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国:《零八宪章》公民运动开启新的历史

发端於一年前的《零八宪章》催生了一场新的公民运动,这是自二十年前的天安门民主运动之后,中国大陆的知识分子已经或正在挣脱犬儒主义的枷锁,勇敢的打破了集体沉默,首次「亮剑」(第一批签名者)就多达三百零三人,这使得多年来以维持政权稳定为执政目标的中共当局极度不安,并敏锐的意识到这场公民运动重大的潜在影响,竟然抢在《零八宪章》公佈之前就抓捕了该宪章起草人刘晓波。

然而,经过二十年思索、积累的《零八宪章》的签署者们,无惧中共的高压,纷纷站出来与刘晓波共进退,而国际社会对刘晓波和《零八宪章》的签署者的声援和支持纷至遝来,屡屡获得国际奖项、以《零八宪章》为标志的公民运动在当局的打压之下继续坚挺,如今中共重判刘晓波十一年有期徒刑,显示其欲将这场新公民运动扼杀在摇篮中的如意算盘彻底破产。北京中级法院对刘晓波的一审判决书不打自招地披露:《零八宪章》发佈一年,在互联网上登载或转载该文章的网页链接共计三十三个,其中境外网站十九篇,总点击率五千一百五十四次,回覆一百五十八篇;截止至二○○九年十二月九日,《零八宪章》签名共计一万零三百九十人。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在当局审理刘晓波案件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和签署者挺身而出发表联合声明,表示愿意与刘晓波共同承担责任,甚至主动去公安部门「投案自首」──愿与刘晓波一同接受审判。这些面对一党专制毫无畏惧的「行为艺术」,极大的丰富了这场公民运动的内涵。

此案有一个明显的悖论:《零八宪章》是在刘晓波被捕后公开发表的,以此要刘晓波为《零八宪章》完全负责在法律上站不住脚。由《零八宪章》催生的新公民运动恰恰是在中共的非法打压下促成的,中共当局才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的主体。毫无疑问,这个案子撕下了「中国法制」的遮羞布,是中国司法严重倒退的标志!

中共当年视刘晓波为天安门民主运动的「黑手」,今天依然把他看作启动和组织这场新公民运动的灵魂人物。北京历史学家章立凡说,这是「中国当局以一种特殊方式,提名刘晓波为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

过去二十年来,刘晓波历尽艰辛,延续着天安门民主运动的星星之火,他的勤奋耕耘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他的思想也有了新的昇华,得益於互联网的高速发展,思想交锋和理论批判,从虚拟走向生活实践,围绕在他周围的中国知识分子完成了一次新的集结,民间力量开始以法定的公民权利武装自己。当局在非法拘押刘晓波一年多后,选择在圣诞节对他进行偷偷摸摸审判的事实已经表明,中国大陆社会今天的官民矛盾已经进入了临界点!刘晓波和《零八宪章》的签署者们无惧打压,都做了为中国民主转型以身试法「舍生取义」的准备。这正是中南海恐惧不已的,也是中国新的希望所在。

如同文革后的民主墙运动和二十年前的天安门民主运动一样,二○○九年的《零八宪章》公民运动开启了新的历史,这场中共对刘晓波的审判,实际上中共才是真正的被告。当局在堵死刘晓波的和平转型之路的时候,变相的开启了杨佳的暴力抗法大门,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昝爱宗:中共对未来宪政的疯狂压制—-刘晓波蒙冤 被重判十一年

沉重的名单

二○○九年,谢长发,十三年;郭泉,十年;王荣清,六年;张起,四年;黄琦,三年……他们的罪名,不是颠覆国家政权罪,就是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

现在,这份沉重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位──刘晓波,十一年。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一大早,我出门,感受到强烈的北风,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知道今天对於刘晓波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天上午,参加一项活动,一些活跃在北京名人圈子里的着名官员和教授出席了。在贵宾室,我向其中一位人权基金会的人士提起了刘晓波的名字,还向一位副部级官员B介绍我签署了《零八宪章》,对他说:你对这个话题不反对吧?旁边的前《人民日报》记者戴先生毫不犹豫地说:签个名,有啥。

中午十二点,临就餐时,抽空上网,得知刘晓波被重判十一年、刑满后再剥夺政治权利二年的消息。六篇文章,几乎一篇文章判二年,我感到震惊。我很快在推特上留言一行字,「抗议当局重判刘晓波博士,不是刘晓波一人喝这杯苦酒,而是全民争取民主自由的苦酒,全民都要喝。」当时,还看到余杰发来一句留言:刘晓波先生被重判十一年,被审判的不是刘晓波,而是中共当局。

十二月二十三日,刘晓波被指控「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案一审开庭。此后两天,我还就此案与关心的朋友们分析,这一罪名最长判多少年,政府会不会善待文人。有的说最重六年,有的说最重十年,还是一位曾被判刑八年现已刑满出狱的政治犯,他的分析比较接近,他说当局指控刘晓波先生的「罪行严重」,可以重判十年。这一结果却是乐观的人们无法预料到和无法接受的。

「妈的,法西斯!」

再回到二十五日下午,我抽空尽量接近那位副部级官员B,直言刘晓波被判刑十一年,他在临上车前说了一句话:「妈的,法西斯!」看他面容严峻,我想他作为官员,还是学者,能够保持着人的良知。就他这句话,我欣慰,公道自在人心。

当时我还就此话题询问中央党校一位教授Z,我说这次判刑够厉害的,Z没有回避,他回应说「是够厉害的」。我接着问:对异议人士的刑罚为什么一年比一年厉害,刘晓波案当局比以前对待政治犯还要严厉。他解释主要是《零八宪章》,捷克有个《七七宪章》。这位党校教授之意就是中共当局把《零八宪章》当成了《七七宪章》,刘晓波实际成了中国未来宪政的奠基人,中共容不得了,所以毫不留情地重判。

下午,我接到国保的电话,他说他的手机里收到了新华社电讯,报道刘晓波被判刑十一年,他说可见政府的决心是很大的。我当即提出反驳,难道宪法上的言论自由什么也不算?刘晓波仅仅是写些文章、履行宪法权利,怎么就成了罪人?他劝我不要再掺乎了,不要再签名什么的了。我心痛,就不愿意与他多说,既然政府下决心了就抓人吧,不抓人的政府在中国还没有出现过。

刘晓波要被关到65岁

当天,我很沉重,去了几个地方,把这一消息告诉一位在医院住院的刑满释放的政治犯T,他面色凝重,陷入沉思。另一位刑满释放的政治犯Z,就是预言当局会重判刘晓波的那位Z先生,他用了「残暴、残酷」两个词。刘晓波现在五十四岁,将要被关到六十五岁,一生有几个十一年?有几个四千多天?

回头查刘晓波的消息,新浪、新华网、搜狐、网易、腾讯,众多国内主流网站,却查不到刘晓波的一丝消息。从百度搜索,只见网易、腾讯、搜狐等网站关於刘晓波被判刑十一年的新闻都是「已删除」、「无法打开」。一个堂堂正正的政府,做事偷偷摸摸,既然敢判刘晓波的刑,为什么不让中国三点八亿网民和全国人民知道呢?

