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为什么没有外星人及由此想到的

世界各地都有自发组织的UFO民间团体,不时会出现发现UFO或外星人的报道,其中包括据说是美国国防部的解密资料,那么到底有没有外星人或外星人存在的迹象呢?外星人又有没有来过地球?全世界各国政府在任何其它领域都要互相吵个不停、出现不同的声音,而只有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完全一致的沉默,看来联合国应该改称“共同对付外星人联盟”了,因为在其它方面,联合国的有限性简直叫人喷饭,一些人权记录极其糟糕的极权国家竟然进了人权理事会,连一些实力极其弱小的“流氓国家”居然也可以公然地践踏《人权宣言》。

到底有没有外星人,这从逻辑上判断非常简单,偌大至无限的宇宙凭什么只有地球才有高级生命和文明,如果人类狂妄到如此的地步,怪不得独裁者可以叫嚣红旗万年不倒。那些所谓的科学家们摆出了铁般的证明,人类生存必须的几个条件如适当的温度、水、氧气在其它星球上不可能存在,也就是说只有地球才恰好有这样的前提优势。可笑,这是什么怪诞的理论,如果不是智力上的弱智,便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地球人类生存的条件只是适合我们这样的人类,地外文明可不是以我们的标准为标准的;就算标准是一样的吧,你又拿什么来证明其它的星球上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呢?你遨游宇宙了吗?这不是井底之蛙的眼光吗?再看看地球上存在的一些变异物种,它们就是改变了自己而适应了环境或者说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演化了自己。

我想那些科学家中的大部分还不至于在逻辑上愚蠢到这样的地步,所以更大的原因就是另外不可告人的原因。想想他们的论调,和“伟光正”的论调是如何同出一辙!“伟光正”也说了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人民的必然选择,只有我们才是正确的,才能给你们带来光明前途,把一切的其它可能都扼杀了;伟光正要把一切不和谐的声音都扼杀在萌芽之中,声称任何其它的组织和力量都负担不起国家的现在和未来。那种想当然的逻辑分明是一种强权逻辑、强盗逻辑。我们们没有任何理由剥夺外星人的存在,也剥夺不了,正像独裁者无法剥夺民众的权益、也剥夺不了!再说,更多的地外文明比我们人类可强大多了,人家不来惹我们,我们倒要去“消灭”他们的存在,小心激恼了他们或被他们认定我们的无药可救、极其狭隘,我们这些民众倒可能要被那些可怜的科学家、可怜的政府给连累了。

哪怕是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我认为刻意隐瞒外星人的资讯也是错误的,为什么要隐瞒呢?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保持自己的高端技术领先地位,二是避免引起混乱。但依我看,第一个原因出于自私,把人类的前途与安全服从自己的一国之利,实在不可取;第二个原因也站不住脚,你怎么就知道会引起混乱呢?地球公民的知情权在哪里呢?怎么有点象独裁政权的思维:民主肯定要让我们国家大乱的,我们的国民素质也还没到这个地步。我对美国充满了整体性的好感,但这一点实在是很不满意。当然不仅仅是美国了,俄国、英国、法国、中国……世界上所有的国家政府都一样,都刻意隐瞒着外星人的消息,总体上保持沉默,偶尔出来澄清或予以否定,可知政府比民间、民众拥有绝对优势的资讯搜集、研究能力,但作为公权组织,这种能力是来自民众委托而形成的,不能据为己有。

外星人出现又怎么了?各国政府的用心良苦那是有着更大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种无形中形成的几乎默契的目的,那就是维护政府的权威,某种意义上维护每一届当权者的权威。而且我可以推断,教会组织也参与了其中的默契甚至游说。试想,如果外星人比我们还要落后,那无所谓,就像一千三百年前世界各国人士纷纷前往中国的唐朝,一千年后,世界各国人士纷纷前往美国的纽约,这样便可以享受无法言说的优越感,不论是政府还是教会还是全人类。当然了,比我们落后的外星人是不可能到地球上来的,即使他们也能适应地球的环境,我们作为先进者还没法走的更远更从容呢。而如果外星人比我们的文明要先进呢?甚至在一些基本命题上打破了我们的存在呢?比如需不需要政府,需要怎样的政府,怎样产生政府?比如爱,他们的爱是怎样的?他们的亲情是否靠血缘关系维持,他们有没有爱情和人类的道义底线标准?比如宗教,他们有没有宗教,他们认不认同神的存在,他们怎样看待教会?甚至他们怎么看待人类,会否知道人类的秘密,会否知道人类的起源,会不会告诉我们:人类就是他们的后代或他们制造的?

但是不管相对而言,我们是落后的文明还是先进的文明,我们和他们有渊源关系还是没有,我们究竟出自哪里,至少我们有权利知道政府所知道的一切,我们有获得真相的权利。否则,这同独裁者以国家安全为名迫害民众、污蔑善良的民间团体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一个优秀的有能力的现代政府,应该首先确认民众的优秀,让民众参与自己的未来,而不是先把民众设想成是智力与素质的低能者、情绪的无法控制者,更何况是面对这么重大的与人类命运休戚相关的事呢!

所以,我呼吁,世界各国政府解密自己所封锁的有关外星人、UFO的资讯以及非军事研究成果,联合国成立一个对应的A级组织,及时与地球公民分享知情权、发展权,呼吁教会能以一颗平常心对待这些。我的要求就像要求民众要求政府公布公益事业的详情和瘟疫的内幕一样简单。也通过这样的一篇小文,来引起人们对政府尤其是独裁政府的更深更新的认识思考。

 

2006/6/23于杭州

 

武宜三:中国国民党的对口单位是中国共产党—-向马英九主席进一言

【导语:既然“中国国民党和中共中央已成了对口单位”,还建立了“和平发展论坛”和“经济贸易文化论坛”作为两党定期的沟通平台,那就希望您趁热打铁、趁虚而入,赶快提出回大陆重开党部、招收党员,宣传政网,与共产党一争高下的诉求;不要只在水果、熊猫、三通上小打小闹,不要只是拜山祭祖当食客,更不要为中共粉饰太平、为虎作伥。否则就龟缩台湾,安心做“台湾国民党”,不要再飞来飞去的丢人现眼!】

中国国民党主席马英九先生:您好!

一,请您向胡锦涛提出严正抗议!

六月二十二日晚上,中国泛蓝联盟成员(中国国民党精神党员)凡骨即张起先生,被中共安全部门拘留。

六月四日,中国泛蓝联盟几个网友在重庆红岩张起先生的家中聚会,主要内容是“以史为鉴,反对暴政,弘杨三民主义,促进主国统一”,旨在促进祖国统一和国家自由民主进程。可是重庆公安局国保科公然藐视《宪法》,践踏人权,不分青红皂白,在毫无法律依据的情况下,以“莫须有”的非法聚会罪名将张起先生拘留。重庆当局破坏中国和平统一大业的无耻行径,是对中共总书记胡锦涛“八荣八耻”的彻底侮辱,也是国共两党有识之士及一切正义人士所不能容忍的。

您作为中国国民党主席、泛蓝阵营的领袖,您必须关注中国泛蓝联盟成员(国民党精神党员)成员凡骨(张起)先生的命运。您必须向胡锦涛提出严正抗议!

二,希望您也能对胡锦涛说同样的话

您六月二十一日晚间以《找回台湾的公理与正义》为题,回应陈水扁二十日晚《向人民报告》。向民进党人士喊话,希望他们站出来,让弊案缠身的陈水扁下台。您说,民进党人如果真的是爱陈水扁,就应该让他下台,不要再害他了。民进党要重新站起来,就让壮士断腕,拿出魄力来。

您表示,民进党必须把“廉洁、正义价值”找回来,假若民进党仍一昧“固扁”,那么民进党迟早会倒毁,并且“固扁”的做法,不是帮陈水扁,而是害他。

马英九说,当陈水扁夫人、女婿、亲信涉及大小弊案,都是因为陈水扁的权势。古代一个国家发生天灾或人祸,皇帝与君主会下诏罪己,表示这个事情的发生,不论什么原因错都在皇帝。古代君主专制的国家都会下诏罪己,陈水扁却说罪不及妻孥。您呼吁,现在是陈水扁应该认真考虑吿别政坛的时候!

