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渝:大学回忆录——校园大乱

我回忆文革时偶然写到晁英,竟然一发不可收拾。假如硬生生的就此打住,似乎心有不甘,索性且把尾巴补齐罢。时间还是二零零九年的秋天,我在兰州。

忽一日,万邦先生来电话召请喝茶。我到了芳草园。是日饮茶者为万邦和同班的徐也农兄,剑鸣兄和我,物理系张君和数学系廖君,外加外语系晁英,六男一女。因为全都是六七届学生,话题自然是文革和随后的下乡。徐也农当年在敦煌,和我相邻。回忆起他随毛思想宣传队到我们县演出那一次会见,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恍如隔世啊!他那时和莫高窟的萧默君有交往,萧默先生现在乃是京城某研究院的学者,是我的网友。张君说起他的父亲被打成右派之后,活活饿死在夹边沟(中国之古拉格岛)的惨事,于是众人俱有愤激之词。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落着雨点,已然是枫叶荻花秋瑟瑟了。华发苍颜,美人迟暮,人老珠黄,日暮途穷。茶园里茶客甚众,都是中青年男女,偶然怜悯地、或不屑地瞥我们一眼。可是他们能相信么?倘若时光倒流四十年,这几人个个是英俊少年,还有一位倾城倾国的佳人哩!

在茶座里坐了很久,万邦又邀众人至广武门的一家饭庄共进晚餐。我忽然注意到,剑鸣兄不仅是古道热肠的义士,而且是善解人意的护花使者。在茶座里他就坐在晁英身旁,进了包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和晁英坐在一起。

记得有一次我和剑鸣谈到晁英,我问他,在同谷时你为何不追求她?那时剑鸣已经摆脱了悍妇(那悍妇以自己根正苗红而剑鸣出身黑五类,一直对剑鸣实行全面专政,四人帮一垮台,剑鸣也解放了)。剑鸣哀叹:他当时向晁英表示过,但是晁英没有回应。他又补充说,只怪自己没有勇气死缠活磨,对方不表态,自己也就偃旗息鼓、知难而退了。唉,在这一点上,剑鸣和我一样,腼腆而自尊,一辈子读不懂“女人”这本深奥的大书。据我分析,那时已经经历了两次感情失败的晁英,恐怕心灰意冷,因此不肯贸然接纳男人的感情。另一方面,尽管剑鸣是多才多艺、重情重义的正直君子,却有一样致命的弱点:不修边幅。恐怕他的形象因此肯定要被打折扣。一两年后,一所高校急缺英语教师,调走了晁英。晁英向该校举荐剑鸣,学校下来一考察,如获至宝!剑鸣真是人才,而且是全才。原来改革之初,百废俱兴,剑鸣给自己的同谷中学设计了一栋教学楼,建成后轰动阶州地区,于是到处有单位请剑鸣设计楼房。剑鸣的本心,是愿意追随晁英去高校教书,可是同谷县和阶州地区死死卡住不放,甚至抢先任命刚当县教育局长不久的剑鸣,到地区建筑公司当经理。还强调必须服从组织。剑鸣仰天长啸,身为党员,他不敢对抗,只好忍气吞声走马上任。中国社会重视人才,恐怕也就是那短暂的几年,偏偏剑鸣撞上了。假设他也调进那所高校,我想他与晁英就很有希望了。唉,“只恨缘的脚步姗姗来迟,碎了一颗极端自信的心”。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鬼使神差,太多的阴差阳错啊!

