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建刚:中国革命论导言

革命,在中国从发难到实践已有一个半多世纪的历程。洪秀全太平天国革命(1851年);推翻大清帝国的辛亥革命(1911年);并在这个基础上建立了中华民国及其政府。但是,最凶残、最惨烈的还是发生在中国的共产革命,它的时间可以从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开始,一直到1949年中共的建政;以及197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结束。

至此,从1851年太平天国革命的兴起,到辛亥革命的中华民国及其政府的成立;以及共产革命取代了中华民国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结束整整125年间,中国革命就象凶残的幽灵,用武装暴力革命的手段操纵着中国民众的命数及其历史进程的走向,使杀戮的嘶叫声在中国的天空和大地上充满着恐怖的气息。中国革命在从发难到实践的这一过程中,已形成中国政治哲学的一个独特的话语境界。早在中国的文化经典《易经》中就有此一说:“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义大矣哉!”中国远古氏族部落的军事割据,是氏族部落王族的一块心病。人的私欲以及功利心理的扩张和索取,是导致极端占有欲在人的心理上急速地拱动的一种因素,占有王位的最高统治者更是如此。因为军事割据的现状,是每一个氏族部落的王权统治者所不能接受的。大一统的思想随时随地都在纠缠着这些统治者,每一个氏族部落的王权统治者都以能统一江山感到自豪从而能光宗耀祖。中国自从进入了氏族部落的社会,这一雏形的大一统思想的意识形态就已经展露头角。于是成汤的氏族部落在大一统思想的驱使下,编织了它的对立敌人夏朝的种种罪名,并在此意义上,举义旗一鼓作气地消灭了夏王朝,而建立起殷商王朝。后来的周武也如法炮制地消灭了殷商王朝,而建立起周武王朝。这是天意(天地革),天的意志是不可违背的,所以必须改朝换代(四时成),汤商和周武的革命是顺乎天的意志和应乎人的思变心理,从这个意义上来认识,革命的意义是伟大的。革的实质:“兽皮治去毛曰革”(《说文解字》)。以革为甲胄,以改变、祛除为革。命的内涵:天命、生命、命运、命令。其实质是以甲胄武装兵士,改变祛除所谓的陈旧的形式。承应天的命令,顺从四时(春夏秋冬)自然生命的运行,彻底变革其不合理的生命形态。远古的革命思想之雏形;是以“汤武革命”

为中心议题而进行暴力革命的实践,其实质的程度就是以春夏秋冬四时的自然运行来认定历史循环的改朝换代。这是一种既定的政治行为的革命模式,这种政治行为的革命模式,即各军事割据的氏族部落的王权统治者以天命的意志,而行天之命令,从而得到本部落民众的拥戴和首肯。在得到民心的眷宠而获得合法性的基础上,将对立的敌人认定为武装叛乱的势力,如不消灭之,将会对现行的王位政权构成极大的威胁和颠覆。在此意义上,革命的基本内涵和实质就是以暴力革命推翻其他弱小的氏族部落而达到大一统的统治王朝。因此,暴力革命的思想便在维护本朝利益和绝对权力的基础上,以推翻和消灭前一个王朝而达到改朝换代的所谓自然四时运动的状态。在这种远古大一统思想的暴力革命的武装下,革命的实践和运动的过程就使大批的弱势民众为所谓“革命领袖”成为最高的绝对统治者而死于非命为代价的同时,也包括对旧王朝的皇族进行大规模的屠戮而奠定其新政权统治的坚固磐石。这种革命似乎符合了“兽皮治去毛曰革”的以天命、人命和四时运转的命运之命数。然而,这种革命的天命及四时运转的命数,却涵盖着极其血腥的屠戮场景。所以一个旧王朝的覆灭和一个新王朝的建立,是需要上千万民众的生命作为代价;将暴力“革命的领袖”一步一步地送上那个最高的绝对权力的统治宝座上。于是,自然资源和物质资源在暴力革命战争的掠夺和杀戮中化为尘土,并从丰厚变为平瘠。

新王朝的建立必须对旧王朝的残余势力进行消解和清除,于是最佳的解决方式,便是镇压、迫害和屠戮。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正符合这种解决方式,也符合改变祛除曰革的内涵。在“汤武革命”的改朝换代的暴力革命思维的影响下,中国历史便顺从着这种思维的意志迅速地扩散开来。由于专制王权对思想和言论的禁锢,当朝的知识分子只能顺乎帝王的意志,对暴力革命击鼓而歌,并将暴力革命的思想奉为侵略、掠夺、镇压和迫害民众的神圣圭臬。暴力革命的内涵与实质是从四时交替运行不悖的自然秩序;化为改朝换代的政治暴力的方略程序,并以天命(各种主义的学说和思想)的意志对民众的心理素质进行煽动和颠覆,从而得到以暴力政治为核心的合法性,并在这种合法性的基础上,煽动起民众的复仇心理和阶级的仇恨,使“革命领袖”在屠戮的枪炮声中走上政治暴力的统治神坛。

中国革命,从历史的远古带着凶残的暴力革命的思想理念;走进了近现代的时代中。它所凸显的政治、经济、军事以及文化的内涵和实质更为恐怖和惨烈。1851年广西金田村的起义使太平天国革命在以洪秀全和一帮子农民首领的率领下,由广西一路披靡无敌地企图杀向大清帝国的首都北京。当然这支革命的队伍也遭到了大清帝国的军队的顽强抵抗。但是,当时的大清帝国已经是风雨飘摇,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其军队的力量在洪秀全革命军的攻击下不堪一击。可想而知,这个大清帝国的历史命数已危在旦夕。恐慌使得皇权的统治者拼命的对太平革命军进行围剿和抵抗,战争是凶残和惨烈的,太平革命军杀向北京的可能已不可能成行。1853年太平革命军以极大的军事力量攻陷了江南的最大城市南京(当时称江宁),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太平革命军只有将南京定为太平天国的国都,从而建立起太平天国的政府及其制度。至1869年,太平天国彻底灭亡,前后经历了18年。这场革命是中国历史走到19世纪中叶时的空前绝后的农民集起义、暴力革命、执政的政治运动。它的开始就注定了它灭亡的结局。

因为一个只能用军事暴力来打击对手;同时只知道用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来治理国家的政治集团,它的迅速灭亡便是在劫难逃。

比太平天国革命早75年的美国独立革命[1776年],也是用战争的形式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并在此基础上诞生了由13个州为代表的自治联合体──美利坚合众国。这个国家的开国元勋们在战后以所发表了的《独立宣言》为立国的基本准则,迅速将其国家的政治制度定为宪政自由民主的制度框架,其国体就是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架构。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开国元勋走上了联邦自治共和的国体和宪政自由民主制度的路径。很显然,他们所受的启蒙和教育,一开始就是以基督教的教义:自由、博爱、民主、平等的精神促使他们在独立革命的前前后后以理性的思维和感性的考量审视着各种政治制度的优劣。因此,在经过无数的辩论及其竞争的判断和筛选后,他们认定了只有宪政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才是美利坚合众国制度的唯一路径。这条道路在政治参与和实践的过程中已被证实是正确的。美国的革命是经过两次参与和实践的进程,才奠定和夯实了宪政自由民主与联邦自治共和的政体基础。第一次,当然是为了抗击英国殖民者侵略和奴役的独立革命及其战争。第二次,就是扫荡和清除凶残的南方庄园奴隶主的革命:南北战争。经过这两次革命战争的洗礼,使美国在短短200多年中竖立起泱泱大国的文明,并在世界文明之林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基督教的信仰和革命给美国人民带来的幸运。

同样是信仰基督教的信徒,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到头来却是一败涂地。

究其原因,不难看出:从头到尾洪秀全都是一个非常不合格的基督徒,也可以称他为一个伪基督徒。其原由是他没有受基督教的洗礼,所以不能被批准进入基督教教会,因此他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教徒。很显然,他的基督教思想的启蒙是受到一本叫《劝世良言》的非真正基督教教义的宣传品的影响;而使他走上了信基督的信仰,这是其一。其二,洪秀全幼年时入本村书塾,时所受的教育大多都是“四书五经”他能在四至五年间就熟读了这些古文经典,足以证明,中国儒家的伦理思想已深入到他的骨髓,并打下了无法遗忘的烙印。