「妈的,法西斯」,这是共产党高官的原话,我看这位高官肯定没把共产党当局放在眼里。当然他也知道共产党也没有把这些官员放在眼里,更不会把百姓放在眼里,当这一邪恶的制度需要牺牲某些官员的时候,这些官员也照样没有人权,陈希同、陈良宇的结局就是这样。

中共政府就是老虎,以前有吃人的老虎,现在有吃人的政府,指望老虎向人作揖,如同指望狗学会穿衣,是真正的癡心妄想。

对中国未来宪政的疯狂压制

十二月二十八日,是刘晓波五十四岁生日,我不知道当局二十五日重判刘晓波、拒绝他妻子刘霞二十三日出庭的用意何在,我只知道刘晓波的生日也令当局惧怕,所以他们网上封锁一切消息,彷彿这个事情没有发生。

尽管我不读英文,还是打开了《纽约时报》网站,我看到了首页一条刘晓波的消息:「Leading China Dissident Gets 11-Year Term for Subversion」(http://www.nytimes.com/2009/12/26/world/asia/26china.html?_r=1&hp),上面有刘晓波和刘霞的合影,以及庭审当天抗议民众在警察眼皮底下表达不满的照片。接着,我又上了被当局封锁的推特,又看到推特上我认识的《纽约时报》记者纪思道先生的微博客:「真不要脸,北京」。

宣判当天,刘晓波和刘霞见了一面,这次当局似乎格外开恩获准刘霞到法院旁听,刘晓波表示会上诉。刘霞签署判决书后,夫妇俩获准有十分钟的交谈时间。回到家后,刘霞哭了。

刘晓波在法庭上自辩的一句话是感谢刘霞对他的爱。捷克驻华使馆的女公使非常关心刘晓波的案件,当她听到介绍刘晓波自辩中说「二十年来,支持我、给我力量的是刘霞的爱」的话时,感动得哭了。

呼籲宪政遭审判,争取自由被扼杀,这就是吃人政府的现实写照。二○○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让我记住这一天,中国未来的宪政纪念日就从这一天开始──当局不是对刘晓波一人的审判,而是对中国未来宪政的疯狂压制。

刘  荻:刘晓波,我们爱你!

我在twitter上说:我爱晓波,是因为他从来不教育我,不像有些人喜欢教育我别乱说话;我爱晓波,是因为我调侃他,他从来不生气;我爱晓波,是因为独立评论上那么多人骂他的时候,他就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挺好玩的;我爱晓波,是因为他进去之后我们恶搞他,刘霞说,晓波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的。

我爱晓波,是因为他在主持包遵信先生的追悼会时拒绝引经据典,坚持只用大白话来表达真情实感;我爱晓波,是因为他拒绝被当成圣人,他最厌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狂妄自大。

朋友们都爱晓波,但是去年12月8日他因为《08宪章》而被捕之后,大家似乎都很高兴。朋友们在酒桌上为宪章干杯,还在发现某个人长得像晓波时一拥而上跟他合影,然后把照片发上网……刘霞说,晓波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的。

晓波被捕之后,最高兴的似乎是崔卫平老师,因为今年3月她与另外两位08宪章发起人徐友渔教授和莫少平律师一起前往捷克首都布拉格,从前总统哈维尔手中接过“天下一家”电影节为刘晓波和08宪章签署者颁发的Homo Homini(“人与人”)人权奖。崔老师说,她这辈子就哈维尔这一个偶像,偶像给她颁奖,她此生无憾。

今年12月23日晓波出庭受审的时候,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朋友来到法院门前打横幅喊口号,黄丝带飘扬在twitter和法院外的栏杆上。12月25日晓波宣判的时候,艺术家杨立才在法院门前宣布投案,要求与晓波同罪坐牢。晓波被判处十一年有期徒刑之后,香港21名08宪章签署者前往大陆投案自首。本人也于12月23日开庭之时发表自首宣言并前往法院自首,但未能如愿陪晓波坐牢,只是陪他住了几天旅馆。

晓波被判刑之后,崔卫平老师主动打电话给学术界和文艺界那些曾经和晓波是朋友和同道的知名人士,一一询问他们对晓波被判刑一事的看法,并把他们的回答发到twitter和博客上。短短几天时间里她已经采访了三十多人,其中绝大多数受访者表达了对刘晓波的支持和对因言治罪的反对,有些人还主动给崔老师发邮件表达对晓波案件的看法。崔老师的博客文章题为《我们不放弃》。

12月28日是晓波的生日,前后几拨朋友和刘霞一起庆祝晓波的生日,分吃生日蛋糕和长寿面。香港、美国等地的朋友也同时为他庆祝生日。刘霞说,晓波愿意大家高兴,大家高兴他也会高兴的。

有人说刘晓波就是中国的哈维尔。我认同这个说法,但我并不认为哈维尔是某些中国人所说的圣徒。哈维尔是荒诞派剧作家,他成为总统就像孟京辉有一天成为总统一样荒诞。哈维尔说:上帝要原谅我的罪孽不止一桩。今年12月17日英国《金融时报》的一篇文章比较了《08宪章》和哈维尔的《七七宪章》。该文谈到,《七七宪章》的诉求,不单局限于阐明政治理想;还关乎牛仔裤和摇滚乐,还有(最重要的)讽刺。曾亲眼目睹1989年革命的历史学家蒂莫西?加顿?阿什(Timothy Garton Ash),回忆起准许他参加反对派集会的文件。第一份文件用紫墨水写成,上面盖着哈维尔最喜爱的刻成一只笑眯眯的猫的印章。而后来的一份文件上,盖有“两只笑眯眯的猫,和一只喜气洋洋的池蛙……青蛙底下还用法语写着‘好极了’”。反对运动不仅需要大义凛然和义正词严,也需要幽默和讽刺。笑声是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中共当局指望通过重判晓波来吓住我们,这个目的是不会实现的。大家都爱刘晓波,请大家把这种爱转化为创造力和创新的行动,如此才是对晓波最好的声援。

2009年12月31日

周  舵:多歧义的“革命”

《炎黄春秋》2008年第一期秦晖的大文《专政、民主与所谓“恩格斯转变”》,资料翔实、论述严谨,十分精彩。仅有一处我认为欠周详,就是对“革命”这个关键词的诠释。秦晖说,“承认人民有权反抗暴政”“即有权革命”;美国《独立宣言》承认人民有革命权(如果政府损害人民,“人民就有权利改变它或废除它”)。在秦晖的大文中,“革命”就是“反抗暴政”,“以暴抗暴”,“改变或废除政府”。

我们首先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现状:“革命”是个歧义纷繁的多义词。如果以托马斯。库恩的“范式”(paradigm)之有无作为划分“科学”和“前科学”的标准的话,各门社会科学可能除经济学之外,都只能算是“前科学”——建立范式的核心要求之一是,每个基本概念都要有严格、单义、公认的定义,而社会科学,尤其是政治学的现状却几乎是恰好相反。在这种不合理想的状态下,我们只能是:第一,“要建大厦,先烧出好砖”, 必须对于自己使用的、词义不统一的基本概念给出尽可能清晰、严谨的定义。第二,这个定义应当尽量不超出习惯用法的范围,尽量避免“横空出世”、“别出心裁”。第三,由于习惯用法是多义的,作者应明确说明自己在这多义中的取舍;第四,当选择的习惯用法实在不够用时,说明作者自己的附加义。

本文并不涉及作者自己对于“革命”的定义,只限于对“革命”一词的习惯用法作最简略的分类。

首先,从词源说,“革命”一词最初是占卜术士预言“命运之突然转折”,从“revolution”的构词法便可看出这一“转折”、“回旋”的含意;用于政治领域时,则专指“用暴力突然推翻统治者”,即今人所称的“政变”。《独立宣言》所言“革命”即此义。美国革命从英国式的君主立宪改成共和制算不上是实质性的政治变革,基本政制仍然是英国式的自由宪政。是美国人基于联法抗英的立场,夸大了这一“革命”的实质意义。