九十年代初,剑鸣终于费尽周折回到兰州。他与晁英保持联系。对于深居简出的晁英而言,和剑鸣的来往很可能是她主要的人际交往。剑鸣再婚后生的宝贝疙瘩与晁英的养子年岁相当,但是智商要高得多。所以关于孩子的教育,晁英时常咨询剑鸣。剑鸣对我说过,他看见晁英把全部的精力倾注在儿子身上,督促和辅导儿子的学习,操心儿子的吃穿营养,注意儿子的身心健康,但是对于她自己,却百般节省,毫不在意。晁英除了儿子,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剑鸣感叹地说,看到当年的美女兼才女的晁英现在婆婆妈妈,尽为生活琐碎操劳,他对人生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在剑鸣的力劝之下,近几年晁英才开始扩大自己的生活圈子。在茶座里晁英对我们说起过,她现在也算是同学会的张罗人,对社会上的一些问题也比较关注,能参加的活动,她也乐意参与。其实这样很好。

因此我说晁英可以说是剑鸣老兄的红颜知己。特别重情重义的剑鸣,对晁英的情义,绝对是纯粹的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

席间我们六男一女慢斟浅酌,娓娓而谈,“窗外天日弹指过,席前花影座间移。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不知不觉该到曲终人散了。

从饭庄里出来,正是夜朦胧、雨朦胧。路人行色匆匆,汽车穿梭而行。城市之光笼罩夜空。橙黄的街灯一盏盏的延绵无尽。湿漉漉的街面映射出迷离的暧昧的色彩。一座座楼宇的底层彩灯闪耀,高层那些窗户里或明或暗的光亮,就是所谓万家灯火。那里面演绎着万花筒似的生活,就如这五彩缤纷的灯光令人无法捉摸罢?

徐也农打车向东去了。廖君与晁英同路,比较远。廖君建议打车,晁英说前面街口就有一路直通的公交车,末班车应该赶得上,不行再打车吧。于是我们向西而行,三三两两的说着话。接着剑鸣向大家告辞,他家就在近旁的小巷里。其余五人则继续散漫而行。晁英走过来问我往何处走?我回答了,就同她扳谈了几句。我说剑鸣老兄是同学之中我最佩服的人。晁英说,她对剑鸣有最深刻的记忆。那是文革后期,她下农村劳动。有一天正和生产队几个妇女在山上劳动,忽然“突突突”的拖拉机声打破了寂静的山林。本来劳动就很百无聊赖,于是她们就驻足倾听。要知道,那时节拖拉机在当地可是稀罕之物;那相当于今日空军一号专机要降落在兰州街上,人们肯定会挤破头地争相先睹为快。她们一直呆呆的站着听,朝那方向看。山道弯弯,“突突突”声由远而近,终于,一辆手扶拖拉机从山坳转弯处出现了,开过来了。看着看着,晁英大为吃惊:开拖拉机的竟是陈剑鸣!剑鸣也深感意外:晁英怎么手握铁锨站在农妇之中?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剑鸣又开起拖拉机“突突突”的继续上路。这次邂逅,晁英印象特别深刻(后来我求证剑鸣,剑鸣回答:有此事,不过开拖拉机的是学生,他坐在拖拉机上,是送一位老师回家)。

夜色茫茫,秋雨沥沥。到了十字路口,我要向北走,张君还要一直向西走,万邦、晁英和廖君往南而行。我们挥手告别。走了几步,我回头看,清冷的街上,还有若许攒行的路人,那已经是幢幢人影,不能分辨谁是谁了。

我独自在蒙蒙细雨中踽踽而行。走到黄河大桥上,我驻足伫立,俯瞰漩涡湍急的黄河水滚滚流淌。我思绪万千。我不知道,应该为我们这六七届学生的人生而喜还是而悲?我又想到晁英,再次努力在脑海里复原当年她那回眸嫣然一笑的蒙娜丽莎影像,结果还是徒劳。

我苦思冥想: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我们这茬人的命运又将是怎样的面貌?