以至于他当上了太平天国的国家元首时,所颁布的政治、经济、文化的政策性法令,基本上都是用中国儒家的思想将他所理解得半生不熟的基督教教义;相互混杂而形成一个先天不足的怪胎似的政治框架。

加之他的军队与政府中所有执政的诸王,都无法理解和参透基督教的根本:自由、博爱、平等、民主的精神。这些执掌王权的农民和烧炭工人,压根儿就不具备自由的思想和精神。他们革命的目的,就是满足他们私欲的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于是在太平天国建政不到四年的短短的日子里,这些王们便贪污腐败、骄奢淫逸地过起了帝王似的糜烂生活。由于极端功利的索取和填不满的私欲扩张,太平天国的诸王在占有政治资源与经济资源的问题上发生了极大的冲突。在这短短的四年中这些开国元勋们大部分都死于自相残杀中。其三,太平天国的革命领袖们对外交政治一无所知而且十分愚蠢,当西方国家对他们表示好感并欲支持他们时,他们却不知道利用外国的舆论和援助,帮助自己完成建国的大业。任何新兴的革命力量都有其最致命的弱点和危机,一个是在刚刚取得革命胜利之时,便开始腐败堕落。另一个便是手足相残,为了自己私欲的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弃革命集团的利益而不顾,破坏团结互助的精神,并挑起自杀性的内斗。更要命的是,天国的开国元勋们一开始就走上了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不归之路。这个建政18年的国家,终于被它的对手,另一个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王朝;以及它自己的私欲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彻底打垮而灭亡。

我们对太平天国革命及其国家政权的灭亡,一点都不感到悲伤和惋惜。因为凡是使用暴力革命以及实施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统治的政治集团和军事集团;他们灭亡的下场是在所难免。太平天国革命及其武装暴力的军事斗争,在19世纪中叶确实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着大清帝国即将垮塌的腐朽而凶残的政治体制,这是历史的使然,同时也是这个帝国命数中的最大劫难,更是中国民众苦难命运的在劫难逃。在中国无数的改朝换代中,都是利用农民起义及其暴力革命的运作和斗争,而使“革命领袖”踏着农民革命者的尸骨爬上了绝对权力的宝座上。从而在私欲的扩张和极端功利的索取中对民众实施着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凶残统治。并企图将自己的江山万代相传。这就是中国革命在武装暴力的恶性循环中,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历史悖论。

自1851年太平天国的暴力革命战争起,至1976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结束的这125年的历史跨度期间,中国经历了空前的民族灾难和巨大的社会变革。但是,在这125年间的社会变革中,受苦受难最多的便是弱势的民众群体。这些弱势的民众群体手无寸铁、家无钜富,在这100多年的历史变革的大潮中随波逐流、任人宰割和屠戮。中国巨大的社会变革随着暴力革命的进展,其革命的内涵和实质;表象上是革封建王朝及其权贵的命,实际上却是大规模的革中国广大弱势民众的命。因为暴力革命一旦进入了白热化的时期,其刀锋是没有选择的,就象一个杀红眼的罪犯见人就杀,不问青红皂白,没有理由,其最高目的就是攫取绝对权力;而不怕牺牲;而排除万难去争取统治民众和奴役民众的胜利。

1911年的辛亥革命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将那个历史命数已尽的大清帝国,从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彻底清除。这个时期是中国最辉煌的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以及宪政自由民主和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构想与制度,在展露头角中即将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的时代。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自由女神将自由民主的普世价值融入并普及到社会思想的每一个角落。在多元的政治文化、经济文化、学术思想此起彼复相互争鸣的情形下,权力的竞争犹为激烈。除了各省地区的军政首脑为保卫自己的已有的政权和利益外,袁世凯与孙中山在争夺中华民国的统治权上,更是让国民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拥兵自重的军事实力,在权力的角逐中,几乎是旗鼓相当。为了过把总统瘾孙中山在中华民国成立伊始(1912年)就捷足先登当上了临时大总统。这是一个奇怪的政治事件,在选举中,17省的代表有45人;选票共有17票;孙中山便以16票的高票当选,这是一个非常使人诧异的选举。16比1的高票是绝对的数字,这种情形是否经过社会各界以及在野的各党团的认同,这些都应该受到质疑。如果说,民主共和的制度已经议决,那么是怎样议决的?这个议决是否经过全民公决的认可,还是由那17省的代表在政治暗箱中做了手脚。对国家总统的选举,本来就是一件国民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丝毫不能马虎了事。然而,孙中山当选临时总统的事是那么顺理成章,那么没有丁点儿阻难,是否一切事物都在意料之中。从这一事件可以探究和透视出孙中山的专制心理和独裁的性格,已经给他未来所推行的“党治国家”的政治理念埋下了强硬的伏笔。实际上,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从开始革命到最终独裁,在他的思想中,丝毫就没有宪政自由民主的信念与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构想。虽然袁世凯当皇帝受到历史与国民的唾弃。但是,孙中山何尝不想以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政治形式染指于那个最高统治的绝对权力。毋庸质疑,在辛亥革命中倒塌的大清帝国的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终于又出现于1922年以暴力革命的军事行为镇压了“全国联省自治运动”。这以后,国民党伙同共产党所组成的“国民革命军”在1927年前后中,再次掀起扫荡北方军事割据的力量所进行的“北伐战争”。最终以暴力革命的军事斗争,收复了北方各省的军事割据,成立了大一统的专制独裁的国民党中央极权制。这就是暴力革命对中国历史的、政治的侵害。在中国,在各类政治人物的心目中,都无法摆脱那个千古不变的“胜者为王,败者寇”的罪恶定律。在这个定律的循环转展中,民主永远都是这些政客们用以蒙蔽国民社会的一种“巧言令色”。这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中国还处在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统治之中的原由之一。

历史长河在开端之时,是以静悄悄的溪流跳跃着、裂变着急促地向前奔流。经过时间无情的打磨和暴烈的冲撞,它逐渐以排山倒海之势,掀起其疯狂的浪潮,冲击着一切社会不合理的存在。在政治哲学的意义上,并不是所有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有很多貌似合理但其内核却是邪恶的存在,就应该被清除。而有很多暂时还达不到合理的存在,在经过实践和参与的过程中逐渐适应了民众社会,并能使其文明的进程向正确的方向发展,就应该被保留下来。但是,辛亥革命所呈现出的社会现象,虽然在思想、言论与出版自由的量度上基本趋于合理,政治与文化的走势也出现了多元化的格局。可是,在冥冥之中专制独裁的阴霾,似乎还在左右着社会发展的政局。这就是辛亥革命给予中国国民的最大启示。这个伟大的时代以恢弘的张扬,鼓吹着宪政自由民主制度与联邦自治共和的国家构想在中国的实现。可是,由于专制独裁的暴力革命及其行为不断地干预和作祟,到了1922年中国社会终于又走回到不是帝制胜似帝制的“党治国家”的专制独裁的道路上。至此,一个思想、言论与出版自由的伟大时代宣告结束。在国民党专制独裁的统治下,那种暴力革命的“胜者为王,败者寇”的定律依然在恶性循环的历史轮回中趾高气扬。