其次,革命本身并没有方向性,可以往未来革,也可以往过去革。指向未来者为激进革命、左翼革命,指向过去者为保守革命、右翼革命(“激进”也是个多义词,既指目标,多指向未来;也指手段,与“渐进”相对)。照此,英国17世纪的内战和短命的共和创建、法国大革命、十月革命、辛亥革命等属于前者,而美国革命则相反,属于后者,即恢复被当时英王剥夺的“英国人的自由”这一北美殖民地人民自古就享有的传统习惯权利。所以,美国“革命”是既不“彻底”,又是往回“倒退”的,和我们习惯理解的激进革命恰好相反。

第三,左翼革命又有程度(“彻底性”)之别:最不“彻底”的是政治革命,即除政权更替之外还伴随政治制度大规模的、急速的变革。然后是“社会革命”,不仅有以上两点,还要对社会基础建构如经济制度和阶级关系做大规模的急速的变革。更彻底的是“文化革命”,即除以上三点外,还要对文化(观念、信仰、传统、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做大规模的急速的变革。

就当代中国人而言,对革命的理解就仅是第三种含义——左翼的、极端激进的、未来主义(进步主义)的,也就是说,极左的、最彻底的“革命”,而不是秦晖所说的含义,当然就更不是美国式的保守革命。秦晖所说的“革命”,如今叫做“政变”。

王  丹:在网络上建设一个新中国

今天我们人类面对的最大变化,就是在旧有的现实世界之外出现了一个新的世界,那就是建立在网络基础上的虚拟世界。越来越多的人,每天花越来越多的时间在网络上;越来越多的社会交往,不是通过面对面的沟通,而是在网络上进行;越来越多的社会事务,是经由网络来决定的。这给中国的民主化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那就是:我们能不能在网络上建设一个新中国?

在旧有的现实世界中,我们已经看到,今天的中共当局,是不可能主动开启民主化的大门的。由于他们掌控了全部的政治和经济资源,在现实世界中的民主化道路一定是漫长而艰难的。但是,以网络为基础的虚拟世界中,威权的统治因为面对新的环境无法发挥像现实世界中那样的作用,这就为公民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今天我们在中国看到的有关民主化的呼声,以及维权运动的开展,很大程度上是依赖网络来进行的。尽管当局也认识到网络对旧政权的威胁,但是科技发展的本质决定了他们不可能阻绝这样的自由交流。

中国民主运动面临的考验就是:是否可以充分利用网络,重新去倾听和结合民意,并在网络的基础上集结民主力量,以类似社群民主的方式,以网络群组为单位,推动和实践民主社会的发展?如果这样的社群越来越多,而这样的网络上的社群致力于推进民主讨论,以及游戏规则的制定。我们完全可以在解决现实面对的旧政权之前,自己先行动起来,用实际行动先来开启中国的民主化道路。我提出这个建议,希望能够抛砖引玉,激发各位读者的思考。

杨宽兴:《零八宪章》,这一年的感动

时间过得飞快,整整一年过去了,在众人的期盼中,刘晓波老师不仅未被释放,反而很可能面临重刑,这使我们对《零八宪章》的纪念显得格外沉重。我至今没有在《我们与刘晓波共同承担责任》公开信上签名,因为我怀疑自己能与晓波老师共同承担什么;但是在签名之外,又有什么方式可以有效地对当权者施加压力呢?或许我们什么都没有。事实上,这正是20年历史的写照。对现实我们几乎无能为力。我们不能不承认这种无力感,但这不是放弃的理由,艰难的日子里,总有些感动支撑着我们的不放弃。

去年的12月5日,当飞机带我越过寒冷空旷的加拿大,第一次抵达梦想了多年的美国,我却感到困惑:我来美国做什么?可以说,当时毫无目的,个人生活的巨大困扰,甚至使我连亲眼看看美国的欲望都大大降低了。但无论如何,我庆幸在另一位朋友被限制出境后,自己仍可以自由往来(这凑巧使我躲开了《零八宪章》发布后的警察骚扰),至少可以在美国见到分别十几年的同学,拜访一些心仪已久的朋友,然后,按计划在一个月后飞往泰国,参加一个人权会议(后因《零八宪章》的变故被取消)。

无名英雄

由于上网不便,直到晓波被抓的前一天,才在网上遇见他,当时的谈话内容自然离不开《零八宪章》,但是,我们似乎都没意识到一场抓捕和大规模的传唤问话将至,晓波虽已有入狱的准备,但那是为六四20周年的,也许,他并没想到要为《零八宪章》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当时他甚至漫不经心地对我发了一通什么牢骚,我也没想到这是我们在《零八宪章》发布前的最后一次联系。

第二天与杨建利先生一起开车去华盛顿,路上有很深入的交流,这使我一到华盛顿就迫不及待地想与晓波通话,但是建利给我带来了坏消息:晓波、祖桦被抓。

然后,《零八宪章》正式发布了。各种综合因素的交织,使我不得不临时承担起了整理签名的责任。从这一刻起,建利二话不说,为我提供了畅通的上网条件,回到波士顿,他甚至让我住到他家里,占领了他的床铺,而自己去和儿子挤一张床,而这只是为了让我可以方便地使用他书房的网线。在当时那种仓促的情况下,一条不受干扰的网线是很重要的,这使我可以坐在他温暖的书房里,看着外面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整理每天几百个的签名,并处理一些相关问题。由于不停地吸烟,我把他的书房搞得乌烟瘴气,他竟然默许了,事后想来,愧疚与感激参半。

原先的信箱很快就被破坏,我和另一位朋友不得不设立新的信箱,这使签名的速度大大减低,也增加了核实签名的难度。为了更方便地收集签名,有些朋友主动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广泛联络,然后,将签名汇总发往信箱,当时,纽约的吕京花、曹金陶等朋友最为热心,几乎每天都要给签名信箱传递信息,这使我十分感动。事实上,对我来说,这是完全被感动的一个月,在迅速增加的名单和一条条真诚的签名留言面前,每天至少有3、4次,我独坐在杨建利的书房里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由于每天处在这样的强烈情绪中,有一次在与祖桦老师的通话中,我竟然失态地哭泣起来。六四19年后,中国社会终于形成如此强大的良心聚集行动,对我这样一个六四学生来说,这种感动并不是常有的。这时候,除了为晓波老师担心,我也为他感到无比骄傲。

有一个朋友的名字我至今不能说出,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如今因为参加人权活动,他被判刑关押。在2008年底的最后那段时间里,他与我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并不知道是我在整理签名,但每隔几天都为我传来他收集的《零八宪章》签名名单,为了突破信息封锁,让更多的人看到宪章文本,他甚至复印了材料于晚间四处散发。我要他注意安全,他却说控制不住做事的冲动,即使进监狱也在所不惜。为了降低他的风险,我拒绝帮他在《零八宪章》上签名,最终,他理解了我的苦心(遗憾的是他还是因为当局制造的别的理由被抓了),如今在《零八宪章》的签名名单上,依旧没有他的名字,但他为《零八宪章》付出的努力,我无法忘记,并且希望早一天可以说出他的名字——行文至此,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近年来,我在维权活动中结交了一些朋友,《零八宪章》一发表,就有朋友征询我的意见,要我帮忙决定是否签名,我并非一味鼓励,而是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给他们建议(有一位接受了我意见没有签名的朋友,最近公开参加了一周年的纪念活动),但是有一位被拆迁的市民,不顾几十万的家产尚未得到补偿,一再要求签名,当我终于将他的名字列入名单,对他的监控由派出所和保安上升到了国保,我为他担心,他却告诉我:“这是我的光荣,我不再只为自己维权,过去别人帮我说话,现在我也要帮别人说话,《零八宪章》是中国的希望。”和另一位朋友一样,他打印了《零八宪章》散发。