我希望您也能对胡锦涛说同样的话。连战说:“中国国民党和中共中央已成了对口单位”,所以请您不止要盯着陈水扁,也要盯着胡锦涛。

三,推荐彦山的《中国国民党如何开创未来?》

香港文化传播事务所研究员彦山在去年发表《中国国民党如何开创未来?》一文中说:“展望21世纪世界的发展,展望台海两岸的未来,国民党必须有二个清醒的认识。第一,她的政治生命在於她是中国国民党,而不是台湾国民党。第二,她的政治资本和力量在於她继承了孙中山先生的道统,继承了中国儒家思想而有三民主义思想宝库。基於第一个认知,只有追求和平统一,才能避免国民党纯粹本土化,自我矮化,并被内奸(和外奸—-武宜三註)掏空化。同时,只有追求积极的和平统一,(绝非消极的维持现状),才能打破台湾在国际外交政治孤立无助的局面,保持应有的地位和尊严。”

“总之,主张一个中国,应该是中国国民党立党之本,而不是因时因地的权宜之计。基於第二个认知,国民党对内必须再次用三民主义统一全党思想,重铸核心价值观。”“国民党对外部,对中共和大陆方面,也应表现出大气节和大勇气,理直气壮宣扬国父孙中山治国强国思想和三民主主义理论。”“事实上,三民主主义重返大陆思想库已不是梦。民族、民生、民权三大主义的提出和推行,就是孙中山先生和早年的国民党人对中国如何走现代化的道路,如何走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的理论探索和实践。”“简言之,基於第一个和第二个认知,国民党才能与共产党真正同起同坐共商国是,共创未来。”

彦山先生建议:“中国国民党完成真正的泛蓝团结和整合,即不但新党和亲民党归队,连大陆五十多年前遗留的国民党左派-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也通通归队,成立中国国民党联合中央委员会……在大陆,它可以是参政党,暨拥护又监督共产党执政,相信能减少大陆民主党派政治花瓶的色彩,又大大推进真正民主政治的进展。假如中国国民党能有这样新的思想佈局和组织安排……那怕(共产党)有自己意识形态的顾虑和党派利益的担心,也无法拒绝这合情合理的要求。”

国民党新的领袖人物如有如此智慧为中华民族作出如此伟大的划谋,那么中国国民党不止可以重返台湾总统府,重新在大陆执政也是指日可待。

 四,共产党比民进党更腐败、更可恶

主席先生:如果把您六月二十一日晚间讲话中的“台湾”和“陈水扁”,改成“中国”、“胡锦涛”、“温家宝”、“贾庆林”、“黄菊”,不是也很合适吗?看看中国共产党政权之腐朽糜烂、乌烟瘴气,不但比当年南京政府有过而无不及,就是今日的陈水扁也难望其项背。共产党比民进党更腐败、更可恶。

最近新华出版社最出版的《一手遮天—-十八名县委书记垮掉的警示》说,现在的干部,一垮就是一大片,一大串;近几年仅皖北地区就抓出了十八名中共县委书记。皖北的腐败又以阜阳最为严重,基本烂掉了。前后两任地委书记或市委书记王怀忠已经被处死,王昭耀还在查处中。一些对中共还有幻想的老百姓说:“阜阳没有共产党!”

所谓“最”,只是其他地方还没抓或不肯抓、不敢抓罢了;实际上,整个共产党早已烂透。黑龙江省鸡西市市委书记丁乃今,受贿620余万元;省地方税务局党组书记、局长张心愿赃款赃物合计494万余元;中共绥化市委书记马德,贪污受贿600多万元;牡丹江市公安局局长韩健受贿98万余元,并有不能说明其来源的财产2,150万余元;全省地市级头头除两个之外全部烂掉。省级除政协主席、中共省委副书记、组织部长的韩桂芝受贿七百万外,还有王凤山等跌下马来。

黑龙江省如此,福建省如此,山东省如此,广东省、广西自治区、上海市亦如此;公安部、中国银行、海关总署也如此;然而哪一省市区部委不如此?中国官场还有一只乾净的石狮子了吗?

《新安晚报》报导:安徽涡阳县高炉酒厂厂长刘俊卿及其妻子张兆侠家庭财产达到人民币3569.8788万元、美元67.996万元、港币79.64万元。

《人民网》报导:中国农业银行北京市分行科技处处长温梦杰鲸吞1073万余元。

《潇湘晨报》报导:湘西自治州吉首市国土局党组书记、副局长(正科级)杨祥云贪污1,495万余元;吉首市万溶江国土房屋综合开发有限公司原总经理刘国瑞贪污1,495万余元;杨祥云之妻、吉首市万溶江国土房屋综合开发有限公司原法人代表、董事长刘清芳贪污1,023万余元。

小官如此,大官更是如此,中共官员哪个不如此?陈希同,成克杰,王宝森,刘方仁,程维高,胡长清,徐炳松,马向东等,早已耳熟能详。最新的有《文汇报》报导:主管2008年奥运工程建设的北京副市长刘志华,因贪汚腐败於6月11日被双规。

《文汇报》报道:天津市检察院检察长李宝金已被双规,原因是在经济方面有重大犯罪行为,涉嫌替情妇在房地产上谋取巨大利益。分管天津城市建设、房地产开发的副市长陈质枫与天津市常委、天津市滨海新区主任皮黔生,现因天津房地产一系列问题而接受纪委调查。

五、不要只在水果、熊猫上小打小闹,要以三民主义反攻大陆

实际上,您和您的党已经起到了指桑骂槐、指和尚骂秃子的作用;中国共产党和政府的喉舌《人民日报》、《新华网》、《中央电视台》、《文汇报》、《大公报》中良心未泯的编辑、记者都觉得您说出了中国人民的心声,所以不顾中宣部禁令,把您的讲话和台湾反腐斗争大抄特炒。

如今“中国国民党和中共中央已成了对口单位”,两党建立了“和平发展论坛”和“经济贸易文化论坛”作为定期的沟通平台;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趁热打铁、趁虚而入,趁火打“结”,赶快提出回大陆重开党部、招收党员的诉求;宣传政网,要以三民主义反攻大陆,与共产党一争高下;远洗当年辞届之羞,近救中国人民於专政独裁之水火。不要只在水果、熊猫、三通上小打小闹,不要只是拜山祭祖当食客,更不要为中共粉饰太平、为虎作伥。否则就老老实实地龟缩在台湾,安心地做你“台湾国民党”,不要再满世界飞来飞去的给中国人丢人现眼!

李慎之先生说:能够吃准火候,抓住时期,顺乎大势,与时推移,就是中国传统中所说的“圣之时者也”。

庸人浅见,贡献给您作个参考。英雄和狗熊,只在一念之间。希望您不堕青云之志,克绍箕裘,光大孙中山、蒋介石、蒋经国的伟业。勉之哉,勉之哉!

此祝

宏业俊开、光宗耀祖!

香港市民:武宜三敬启

中华民国九十五年六月吉日

书评·分类–06.06.23

  历史

 

  《太平洋战争史话》之一

  作者:柳茂坤等

  版本:海南出版社

  2006年6月版

  定价:29.80元

  这是一段血雨腥风的历史,也是人类有史以来发生在海洋上的最惨烈的战斗,并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太平洋战争史话》系列共十册,集顶级军事专家合力创作而成。

  《斯人不在》

  作者:陈远

  版本:广西师大出版社

  2006年6月版

  定价:18.00元

  这是中国现代历史人物研究专辑。本书所收录的文章均是写中国近代以来思想文化名人的,包括杨绛笔下的杨荫榆、文洁若笔下的周作人。呈现出一道中国20世纪丰富多彩的人文景观。

  《天下残局》

  作者:谭伯牛

  版本:同心出版社

  2006年6月版

  定价:24.00元

  本书是《战天京》作者谭伯牛的一本杂集,所有文章都围绕晚清展开,文章多是集中在曾国藩的身上。作者文风老到而又风趣易懂。在通俗历史读物风靡的今天,谭伯牛的作品值得一读。

  传记

 

  《毛泽东传》(最新版全译本)

  作者:(美)特里尔

  版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6年1月版

  定价:55.00元

  这本《毛泽东传》是西方数百种毛泽东传中最被推崇、最畅销的作品之一。

  自1980年出版后,被翻译成至少8国文字,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在中国曾畅销120万册。