镇压、迫害与屠戮的时代又开始了。当1917年俄国的共产革命以暴力武装夺取政权后,它的理论和行为是建立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础上。由于在俄国共产革命取得胜利的同时,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幽灵便窜进了中国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1921年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标志着中国即将进入极权和更加极权的暴政时代。1927年以国共两党所组成的“国民革命军”以暴力武装的行动扫荡了北方各省的军事割据后,建立起中央极权制的国民党政府。在品尝了“北伐战争”的胜利果实中,本应该分一杯羹给共产党,因为该党在“北伐战争”中确实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可是“一山岂能容二虎”,可见暴力革命的后果所反映出的实质是多么的残酷。既然国共两党能在暴力战争中同甘共苦,那么又为什么不能通过政治协商进行权力分配,而建立一个联合政府?可是政治事态却不容乐观,国民党极权政府的宗旨就是一党独裁,这就是孙中山“党治国家”的思想所埋下的祸根。没有协商的余地,共产党终于被清洗、镇压和屠杀,暴力革命的幽灵再次显现出它的凶残。被逼迫得四处逃窜的共产党在强大的专制暴政的屠戮中,终于再次祭起马克思列宁主义暴力革命的大旗,“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真理和决论”,这无非又是一个涂炭生灵的开端。在毛泽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邪恶思想的招魂下,这个党迅速地以农民起义的暴动方式,集结在那个南方省份中的井冈山上的丛山峻岭中,啸撼山林,干起了类似于“水浒”草莽英雄的龌龊买卖。一个红色革命的恐怖文化之类型在这里出现,一个类似于俄国苏维埃的暴政体制在这里诞生。稍后,在国民党党军的不断围剿中,共产党党军被迫开始了所谓震惊世界的红色“长征”(实质上是仓皇逃窜)。这个命不该绝的农民起义的军队,在中共政治集团的坑蒙拐骗的诱使中,经过“遵义会议”对该党的左倾路线的改变,继续迈着艰难的步履向西北方向行进。到什么地方去?“革命领袖”们的心中是没有底的。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摆脱国民党军队的围追阻截,并保住革命的火种不被扑灭。所以在“长征”的路上,不管遭遇到什么样的战斗,他们的应战都是被动的。我们不应该否定,自从毛泽东执掌军权后,共产党党军的伤亡确实在减少。但是在此时,他们的目的就是一个:寻找一个较偏僻的地方进行休身养息,并形成一种政治上的自治形式,以逼迫国民党政权承认这一既成事实。中国人有一个最不好的陋习,就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无论是个体还是集团都摆脱不了这种复仇心理所赋予的凶残行为。所以国民党自然就不会放过和饶恕处于流寇逃亡境地的共产党。在经过千难万险的流亡逃窜后,共产党及其军队终于在西北那个最不起眼的小城镇延安找到了安身之地,“革命领袖”们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这里,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养精蓄锐、伺机反扑。这个机会终于来了,1937年日本悍然侵略中国的事实,迫使国民党政权放下他们的宿敌而不顾,在生死存亡的危机中,并在美国政府的帮助下,全面地投入了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最前线。这是一个绝好的咸鱼翻身的机会,共产党利用了“西安事变”和中国抗战的大好时机向国民党政权发表宣言,服从国民政府领导,并将自己的军队改编为国民军第八路军。在抗日战争最前线和历史中,翻遍了历史的资料,除了“平型关战役”外,没有看到共产党的军队是怎样进行全面抗战的。关于共产党抗日的故事,除了在红色革命文学作品中,知道了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有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等小型抗日武装外,基本上再也看不到在抗战史上,哪些重大战役有共产党的军队参与。这是一个养精蓄锐的好时机,这个党怎么能放弃呢?从某种意义上说,共产党的敌人不是日本人,而是它的仇敌国民党。甚至在国民军和日本人交锋的时候,共产党的那些小型武装还伺机向正在作战的国民军进行军事骚扰。所以它的军队从不对日本人进行主动出击,因为要保存革命的军事实力,可打可不打的战役,基本上不打。然而,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在八年抗战中,这个党所领导的军队确实也没有什么重大的战绩。这一事实受到了全国国民的质疑,以及国民党军政的嘲笑。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这个党的军队──八路军才开始同日本人打了一场硬仗,即史家们所称的“百团大战”。但是,这场大战也没有取得意料中的那种“重大胜利”,相反,却暴露了共产党军队的实力。从这点看来,确实证实了这个党及其军队正在它所占据的根据地里进行着修身养息、养精蓄锐。其政治心态以及军事目的已昭然若揭。

抗战胜利后,这是一个最佳的政治协商的时机。国共两党应该本着为民族的振兴,以及在政治上走向宪政自由民主而作出贡献。可是这两个党相互吞并的野心,早已掩盖了天赐良缘的这一大好机会。这事态的发展,并不是象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在所有应该变革的时代中,特别是历代大革命的时期,那些被称为“伟大的革命领袖”的人物,他们头脑狭隘、偏执得真是命人瞠目。可是,这些偏执、狭隘的领袖头脑;其影响力却是巨大的。在这个被称为“国内革命战争”的前夕,国共两党也曾坐下来进行政治的协商和谈判,可是这些政治协商和谈判基本上是在表象上作秀。实际上,在政治协商和谈判的后面,潜藏着政治复仇的巨大杀机。在当时,宪政、自由与民主的政治口号通过新闻媒介在社会上漫天飞舞。到头来,三年的内战却再次伤透了国民的心态。“千秋功罪自有人评说”,这是一句不作边际的假话,当“胜者为王,败者寇”在社会现实中形成了事实,胜者为王的御用文人们早已把历史的真相篡改得面目全非。在大革命还在继续之时,民众的心态是麻木不仁、呆滞附和。从根本上就没有自我判断的独立精神。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必要去判断什么东西,因为“革命领袖”

已经为他们设计了更为美好的乌托邦蓝图,只要按照领袖的指引前进就行了。这些由流氓无产者所组成的群体,是没有什么思想的,他们只知道从生命的开始到生命的结束。在此期间,所想的就是如何能填满自己的私欲,如何在仕途功利上有所满足就够了。至于什么样的政治制度和国家构想,根本上就与他们毫不相干。这就是中华民族的悲剧所在。

三年内战,中共军队以强大的军事实力,打败了多年来挤压在它头上的政治和军事上的宿敌国民党政权。并在胜利的欢呼中建立起共产党在中国政权。这是一个欢呼的时刻,同时也是一个悲哀的时刻。因为共产党再没有和它相抗衡的政治与军事上的对手了。于是,它便将矛头对准了中国的民众。没有受打击的对象,那里有革命的乐趣。在20世纪中叶,以一党专制独裁的革命行动再次扫荡着中国的大江南北。

这是一场紧接着一场的在“党的领导下”群氓无产者参与政治意识的普遍觉悟的革命行动,也是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民主集中制”

的政治框架中,实行着最为血腥、最为凶残的革命世纪。

中华民族是一个悲剧情结最为丰富、最为现实的民族,同时,也是生命力异常坚韧、异常顽强的民族。人们会惊奇地发现,这个民族即便经历了无数的生命之劫,他们生命的繁衍力量是如此的坚韧和顽强。

可是,使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个民族的悲剧性情结却表现在复仇心理及其杀戮的行为之上。只要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儿和朋友被别人杀害,那种所表现出的复仇心态和复仇行动,是极其强烈和使人震惊的。就是说,只有在行侠仗义的复仇行动中,才能表现出英雄的本色。在这个意义上,即便贡献出自己的头颅也再所不辞。因为这样的行为能得到世人的称赞,同时也能光宗耀祖。如此下来,何乐而不为。相反,如果有家仇国恨而不报,便是大逆不道的不肖之子。他的下场一定是千夫所指、声名狼藉。这些民族中狭隘的悲剧情结,常常被“革命领袖”们所利用,在煽动起家仇国恨的基础上,刮起一阵阵极端民族主义仇恨的旋风,所有的流氓无产者迅速地集结在“革命领袖”的周围,而形成一个强大群氓的政治集团,在“革命领袖”邪恶思想的指导下涂炭生灵、改朝换代。革命英雄的功勋,是建立在上千万民众尸骨上的见证,“革命领袖”的风采,是以屠戮的思维和行动来证实其光荣、伟大和正确。

简而言之,从中共政治集团的诞生、成长和壮大,以及能在中国建立其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政权,一切的一切都是和暴力革命的思维方式及其屠戮的行为分不开的。这个党团的理论基础是建立在流氓无产者的暴力革命、阶级斗争、人民民主专政、无产阶级专政之上的一种恐怖的政治学说。其目的就是以侵占、掠夺、镇压和迫害民众为乐趣的革命标准。从而竖立起绝对权力和独裁者权威的统治王国。从土地革命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前后半个多世纪,被屠戮的8,000万生灵,就是这个行专制暴政与独裁恐怖的政治党团的革命罪证。