……

现在让时光倒流回四十三年前。

一九六六年六月,以六月一日毛的宣传机器广播发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和聂元梓的大字报,标志文革由舆论造势转变成看似自发的校园群众运动。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用权术,以售其奸了。于是某日午休,我们甘肃师大校园里忽然传出喧嚣声,我一骨碌翻起身下楼,见有不少人朝一个方向跑,我也跟着跑,我看见外语系的晁英也在前面跑着。

我跟在晁英的后面跑。到文科楼西侧,只见那里已经杀出一彪人马,是政教系的一群学生揪着几个老教师批斗游街;学生们激情地喊着口号,用毛语录里那些攻击性的言语打击老教授们。突然,一个学生拿起一个痰盂扣在一个秃头的教授头上,脏物立刻从教授的面颊流下,我骇然,心想怎么可以如此污辱人?我看晁英,也是一脸的错愕。

又有人把厕所里装手纸的纸篓套在另外的牛鬼蛇神头上,然后他们押着牛鬼蛇神游街。我离开了,心里感到恐惧、困惑。

尽管当时我十分震惊,随着后来校园里揪斗牛鬼蛇神愈演愈烈,很快我就看惯了,习以为常了。我相信了那是群众运动所难免的,而革命大方向是不容置疑的,我的麻木已然如此。岂止麻木?我那是卑怯,现在每每想起,羞愧不已;可是应该羞愧的事情太多了。

在政教系带头揪斗牛鬼蛇神以后,各个系群起效仿,甚至后来者居上。校园里批斗和游街形成热潮,一些有过劣迹、特别是有过丑闻的干部也被揪了出来。我们系的吴柯书记,其实人还是比较正直,只因为调戏过女广播员,也被六六届的学生揪出来,他们用纸糊了一顶县官的翅翎帽,歪戴在他头上,让他当众交代他怎样耍流氓的。那几天校园里到处揪斗牛鬼蛇神,斗争的方法就出自毛泽东《湖南农民运动报告》:大搞游街,让全系有问题的教师戴上高帽子列队,赶着他们在校内招摇过市,强迫牛鬼蛇神穿上旧社会的官服和长袍马褂或者花花绿绿的峨冠博带的戏装,或是旗袍高跟鞋,手里举着小旗子,上写本人的罪名,叫他们手持碗、盆,一边敲打一边自报姓名和罪名,押着他们游街。大字报铺天盖地,资深教授、过去颇受尊敬的长辈们的各种罪恶和丑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真假难辨。侮辱人格的行为,放到自己身上是很反感很痛苦的,可是看到别人受侮辱,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一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最高指示,就化解了良知和理性,于是对揪斗游街欣然接受,视若无睹,甚至于爱看五花八门的侮辱他人人格的好戏。

像我似的弱者,对更弱者受迫害侮辱抱幸灾乐祸态度,乃是自己精神压抑的难得的宣泄,这叫卑怯,是鲁迅先生所痛斥的国民劣根性,这也正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强奸犯强奸了某个女人,那么这女人内心深处对强奸犯有一种认同感,它源于对权力和暴力的畏惧。在文革遍揪牛鬼蛇神的日子里,我即使很少直接去侮辱糟践自己的师长,可是看见师长们被肆意侮辱时,我很快由最初的反感变为欣赏,很爱看这种热闹,心里充满了当时连我自己也觉得是邪恶的快感。尤其是大字报揭发的牛鬼蛇神的隐私,能使人感到侮辱他们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坏。毛泽东一九五七年在共产党的中央委员会上说过:“对于萧军、丁玲之类的人,杀关管都不好,要抓他许多小辫子,在社会上把他搞臭。”这一招实在厉害,民众愤恨道德上的丑事,整人者又不许被整的人澄清事实,不准他为自己辩诬,捍卫自己的尊严。组织以公权操纵舆论搞臭一个人,哪怕后来又替他平反,他的声誉也很难恢复到先前。这就是英国作家奥威尔所写的:组织随时随地监视每一个人,操纵和控制一切,系统而全面的愚弄整个社会。

由此可见,我们的骨髓里、血液里隐藏着邪恶,一旦有大恶人登高一呼,每个中国人心里隐藏的邪恶和阴暗东西就很容易的冒将出来,或者发泄,或者喝彩;这也是我们灵魂麻木的明证,何况我们喝了多少年的狼奶。

那时我们哪里知道毛泽东要用他一个头脑代替几亿人的头脑、要把几亿人的心灵牢牢地安放在他的权杖下,使中国人统统变成愚民?