  《坏蛋-我的配角人生》

  作者:刘龙

  版本:新星出版社2006年5月版

  定价:39.00元

  再鲜艳的红花,也要有苍翠的绿叶来陪衬;再优秀的主角也得有称职的配角来帮衬。刘龙就是这样一位鲜明的、在衬托他人中展示自己光辉的著名配角。

  《梅兰芳回忆录》

  作者:梅兰芳

  版本:团结出版社2006年1月

  定价:78.00元

  20世纪50年代初左右,学者黄裳邀请梅兰芳写自传体回忆录,梅氏利用演出的空隙,每天和许姬传谈话约2小时,成为本书的雏形。此部“传世之书”的再版,想必会赢得有心人的喜爱。

  社科

 

  《布什总统的信仰历程》

  作者:[美]艾克敏

  版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6年5月版

  定价:29.00元

  这是一本关于美国现任总统乔治·W·布什个人信仰的著作。小布什曾试图复制他父亲辉煌的职业生涯。但40岁的小布什才最终成为美国总统。对于关注美国政治、外交和宗教的学者来说,是不可错过的。

  《当Google向欧洲挑战的时候》

  作者:让-诺埃尔·让纳内

  版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5月版

  定价:16.00元

  这是法国国家图书馆馆长、历史学家让-诺埃尔·让纳内的论战性著作。

  他在书中,指出了Google计划的实质及其对不同文化带来的危险和挑战,并就欧洲的反击措施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风起红楼》

  作者:苗怀明

  版本:中华书局2006年5月版

  定价:29.00元

  现代红学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慈禧太后如何在宫廷读红楼;胡适早年差点否定曹雪芹的著作权……作者通过难解的学术公案和人间恩怨,力图追溯和还原现代红学的发展历程,揭开藏在红学背后的秘密。

学术

  《以赛亚·伯林的遗产》

  作者:(美)马克·里拉等

  版本:新星出版社2006年5月版

  定价:17.00元

  1998年秋,纽约人文研究院为纪念伯林逝世一周年,邀请对伯林著作素有研究的学者汇集纽约,展开了为期两天的研讨与辩论。这本书就是那次盛会的结果。

  《观察家》书评称:“每一个观点似乎都充满了神韵。”

  《自由之声》

  作者:(法)米歇尔·维诺克

  版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5月版

  定价:55.00元

  本书以动荡不安的19世纪的法国作为解读的背景,通过描述维克多·雨果、乔治·桑、巴尔扎克等活跃于各个时期的精英知识分子坚持不懈的斗争历程,彰显出法国封建体制下捍卫表达自由原则的艰难轨迹。

  《十九世纪三部曲》(全三册)

  作者:艾瑞克·霍布斯邦

  版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6年5月版

  定价:88.00元

  近代史大师霍布斯邦的《十九世纪三部曲》被誉为其抗鼎之作。它可以说是“对十九世纪世界历史的全盘考察”。这套再版的经典制作精美,值得关注这段历史的读者珍藏。

  艺术

 

  《法兰西乡村主义》

  作者:刘沙

  版本: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年6月版

  定价:39.00元

  刘沙称自己是一个喜欢乡村的人,他游历法国各地的乡村、古堡,带来了这次身临其境的视觉之旅。从城市的街道到乡村石子铺成的小路、从迷人的河边到漫山遍野的彩色葡萄园、从醇厚的葡萄酒到那遥远的历史故事、从那一道道让人无限遐想的美食,到当地热情、纯朴的人情风貌、从那严肃的历史故事,到如今发生在乡村、葡萄园里的爱情故事……跟随他轻松的文字和精美的图片,可以真实地坠入法兰西迷人的浪漫主义中去。

  《傅山的世界》

  作者:白谦慎

  版本:三联书店2006年4月版

  定价:41.00元

  本书旨在通过对明末清初的学者、书法家傅山(1607-1684或1685)的研究,对促成十七世纪书法品位转变的诸多因素,作一历史分析。确切地说,这不是一本傅山的评传;傅山的书法,作者只当作一幅折枝画看,他要做的,是循着折枝的倚斜之势,于画幅之外,去讨寻它所来自的花丛以及生长的土壤。这是一本以傅山为透视点的“十七世纪书法的演变史”,或以书法为透视点的“十七世纪文化史”,涵盖了相当广泛的社会文化现象和问题。

  《中国乡土手工艺》(续篇)

  作者:高星

  版本: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6年6月版

  定价:48.00元

  中国乡土手工艺的没落与衰亡正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绝唱,愈来愈受到整个社会的重视。本书是继颇受好评的《中国乡土手工艺》一书之后,作者历时两年再次推出的续篇。作者从这两年中各地辗转亲身采访而获得大量一手资料中,辑录了手工制纸、炒茶、印经、鞭炮等30种乡土气息浓厚的手工艺以及相关的制作工序、传承历史和当地人文景观等丰富多彩的内容。书中以清新质朴的文字、生动鲜活的图片,记录着这些受大地水土孕育的传统手工艺。

玄幻文学热惹起“博斗”

●首师大教授陶东风博客发文指《诛仙》等书“装神弄鬼”

  ●萧鼎回应称其文“逻辑成问题”

  继韩白之争后,近两日网络上又掀起一场关于文学的争论。首都师范大学教授陶东风在博客上称“中国文学已经进入装神弄鬼时代”,并点名评论《诛仙》等作品,而萧鼎则认为其逻辑有问题。

  陶东风:

  中国文学进入装神弄鬼时代

  6月18日,陶东风在自己博客上贴出了一篇名为《中国文学已经进入装神弄鬼时代》的文章,称玄幻文学完全颠倒了自然界和社会世界的规范。

  他以2005年度“新浪网”评选出的“最佳玄幻文学”的前三名《诛仙》、《小兵传奇》、《坏蛋是怎么炼成的》为例谈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说,《诛仙》不同于传统武侠小说的最大特点是它专擅装神弄鬼,所谓武林高手之间的交手其实根本不是武功的较量,而是宝贝的较量。

  陶东风认为,玄幻文学的价值世界的混乱的、颠倒的。

  装神弄鬼作为一种掩盖艺术才华之枯竭的雕虫小技,只有在想像力严重贫乏或受到严重控制的情况下才会大量出现。并称电影领域中的《神话》、《英雄》、《无极》等等,同样都是装神弄鬼之作。陶东风说:“装神弄鬼已经成为当今中国文艺界的一个怪象,不独玄幻文学是如此。它所表征的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艺术想像力的极度贫乏和受挫。”而对于另两部在网络上人气很高的《小兵传奇》和《坏蛋是怎么炼成的》,陶东风同样批评得不留情面,称“《小兵传奇》的装神弄鬼程度一点也不亚于《诛仙》,而在价值世界的混乱方面它甚至超过了《诛仙》。”

  萧鼎:

  陶东风结论逻辑上成问题

  在陶东风这篇文章贴出来两天后,20日,《诛仙》作者萧鼎在自己博客上做出题为《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回陶东风教授》的回应。

  萧鼎说,在第一眼看到“中国文学进入装神弄鬼时代”的标题后,自己当时就笑出来,以为是谁写的莫名其妙文章,不想居然是一位名牌大学文学系教授所撰。

  萧鼎在文章中说,陶东风在文中对书中人物一言不发,只是简单指斥自己作品是装神弄鬼,他认为陶东风应该仔细看过作品后再发表言论。对于陶东风认为玄幻小说中武林高手间交手不是武功的较量的说法,萧鼎辩解道,传统武侠作品中,那种种天花乱坠的奇功妙法,难道也是确有其事吗?

  对于陶东风的观点,萧鼎说,不过是三部玄幻作品和几部影视作品,就根据这个,得出中国文学进入了装神弄鬼时代的结论,逻辑上成问题。

  萧鼎最后说:“装神弄鬼四字,我当不起,哗众取宠,窃为先生不值。这四个字,还是原封奉还罢!”