签名故事

在《零八宪章》的签名人中,有一位著名作家——郑渊洁。事实上,他并没有签名。最初在信箱里看到他的“签名”后,我回信要求提供可供核实的电话,但是,电话并非他的手机,我无法联络到他,按照审核标准,我不打算将他的名字列入名单。但是,有两位国内朋友通过对其回信的文字风格进行分析,确认这是郑渊洁本人的签名,他们坚持要我将其加入正式名单,我在犹豫中答应了。但后来得知,这并非郑渊洁本人的签名(有趣的是,今年我在整理致奥巴马要求呼吁中国政府改善人权的公开信时,这个“郑渊洁”又出现了,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对此,我和朋友都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但是据了解,郑渊洁本人知晓此事后,并未加以否认,对于我们的错误,他采取了宽容和理解的态度。也许,我可以将其视为对《零八宪章》的一种特殊的支持方式,而这样的理解和支持尤其令我感动。

在《零八宪章》签名开始之后,进入信箱的,除了签名和大量干扰信件,还有很多的建议以及行动的要求,遗憾的是,《零八宪章》并非一个严密的组织系统,无力承担过多,但有些签名人留下自己的全部联系方式,并几乎毫无保留地进行自我介绍,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为中国民间社会的未来组织保留了一些宝贵的信息,在《零八宪章》发布之后,一些网友通过SKYPE和QQ群的方式,建立了彼此之间的交叉联络,对我来说,这使原先的异议圈子得到很大的扩展,由此也结识了很多朋友,可以说,通过《零八宪章》签名活动,中国民间活动力量被输入了新的血液,这种血液的作用,将在未来很长时间里得以显现,其影响之深远,可能超出想像,至少,我有这样的体会和感觉。

当我们看到《零八宪章》的上万个签名,我们明白,这绝不只是几万个枯燥的文字,在这些签名的背后,有着许许多多的感人故事,有一个个丰盈的心灵世界,这是未来中国的财富,民心所在,使我们在今天仍有理由对未来抱有信心。有一位女大学生参加签名后留下全部联系方式,并自我介绍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政府官员,常有人低头哈腰地到家里来找他父亲。可以说,她的生活条件和社会地位都是很优越的,但是,这种权力对资源的控制尽管有利于她的家庭,她却认为中国必须变革,否则不会有长治久安,凭着基本的常识认知,读完《零八宪章》后,她决定实名签署,尽管这很可能会给她的生活带来麻烦。一对夫妻共同参加签名,为此,他们召开了家庭会议,并征求了孩子的意见;来自年轻人的信件很多,甚至有些是中学生(一般我会提醒其注意风险,尽量先不要参加签名),尽管信息封锁大大影响了签名的数量,但是听到年轻人表达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受,我们会明白:打压和信息封锁并不会使年轻一代失去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政治担当

《零八宪章》打破了社会阶层的界限,使体制内外的民众开始在同一平台上发言,同时,它也突破了国界,海外媒体和热心者的关注对《零八宪章》同样是重要的,有些海外签署者为宪章的运作默默无闻地做了大量工作。我信任每一人心中的善和责任感,如果你曾被感动,那么,你就不会首先怀疑别人的动机。《零八宪章》用常识说出了中国未来的希望,这是我们追求“好的生活”的方向,每个有正常判断的人都会得出他的结论,重要的是传播信息,而好的生活应该是基于信任和宽容的。

我不认为《零八宪章》的文字和组织工作完美无缺,它是开放性的,无论其文本还是具体运作,都处在一个尝试的过程中,会随着实践的推进而改进。作为签名人之一,我不想过多地赞美《零八宪章》,而宁愿寻找其不足,《零八宪章》有多大的包容性,就可能有多大的前景,每个签名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每个人都选择刘晓波那样的伟大承担。但是,基于认同,签名人本身是一笔宝贵的资源,如何促使大家更好地传播《零八宪章》、促使更多的公民签名,是一个非常现实的政治学命题,我觉得,每一个签名人都有责任为此思考和努力。

关于《零八宪章》的价值,杨建利曾有一番话:“公民运动和政治总是需要符号的,在《零八宪章》之前,我们为这种符号的缺失而焦虑,在《零八宪章》之后,这个问题解决了,从此,我们就可以共同努力了。”杨建利并非《零八宪章》的最初发起人,但在《零八宪章》发布之后,他立即全信心投入,并且一再说,他会为传播《零八宪章》全力工作,这样的态度让我感动,这里面并没有个人得失的考虑,让我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最大的感动仍然来自晓波老师,算起来,这是他的第4次牢狱之灾了,按照目前的异议政治“潜规则”,如果他对政治警察软一下,“灵活”一点,也许他不必遭受这样长时间的关押和远远超出人们初期预料的刑期,但是,当抓捕突如其来的时候,他选择了为《零八宪章》承担,他决心用坐牢之举为《零八宪章》写下最感人的篇章。遗憾的是,有关他与《零八宪章》的关系,还不到谈论的时候,更多的感动与祝福,只能留在心底,这样的遗憾,不仅仅体现在晓波老师身上,一年来,张祖桦、江棋生等师友的压力骤然增加,有些朋友随时准备好了坐牢——如果说《零八宪章》令人敬重,那么,首先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当。

部分和间接地因为《零八宪章》的缘故,我的生活出乎意料地被打乱,最终被迫选择了新的生活,于两个月前再次来到美国。有惭愧,也有希望,但这一年来,《零八宪章》是我的牵挂,也每每给我感动。那些暂时不能说出名字的朋友的努力,是《零八宪章》的骄傲之所在。我是个感性的人,兴趣并不在理论探讨,现实总令人绝望,感动却可以触动我们内心,让我们知道应该继续做些什么——我将永记那些令我感动的东西。《零八宪章》一周年,这只是开始。

(2009年12月11日)

德国体育界呼吁2008年奥运会参与者声援释放刘晓波

向体育界发出的呼吁

尊敬的女士和先生们,
对一个国家来说,作为奥林匹克的主办国,是一种荣誉。这种荣誉应当和国际社会的合理期待相吻合。也就是说,这个国家不仅在体育的领域,也在人权的范围里,符合国际的基本标准。
然而,专制独裁的现实却掩盖了运动事业。2008年全球对于奥运的关注,实际上是为一个粗暴地践踏人权的政府的合法性服务了。
一场绝无仅有的有名无实的审判,将中国著名的异议作家刘晓波判了11年的刑期。刘晓波在因特网上呼吁民主和言论自由,他也参与《零八宪章》的起草。
我们这些参与了2008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运动员们深感有一种责任,我们不要介入普通政治问题的争论,我们只要求基本人权能得到保障。
因此,我们敦促所有参加过2008年奥林匹克大会的运动员们,亲自并且直接向中国政府提出无条件释放刘晓波的要求。
我们希望所有的运动员,特别是奖牌的获得者,不要保持沉默。
我们也要求教练们、运动界的经纪人和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参加这个行动。
我们请德国奥林匹克运动协会和国际奥运会支持我们的行动,将这封信转给所有国家的奥林匹克委员会、参加过北京奥运会的运动员和教练。
致以敬意
连署人:XXXXX
 
此呼吁释放刘晓波的信可以发给:
 