中国近现代的革命,是中华民族的灾难性的历史过程。太平天国革命在那个动荡的时代里,所造就的罪孽是中华民族在思变的政治生活中的一大耻辱。辛亥革命,从1911年到1922年这十年间,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其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以及各种政治团体和个人所探究的政治哲学及其思想;还有政治体制和国家的构想都给后世留下了深刻的启示。但是,自从国民党实行了孙中山强权推行的“党治国家”的政治路线后,从辛亥革命这一伟大的时代中,堕落成一个为世人所不耻的专制独裁党。在以其为首的国民政府中所实施的一切,无不包含着命人发指的恐怖暴政的行为。共产革命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这是一个时间最长,同时也是最为凶残和惨烈的涂炭生灵的革命时代。共产极权的幽灵永远都笼罩着这块多灾多难土地。中国民众为此而感到悲伤:民族为什么不抛弃那纠缠在其身心上的狭隘的悲剧性情结,而将其悲剧的精神化为顽强生命的延伸,从而抗击侵占、掠夺自身财富的敌人,以及反抗镇压和迫害着自身所应该拥有的自由民主和最基本的政治权利的势力。时至今日,暴力革命斗争的形式已不为人类社会所认同,当人类社会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难和太多太多迫害后,都会运用理性的思维与感性的考量来审视这个世界。难道除了暴力革命的斗争方式,就没有其他的反抗和变革的斗争形式?参与和实践的政治经验,随时随地都在告诉我们,凡是居住在这个地球上的人们都不应该成为相互残杀、侵占和掠夺的敌人。在建设美好的人类社会及其家园中,自由、博爱、平等、民主的普世价值依然是人类社会所追求的目标。事实证明,只有在上述精神的驱策下,人类社会才能进入和睦、稳定和发展的乐园。

(2006-12-07)

民主论坛

刘  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一个礼拜以前,我到四川的一个山村住了几天,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

这是个叫大塔的村镇,有两万多人口,只有一条出山的土路。整个镇子仅有一条丁字形街道,一处饭店兼旅馆,我们一行四人要了四个房间,住了两天,食宿费一共花去了165元人民币。

据说这是四川最早的革命根据地,早在一九二八年,共产党就在这里领导过农民起义。

村落:没有姑娘来赶场

镇子上到处都是百年前的老屋,黑洞洞的坐满了喝茶的山民们,除了一家出卖劣质盗版录像带的店铺,看不到一点现代化的气息。这里手机都没有信号,更不用说无线上网。我对《天网》站长黄琦说,看来八十年前的那场革命,除了换了统治者,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二天赶场,山坳里的山民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镇子上来,手提肩挑的大都是当地的土特产,价格便宜的你都不好意思买。我和徐律师买了一条2斤重的鲶鱼,一只板鸭,也只花了13元钱。山民们摆的都是廉价的衣服,一些白薯,几捆青菜,以及烟叶、小鸡、小鸭之类,有的老妪眼前只有一捆菜,即使全卖了也不值几元钱。我站在她们的摊位看,看得心里酸酸的。

赶集的都是老人和成群结队、面黄肌瘦的孩子,这些孩子大都十岁以下,一个个衣着破烂,营养不良的样子。刹那间,我仿佛觉得像是到了1998年的北韩。(那年我到那个我国亲爱的友邦旅游,亲自给过那些头大颈细直着眼看我的孩子方便面和火腿肠。)

赶场的人卖的多,买的少。我们赶了一个上午的场,居然没有遇见一个年轻的姑娘,甚至30岁以下的少妇也少见。我把我的发现告诉《天网》记者黄晓敏,他说:年轻一点的女人都走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留住她们了。

我想起在青岛、在上海,在东南沿海繁华城市到处可以见到的四川籍打工妹,却原来她们都来自这些地方啊。

一个没有年轻姑娘的村落,不要说文化意义上的悲哀,即使在生态上,不意味着生命的衰败、灭绝么?

我给几个小姑娘拍了些照片,想把它们发到网上,我知道,再住几年,她们也注定会和她们的姐姐们一样离开这里。这些留在网上的照片,或许会让她们想起家乡,想起不堪回首的童年吧。

政府:抢走一座水电站

1964年,大塔的两万农民在复转军人刘北星带领下,开始在岷江上修一座大坝,因为没有路,2万人全靠肩挑手提,奋战18年,淹掉三百亩良田,建成大坝。当然,人民政府也适当表示了一点意思:投资15万元购买了必要的设备,一座中型水电站就此竣工。据专家估计,这座水电站九十年代初价值人民币2个亿。

1991年,政府说这个电站亏损,要收归国有,农民的劳务投入按每天5分钱人民币折价69.25万元,退还给大塔乡政府。乡政府拿了钱立即挪用,立即跟上级签了协议,这座电站就归宜宾县政府所有了。

县政府成立了一个电业公司,开始向大塔山民们收取高额电费,农民才知道自己用18年血汗建成的电站成了别人的了,于是群情激昂,开始上访抗争。上访持续了十几年,县政府立场坚定,毫不退让,抓了几十个人,还判了刘北星等三个维权领袖2年、3年、4年不等的刑期。

刘北星说,我是共产党,还是志愿军,我领着农民建电站,电站被抢走,还抓我坐共产党的大牢。李律师,你说说这个道理怎么讲?现在到底谁是共产党?

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老农民提出了一个高难度的问题,我一个小律师怎么回答得了?我建议他去问问胡总书记。老刘说:问过啊,那年我和老徐去北京,没到车站就被抓回来了。

律师:骗走十万血汗钱

政府欺负人,无良记者、律师也骗他们。在宾馆里,一个农民给了我一份委托代理合同,这是农民和一伙律师、记者签订的“有偿服务协议”,协议规定:第一、电站打回来,15%的收益是律师的;第二,2万农民每户集资30元,作为手续费;第三、旅差费实报实销。

律师在代理费之外,居然还可以收手续费?我干了十几年律师,闻所未闻。

我问:手续费是什么钱?你们交了多少?

农民说:每户30元,大约收了10万多,很多农民家拿不出30块钱来,都是一分一毛的凑,有些户都是等鸡下了蛋,卖了好几次才交齐的。

我大惊:一分一毛的钱他们也要么?

农民:怎么不要?缺一分都不行的,制作了花名册的。

我再问:他们为你们做了什么事?

农民:律师和记者们来了两次,第一次就是来拿钱。第二次,走到半路,被政府截住了,请吃了一顿饭,返回成都了。再就是那记者在《百姓》杂志上给我们发了一篇稿。

农民还说,律师办了三年,什么事也没办成,我们要求退费,律师说,钱大部分给了记者了,他手里没有钱了。

我大怒,对黄琦、黄晓敏说:他们居然鹭鸶腿上剔肉,蚊子肚里刮油,连这样穷、这样冤的老百姓都要骗!我虽然告不过政府,告这些王八蛋还是小菜一碟,我要回成都告他们!

黄琦说:你以为律师都像你一样免费维权?茶叶自己带,喝水都自己掏钱?成都的律师不骗钱的少,有些律师专门骗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你告的过来么?

一席话,说得我没了脾气。

我和黄琦决定给这些农民维权,我跟农民也签了协议,内容是不收任何费用,包括不收旅差费,茶叶自己带,喝水自己掏钱。

誓言:修条道路救百姓

我们在大塔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上百名农民,他们用难懂的四川话向我们诉说自己的遭遇:电业公司停电、政府抓人、村干部盯梢、威胁等等。当地乡政府、派出所也高度紧张,不停派人来打探。为了不打扰这方百姓宁静的生活,我们戴了两天,决定回去。

黄琦花了150块钱租了一辆车送我们回宜宾,道路崎岖颠簸,司机却把车开得飞快。我跟两位黄姓记者、徐律师说,这个地方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却比我老家要落后上百年。我觉得,这个地方贫穷的主要原因是没有路,而没有路主要是没有钱。如果有3000万人民币修一条双车道柏油路,肯定可以让经济腾飞,解决民生问题。

对民主政治感兴趣的黄晓敏说,恐怕不是钱的问题。对产五粮液的宜宾市来说,3000万人民币不过是小菜,只是他们不肯出。一句话,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黄琦突然笑着说:刘路不是要出访美国么?跟美国大老板化点缘,不就能救一方百姓吗?

我也兴奋起来,自吹自擂道:我这次去美国一定见庙就烧香,见佛就磕头,只要能化来三千万为大塔人民修条路!

那个一路不说话的司机突然回头对我大声说:

我代表大塔人民感谢你!

我一句“牛皮”赚来司机真诚的感谢,好不得意。一回头,看见一辆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眼力很好的徐律师看清车牌,开头是川O.

居然有省厅的朋友一路护送!

尾声:吞声踟蹰不敢言

晋朝诗人鲍照有诗云:“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踟蹰不敢言。”当维权者成为盯梢对象的时候,虽说是“太平盛世”、和谐社会,虽说有万千感慨、无限悲哀,我的这篇小文也只能像浔阳江头的歌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话到嘴边说一半。

二00六年十月三十一日于青岛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刘路:心非木石岂无感

博闻社

刘 路:秘密杀人的背后

我还在美国访问的时候,获悉黑龙江省司法当局对三班仆人案三名当事人徐双付、李毛兴、王军秘密宣判,秘密处决。12月5日我刚回国,又看到天网报道汉源事件当事人陈滔也被秘密宣判,秘密处决。这两起案件的共同特点是,都是举世瞩目影响深远的大案;控辩双方对案件的认知都有巨大分歧;司法人员都刻意对律师隐瞒执行死刑的时间!