  陶东风又指80后道德价值混乱

  在萧鼎做出回应的当晚,陶东风再次在博客上贴出了《中国文学已进入装神弄鬼时代》的修订版。在修订版中,陶东风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认为,“80后”感受世界非常突出的特点是网络游戏化,是道德价值混乱、政治热情冷漠、公共关怀缺失的一代。所以可以把神出鬼没的魔幻世界描写得场面宏大、色彩绚烂,但最终呈现出来的却是一个缺血苍白的技术世界。

  评论家认为“文学从来不惧鬼神”

  在陶萧争论出现后,陶东风的观点也引起了不少学者的关注。21日,文学评论家王干也在自己博客上写文章认为陶东风的说法以偏概全。他说,文学从来不惧鬼神,鬼神也未见得就是文学的敌人。而年轻人喜爱“幻”类文字,可能是一种天性。

新京报图书排行榜(6月16日-6月22日)

 

本周总榜新书《仙人指路》。

  新京报图书排行榜数据由北京图书大厦、王府井书店、中关村图书大厦、三联韬奋图书中心、万圣书园、风入松书店、国林风书店、涵芬楼书店、卓越网上书店、当当网上书店等提供。

  [榜评]

像狼一样工作像学者一样生活

  余华《兄弟》上下册一起在总榜单露脸,除了说明余华成功转型为畅销书作家外,还宣示了这个时代从精英到大众泡沫化生存的景象。作家再也没有耐心创作那种“藏之名山,传于后世”的作品,读者则追逐实用、快感的阅读体验,正好各得其所。

  《人体使用手册》这本书能够畅销多时,既是意料之内,又多少让人不可理喻。现代生活中,无论是身体还是金钱,许多人皆处于透支型“消费”,对健康的渴望由此成为焦虑的来源之一。读者期待有一本实用手册成为健康索引,以便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所以,与其说这本书的畅销源于读者的上述消费心理,还不如说是书名起得漂亮。一旦打开本书,你就会发现,除了吃好、睡好,这本书基本不可能给你任何其他更为详细、有意的指导。

  其他分榜上的书目,也反映了这样的心态,比如《你在为谁工作》、《仙人指路》,一看就是人生辞典型的作品,而《历史上的多尔衮》以及易中天谈历史人物的作品,无非是换了方式,教读者如何从历史中寻找经验而已。

  当然,如果说整个图书市场浮躁一片,也不尽然,至少并不客观。非小说类榜单里的《八十年代访谈录》,学术类里的《苦命天子》以及《近代中国的知识分子与文明》,多少让人欣慰地看到,学术类图书作为“阅读的良心”,并未堕落深渊。严格来说,该榜单上大部分作品,都值得一读。特别是钱满素的《美国自由主义的历史变迁》,更是厘清西方自由主义脉络的力作,可以说是对自由主义思想有偏好的读者必读的新书。

  换而言之,虽然像《狼图腾》以及大多数励志书(比如《请给我结果》、《做最好的自己》)所描述的那样,人们在现实生活中不得不拼命工作,乃至看起来像一头受伤的狼。但在精神领域,大抵还能保留一点思想贞操。像季羡林老人那样的淡泊寡欲的生活方式,一般人自然不可能做到,但做不到并不意味着放弃,最起码有“心向往之”的精神坚持。类似《季羡林谈人生》、《傅山的世界》(谈古人的艺术人生)这类书籍的流行,正说明了部分人虽然不得不像狼一样地工作,却更愿意像学者一样生活的心态。

在美国大学课堂教“文革”

 我以研究生和教学助理的身份,本学期代替我的导师,在我所在的纽约州立大学教一门名为“革命中的中国”(China in Revolution)的课,这是一门供选修的通识课,而每一个本科学生都要修一定非本专业的通识课,尤其是美国以外的世界知识才可毕业,因此,五十多名学生中有很多来自各个不同专业的学生。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教课,内容要从鸦片战争一直讲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而学生又大都缺乏中国历史背景,因此在这一个过程中着实学到不少。11月初刚刚用两节课时间教完文化大革命,这似乎是美国学生极为感兴趣的一个话题,讨论过程也很有意思,因此将教学和讨论的过程记录下来。

  两堂课总共有两小时四十分钟,我用第一节课八十分钟的时间将文革从爆发到林彪事件的过程概述了一遍,其间以PowerPoint显示 笔记提纲和我从网上陆续搜集到的文革图片。作为教材以外的辅助读物之一的是张戎的《鸿》,其中对家庭和她本人的文革经历有较细致的描述。我从文革前毛泽东和刘少奇的分歧谈起,强调毛泽东作为一个革命领袖,对丧失革命成果的担心和乌托邦理想,以及毛对日渐庞大的官僚机构的忧虑和不满,另外提及苏共二十大后毛泽东担心自己的威信受损的心态。我还提到,毛泽东虽然是一个天才的战略家,但并不太擅长日常事务,尤其不大懂得经济规律,因此他所主导的大跃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并造成大批人口死亡的严重后果。我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示意图,把毛泽东放在左边,把刘少奇放在右边,在毛刘之下,是一个庞大的,由曾经的革命者演化而来的官僚群体,这个群体距离刘少奇更近一些,他们共同代表一个理性化的国家管理者集团,毛泽东依赖他们的经验和能力,但同时,他们的特权和享乐倾向又使得他们不太符合毛泽东的革命理想。在毛泽东一侧,我把林彪放在他的下面,表明林彪作为毛左倾路线拥护者和个人崇拜鼓吹者的身份和位置,周恩来则介于毛刘之间,突出他作为缓冲和中立者的地位。在林彪之下,是毛的夫人江青,江青之下,是红卫兵。这样,我试图显示毛在文革初期动员的力量和他的策略,即依靠自己的妻子和看似比其他人忠诚的追随者在文化和军事两方面布置力量,并直接依靠个人魅力越过官僚机构向学生发起号召,以攻击处于图表右侧的刘少奇和各级干部。这之后是刘的受冲击,惨死和官僚集团受到的迫害。但不久,处于左边的力量也发生了裂变,首先是毛泽东对红卫兵的日渐冷淡和现实的就业压力最终使毛决定把他们送到农村成为知识青年,接下来是毛对日益坐大的林彪感到威胁,最终林彪驾机出逃,摔死在蒙古,图表左边于是只剩下江青及其盟友,而右边剩下邓小平。两天后的第二节课上,我概述四人帮和周恩来的冲突,毛晚年由于对邓小平的能力的欣赏和肯定,决定让邓复职,这造成邓与江青集团的直接冲突,最终毛因无法忍受邓对自己的路线的修正,再度宣布邓下台,斗争最后以毛的逝世和四人帮的覆灭而告终•••同时我强调,即便在文革时期,毛泽东对国际局势的把握仍是相当敏锐和准确的,他主导了外交政策的调整,实现了和美国总统尼克松的会面,使中国在和苏联的对抗中获得了一定的支持,并为中美关系正常化开辟了道路。

  在讲完基本过程后,我向学生提出了两个问题,之前我已预先通过电子邮件组把这两个问题连同另外发给他们准备,因此,我一提出问题,学生们就开始踊跃举手,但因为时间有限,最后只讨论了前两个,其实也是最重要的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你怎样看毛泽东?他是一个革命者,理想主义者还是一个邪恶的独裁者?他究竟是在追求脱离现实的梦想,崇高的理想还是仅仅追求权力?

  一个学生的回答是,他认为毛泽东是一个高高在上远离现实的人,他并不关心他所实行的政策究竟对普通人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只关心自己的理想,有一种原教旨主义的狂热。另一个学生认为,毛的理想的一面和对权力的追求是交织在一起的,在早期有理想主义的一面,但后来的发展中,就混入了权力斗争的成分。又有一名学生说,毛泽东所追求的只是权力而已。于是我提出一个问题(其实是美国学者曾在学术研讨中提出的),如果说毛泽东追求权力的话,难道他不可以在执政的国民党中获得吗,为什么一定冒着艰难危险从事革命呢?这名学生回答说,或许毛泽东感到革命可能带来更大的权力,就象进行风险投资一样?另一名学生则分析说,毛泽东关于国家建设的思想显然不具有可行性,他提到我在关于大跃进的课上用PowerPoint展示的一张五十年代党代表大会新闻图片,其中有“十五年赶上英国” 字样,我已经翻译成英文,这名学生认为这是决不可能的,连美国赶上英国也用了一百年时间,这表明,毛泽东的思维是不现实的,他把领导一场革命和领导一个国家混淆起来。这时,又一名学生举手,指出毛泽东是一位富有魅力的领袖,他非常受学生和群众欢迎,但是他在政治上喜欢任用听话的人(yes-man),象父亲对待孩子一样对待自己的同事。

  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中国人如此狂热地参加文革,是什么驱使年轻的红卫兵对自己的老师和长辈犯下暴行?