中国总理温家宝
国务院办公室,中华人民共和国北京市西城区府右街二号,邮编10007
传真:0086 1065961109 (外交部转)
 
公安部部长孟建柱
中华人民共和国 北京市东长安街14号,邮编100741
传真:0086-1063099216 (多试几次)
 
中华人民共和国总检察长曹建明
最高人民检察院
中华人民共和国 北京市北河沿大街147号,邮编100726
 
 
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马粲荣
Märkisches Ufer 54, 10179 Berlin
传真 030-27588221
电邮: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说明:此一呼吁信由Michael Kleim (Talstr. 30, 07545 Gera,Tel.: 0365/ 26843,email:
[email protected])发起,他是基督教教会的牧师,八十年代东德民权运动的活动家。

美国作家除夕风雪集会声援刘晓波

(独立中文笔会2009年12月31日讯)一批美国作家今天中午在纽约市公立图书馆前的风雪中集会,谴责北京当局重判中国著名异议作家和独立中文笔会荣誉会长刘晓波,呼吁立即无条件释放他。

 

美国笔会会长、普林斯顿大学加纳裔哲学家克瓦米。安东尼。阿皮亚教授(Kwame Anthony Appiah)致开场辞:

“圣诞节那天,北京法院判处杰出作家和活动家刘晓波11年徒刑并剥夺政治权利2年,为的是他根据国际法和中国宪法行使了自由表达权。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美国笔会会员今天在这里,在象征我们国家和城市尊重书写文字的伟大的美国图书馆台阶上,要表达和解释我们的愤怒,承诺为刘的释放而工作,并呼吁这个国家和世界各地关心自由表达的所有人加入我们的行列。”

他向听众解释他称为“羞耻的官方判决书”中的“罪证”说:

“刘晓波被判处11年徒刑是因为发表的七句话,这些句子只不过224个汉字。在他们的官方判决书里,北京法院从刘那些被判定是颠覆性的作品中引用的正是这些段落。有些段落是不完整的句子,不过只言片语,有的干脆只是刘所写文章的标题。两句话来自《零八宪章》——一份呼吁中国民主改革的宣言,一份他帮助撰写并得到了其他数百名勇敢的中国男女签署的宣言。另外五句来自刘张贴在互联网上的文章。”

阿皮亚教授最后表示:“老朋友!我们不会忘记你,我们不会停息,直到你获得自由!”

此后,七位著名作家艾米。霍姆斯(Amy M. Homes)、埃德华。阿尔比(Edward Albee)、维多利亚。雷德尔(Victoria Redel)、杰西卡。海格多恩(Jessica Hagedorn)、唐。德里罗(Don DeLillo)、霍诺。摩尔(Honor Moore)和埃德加。劳伦斯。多克托罗(Edgar Lawrence Doctorow)相继宣读了那几句“煽动颠覆”话以及判决书有关判词的英译,并朗诵了刘晓波在十多年前劳教三年中给他妻子刘霞写的三首诗英译。

 

四位女小说家、诗人霍姆斯、雷德尔、海格多恩、摩尔朗读了判决书中那些枯燥空洞的判词,揭示了北京当局文字狱的荒谬无稽。

三位文学大师——81岁的荒诞派剧作家阿尔比、73岁的后现代小说家唐。德里罗、78岁的历史小说家多克托罗则分别朗诵了刘晓波的诗《早晨——给霞》、《渴望逃离——给妻》、《一封信就够了——给霞》。

多克托罗在朗诵诗后继续演讲,批评中国政府的“恐吓文艺家的遗憾记录”:

“中国或许想要领导世界走向未来……可是当它因为思想而监禁人民时,却深陷入过去,与帝王和独裁者的幽灵做伴,与伊朗那样操纵选举和在街上枪杀人民的军事暴政和神权比肩。

“中国文明并不能在其革命政府只是改变了专制主义风格时领先,无法在其诗人、作家、艺术家、思想家和知识分子被封口沉默时前进。在这样的条件下,一个国家的精华就衰败而死亡。”

集会后,美国笔会向中国驻联合国常驻代表团递交一封信,呼吁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干预刘晓波的案子。

 

美国笔会和独立中文笔会属于国际笔会在全世界的145个分会之列。国际笔会致力推进世界各地作家间的友谊和理性合作,为言论自由奋斗,代表世界文学的良知。更多信息请参阅:www.pen.org/china2008www.chinesepen.org.

张大军:从中国转型的战略危机期看《零八宪章》运动

题记:今天是刘晓波先生因《零八宪章》而受审的日子,笔者特撰此文,献给晓波先生,同时期待晓波先生和诸多因坚持公义而受逼迫的社会良心分子“就是在患难中也是欢欢喜喜的;因为知道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盼望不至于羞耻,”(罗马书5:3-5)】

摘要

本文以国家模式作为论述的主线,阐明了目前中国的掠夺型国家模式的由来及其可能带来的危险和机遇。笔者指出,邓小平发展型国家模式变异为掠夺型国家模式的即成格局为《零八宪章》运动的深入发展提供了机遇,创造了条件。《零八宪章》运动有必要在现有维权运动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以创建宪政型国家为核心诉求的宪政运动,并为将来的民主化打下坚实的基础。

一、发展的战略机遇期与掠夺型国家模式

2005年,执政党通过其控制的媒体提出,今后二十年是中国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战略机遇期”这样的提法成了很多中国官员的“口头禅”。可以说,这个口号是官方基于对国内外总体形势的判断而得出的一个结论:中国还可以再发展20年。这样的乐观情绪一直绵延至今。比如,执政党喉舌人民日报在2007年8月13日发表评论员文章,题目就叫:“紧紧抓住和用好我国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深入学习胡锦涛总书记在中央党校重要讲话之七。”再比如,在中共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结束后,喉舌人民日报立即于2009年9月19日发表社论,其正文开宗明义地说:“这次全会,是在国际形势继续发生深刻变化,我国处在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这样子的论调显示了执政党继续高举发展大旗的姿态,显示了强权国家的功利主义的意志,显示了邓小平的“发展就是硬道理”的神主派地位。总而言之,它是邓小平所开创的发展型国家模式的一种洋洋得意和自以为是的宣告。然而,事实果真如此么?

最近发生的唐福珍因拆迁而自焚的案例向我们展示了一种与官方话语截然不同的生活逻辑和残酷事实。这个案例中有很多的象征和隐喻,很多人对这个事件有各种评价,但我认为其中的隐喻还远远没有被发掘出来。首先,唐福珍是一个拥有规模不算太小的私有财产、有一定成就的企业主,她的成就源自于过去的努力,可以说是邓小平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国家政策的一种比较好的结果。也就是说,她实际上是过去邓小平时代所确立的发展型国家模式的一个受益者。第二个隐喻是红旗。不仅是唐福珍,很多人当其房子要被政府或者开发商拆掉的时候,便有意在家里插上一面或者多面红旗。唐福珍认为自己私有财产的获得是符合国家的意志的,也是国家应该保护的。这面红旗实际上代表了唐福珍对国家尊重其自己的政策与法律的一种迫切期待-因为它的鲜红色调有一种峻急感,而且它也是这个国家机器的重要标志之一。