我们不仅要问,这是为什么?

三班仆人案和汉源案件被密杀的当事人都涉及到命案,按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法网恢恢,天理昭彰。依法判处、公开枪毙,这符合中国人民的习惯思维和对法律的预期,有什么必要非得学习前朝国民党政权,搞见不得人的密杀?

但是,按下愤怒仔细想来,便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曾见过李和平律师为三班仆人案件所写的辩护词。李律师认为,三班仆人案件在刑事侦查过程中存在严重的酷刑,这就让定案的证据本身产生了合法性危机;其次,检察机关指控三被告人指挥杀人的证据链并没有弥合,存在着致命的瑕疵。这两点无论哪一点成立,都能导致案件本身的定性被推翻,更谈不上处以极刑。汉源事件的案情就更简单:当事人是在无法控制的大暴动中的激情行为导致民警死亡,没有杀人的动机,况且对汉源事件的发生,地方政府存在严重过错。对这样一个当事人有什么理由,什么必要处以极刑呢?

可见,杀掉两案的被告人不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不敢公开宣判,公开执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难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么?当然不。

南北呼应,同时下手,一周之内就是四条人命化为烟云,比一些保留死刑的国家(比如墨西哥)四十年杀的人都多。这难道是偶然的么?

这不能不让我想起在美国访问时跟朋友们的一段争论。朋友们认为中国的坏事情都是地方政府干的,中央政府特别是胡温曾等高层领导人是被蒙蔽的,一旦他们知道真相就会制止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我本人对胡温曾等领导人个人并无恶感,我甚至知道胡总书记曾经为山东一位女基督徒死在派出所的案子亲自做过批示,导致加害人受处罚被害人获得赔偿。但是我不认为遍及全国的人权灾难胡温曾等领导人没有责任,他们也不可能被完全蒙蔽。转型时期中国的信仰自由、言论自由、基本人权遭受打压的状况很大程度上与他们推行的政策有关。这两个案子更清楚地凸现出中央的责任,谁能同时调控、支配四川省和黑龙江省的司法机关,让它们在一周之内秘密枪杀四个不该枪杀的人?即使再没有判断力的人都不难得出结论。

可杀的杀,可杀可不杀的也杀,这已经成了“新中国”悠久的司法传统。不但杀得理直气壮,还要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羞辱一番,这种专制皇权时代的行刑遗风不久以前还在全国各地上演,被最高法院叫停也不过二年时间。怎么这两个案子走向另一个极端,连法律规定的公开宣判都省略了?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呢?

有必要提一提数年前的华南教案,湖北家庭教会领袖龚大力被指控强奸和故意伤害,一审判处死刑。但是法庭之上所有的女性受害人都异口同声翻供,声称证词是被刑讯逼取的。这个案子法院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被海外媒体广泛报道。也是龚大力命不该死,正逢上布什总统访华,案子就被提到了最高领导人那里。最终龚大力二审被判无期,留住了性命。

三班仆人案和汉源暴动案也在美国的媒体上被广泛报道过。如果碰上哪个外国政要访华,难保不被要求“刀下留人”,最高领导人为了国家的体面,或许不能不给个说法。所以,“多做少说,一声不响的打掉”,前公安部长贾春旺同志的谆谆教诲就成了司法机关的办案的指南。秘密宣判,秘密处决就成了“合理”的选择。

但是,人头不是草,人血不是水,对这个问题,西方人比我们更敏感。即使把国家利益、中美关系看得很重要的白宫官员,在这个价值判断上也没有丝毫含糊。他们不能想象对自己人民的生命任意挥霍、对自己制定的法律肆意践踏的政府会对他们信实、公义。这种聪明、残忍的“小动作”难道真的能为国家挽回影响,争得体面么?

在我们的政治文化心理中,秘密杀人总是与恐怖统治联系在一起的。中共除了在幼年时代搞过这种动作(如杀害顾顺章一家),长征以后的历史上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纪录。遵守规则,不出阴招,这是它与国民党很大的不同,也是它自信力的表现。何以建政快六十年了,反而丧失了自信,搞起“暗杀”、“密杀”这类为人所不齿的把戏?

在美国访问的时候,一些美国朋友谈到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中国正在崛起,并表示了隐约的担忧。中国的中央电视台最近也播放了一部《大国崛起》的政论片,显示了傲然的大国气派。似乎海内外“英雄相见略同”,中国真的崛起在即。可我对此总是有些疑惑,大国该有大国的风范,一个崛起的大国应该是政通人和、兼容并包、四海归心,略备汉唐雄风才是。哪里有文网恢恢、道路以目,一年抓判数10名作家、记者的“大国”能够崛起的?哪里有自毁律法、秘密杀人,枪毙人数是全世界总和的几倍的“大国”能够崛起的?

记得中共元老陈云担任中纪委主任,在总结逮捕“四人帮”的时候曾说:这种做法我们党内只能有这一次,以后坚决杜绝。因为这种方式我们可以用,别人也可以用(大意。陈云认为,由几个政治局委员开会决定逮捕其他政治局委员,其本质是政变)。

中共的元老们尚且能够认识到,破坏了规则,任何人都将成为潜在的牺牲品。可是我们的第四代,连这样的常识都不具备了。他们没有想过,秘密处决的规则对任何人都是适用的,今天是汉源事件、三班仆人的被告,明天就可能就是我们了。

2006年12月6日于青岛
博闻社

武宜三:灭绝人性的年代,灭绝人性的国度

二十岁出头、英俊帅气的冯志远,1958年到宁夏支教四十二个春秋后,现在成了可怜的全身瘫痪、双目失明的古稀老人。当年宁夏的水碱性大,喝了拉稀,他是教师,但”每次劳动都让人搀他到工地”.冯老师是结婚后第二年离开上海的,分居整整十一年,直到四十岁那年才有儿子,然而这个家仍不得团聚;冯志远只在每年的寒暑假才能回家。冯七十六岁的妻子住在上海一幢老公房里,家简单得有点寒酸;长久年的分居生活,让她的回忆不再有甜蜜。今年37岁的儿子,对于父亲他欲言又止:”我对我爸爸印象并不是很深刻。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已经支边好多年了,所以我从小就适应了父亲不在身边的生活。应该说关心非常不够,特别对我母亲关心非常不够。”冯志远何尝不想家,觉得孤独时,就躲在屋子里拉一段二胡。他只能在梦中见到儿子、妻子,可是那毕竟只是梦。

冯志远喜欢唱上海的歌,每唱就哽咽。他动过回家的念头,然而他没有走。1977年母亲病故,所有的子女都赶回老家,只有冯志远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母亲、父亲和大姐的相继离世,留给冯老师的只是太多的遗憾。本来患有夜盲症的冯志远,因为用眼过度加上营养不良,终于失明了。失明后的冯志远没有离开讲台,开始他让学生念一些资料、课文,后来他就靠听收音机备课,又坚持教了五年书,直到脑血栓导致瘫痪,才告别讲台。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离开学校,最近才被妹妹接回吉林去。(2006年4月15日《真情实录》)

这就是五十多年来新中国老百姓”幸福、美满”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充满欺骗、愚弄、无耻、残忍、灭绝人性的年代,像冯志远这样地被牺牲、被出卖、被践踏、被遗弃的,不知凡几?据说冯志远的事迹打动了许多人,他被选为”2005年感动宁夏十大人物”和”2005年感动吉林十大人物”.我只感到愤怒,只感到悲哀!

冯志远唱道:

只有一颗炽热的心啊!

祖国,母亲,

我高高地捧出,

收下吧,这份献礼!

癡心又一厢情愿的冯志远呀!您献出的是”一颗炽热的心”,但您得到是冷漠、妻离、子散、失明、瘫痪。您把祖国当母亲,但是谁把您当儿子了呢?毛泽东、江泽民、胡锦涛?柯庆施、陈良宇?毛如柏、陈建国?统统没有!您在他们眼中只是一颗没有血肉、没有感情、没有性欲、没有食欲、即用即弃的小小螺丝钉!