  学生们回答这个问题的踊跃程度似乎不及上一个问题,但还是有人提出了很好的看法。有人说,因为毛泽东本人已经成为中国的象征,“毛泽东”和“中国”完全融为一体,而中国人传统上完全认同自己的领袖,愿意听从他的号召,毛成了一个神。还有人指出,当运动以一种群体方式兴起的时候,个人是没有能力来作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的,甚至会因为置身事外产生恐惧心理,而在中国文化中,个人并不受到尊重。我评论说,文革正是首先造成了一个氛围,其中消灭了个人的独立判断。还有一名学生提出,年轻的学生在学校中就被灌输了很多关于革命的内容,因此他们相信他们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在创造一个不同的世界。

  然后,一名学生也向我提出了问题:在中国的学校教育中,文革是怎样教的?我说,我们今天所讨论的可算是一些具有学术意义的问题,通常并不出现在中国的普通课堂上。中国的课堂沿袭官方的评价,即对毛是三七开,文革是他晚年所犯的重大错误,而对江青,对“四人帮”而言,则不单是错误,而是罪恶和法律意义上的犯罪。总体上,文革受到彻底否定,文革中受迫害的人后来获得平反,但课堂的教学中,通常不进行深入探讨,事实上,政府也主张向前看,而不鼓励纠缠这段伤痛的历史。

  最后,我给学生读了中国学者逄先知在2003年哈佛大学召开的一个重新评价毛泽东的会议上对毛作出的正面评价——“他把中国从一个西方列强统治的中国,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国,转变成一个强大的中国。没有毛泽东戏剧性的成就,中国革命不可能成功。”(此处据哈佛校刊英文稿转译回中文)并以美国最负盛名的毛泽东研究专家斯图亚特•施拉姆教授较为中肯的观点作整堂课的结束:“在许多方面,他的政治本能是健全合理的。他努力投资于(inv
est in) 中国人民。但是在他的个人性情方面他是非常感性,不够理智(wrong-headed )和歇斯底里的。这些特质在1950年代(后)愈加严重。但是除了巨大的失误(blunders)和罪行(crime )而外,他是一个伟大的领袖,为中国尽了最大的努力。我认为他会因此被人们铭记。”

  很难说有终极的答案,但回想起这些20岁左右的年轻美国大学生对文革的分析,我怀疑,假如大多数的中国学生,中国人也具有这样的透视能力,对个体,集体,魅力领袖间关系的敏感,“文革”,乃至所有原教旨主义狂热恐怕根本就搞不起来了。

刘晓波:启蒙之光照亮自由之路

—-狱中读康德《什么是启蒙?》

康德对我的启蒙

毛泽东时代,我像绝大多数生活在中国的青少年一样,鲜有机会读到西方的人文书籍,外国文学作品大都来自俄罗斯的古典作家,哲学书籍主要是马恩著作。大概从十五岁开始,我对马恩著作如醉如痴,到现在还能大段大段地背诵马克思早期著作。

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我考上吉林大学中文系,接触西方人文书籍的机会多起来。我便按照马恩著作中提供的西方哲学史线索,去图书馆寻找西方哲学著作来读,也喜欢去哲学系旁听邹华正先生的德国古典哲学课程。可以说,大学中文系四年,我读的哲学书的数量决不少于文学书。也是从那时开始,我这个在唯物论灌输中长大的年轻人迷上了康德。正是康德的著作及其生平改变了我的哲学观,使我走出中国式唯物主义的教条。

等我走上了大学讲坛,便有意识把康德思想融会到必修课和选修课之中,每每都要强调“唯物主义的终点是唯心主义的起点”。康德生前,并没有所谓的行万里路的丰富社会实践,反而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思想家生活,但他那超凡哲学智慧却成就了划时代的伟大思想。这种贡献可以概括为三句话:1.人为自然界立法。但人的立法并非全知,而仅仅是在哲学上明确地突现了人对世界和自身的认识中始终是主动者,认识事物的前提是发挥人的认识能动性。同时,人的认识的能动性所具有的诸功能决定着人的认识的范围和深度,人决不能无所不知。2.人为道德立法。任何道德原则都是人自己为自己确立的,没有外在于人的道德。每个人都是主人、是目的。3.人为审美立法。任何艺术作品都是天才人物所创造的形式,在审美中没有任何能够超越人的想像力和感受力的主宰。美就是审美,正像认识就是认识者一样。

对于整个西方哲学而言,康德是一个具有核心意义的转折点:哲学由对外的探求转向对内的反思,由以本体论为核心转向以认识论为核心,由对宇宙和认识的统一性的哲学论证转向了对人的认识能力的哲学剖析,由二元论走向二律背反,由坚信理性万能到为理性划出界限,物自体与现象界、知识与信仰之间的明确界限,划开了两个时代的哲学。承认二者的绝对同一性是古代哲学,承认二者的矛盾性是现代哲学。换言之,康德揭示出任何认识都只能是人的认识,也就是人在自身的局限性中的认识;凡是认识对像无不是人的对象,离开了作为认识主体的人,也就没有作为认识对象的客体;没有人的主动参与的世界不是人的世界;人的界限也就是认识对象的界限,人有多大的认识能力,就有多大范围内的认识对象与之相应。

伟大的康德让我坚信:在哲学等精神创造领域,唯物主义是粗俗而浅薄的,唯心主义才是典雅而深刻的,唯物主义的思考终点是唯心主义的思考起点。哲学的深邃意义,关键不在于解释可见可触的物质世界(那是自然科学的对象),而在于探索隐秘而神奇的精神世界,是对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过程的探险。因为,作为属灵生物的人所面对的世界,不仅是感官可以触碰的有形物质,更是感官达不到的无形精神。人,不能像数一叠钞票一样清点自己的梦境,但并不等于梦的不存在,人的意识和潜意识,也绝非对有形存在的简单反映。恰恰相反,人的整个精神世界作为人的存在的一部分,它确实存在且远比有形物质世界更宽广更深邃。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世界的自主存在,恰恰是人区别于动物或人之为人的主要特征。没有精神世界的人类生存,通常被称为“行尸走肉”。

康德赋予启蒙的普世意义

人类哲学之钟的鸣响,大都离不开对康德遗产的敲击,特别是启蒙之钟的长鸣,一直围绕康德这一声源。

中文的“启蒙”一词,源于对西语“enlightenment”的翻译,其原始意义为“点亮”。《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对“启蒙精神”的解释是:“18世纪遍及欧洲各国(和美国)的一场思想变革运动。其根本目的是把人们从偏见和迷信(特别是从被确立了的宗教)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并将之用于社会和政治改革事业。”(P229)那么,启蒙就是要通过点亮来破除迷信和偏见的意识,使人所固有的理性思考能力得到自主的发挥。对此,康德做了精当的论证。

1,理性蒙昧背后的道德蒙昧

他在《回答一个问题:什么是启蒙?》一文中说:“启蒙就是人从他自己的未成年状态(另一种译法为“未成熟状态”)走出。”未成年就是人类在主观意愿上屈从于理性无能的状态,屈从于接受他人居高临下的引导,即不经他人引导便无力运用自己的理智能力的权威主义态度。而摆脱未成年状态,就是人类自身向囿于无能状态的理性蒙昧进行挑战,正如康德所号召的那样:“要有勇气运用你自己的理智!这就是启蒙运动的口号。”接着,康德又举例说明了“未成年状态”:当书本代替我们的理性时,当某个精神导师代替我们的自主意识时,当医生为我们决定我们的特定食谱时,一句话,当我们屈从于某一权威而不愿自主思考时,我们就处在“未成年”状态。

20世纪的思想怪杰福科对康德之启蒙的解释是:点亮“未成年蒙昧”的要义在于:“他所说的‘未成年’是指我们所意愿的某种状态,这种状态使我们接受某个他人的权威,以使我们可以走向使用理性的领域。‘启蒙’是由意愿、权威、理性之使用这三者的原有关系的变化所确定的。”(见福科《启蒙何谓?》,何怀宏译)也就是说,“未成年”就是人们不敢运用自己的天赋理性而乞求于权威的意愿,而“成年人状态”就是摆脱对权威的依赖而敢于运用自己的天赋理性的意愿,也就是使人从被动状态变成主动状态。

在这里,“启蒙”的人性论基础是:理性之于人类,绝非少数人独享的奢侈品,而是人人具有的“天赋能力”,人类之所以陷于需要启蒙的“未成年”的状态,不在于多数人缺乏理智的蒙昧而少数人具有理智的英明,而在于人们没有摆脱权威而独立思考的勇气与决心。启蒙之于蒙昧迷信的人类而言,关键不在于人与人之间的理智的有无、智慧的多少之差异,而在于是否具有突破束缚的勇气,也就是向既定权威说“不”的勇气。康德说:“为什么有这么大一部分人,在自然早就使他们不再依赖他人的指导之后(自然方面已成熟),却乐意终生羁留在未成年状态?为什么另一些人那么容易自命为他们的监护人?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懒惰和胆怯。未成年状态是如此之舒适,如果我有一本书代替我拥有知性,如果我有一位牧师代替我拥有良知,如果我有一位医生代替我判断饮食起居,如此等等,那么,我就根本不需要再操劳了。我没有必要进行思维,只要会付款就行了,其他人会代替我承担这种伤脑筋的工作。”