与“红”旗相关的另一个隐喻是“黑”夜。强制拆迁行动就发生在黑夜时分,凌晨五点钟,大地和天空肯定是黑魆魆的。而“黑”夜恰恰就预示了唐福珍的悲剧命运。也许,唐福珍的逻辑是:“我是在红旗的指引下积累财产的,红旗是我的臂膀和靠山,我不惧怕黑夜”。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红”其实是虚假的表面现象,而“黑”才是真实的本质现象,就像“黑”夜是自然的真实,而“红”旗则只是一块布被人为地涂上颜色一样。最终的悲剧结果也许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当“黑”夜来临时,“红”旗就被彻底的遮盖了。唐福珍事件传达的另一个隐喻是,“红”所代表的邓小平式的发展路线以及发展型国家模式已经被“黑”了,也就是说,已经被退化到一种新时代的掠夺性国家模式了,其象征就是唐福珍事件中的拆迁官员。总之,我们从唐福珍案例所得出的结论就是:就像光明正大地获取的财富被在黑夜里偷偷摸摸地摧毁掉一样,一度光鲜的发展型国家模式已经在暗地里异化成一种掠夺型国家模式了。

这种国家模式的转变对我们个人意味着什么呢?唐福珍事件也给了我们一些直观的感受。当唐福珍知道“黑”吞噬了“红”时,她便想起了自卫,而这种自卫是一种诉诸人性良心的自卫,因为她知道国家保护不了她,她无法依靠国家政策或者法律来捍卫其合法的财产权利。结果,她选择了一种最为激烈的手段-自焚,试图唤醒哪怕一丁点的人性良知,结果很不幸,她的自卫失败了,因为掠夺型国家(及其执行人们)是没有人性良知的。于是,自卫变成了自戕。唐福珍以自己的肉身为代价揭示了当下中国的这一残酷事实:如果你不对国家机器表示绝望,那么,你就too naïve,sometimes too simple(太天真,有时太单纯了)。代价可能就是你的生命,而且即便这样,你最终还会落个“暴力抗法”的罪名。

唐福珍事件所蕴含的丰富的象征和隐喻表明,邓小平所确立的发展型国家模式已经陷入危机之中:发展不再能够成为国家合法性的证明,因为发展的成果面临被剥夺的命运,而且如果公民们不听命于这种掠夺,其下场可能会更加悲惨。因此,执政党所举起的“发展的战略机遇期”的大旗也就只能变成自欺欺人的笑话了。

二、转型的战略危机期与宪政型国家模式

这里要补充解释一下,笔者这里所谓的国家是一种政治学意义上的概念,不是领土和人口等意义上的概念。它是一种政体结构,有自己的目标、能力和意志,并且有一套相应的组织结构体系去完成他的意志或者目标。当其意志和目标是发展经济时,我们将之称为发展型国家,而当其意志和目标是掠夺财富时,我们则将其视为掠夺型国家。

上文所谓的发展型国家的危机其实也是邓小平模式的危机,因为这一国家模式是邓小平确立并大力推动的。邓小平模式实质上是对毛泽东时代的压迫型国家的一个修正。在毛泽东时代,中国有一个全能型的国家结构,它负责民众(尤其是城市居民)所有的一切;到了邓小平时代,国家把它的功能部分地转向发展经济,因此有了所谓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说法。这种发展型国家模式动员起全国民众发财致富的欲望,也为政权赢得了执政的合法性。但是发展型国家和毛泽东时代压迫型国家既有断裂关系,也有延续关系,延续关系体现在国家依然具有强大的能量、强大的意志、强大的效能,因此国家可以制定很好的产业政策,国家可以控制很多的基础性价格,到目前为止,中国政府依然可以控制利率、汇率和能源的价格。一句话,国家的能力依然是超强的,只是相对于毛泽东时代而言,国家不再完全控制你的精神和私生活了,尽管它仍通过其宣传和教育系统大量地灌输一些邪性的价值观。但是,其内在理路与毛泽东时代并无二致,也都是国家主义的路子。

发展型国家模式的危机直接导致中国进入笔者所谓的转型的战略“危”“机”期。这里还需要说明一下,笔者所谓的“危”“机”期包含危险和机遇两个层面。就危险的一面来说,人们已经谈到很多了。在笔者看来,因邓小平模式的衰败和异化所带来的危险主要来自体制内外两个方面。

体制内的危险主要是毛泽东式极权政治借民粹主义的外壳再度登台亮相。上面提到,邓小平发展型国家模式是作为毛泽东压迫型国家模式的一种“修正主义”方案而登上历史舞台的。当邓小平还活着的时候,追随毛泽东的民粹派都被压制得很厉害,他们基本上被边缘化了。而现在,由于邓小平模式陷入危机之中,导致了各种各样的矛盾和问题,因此,毛泽东式的民粹派有了反击的口实。于是,我们看到,体制内的毛泽东路线开始复活。官方要员不断地访问革命老区,官方电视台不断地播放革命题材的节目,以及官方在60年大庆时对毛泽东的推重,在在都显示毛泽东民粹思潮复苏的苗头和趋势。

另一方面,从所谓的邓小平模式的追随者的遭遇和言论中也能看出端倪。比如吴敬琏,笔者今年9月下旬看到《纽约时报》上有一个采访吴敬琏的文章。据吴敬琏讲,大概从2003年开始,他们的市场改革派就已经被边缘化了,比我们想象得都早,后来就越发被边缘化了。吴敬琏本人甚至大概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在中国媒体上根本看不到了。他说这是因为毛派诬陷他,让他没有办法在公开场合发言。所以说,以吴敬琏为代表的邓小平模式的追随者不仅在政策制定上丧失了话语权力,甚至一度也丧失媒体上的话语权利了。还比如经济学家许小年。他最近曾有一篇文章谈到,中国需要邓小平。我理解他的意思就是,邓小平死后其政策模式都人走茶凉了,他的政治遗产实际上已经被异化了。

所以说,体制内的情况简言之就是,邓小平的发展型国家道路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而一度受到压制的毛派民粹路线开始蠢蠢欲动。据中央党校的退休教授杜光先生披露,毛派已经单独组党并且提出要协助现执政党治理国家了。这样的态势无疑让我们看到当局内部所蕴含的危险力量。不过,即便毛派借邓小平模式的式微而发动攻击,体制内的主流还是拥护掠夺型国家模式的大大小小的官僚们。他们注定要继续假借国家意志遂行其掠夺民众的心愿。这就导致了另一个来自体制之外的可能的危险。

这种来自体制外的危险的象征性事件就是吴敬琏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所提到的石首事件。几万名民众自发与武警对峙的石首事件与一个人面对大批野蛮之徒的唐福珍事件显然具有非常不同的品格。同样是面对掠夺型的国家建制,石首的民众选择的是对抗对垒,而唐福珍则选择了自卫自戕。毫无疑问,石首事件具有远为激进的进取性,是一种对掠夺型国家体制的彻底蔑视和抗议。虽然石首民众的反抗具有天然的正义性,其力量的蔓延则可能导致非常让人遗憾的后果,因为这种力量本身没有提出建设性的诉求,对掠夺采取的是一种本质上以暴易暴的对抗手段。对现政权极度不满的心态还表现在这样一句广为流行的话语之上:现在什么都不缺,就差陈胜吴广了。这种对暴力革命的期待是对掠夺型国家和掠夺型官僚的一种情绪性反应。当我们指出暴力革命的潜在危险时,我们必须指出,出现这种危险的原因完全在当局的掠夺成性的品格。

上述两种危险的存在让我们必须寻找“转机”。这种转机的关键就在于超越三种已经被证明为无法行得通的国家主义模式:毛泽东的压迫型国家模式、邓小平的发展型国家模式以及他们继承人的掠夺型国家模式。毛泽东、邓小平及其继承人均是国家主义者,其分别创立或者主导的模式的破产同时也意味着国家主义的破产。因此,我们必须寻找替代性的国家模式,这就是笔者所谓的宪政型国家模式。