新世纪新闻

草 虾:亚太人权2006:狱中的独立中文作家

尊敬的亚太人权基金会主席
潘晴先生,尊敬的各位来宾:

我受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刘晓波会长和狱中作家委员会的委托,祝贺大会成功。感谢你们让笔会分享的喜悦–此次十名获奖人,当中有五名也在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的营救名单上,这是我们笔会莫大的荣誉,也是莫大的悲哀,因为中国是抓捕作家最多、迫害作家最重的国家。

下面允许我简介狱中的独立中文作家的情况。作家[PEN]这个词,广义上还包括诗人、戏剧家、记者、编辑出版等等文字工作者。国际笔会独立中文作家笔会共有大约200名会员,至今为止,共有41名会员[或名誉会员]遭受逮捕。加上其他的非会员作家,我们已提交给国际笔会的救援目标共有75名,包括今天的五位获奖人,他们案例号是:34#杨建利、35#王炳章、43#朱虞夫、50#杨天水、65#郭飞熊。

请允许我特别介绍杨天水先生,本名杨同彦,汉族。1961年出生于江苏泗阳,1982年获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学士,主要居住于南京,任教三年,研究四年。一位具有独立人格、才华横溢的教师和作家,一位捍卫言论自由、呼唤宪政民主的中国公民,1990年至2000年间以“反革命罪”被监禁10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2000-2005年间被当局传讯、软禁、拘留多次;2006年1月25日被逮捕因为涉嫌参加“天鹅绒行动”;5月16日被江苏省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秘密判以“颠覆国家政权罪”,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就在2006年11月15日国际笔会狱中作家日,独立中文笔会已经授予杨天水先生首届“狱中作家奖”。

我们知道,世上任何一个奖项都无法治疗狱中作家被禁止写作的心灵创伤,无法弥补他失去的宝贵年华。我们希望以给狱中作家颁奖的方式,能够不时提醒世人:被看作是上天眷顾的具有另类才华的这些作家,却因发挥自由写作的才华,失去了写作自由乃至人身自由。说了几句话促进中国进步的这些作家要被判处“颠覆国家政权罪”、徒刑十几年;而那些巧取豪夺国有资产和人民性命的、正在真正地“颠覆国家”的官匪们却能安乐逍遥–这是何等的世道?

我们希望这些颁奖的消息,能给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面对强权与暴力的作家,带去些许精神的慰籍和鼓励,并表达我们的思念和敬佩。我们将继续关注他们在狱中的安危,并为之呼吁直到他们被无条件释放为止。独立中文笔会郑重宣告:言论自由包括写作自由是不可侵犯的人权,维护作家自由是国际笔会宪章的明确规定,本笔会将为恢复上述狱中作家的自由而作出不懈努力。

谢谢

附1:5位受奖人的有关资料

34# 杨建利 1963年7月15日
<议报>社长,返国考察工人运动,2002年6月21日逮捕,非法入境、间谍罪,有期徒刑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北京第二监狱;

35# 王炳章 1982年在美国创办<中国之春>杂志,
2002年12月5日逮捕,间谍、领导恐怖组织罪,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广东省韶关北江监狱;

43# 朱虞夫 1953年2月13日 浙江省杭州市
<在野党>杂志编辑, (独立中文笔会荣誉会员)
颠覆国家政权罪 1999年11月9日(一审) 有期徒刑七年浙江省第四监狱,出狱2006年9月14日;

50#杨同彦/杨天水
江苏省南京市,自由撰稿人,独立中文笔会会员,2006年5月16日
江苏省镇江市中级人民法院 颠覆国家政权罪
江苏省第二监狱

65#杨茂东/郭飞雄 1966年8月2日 广东省广州市
自由撰稿人兼民间出版人,番禺区太石村罢免腐败村官活动的法律顾问,2006年9月20日逮捕(第二次),广东省广州市第一看守所(第二次)

附2:
得到重点救援的27名荣誉会员当中,获释已有6人,包括罗永忠、姜维平、喻东岳、姜力均、罗长福、朱虞夫;系狱者还有21人:黄金秋、杨子立、张宏海、徐伟、靳海科、高勤荣、徐泽荣、拖乎提吐尼雅孜、喻华峰、李民英、李志、哈达、胡石根、郑贻春、阿卜杜勒加尼·梅梅特民、孔佑平、吴义龙、何德普、赵常青、陶海东、毛庆祥。笔会理事会已批准增加并上报国际笔会,作为营救重点的荣誉会员9名:杨建利、赵岩、程翔、蔡卓华、李建平、李长青、李元龙、郭起真、努尔莫哈提亚辛。此外,近期逮捕已经判刑的有师涛、张林、杨天水;刚被正式逮捕尚未判刑的有:郭飞熊、力虹、严正学。

[2006亚太人权颁奖大会发言整理,参照狱中作家委员会资料]

王炳章狱中受虐挨打

 

【2006年12月8日狱委讯】(自由亚洲电台记者锡红专访报导)在中国服无期徒刑的民运人士王炳章遭到狱方虐待和暴力殴打,他的家人为他向当局提出两项要求。

王炳章的弟弟王炳武刚刚从中国返回加拿大,他说,这于11月21日到韶关监狱看望了王炳章,这是自3月份以来家人获准再次看望王炳章,中间有八个月被剥夺了探视权。

王炳武表示,王炳章看起来比以前消瘦,情绪激愤,王炳章向他简单敍述了在监狱遭殴打和受到虐待的情况。王炳章今年以来在狱中待遇下降,经常吃不饱,伙食很差,一度停止的政治学习又恢复了。

而且,他自被捕入狱就一直遭单独关押,狱方不许他与任何人来往,也严禁他向任何人透露他就是王炳章。所以,当一次王炳章偶尔有机会到食堂打饭,他就趁机大声呼喊我是王炳章。

王炳武:“他们对他非常残酷,猛的扑倒他并用手铐铐住他,手腕都出了血,第二天手腕肿得像馒头似的。”

王炳章自此又被关了几个月的禁闭,王炳章家人曾于5月份、8月份两次要求探望都被狱方拒绝。

王炳武介绍说,父亲3月份去世,家里无法及时通知王炳章,狱方在几个月后才告诉王炳章父亲去世的消息,王炳章为没有能够好好孝敬父亲,在他离世时没有守在身边感到非常自责。

王炳武说,这次能够获得探视相信是因为加拿大政府和美国政府的共同努力。全家人于一个多月前向加拿大政府发出求救信,加拿大外长立即就给与了答覆。

王炳武表示,由于王炳章患有严重的静脉炎和花粉过敏症,并已经在狱中两次中风,目前家人已经向中国官方提出两项要求—-

王炳武:“两个要求:一是马上改变他的生活状况,改变对他的非常待遇;第二、给他换监狱,他本人也已经发出了三封控告信。”

王炳章说,如果一个月狱方不予解决问题,他就将在监狱每天深夜大声喊冤。

(据自由亚洲电台录音整理)

从亲热的“理由”看作家的末途

 

庙会之日,伫立在绣楼上凭栏眺望踩高跷、舞狮子的大户人家千金,由于过于投入,一不留神把须臾不曾离身的一方香巾飘落楼下,只见这香巾忽忽悠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一名进京赶考路过此地的风流才子手中……楼上的千金见此情景,在惊愕之余,又不胜羞涩地莞尔一笑,于是那幸运的才子也不去京城参加高考了,失魂落魄地留下来,与千金开始了一段曲折而缠绵的姻缘。

元霄之夜,才貌双全的员外之女,在贴身丫环小红的陪同下,提着灯笼在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闹市人流中穿行,由于过于忘情,把一个出身于穷光蛋之家的俊朗少年手中的花灯,碰得东倒西歪、付之一炬……可这穷小子不仅不生气,反而万分温柔地安慰阔小姐:“小娘子,不怨你,全怨俺”;于是,阔小姐与穷小子开始了一段惊世骇俗的恋爱。

清明之际,当然,也可能是春暖花开的别的什么日子,貌赛天仙、气死貂蝉的豪门女公子,在去给干舅妈上坟或去亲姥姥家走亲戚的路上,受到三几个游手好闲、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杂人员的侮辱、调戏,就在女公子喊天不应、哭地不灵,即将失身而尚未失身那千钧一发般的一刹那,挑着一担柴禾从此路过的古代青年楷模或背着一把宝剑的江湖侠客,就像徐洪刚一样突然从天而降,断喝一声:“住手!”……于是,砍柴郎或江湖侠与女公子最终结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这些都是古典小说、传统戏剧中,青年男女相识、相恋、亲热的前提与缘由。不可否认,在男尊女卑、男女有别、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混账道德观为价值取向标准的封建社会里,这些生活在几百年、几千年前的青年男女们“亲热”的理由,还是很符合时代特征、很合乎民俗逻辑的。可是,今天的青年男女,还需要找足这些“理由”再去亲热吗?