也就是说,人人具有的理性火种之所以处于未燃状态,在根本上不在于外在权威的强制,而在于人们本身的懦弱所导致的懒惰和自我压抑,“未成年状态”是多数人自己加于自己的自我束缚。因为,每个人的原本自我天生具有理性光源,蒙昧仅仅是理性之光源的自我遮蔽、自我蒙尘而已。启蒙便意味着对“未成年状态”的自我克服,是自我去蔽、自我除尘。也就是每一个体的理智之光的自除灰尘和自我点亮,是用天赋的理性之光指引自己的思考、判断、选择和行动,也就是作为个体之人的自主性的自我发现。启蒙的点亮蒙昧和扫除灰尘是自我觉悟,是自己照亮自己,是自己打扫灵魂的房间,是自己选择生活之路,而不是依赖于外在权威的引导,不是按照别人点亮的生活之路行走。启蒙,只是唤醒被遮蔽的人人皆有的理性能力,使人能够独立思考,进而自主生活,落实到社会层面,就是个人自治和民间自治。

相应的,康德在道德上强调“自律”而摈弃“他律”,强调敢于运用理智的勇气,而摒弃屈从于权威的懦弱。在康德看来,屈从于他律就是道德上的懦弱,道德懦弱是蒙昧主义盛行的前提;而自主的自律则是道德上的勇敢,道德上的勇敢是启蒙得以普及的前提。在此意义上,康德式启蒙的批判方向,与其说主要是针对知识蒙昧主义,不如说主要是针对道德蒙昧主义。

2,人的启蒙与人的自由

古希腊的箴言曰:“不经思考的生活,不是真正的生活。”康德继承了这一精神传统,为了使人过上这种“真正的生活”,他所呼唤的启蒙是通向思想自由之路,同时具有破与立两个方面。

破的一面是对等级制的批判,即在观念上破除传统所固守的“上智下愚”的精英主义,在政治上破除享有特权的英明少数与无权无势的愚昧多数之分。康德说:“但是现在,我听到四面八方都在呐喊:不要议论!军官在说:不要议论。只管训练!财政官在说:不要议论。只管纳税!神职人员在说:不要议论。只管信仰!……在这里,到处都是对自由的限制。”启蒙要求“政府会认为按照人的尊严来对待人是非常有益的。而现在,人更多的是机器。”所以,必须破除“监护人”与“被监护人”之间的关系,破除“一个人粗暴地阻碍另一个人努力按照自己的全部能力去规定和促进自己的事情。”也就是破除“不把人当作人来对待”的制度及其文化。

立的一面是确立“天赋权利”的思想,即人在生而自由这点上,具有平等的权利和尊严,无论是国家、政府、群体、个人,良性的社会秩序和社会公德的创建,都必须建立在对个人的自由和尊严的平等对待之上。他说:“为了这种启蒙,除了自由之外,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而且所需要的自由是一切能够被称为自由的东西中最无害的自由,即在一切事物中公开地使用自己理性的自由。”换言之,自由既是启蒙的前提,也是启蒙所要争取的目标。所以,无论是外在强权对启蒙的阻碍,还是内在懦弱对启蒙的自我放弃,都是“侵犯和践踏人的神圣权利。”

也就是说,在启蒙运动中,首先是无分贤愚地相信人皆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和自主能力,进而是无分贵贱地尊重每个人的自我思考和自主选择权利,把人从等级秩序的束缚下解放出来,放手让每个人成为自己的大脑和命运的主人。所谓“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们自己”,通俗地道出了康德式启蒙的真义。

康德关于启蒙的论述与他对自由人的理解完全一致。他在论述个人与社会、与他人、与政体的关系时,在“人是目的而非工具”的前提下推出三条原理:1.社会中的每一个分子,作为人,都是自由的。2.社会中的每一个分子,作为臣民,同任何一个其他的分子,都是平等的。3.一个普通的政体中的每一个分子,作为公民,都是独立的。

来自于“自由、平等和独立”的启蒙,就是让每一个体成为自己的主人,在理智上自我思考,在道德上自我决断,在行动上自我选择,在后果上自我负责。发现你自己、把握你自己、为你自己选择的后果承担责任。必须强调的是,在康德式启蒙中,自由与责任密不可分,自由的连带方面是自我负责,承担起与你的自由选择相关的一切的责任。换言之,自由的时代也是个人责任的时代,要自由就必须为自由选择的后果负责——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个人责任没有替代品”,此之谓也。

正如以赛亚·伯林在《反启蒙运动》一文中对康德式启蒙的解释:“因为只有那些是其个人行动的真正主人的人,只有在做与不做之间享有自由的人,才能因他们的行为受到褒贬。既然责任必须伴之以选择的权利,因此无法自由选择的人,从道德上说不比木棍或石头承担更大的责任。”

在康德式启蒙中,形式主义道德律把个人理性与公共理性结合起来:个人在公共领域内的道德决断(正义感),应该与普遍的社会公德相一致。所以,福科在论及康德式启蒙时,又将启蒙引申到理性自由运用的公共性上。他说:“当人只是为使用理性而推理时,当人作为具有理性的人(不是作为机器上的零件)而推理时,当人作为有理性的人类中的成员而推理时,那时,理性的使用是自由的和公共的。‘启蒙’因此不仅是个人用来保证自己思想自由的过程。当对理性的普遍使用、自由使用和公共使用相互重迭时,便有‘启蒙’”。(见《启蒙何谓》)在这里,福科进一步将“启蒙”与理性的普遍、自由运用与公共性联系起来,意在凸现“启蒙”所赖以成立的个人理性的自由运用,对于形成公共舆论和社会公德的关键作用。

启蒙与理性的界限

康德式启蒙的另一特质是:一方面强调每个人的天赋理性,反对灌输性强制性的权威主义引导,而号召人们拿出独立思考的勇气,呼唤人们公开地运用自己的思想自由;另一方面,康德又强调天赋理性的界限,强调人在运用理性时,对其思考的对象保持必要的敬畏和谦卑,切不可陷于理性万能的狂妄。或者说,启蒙所要破除的迷信,不仅是无法自主的道德懦弱,更是惟我独尊的知识及道德的狂妄。康德的启蒙不是居高临下的精英教诲,而是相信每个人的理性能力;不是谁有资格启他人之蒙及其对启蒙话语权的垄断,而仅仅是唤醒每个人自身的勇气。康德说:“让公众自己给自己启蒙,这与其说是可能的,倒不如说,如果赋予他们自由,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尼采的狂傲是著名的,他的超人哲学具有精英式的傲慢,但他在谈及“超人哲学”的作用时也说:基督教道德是赐予的,而我教你们以超人,是教你们丢开我,自己去寻找自己;当你们皆否认着我时,我将向你们回转。(大意如此,参见《查拉斯特拉如是说》)

这种启蒙的谦卑,贯穿于康德的大多数主要著作中。因为启蒙,人既具有自觉的主体性,为自然立法、为道德立法、为审美立法,又要对人自身的界限有着清醒的意识,对自然、对上帝保持必要的敬畏和谦卑,对他人保持平等的尊重,决不能自我膨胀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狂妄。正如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的序言中所说:奇异的命运落在人类理想的头上,一些问题困扰着理性,而理性则无法避开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是理性自己的本性强迫理性接受的,理性必须回答;但是,理性的能力是有限的,它不能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这些问题超出了理性力所能及的范围。理性不是由于自身的过错而陷于此种困境的,而是由于理性的界限。当理性从经验中抽像出基本原理并开始向认识的顶峰挺进的时候,立刻发现在理性的面前又产生出愈来愈多的新问题,它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于是理性不得不编织新的原理,这些新的原理尽管看上去显而易见,但是它们却超出了经验的范围。

