严重的错误。但这并不是说,犯了错误就要一棍子打死,再也不能获得继续工作和生活的机会,再也不能得到谅解。一个人的错误甚至罪行进入公众领域,他应依法、依职务规范受到处罚,但是以后他当然应该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问题在于,在一个民主社会,民选官员是公众推举出来为大家服务的人。如何推举,法律事先有所规定,例如宪法就是这样的约定。什么职位的官员为民众的选票推选,什么职位的官员由上级领导机构任命,然后得到民选立法机构的认可,都有一定的既定程序。只要符合程序,就没有什么可争议的。

所以,民主社会官员的“官运”是民意在主导。有些官员并没有什么错误,只是民众觉得他“不合适”了,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不再给他投票,他的“官运”就到头了。对于有了过错的行政官员,引咎辞职之后,也可能重新获得上级的任命,这样的提名一般都有议会听证会审核。议员们是民众的代表,也就是在代表民众审核和判定。在提名之后,假如民众不愿意,可以通过自己的议员表达。这在逻辑上反映了政府的合法性来源,反映了官员只是民众公仆的道理。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些官员的个人政治抱负,甚至服务民众的理想都会受到影响。例如,以前克林顿的副总统戈尔,在克林顿八年任满之后,踌躇满志,准备竞选“升级”成总统。美国的总统是一个“干事”的实权岗位,副总统却只是个闲差,年富力强的戈尔“闲”了八年,当然想自己试试当家。在2000年著名的那次竞选中,几乎和当时的竞选对手小布什势均力敌,票数接近到了这样的地步,引出的争议必须由最高法院判定。记得最后戈尔宣布败选,显得有些“悲壮”,支持他的民众都祝福他“下次再来”。在当时的情况下,看上去戈尔“下次再来”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四年以后,几乎没有人认为他还有希望。

七年后的今天,戈尔早早宣布,他将不会考虑在2008年参选,因为他自己估计没有获胜的希望。戈尔虽然曾经“贵”为副总统,任满之后,他只能根据新的民意来调整自己的人生规划,而做不到无视民意来坚持自己的政治抱负。对于个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大的损失,民众也可能判断失误,因此失去了一个好的公仆来为他们服务,也就是说,民主制度并非一个完美的制度,只是一个较好的制度。这样的制度设置,保障了一个原则,就是政府是民众推举的管理机构,官员是民众推举的公仆。反之,假如官员的去留完全由官员自身的意愿决定,或者由一个官员阶层来决定,潜在的风险是一望而知的。

在民主国家,官员的上下也引起民众关注,但是很少有民众热衷于官员任命“小道消息”的流传。因为一切最终必须是透明的,必须符合法定程序。官员任命的大事,不可能先在私下传传,最后就传成真的,而不管民众是不是同意。差别就在这里:民众有没有表达意见和改变结论的余地。在过去,中国官员没有年龄限制,上了就不下,没有人可以质疑。相对过去的状况,现在已经是一个进步,官员的上下有了一定的限制,媒体也有一定的提出疑问的空间。可是,我们或许还需要认识到,现在的状态还只是一个过渡,这样的体制仍有继续向民主迈进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