然而,我们打开小说,发现一对相互心仪已久的青年男女,由于走夜路,由于穿越一爿乱坟岗,又由于突然听到一声猫头鹰的尖叫,女孩子才“哎呀”一声扑进了男孩子的怀里。

然而,我们打开电视,发现一对相互暗恋的青年男女,由于必须要经过一段叫“鬼见愁”的崎岖山路,在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悬崖的最险的一段,女孩子一失足,在将要坠落但又尚未坠落那一瞬间,男孩子一把把美人抱了过来。

然而,我们走进影院,发现一对只差一层窗户纸尚未捅破的青年男女,正好公司派他们去操办同一件业务,路遇大风或大雾或大雨或大雪,总之天气坏的不得了,女孩子脚下一滑,在即将摔个满嘴啃泥但又尚未摔倒之际,男孩子手疾眼快、果断地将美眉托了起来……

然后,他们才相互地注视了一下;然后,他们才开始拥抱;然后,他们才开始庄严而郑重接吻、亲热……

最近一段日子,文坛上热闹得有点不正常:东北有个叫洪峰的作家,为抗议单位停发工资,上街乞讨去了;中南有个叫黄辉的作家,号称为了安心搞“创作”,甘愿找一个比猪还丑的有钱女人把自己包养起来;江苏有个叫莫小新的艺术家,把自己脱成一丝不挂的光屁股猴,在课堂上手舞足蹈用肢体语言宣传自己的“大作”;重庆还有一个叫王琪博的诗人,号称自己的一首小诗被有钱且脑子还未进水的人以80万的天价买走了…… 够了,歇歇吧,在陌生人也可以拥抱一分钟、在什么铺垫和借口也不需要就可以接吻一下的今天,就凭当代作家们给男女青年们虚构的“亲热”的理由,就知道这样的“作家”已走到末路穷途,就知道这样的作家一旦被踢出体制、取消编制、停发工资,一定会被饿死。

中国记者进入了“表演时代”?

 

一个年轻的记者,面对一位被救助者的下跪感谢,做出了同样的下跪动作,在10余分钟的互跪时间里,这位年轻记者完成了当天的采访——这是日前引起网络热议的“记者下跪事件”的简单情节。我不知道记者出于什么考虑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至少,这样做的客观效果是,记者成了一个救助弱者的新闻事件的主角,甚至在一轮又一轮的热烈讨论中,原来的新闻——如何救助弱者——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被人遗忘了。记者反而成了社会舆论的中心,接受一次次的聚焦和炒作。

不久前,被称为“中国最美女记者”的曹爱文,也曾经以同样的原因、同样的方式受到了举国瞩目,成为时下思想平庸、炒作成风的新闻界里“最亮的一颗星”。

一位电视编导曾经告诉我,在他们编辑、制作“台风袭来时的记者”这样的节目时,听到了台湾同行的议论:“中国大陆的记者已经进入了‘表演阶段’”。君不见,狂风大作、天昏地暗时,记者在台风海啸即将袭来的海岸边,手握话筒,瑟瑟发抖地发回报道。可是,你知道吗,放下话筒,收起摄像机,记者马上走到官员们的指挥中心,完全依赖官员们提供的信息向自己供职的媒体发回报道。也就是说,这种完全依赖官方信息、没有一线采访的报道方式,即使不到风雨里“出镜”也能完成,但记者为什么要加一个这样的镜头呢?要在狂风暴雨中留下一个自己“辛苦工作”的“倩影”?这是时下新闻报道中流行的“表演秀”。

这样的“表演秀”,从突发事件到法庭审判,从社会救助报道到重要会议报道,均有“上演”。如果说,记者进入了“表演”角色,成了“著名演员”,用戏剧界的行话说,是“抢戏”的结果。而在互联网舆论已经形成的当下,由于对社会公平的渴望,由于建设和谐社会的艰巨,如何对待弱者成为最能牵动社会神经的问题。而一些新闻工作者很善于制造“道德伦理困境”,假设一些刺激社会神经的问题,进而彰显自身的“可贵与崇高”。这也是一些新闻工作者总是能成为“新闻主角”的社会原因。

由于工作性质,记者是与新闻现场、新闻人物、公众人物距离最近的人,一旦对新闻事件稍有放大,或者“稍有动作”,就很容易使自己成为新闻人物,获得广受社会关注和成名带来的好处。而从新闻职业的社会分工和职业伦理而言,记者就是公共信息传播者和重大事件记录者,并且,从严肃新闻的理念而言,记者从来都应该是坚守良知、遵守社会普遍道德的职业人群。制造“道德困境”,刺激社会神经,放大自身的“崇高和伟大”,是转移公众视线的不当之举,记者成为“主角”,一定程度上也放弃了自身责任,忽略了公众应该知道而且必须知道的新闻事实,这应该引起新闻从业者的思考和警惕。

高耀洁:我已做好自杀的准备

“有时候,国外来的钱,用在病人身上的连一半都不到,现在都在缺德。”——高耀洁

79岁的高耀洁医生下榻在北京师范大学一个简陋的小型宾馆里,带着一位艾滋病人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和《财经文摘》见面。此前的十年间,高耀洁医生在中国基层与艾滋病患者进行了全面接触,和他们吃在一起过,住在一起过,生活在一起过,向他们提供着物质与道义方面的援助,并不断地无偿接收一些无家可归的艾滋孤儿,帮助他们摆脱苦难的阴影。

80年代末期,血浆经济在中国一些城镇和农村兴起,导致农民卖血狂潮出现,引发了一系列严峻的社会问题,比如艾滋病。1996年,妇产科大夫高耀洁在河南接诊了第一例艾滋病人,发现了血液问题。此后,她独自一人着手对艾滋病问题进行考察,并不断揭示存在于中国底层的艾滋病灾难的真实情况。

因为揭示这些问题,高耀洁医生的小女儿不得不流落加拿大。“她非常恨我”,高医生说,“她来电话时从不叫一声妈”。高医生的女儿在她揭示艾滋病和公立医院接纳非法行医后,失去了在卫生系统的工作。

过去10年,高耀洁医生见到了1000多位病人,有时候一天走7个村庄,见100多位病人。1999年,高耀洁医生联系到12名艾滋病患者,春节时给其中8人分别汇去100元,半个月后,有400元被退回,退款单上写着“收款人已死”。2000年春天,在河南文楼,艾滋病人排着100多人的队伍从高医生手上免费领药,一位病人获得了100多片健胃药、退烧药,并问,“大夫,你是毛主席派来的吧?”

在中国,有一些农民的感情和道德判断仍然只停留在毛泽东主席年代,这成为他们取舍事物的一大标准。在毛主席逝世20多年后,艾滋病人们仍然保留了这种传统愿望,某种层面上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一位能帮助他们摆脱病痛和苦难的人,他们认为这个人就是毛主席。

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妇科大夫高耀洁将逾80岁,不间断地投身于艾滋病拯救工作对她的健康构成了一些威胁。今年春天,一度支持她的丈夫已经因为癌症在河南逝世,这令她感到悲痛。

8月23日,她应邀出席在北京举行的一个社会问题会议,显然,艾滋病问题无可避免会被进行讨论。高医生带着一位她认为随时可能死去但又不似那种传统的不善讲述只知哭泣的病人来到北京,试图让病人临场带给人们一些实际影响。那一天,高耀洁医生还随身携带着一些药物胶囊,以此对付可能随时出现的血压升高。

在交谈中,这位医生掉了三次眼泪,她那干涩的眼眶里泛出一些湿润,眼睛红红的,话音凄凉。高医生说,她正在为自己料理后事,从去年开始,她陆续将自己的出版物整理出来,分别送往各地的图书馆,她已经写好了遗书。这是一位天伦之年的老人的忧伤和哭泣,迷茫和怀疑使她落泪。十多年以来,她恐怕从来没有找到过一条顺畅的路。

以下是高耀洁医生与《财经文摘》的交谈:

《财经文摘》:您为什么会关注并参与艾滋病救助工作?