那么,什么是宪政型国家模式呢?既然是国家,它就必须具有基本的效能,包括保障安全和合约的执行这些公共服务职能。除此之外,宪政型国家模式与毛泽东的压迫型国家模式、邓小平的发展型国家模式以及掠夺型国家模式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宪政型国家模式是一种二元乃至多元的政体机构,而后三者均是一种一元化的结构。宪政型国家模式让公民社会成为一个有力的参与者和推动力量。

三、宪政型国家模式与《零八宪章》运动

《零八宪章》运动的定位是一种民间自发的运动。这固然不错,但笔者想追问一句:这个运动当下以及将来如何能够产生广泛的影响力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运动?在笔者看来,宪章运动的首要任务是确立自己的突破点和发力点。笔者前面的铺垫性论述应该说不仅仅是无的放矢的空发议论,而是希望提供一种视角,让宪章运动找到真正有意义的突破点和发力点。鉴于笔者对中国转型战略危机期的判断,笔者认为,宪章运动当下的主要着力点在于推进一种有着广泛民意基础的宪政运动,其聚焦点则是一种新型的国家模式-宪政型国家模式。

以构建新的宪政型国家模式为核心的宪政运动的背景就是三种国家主义模式的破产以及维权运动的兴起这一政治-社会格局。天下苦秦久矣,而秦则是中国式“国家主义”的滥觞。民众的维权运动就是对国家主义之侵夺的反抗。但是,维权运动和宪政运动尚有一点距离,其中的关键就是如何处理国家权力的问题。很多实际维权的人还是认为以中央政权为代表的国家具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而没有看到恰恰是以中央政权为代表的国家是其问题的根源所在。换句话说,很多维权之人是潜意识地认同国家主义的逻辑的,或者至少不反对这样的逻辑。这就注定了维权运动的局限性。在某种程度上说,维权运动具有很强的社会运动的性质,但还没有上升到政治运动的高度。将维权运动向前推进一步,让其成为直指国家权力的宪政运动,则应当成为《零八宪章》运动的近期重点。

在此过程中,宪政型国家理论的构建和传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毫无疑问,《零八宪章》的文本内含了宪政型国家的理念。但仅此是不够的。因为作为一种运动的理论,它必然能够对现实问题具有比较强的说服力,而不是简单的观念陈述和政策建言。针对掠夺型国家模式提出宪政型国家理论的替代方案无疑是一种顺应时势的做法,而不是学者们书斋中的空想。这其中的重中之重就在于,让掠夺型国家模式的后果与民众的日常经验结合起来,民众以他们的亲身经验反思国家与其个人的关系以及国家的角色和国家权力的特性。这是宪政运动能够成为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关键所在。

当然,宪政运动的推进要以一个个具体议题的抗争为基础,没有一步到位的可能。在掠夺型国家模式下,这样的议题非常多,参与《零八宪章》运动的同仁的任务就是将这一个个具体的议题转化为宪政安排的突破口。比如,为民众普遍关注的通货膨胀问题就是一个具有重要宪政含义的议题。在一个权力不受制约的国家,通货膨胀的本质是国家滥用其铸币权掠夺民众,这是典型的掠夺型国家的做法。对于民众来说,虽然他们对其辛苦挣来的货币的贬值感到非常不满,但他们不了解这其中的宪政含义,当然也就不会想到这是国家体制的问题。再比如,房地产价格过高也与国家体制有关,因为中国的分税制迫使地方政府以土地财政来维系其运转,而地方政府之所以能够以土地作为其财源,也是因为其权力不受地方民众的制约。这样,我们看到,房地产的问题就至少牵涉到两方面的国家体制问题:一是联邦制的问题,二是地方自治的问题。民众不明房价高涨的就里,以前骂房地产开发商贪婪无度,后来骂地方政府是房价高涨的主谋。很少人认为国家体制的扭曲和不合理才是问题的根源。还有,经济上的国进民退本质上也是一个国家权力不受制约的问题,并非效率问题。很多经济学家把它解释为效率问题,显然,这种解释落入了现有的国家功利主义的逻辑之中,真正的问题反而被遮蔽了。

诸如此类的议题还有很多很多,比如税收问题、宗教信仰问题、户籍问题、计划生育问题。凡此种种,无一不可以与宪政安排挂上钩。也就是说,宪政运动有着普遍而真实的民意基础。其中的核心之处在于让民众以亲身经验思考他/她与国家的适当关系,摆脱国家主义的迷思,将国家本身去神圣化,让个人的自由和权利在国家建制的重重压迫下重新获得独立自足的地位。当掠夺型国家模式造成的后果已经成为普通民众的日常感受并且被个体化时,宪政运动此其时也!

笔者不反对08宪政文本中所表述的民主理想,也不反对有人现在献身于民主运动。但是笔者认为,从操作上来说,《零八宪章》运动有必要分成宪政运动和民主运动两个阶段,并且第一阶段应该以宪政运动为主。这一方面是因为笔者从来就坚持认为,自由是民主的基础和目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笔者认为,在当下的中国,以参与治理为诉求的民主运动的民众基础尚不普遍和强大(虽然并非没有),而保护自己的自由和权利的渴望和呼声则是普遍的,蕴含着巨大的动能,并且其从草根性的维权运动上升到体制内外精英参与其中的宪政运动的可能性是存在的。笔者同样相信,一旦经过适当时期的宪政运动的激荡,民主运动的群众基础会很快形成,这一点笔者乐观其成。

笔者想在这里强调,虽然源自民间,但宪政运动的形成并非一种单纯的民间运动,它必然对体制造成冲击,与既有体制形成一种互相交流、学习、渗透和博弈的关系。笔者甚至可以断言,体制内外的合力是宪政运动之能够成为运动的关键。中国体制内的人士拥有强大的智力与行政资源,他们的参与非常重要。宪政运动既然追求保障每个人的自由和权利,也包括他们的自由和权利,他们当然有兴趣和动力参与。当然。尽管掠夺型国家体制已经定型和固化,我们也不能排除体制内尚有有良知之人,他们也会因为其良知而做出有利于宪政运动的抉择。最后,那些还在试图恢复邓小平发展型国家模式的体制内人士应该认识到:邓小平发展型国家模式的消亡是无法避免的,因为在人治的专制政体下,人亡政息是必然的。所谓的发展的战略机遇期现在也就是狗皮膏药而已。他们如果希望避免暴力革命,那就请加入宪政运动吧,因为宪政运动就是避免暴力革命的最佳途径。

结语:顺势而为的宪章运动

无论什么运动,都要放到一个特定的历史空间去看待才行,而且只有顺历史之势而为,运动才有成功的可能。《零八宪章》运动亦然。固然,世界宪政民主大潮浩浩荡荡,《零八宪章》运动乃是世界大势之一部分。但它要生根发芽,并结出正果,还需要明了其自身的政治与社会环境和土壤,更需要借势而为,让其内化为民众的普遍诉求的一部分。如此,宪政可期,民主有望。

笔者认为,对刘晓波及各位因《零八宪章》而受难的同胞最好的声援就是将《零八宪章》运动落到历史脉络的实处。笔者愿此文能够为推动这样的事业发挥出一点实际的作用。

2009年12月23日星期三于北京

姜维平:胡温的“和谐号”驶过,中国留下了什么?