康德式启蒙的真谛来自二者的结合:首先是摆脱屈从于外在权威的懦弱而唤醒自主地运用自己的理性能力的勇气;其次是克服理性的狂妄而谦卑地运用理性。在此意义上,启蒙所要破除的迷信,与其说主要是知识蒙昧主义,不如说主要是道德蒙昧主义,学会做一个有尊严的自主的谦卑的宽容的自由人。

1998年7月于大连教养院

2006年6月19日整理于北京家中 民主中国首发

王怡:让我的百姓走——为站在法老面前的陈光诚而作

当我的祖国被霸占之后,半个世纪来,一切用来指称国家的人物和象征都如此丑陋。逮捕上访者、维权者和异议人士者头顶的国徽,人民币上悬挂的首级,新华门外涂抹的标语,天安门前屠杀者的军装,以及独裁者的长城,作螺丝钉的兵丁,送给二奶的熊猫,甚至国家主席的发型,播音员的腔调,和意识形态的单口相声。这些腌臜泼才,从我的父辈,一直笼罩到今天在儿童节背诵八荣八耻的小学生。这个小学生的父亲,也许就是一个偷漏税的富人,一年花2万块钱把他送到这个学校。小时候受一种苦,长大了受另一种。
几十年来,在埃及的宫殿中,有一个声音让每一匹叶子上的水都站立不住,每一滴天上的雨都落不下来。宫廷侍卫们用不同的版本齐声高呼,“法老就是埃及,埃及就是法老”。或者“没有法老就没有埃及”,“埃及出了个法老”。或者“法老是埃及的总设计师”,“法老是埃及的三个代表”。以法老和他身边的人为荣,以为奴的希伯来人为耻。
17年前,我的朋友冉云飞,和他另外一些朋友,在院子头写出一幅标语,“邓小平不是中国”,走上成都的街头。17年前,丁子霖老师17岁的儿子在广场上被一伙学习雷锋好榜样的士兵,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的枪杀。这样的事过去了吗,山东临沂的“乡村律师”陈光诚在被非法软禁200多天,被非法拘捕100多天之后,再次被法老的手下宣示拘留。陈光诚离他的自由有多远,这样的事离我们就有多近。17年了,一个盲人用眼睛看不见的信心和勇气,为他的村民们呼吁身体不被强暴的权利。
读《出埃及》时,我曾想,面对上帝“让我的百姓走”的要求,人类史上恐怕不会有比法老更刚硬的掌权者了。但直到1949年后的中国,为奴的要出埃及,那看顾他们的让这片大地饿殍遍野,灾祸连连,甚至击杀了法老的长子,让他断子绝孙。可法老们的心仍旧一代比一代刚硬。他们附体在我的祖国,不肯放手。他们在自己祖先的土地上殖民,对自己的邻人殖民,不放过走上街头的,也不放过坐在家里的。不放过每一道怨怼的目光,甚至不放过一个盲人的眼神。不放过一个右派的嘴巴,也不放过一个农民的输精管。
到底什么是中国?半个世纪来,中国就快要失传了。中国成了一个被绑架的符号,就像娼妓从此改叫党啊母亲。人们唯有在和美国、日本的对照中才看出它的羞辱和卑贱,不愿承认的就激发出一个奴隶的爱国主义。法老说,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你们的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用你们的血肉筑成我的长城。中国在这世上从没有今天这么有钱过,也从没有今天这么卑贱过。卑贱到了此地佳、不思蜀的地步。集中营就办在我们的故乡,到监狱的路多快好省。
我们看见一个又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连陈光诚也进去了,监狱又要翻修扩建了。我们走得如此辛苦,却没有走在出埃及的路上。而像歌手张楚所唱的,我们穿戴整齐,“就当去送葬”。许多人跟着这首歌呐喊,“我没法再像个农民那样善良”。我们把祖先的国家弄丢了,做不成苏武。但我们不晓得真理,对自由的国度也没有信心。一百多年了,我们杀不完心中的仇敌,走不完那条从苏武到摩西的路。谁能来到法老的面前,说,让我的百姓走。说,这是来自造物主的命令呢。
和其他维权者一样,陈光诚尽管不是一个基督徒,但他很坚决的来到法老面前,用温柔敬畏的方式,在生命的一个细节上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这句话,共产党不再是中国。因为这句话,大地向着它本来的意义回归。陈光诚尽管呆在看守所,但在他眼前,中国不再是一个殖民地。因为有这样的人重新发现和占据了中国。
作为一个基督徒,我感到羞愧。在这黑暗的世代,无论是面对人性、道德和政治的沉沦,站出来指责罪恶的人中,来到法老的面前说“让我的百姓走”的人中,那个最响亮、最锐利、最决绝的声音,如果不来自基督徒,我们这些基督徒实在就亏欠了神也亏欠了自己的邻人。一切追求自由的人,无论相信什么,大概都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这世界并非都是埃及。无论你信什么,在你面前因着你的这份信心,中国是否不再是一个殖民地?
愿每个人所信的,能给他带来力量,这力量足以废掉我们和法老之间、及我们彼此之间的冤仇,废除这世上的一个奴隶,那就是我们自己。这力量要在受难者和为奴者身上得荣耀,使法老的子孙成为无有。这力量足以让陈光诚即使在监狱中,也走在出埃及的路上,即使在失明中,也能看到亮光。

2006-6-19

傅国涌:梁实秋论国民党

提起梁实秋,1949年后,海峡此岸的人们大概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篇中学课文《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这句经典的鲁迅式的谩骂几乎笼罩了梁实秋的一生,如同一个挥之不去的咒语,一个鬼魅般的标签,长期以来遮掩了梁实秋作为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的真实面目。梁实秋生于1903年,比鲁迅晚生了20多年,1926年,他结束在美国3年的留学生涯,一年后新月书店出版他的第一本著作《浪漫的与古典的》,他以一个年轻的教授、文学批评家的姿态登上历史舞台,成为自由主义知识分子阵营的重要一员。他与鲁迅的交恶也始于那个时候。然终其一生,他对鲁迅杂文、散文、小说的评价基本上都是客观的。自上一世纪80年代“解冻”以来,世人往往也只注意梁实秋的“雅舍小品”、他的莎士比亚翻译、他的英汉辞典。最近看到广告,《梁实秋全集》将要面世,透过他的全集,人们将有可能较为全面地了解梁实秋其人。

在我看来,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莫过于梁实秋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之交的《新月》,以及30年代中期在北平自办的《自由评论》上,所发表的那些论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文章,对此人们陌生已久。如果说他对国民党毫不留情的批评只是表现出他足够的良知和勇气,那么他对共产党的深刻批评就显示了过人的见识和智慧。

    1929年到1930年,胡适、罗隆基、梁实秋在《新月》杂志发表一系列猛烈抨击国民党政权无视人权、一党专制、压制思想自由的文章,连蔡元培、张元济等德高望重的知识界前辈都为之叫好。当然,同时也遭到了当局的围剿、反扑。新月书店结集出版的《人权论集》无疑已成为中国人争取人权的一本经典,一部纪念碑式的著作,是数千年长夜中的一束光亮。其中收入了梁实秋在《新月》第2卷第3号首发的《论思想统一》一文,在这篇脍炙人口的名文中,26岁的梁实秋为思想自由和发表思想的自由大声疾呼——

     “思想是独立的;随着潮流摇旗呐喊,那不是有思想的人,那是盲从的愚人。有思想只对自己的理智负责,换言之,就是只对真理负责;所以武力可以杀害,刑法可以惩罚,金钱可以诱惑,但是却不能掠夺一个人的思想。别种自由可以被恶势力所剥夺净尽,惟有思想自由是永远光芒万丈的。一个暴君可以用武力和金钱使得有思想的人不能发表他的思想,封书铺,封报馆,检查信件,甚而至于加以‘反动’的罪名,枪毙,杀头,夷九族!但是他的思想本身是无法可以扑灭,并且愈遭阻碍将来流传的愈快愈远。”

为此,他发出了“我们反对思想统一!我们要求思想自由!我们主张自由教育!”的呐喊。那一年,他还在《新月》第2卷第9号、第11号接连发表两篇文章,继续围绕着自由、尤其是思想自由问题展开凌厉的攻势。

在《孙中山先生论自由》一文中,他在列举了“批评政治的报纸杂志随时有被禁止取缔的危险,人民随时有被党部行政机关及军队逮捕的危险,……人民随时有被非法征税的危险”之后,一针见血地指出,“在中国真有自由的,只有做皇帝的,做总统的,做主席的,做委员的,以及军长师长旅长,他们有征税的自由,发公债的自由,拘捕人民的自由,包办言论的自由,随时打仗的自由,自由真是充分极了!可是中国人民有什么自由呢?”