高耀洁医生:我是不小心陷进去的,看见死的人太多,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财经文摘》:您认为您与艾滋病人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高耀洁医生:一个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财经文摘》:您能给他们什么?

高耀洁医生:我在尽一个人的责任,虽然这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就我个人的力量而言,也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中国很大,艾滋病是全局性的问题,我做的工作是寥寥的。可是我来到这个人世,作为一个人,我就要做一些有利于人的事情。上对得起先人,下对得起子孙。

《财经文摘》:有利于人,利在哪里?

高耀洁医生:那些没爹没妈的艾滋孤儿,我把他们弄出来,让他们接受教育,有一个归宿,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我也没法保证他们不受大环境的影响。

《财经文摘》:什么影响?

高耀洁医生:缺德!

《财经文摘》:缺德?

高耀洁医生:因为有好处,可以名利双收。艾滋病防治领域的贪污问题是普遍的,但我没有能力去改变。有时候,国外来的钱,用在病人身上的连一半都不到,现在都在缺德。

这不光是卫生系统存在的问题,也是普遍的社会问题。我退休后没回医院坐诊,就是不忍心欺骗病人。看着他们骗病人,我难过。现在的一些艾滋病慈善组织也是个名利组织。如果不同流合污,那是站不住脚的。

《财经文摘》:艾滋病防治工作面临的问题很严峻吗?

高耀洁医生:很简单,一是道德沦丧,现在的血液问题还没有根本解决;第二就是一切向钱看,不管病人死活,只要钱。现在如果不用狠手段来解决这两个问题,将来会发展到何种地步,我不敢设想。

《财经文摘》:记得您对我说过,这是一场国难?

高耀洁医生:在1996年以前,我是相信外界传说的艾滋病只是行为不端、吸毒造成的。1996年以后我第一次对这种说法产生了怀疑,抱着这个态度,我进一步接触了许多病人。

穷卖血、病输血。如果当初制止血传播,现在不会这样的,这都十几年了。我承认,性行为或吸毒都能导致艾滋病感染,但我同时也认为,血液是最主要的传播途径,概率非常大。现在卖血现象还是不能制止,死的人越来越多,如此下去,国将无可征之税,亦且无可用之青年。

《财经文摘》:您在最底层都看到了什么?

高耀洁医生:现在主要是信息不透明,宣传不到位,妨碍了知情权,有些人连艾滋病都不知道,怎么防治?还有就是官员说瞎话,现在地方上一直在捂,捂得太严了,从前是公开的,现在则是变相的捂,犹抱琵琶半遮面。他们要想做好,一定要说真话,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掩耳盗铃。

《财经文摘》:当您不断把实际情况报告给公众时,有没有压力和阻力?

高耀洁医生:我现在天天准备着死亡,怎么样死我不知道。我准备自杀。我真不想活了,主要是不能说真话。我希望官员们能回头去做点实际工作,我是永远不相信他们的。

《财经文摘》:您为什么这样痛苦?

高耀洁医生:现在我是欲罢不能,病人为什么都来找我不去找政府?因为你没有为他们办好事。做工作是要看成绩的,要是不断有人死去,要我们医生干什么?我对不起那些病人。

 

汪丁丁:社会的官僚化与“公务员热”

汪丁丁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

1944年,卡尔.博兰尼在《The Great Transformation》(中译本标题为“大转变”,似不妥)中指出,一个原本嵌入在社会之内的市场经济可以凭借其力量逐渐重塑它由之而生的那个母体社会,使社会最终丧失对市场的制约力从而任由市场疯狂撕扯母体社会并导致社会解体。这样的社会,他称为“市场社会”。晚近的观察告诉我们,市场社会可能演化出恢复自身健康的机制,故而,市场社会可能避免卡尔.博兰尼预言的悲剧命运。

1949年,费正清在《美国与中国》一书的结尾预言:新的政权将很难克服它由之而生的那个母体社会已经延续了千年之久的官僚化的传统。注意,他所说的官僚化传统,是所谓“东方专制主义传统”内的官僚化过程而不是韦伯所说的“欧洲理性传统”内的官僚化过程。后来的事态表明,我们社会背负的这一官僚化传统果然很沉重,或许,至少部分地是由于不堪官僚重负,我们社会的精英群体曾发动过一场历时十年、被称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思想政治运动,试图寻回几十年前这一精英群体风华正茂时的清纯。

这一“史无前例”并确实产生了深远影响的思想政治运动戏剧性地告终之后的第三十年,费正清的预言仍挥之不去。与欧洲的“市场社会”相对而言,我们的社会似乎应被定义为“官僚社会”——嵌入在这一社会内的市场经济似乎正逐渐被它由之而生的那个母体社会内的远为强大的官僚化传统重塑为一种非依附于官僚体制而不能生存的市场经济。

所谓“公务员热”,只是上述“非依附于官僚体制而不能生存”的社会演化趋势的千百种表层现象之一种而已。虽如此,我们仍可借讨论这一现象来剖析我们的社会。

基于常识,概括而言,“公务员”这一社会阶层享有下列生存优势:(1)公务员阶层与权势集团保持着密切且不必合一的关系。此处“不必合一”至关重要,惟其如此,“文官制度”才可能为社会提供不随政治情形变动的公共服务。又,不必合一并非不能合一。惟其合一,才导致腐败丛生,并且导致文官制度失效。在常态下,因其社会职能而必须与不论何种权势集团保持着的这种密切关系,使公务员阶层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2)基于超常增长的政府岁入,公务员阶层的物质生活正在迅速改善。虽然,在探讨了政府岁入超常增长的各种可能原因之后,一位明智的观察者或许会认为,几乎不受立法权和司法权制约的执法权(即政府权力)的“利维坦倾向”和同样地没有受到前两项权力制约的赋税政策,伴随着恰好处于迅速扩展阶段的市场经济,才可能支撑政府岁入和公务员薪酬的“恶性膨胀”。换句话说,明智的观察者不会不同意,已经维持了若干年的“岁入膨胀”,绝非长期可续的;(3)与转型期社会的其他阶层的处境相比,部分地由于文官制度的内在性质,部分地由于我们社会的政治文化(稍后再解释),公务员阶层的生活方式具有更高的稳定性。转型期社会生活越是支离破碎和变幻莫测,稳定性本身就越成为值得追求的价值之一;(4)最后,借着想象中的“布尔乔亚”情调与“东亚精英”理想的某种混合,我们倾向于把日本、韩国、新加坡和香港的公务员阶层视为我们自己的公务员阶层的摹本。这样一种阶级意识,既不同于西方社会的中产阶级意识,也不同于我们传统社会的“仕”这一精英阶级的意识。但正是这一意识提供的或显或隐的满足感甚至“自我实现感”,使我们的政府确实吸引了相当多的人才,尽管这绝不意味着它不以同样的速度毁灭这些人才。

既便抽离所谓“东方专制主义”的文化因素,一个从中央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社会的政府,仍不可避免地要承担双重职能——既要提供与旧制度相维系的公共服务又要提供与新制度相维系的公共服务。注意,不同的制度可以有十分不同的“公共服务”类型,更何况,不同制度所要求的政府服务之间还存在许多冲突从而倾向于抵消政府服务的总效果。所以,不难想象,这样一个政府的权力不仅保持了权力扩张的本性,而且为使相互冲突的政府服务达到“道德合法性”(legitimacy)所要求的足够显著的净效果,它还必须产生超过权力本性的那种扩张冲动。

于是,从经济学的“明智的自利”角度看,唯一的出路在于——这仅仅是可能性:我们政府的精英们最终意识到,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在远未产生足够的来自立法权和司法权的制衡力量的时期,政府必须主动限制自己的权力,尤其是限制征税权。我们说这是一个经济学问题,因为滥征税相当于滥伐森林——开采速率远大于资源更新速率故使资源耗竭,从而诸如森林、土地、和水产品这些“可再生资源”的最优开采策略对应于使政府长期利益最大化的对税收的最优限制。

最后,当然还有一个无法回避且迫在眉睫的政治经济学问题,是由“公务员热”引出来的,那就是休谟曾经描述过的:与其接受单一的恶不如接受多种的恶,借助恶与恶之间的对抗关系,社会获得善的后果。既然不能不有权力,那就应当有多种权力的制衡关系。这一权力制衡关系要求立法权或司法权的权力来源真正独立于执法权的权力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