据海外媒体报道,12月28日夜间,天津静海火车站附近,一批三轮车司机因不满当地政府野蛮取缔电动三轮车拉客运营,剥夺了他们的生意,在几千名司机与静海区政府协商、沟通得不到解决的情况下,部份司机试图以卧轨抗议方式,引起政府有关部门的关注,不幸遇到在静海不停、由济南开往北京的“和谐号”D38次列车,在晚上8点15分左右,高速行驶的火车未能及时刹车,结果酿成四死、十多人受伤的大悲剧。这个消息对中国人来说,真是年终岁尾雪上加霜。我想,当刘霞泠峻地思索,面对先生刘晓波十一年的牢狱之灾的时候,又有四个孩子永远失去了父亲,四个妻子悲痛地失去了丈夫,即将到来的新年和春节立刻变得暗淡无光。具有嘲讽意味的是,碾碎他们梦想的列车正好是以胡温提出的“和谐社会”的口号命名的,大概是上帝在提醒中国的国民,不要再相信中共极权统治者的甜言蜜语,所谓的“和谐社会”不过是骗人的谎言把戏,目前异议人士的遭遇和卧轨惨死的司机则是铁的证据。

本月29日,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和家人奔波于欢度圣诞的旅途之上,透过行驶中摇晃的冰雪冻僵的“大班旅游”巴士的窗户玻璃,我禁不住心潮起伏,思如泉涌,久久不能成眠,我想,从胡温上台,“和谐号”列车驶过了许多年,中国的经济已是高速发展但伴着血肉横飞,思路的长长的铁轨上留下了什么呢?

2001年初,我在狱中曾孤独地思索,从胡温虚构的“和谐社会”的美丽花环中,似乎看到了他与江泽民不同的治国理念,和许多人一样,把他们的言行称为“胡温新政”,我甚至希望他们能改正我的冤假错案或提前释放我,2006年初我获减刑十一个月而出狱,但中共因言治罪的恶行并无根本的改变,使我颇为失望。我中学的语文教师李牧告诉我,胡锦涛提出构建和谐社会是针对毛泽东的阶级斗争理论的智举,所以中国大有发展变化的希望,一些思想僵化的老家伙还没死,你不要急,中国终将会给你平反!所以,2008年2月8日至13日,日本《读卖新闻》驻上海记者加藤隆则先生,代我在日本举办了本人首次东京书法作品展时,尽管大连国保以剥夺政治权利三年为由拒发护照给我,使我无法亲临展场,但我依然用浓墨重笔书写了“和谐”大中堂已表心愿,并在前言中肯定胡温“和谐社会”治国理念的正确性,这一点很多日本人迷惑不解,共产党把你关进监狱,为何你还肯定它?……直到2009年初我获准离境,来到了言论自由的加拿大,我还是对胡温的所谓“和谐社会”抱有幻想,虽然受到许多朋友的指责和批评,但依然故我,因为我的老师李牧古稀高龄饱经风霜,我相信他的判断是远见卓识,这一点读者们从拙作《江泽民早走,中国或许还有希望》一文能够看出,我认为我的观点可能代表了社会改良派的书生之见,现在中共对刘晓波案件的处理和重判,如同上述无情的高速列车猛然驶过一样,使我残留的一点点善良的愿望已彻底碾碎了!冷酷的教训是,胡锦涛和邓小平,江泽民一样,都是毛泽东的好学生,他们专制极权的压制不同意见的本质是一脉相承的!所以邓小平隔代选他为接班人,是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我不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

表面上看,12月28日的卧轨事件具有某种偶然性,但细加思量,它和胡温编织的所谓“和谐社会”的光环不无联系,因为他们上台之后,只是空喊口号,并没有狠下工夫,踏踏实实地制定政策,提高基层民主选举层次和范围,平反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果断地解决社会贫富两极分化的严重问题,他们还在维护少数既得利益集团的地位和不义之财,不仅他们自已的亲友被海外媒体披露了以权谋私的丑闻,而且他们整肃的贪官大都是对立派的人马,特别是对太子党薄熙来等人明睁眼漏的贪腐,虽经我在海外媒体上大张旗鼓地揭露,但他们装聋作哑,不做处理,这足以表明他们是在选择性的反腐败,只抓小虾米,不抓大鱼,因为大鱼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内,那些既得利益集团的骨干成员,或者说是拥护他们的同谋,他们虽有矛盾,但又是互相利用,团结一心,携手共贪。

俗话讲,上有榜样,下必效焉。以他们为楷模,从村镇到省市,各级官员均利用手中的权利,胡作非为,贪污受贿,大官大贪,中官中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而贪的钱财层层送礼,从基层一直送到党中央,连中纪委官员也不是清流,由于官权是上级赐给的,所以基层干部唯上为重,没几个干部真正关心老百姓的疾苦,于是就出现了官民冲突的石首事件,成都的动迁户唐富珍自焚事件,静海司机的卧轨事件等等,其实,拿静海卧轨事件来说,当地官员明明知道,虽然三轮车行驶确有安全隐患,但很多司机起早贪黑,是靠拉脚赚钱养家糊口的,他们孩子们的学费即来自于此,如果取缔,等于断了他们的生存之道,除非能事先解决其一家老小的温饱困扰,但官员因为不是民选的,自已坐上了豪华房车,却不让百姓乘三轮车,真是“只许县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些问题的出现表明中国的一党执政,没有监督和制约的体制已不适应经济高速发展的现实,所以社会要变革,胡温应当顺应民意,大举推动宪政民主,而刘晓波等303名独立知识分子提出的《零八宪章》正是应合了这一机遇和需要,其完全和胡温倡导的“和谐社会”的理念一致,也符合宪法规定,但后来的实践证明,胡温的观点不过是装点门面的花瓶而已,容纳不了《零八宪章》货真价实,丰富深刻的内容。面对党内以江泽民为首的保守派的巨大压力,和社会上红色权贵资本家及共党包养的知识精英的鼓噪,胸无大志的胡温节节败退,先是2008年底,在知识精英签署《零八宪章》之后抓捕了刘晓波,又在六四纪念日前严密监控了一大批异议人士,但中共担心群体性事件的响应和国际社会的谴责,一度对刘晓波如何处理,举棋不定,犹豫再三,一再延缓,最后看到民间的维权运动和群体性事件有所减弱,特别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中国人权状况关注程度的淡化,以及中国经济实力的超强和军事实力的提高,他们极左的无赖的嘴脸变得更加蛮横,傲视群雄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为了所谓的社会稳定和大国形像,他们将刘晓波不但没有怀柔放行,而且是严厉重判有期徒刑十一年,并剥夺政治权利两年,企图用高压手段恐吓民主人士,泯灭与其不同的呼吁政治改革的声音,但他们恰恰忘了一点,中国一党独大,官民对立,警民冲突,两极分化,万马齐喑的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中国又回到了1979年的北京西单民主墙时期,刘晓波代替了魏京生,以言治罪的社会倒退了整整三十年,在寒冷的严冬里,胡温的所谓“和谐社会”美梦已雪片一样迎着阳光飘散,因此象静海卧轨之类事件就会越来越多,而且由于抓捕监禁以和平方式表达愿望的知识分子,堵死了畅所欲言的合理渠道,会逼迫人们放弃卧轨和自焚,而选学侠客杨佳,并且网络信息传播的速度加快,公民社会已经形成,象七十年代末那样的高压手段已难奏效,因此以后的中国不会安康,也不会稳定。

总之,值此辞旧迎新之际,胡温的所谓“和谐号”列车残暴地驶过,给中国留下了动乱的隐患!所以作为一个忧国忧民的书生,今夜怎能安眠?

2009年12月29日于美国华盛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