在《罗素论思想自由》文中,梁实秋首先引述了罗素1922324日在伦敦演说《自由的思想与官方的宣传》中的一番话,“俄国的压迫思想比起无论哪一个资本主义的国家都严酷”,布尔什维克强迫著名诗人亚历山大勃洛克“从马克斯的观察点”来教美学,“美学上的节奏学说如何能与马克斯主义发生关系,他实在没有法子办,但是为了免于饿死,他也只好尽力地去发现那种莫须有的关系。”最终却未能免于穷困而死的下场。梁实秋赞同罗素的见解,他说:“天下最专制的事无过于压迫思想,我们小的时候做‘秦始皇焚书坑儒论’的时候,大概都可以知道这是秦始皇的愚民政策”,但他对罗素羡慕中国古代的思想自由抱有怀疑的态度。

193511月,梁实秋和张东荪、罗隆基、冰心等朋友在北平创办《自由评论》周刊,晚年他在《槐园梦忆》中忆及此事曾说:“我对政治并无野心,但是对于国事不能不问。所以我办了一个周刊,以鼓吹爱国提倡民主为原则。”

他在创刊号发表的《算旧账与开新张》(此文同时作为《大公报》的“星期论文”发表)中开宗明义指出,“国民党自执政以来,最使知识阶级分子感觉惶恐不安者,即是其对思想言论的自由之取缔干涉,且其设计之工推行之广手段之严,皆远过于北洋军阀统治时代之所为。”“一二九”运动发生后,他在《我对于学生运动的感想》文中要求国民党当局,立即废除一党专政,实现民主宪政,保障国民的舆论自由。在《宪法上的一个问题》文中他直言“假如一个政府对外只知道在睦邻的美名之下屈服,而对内则在建立中心思想的名义之下实行统制,我敢断定这个政府是不会长久的”。

在对国民党口无遮拦的批评之外,他发表了《我为什么不赞成共产党》一文,明确表示“我一向不赞成共产党和共产党主义。”虽然他说“我不是研究政治经济的人,从学理上讨论共产主义,那不是我所能胜任的事。”但他从三个方面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最不满于共产党的是它对于民族精神的蔑视。共产党的理论,重视阶级而不重视民族。他们的革命的策略是世界上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推翻资产阶级。中国共产党不是中国国内的一个单纯革命党,它是听命于第三国际的,它是世界革命的一环,它是为阶级斗争。第二点,我不满于共产党的是它的对于私有资产的仇视。我自己不是资本家,我也不依靠资本家维持生活,并且对于一般资本家大地主之剥削民众,我也深恶痛绝,但是对于私有资产这个制度,我仍是拥护的。我至今还以为私有资产制度不应废止;而资产之应加以限制,贫民之应加以救济,我是完全同意的。我们要的是公平,不是平均。共产党所采取的是报复手段,要造成恐惧,这是我所不能赞成的。第三点,我不满于共产党的是他们的反民主手段。在政治方面,他们是要一党专政的;在思想方面,他们也是要排斥异己,定于一尊。此种不容忍的态度,与民主的理想背道而驰。所以,我站在民主的立场,便觉得法西斯蒂之专政,共产党之专政,国民党之专政,都同样的不是妥当的办法。议会制度,也许是不能成为最有效率的政治制度,但民主的精神,即服从多数意见,尊重少数人之权利,最大量之个人自由,公开讨论的风气等,是任何国家所不可少的。只有民主的国家里,才有个人自由之可言。民主精神是人类几千年来付了很大代价才获得的一点智慧,凡反民主的姿势,都是开倒车。”

这些言论,尤其是第三点,即使今天读来,依然让人感到痛快淋漓,心惊肉跳。在梁实秋看来,“政治上最不公道的是一党专政”。他不是三民主义者,他认为作为一党的党义,国民党自有在其党内宣传并要求党员信奉的自由,但不能强迫党外的每个人接受。他不赞同共产主义,但当国民党以刺刀将共产党人淹没在血泊中时,他公开为共产主义辩护,“共产主义在理论上有很大一部分是合理的,事实上亦有很大的一部分被一般有思想的人接受了。言论自由应包括共产党人宣传自己主张的自由。为此他主张在大学中开设“共产主义”的课程,请有学识的无党派人士纯粹从理论研究的角度来讲授,他在《如何对付共产党?》一文中认为:

“共产党的问题也是社会的不公道所酿成的。从历史上看,没有一次革命与变乱没有它的政治或经济的背景,绝非仅仅是‘好乱成性’的少数人所能煽惑掀动的。”

为此他直截了当地发出了“加入共产党,不犯罪;信仰共产主义,不犯罪;组织共产党团体,宣传共产主义,亦不犯罪,因其未作武力扰乱故也”的声音。他同时认为,“共产党人或信仰共产主义者若以暴力扰乱程序攘夺政权 ,则是犯罪,当明正典刑”。就事论事,客观中立,反对暴力,这是一个典型的自由主义者的立场,以和平、理性的方式,不屈不挠地争取不折不扣的思想、言论等自由,就是他们的全部追求,是手段也是目标。

作为白璧德的信徒,一位吸收了西方人文主义精髓的文学批评家,他对共产党的“文艺政策”深恶痛绝,“‘文艺’而可以有‘政策’,这本身就是一个名辞上的矛盾。俄国共产党颁布的文艺政策,里面并没有什么理论的根据,只是几种卑下的心理之显明的表现而已:一种是暴虐,以政治的手段来剥削作者的思想自由;一种是愚蠢,以政治的手段来求文艺的清一色。”“无论谈到什么,总忘不了‘阶级’,总忘不了马克思。马克思主义在政治经济方面,其优劣所在,自然还值得讨论,可是共产党人把这理论的公式硬加在文艺的领域上,如何能不牵强?我想有一天他们还要创造马克思主义的数学,马克思主义的物理化学罢!”(《所谓“文艺政策”者》)

在《文学有阶级性的吗?》文中,这位文学人性论的倡导者强烈地质疑了“文艺工具论”的观点,“把文学当作‘武器’!这意思很明白,就是说把文学当做宣传品,当做一种阶级斗争的工具。我们不反对任何人利用文学来达到另外的目的,这与文学本身无害的,但是我们不能承认宣传式的文字便是文学。”

尽管如此,当他面对上个世纪30年代中国苦难的现实时,他也认为,“福建江西各处农工苏维埃是不能用‘匪区’二字来一笔抹杀的。这共产党的活动是否可以挽救中国大众的苦痛,姑且不论,不过这运动之足以震撼人心,尤其是知识分子及青年,是不容讳的事实。”(《所谓“题材的积极性”》)

这是梁实秋当年的真实想法,他信仰思想自由,主张各种思想多元并存,兼容并包,独立思考是他的生命线。在国、共两党两种不同思潮截然对立的时代,他坚持不依附大权在握、颐指气使、生杀予夺的国民党,也不赞同共产党暴力革命的道路,而是作出了自己独立的判断。他在1935年说:“这十年来国内研究经济的学者们,有谁可能堂堂正正地发表过反对共产的论著?共产问题在中国是这样严重的大问题,而学者名流、思想家,竟躲避着这一个最迫切的问题,而不痛切地表示意见。”其实,在他之前, 1930年, 罗隆基曾在《新月》发表过《论共产主义——共产主义理论上的批评》《论中国的共产——为共产问题忠告国民党》等文,在他差不多同时期,丁文江、周炳琳也在《独立评论》“堂堂正正地发表过反对共产”的文章,不用说在他之后,储安平在《客观》与《观察》周刊上那些论共产党的文字。他们的看法代表了中国自由知识分子对共产党和共产主义乌托邦的基本认识。这些文章,白纸黑字共同证明了左翼的迷雾并未蒙蔽所有知识分子的双眼。在“多少”与“有无”之间,他们当年曾有过极为清醒的判断。1949年是个历史的转折关头,在去留之间,因种种原因,他们作出的选择并不相同。罗隆基的左转,储安平、周炳琳等选择留下,这一切注定了他们后来的悲剧。尽管梁实秋不满国民党的专横,写过许多锋芒毕露的批评文章,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和胡适、傅斯年等一大批知识分子作出了另外的选择。时光流转,在经历了“反@右”、“文@革”等一系列连绵不绝的灾难之后,我们不得不肯定他们当年的眼光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