如果说,六月之前校园里的阶级斗争是有组织的进行的话,“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号召发出以后,校园里完全乱套了,简直要不可收拾了。我们每天还是到教室,但不是上课。那些天,广播里天天有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的社论或署名文章。班上分小组学习。当外面有揪斗牛鬼蛇神的呐喊时,我们就赶快跑出去围观,摇旗呐喊。校园里,大学生们变着花样揪斗牛鬼蛇神。在侮辱人格、蹂躏他人的尊严方面,中国人真是很有想象力和创造性。那些日子里,有好几位教师受辱不过,自杀身亡。士可杀,不可辱,硬汉到底还是有的。可在当时,自杀被认为是自绝于党和人民,罪该万死,死有余辜,遗臭万年。坦白而言,文革初期的“横扫一切牛鬼神神”的狂潮中,我们班倒没有惊人表现。只是大字报的火药味,即所谓上纲上线,是别的班叹为观止的。然而,到了师大校园里最恐怖最血腥的时候,即六八年春天的清理阶级队伍,学校有多达数十名的教师和学生自杀,我们班也欠了命案。

六月横扫牛鬼蛇神的狂潮持续到中下旬,工作组进校,情况又发生一大变化。一般而言,北京的狂潮传到兰州,要晚十天半月。兰州得风气之先的是兰州大学。北京大学出了聂元梓炮轰校长陆平,兰州大学就出了个李贵子炮轰校长江隆基。江隆基六月中下旬被揪斗后,不堪凌辱,愤而自杀。他恐怕是兰州高校的第一位文革罹难者。我们师大文革的节拍,又比兰大晚三五天或一星期。但似乎没有出现聂元梓和李贵子那样名气大的人物。

贝  岭:我最后的北京[1]

阔别九年,北京,每一步都是重逢,每一步──都是告别.

2009年11月19日晨,首都机场第三航班楼候机大厅.一左一右,两位年轻的机场警察,一个手上攥着我的护照和登机卡,另一个全神贯注。我在中间被“监护”着,拖着行李箱,一步不停地往最深处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班机登机门走去。

我问警察:“你知道国家为何禁止我入境吗?”警察回答:“我不知道,我看你挺斯文的。”我说:“因为我从事文学.”警察无话。

国航CA185班机登机门前,久候的验票员彬彬有礼,警察解释,并递上我的登机卡,我踏入登机门,穿过登机甬道,警察紧随,直到机舱口,他将护照交还我,看着我走入机内。可以想像,他们将守在机门口,直到飞机启动、滑行,起飞,直到我被确认离开北京。

北京,九年前的8月底,出狱便是流亡。“……早晨六点半,我被叫醒,要求立即刷牙洗脸刮鬍子,以维护祖国形象。然后豆浆油饼小米粥,再由警方开车上路,继续七拐八弯九转悠。清晨,苏醒的北京郊区,我那北京的记忆。我望着一街一景一草一木、大爷大妈大姑娘、背着书包上学的少男少女。这是我的北京,我最后的北京吗?我竟泪下沾襟,前后左右『押送』的众便衣缄默。我被送至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校园内的父母家,与父母、弟弟匆匆话别,带上他们连夜为我打理好的行李,再『押送』首都机场,送上飞往美国旧金山的中国国航班机,『遣送』出境。”

警方高官宣称:“你必须被遣送美国,你要为中美关系作出贡献.”那年,我犯的是“非法出版罪”,因为我在北京印刷了《倾向》文学人文杂志第13期。

九年后的11月18日,我坐上由德国法兰克福飞往北京的中国国航班机,机舱内,空姐的京腔、京味,北京乘客的“痞”。北京的懒散,北京的随性,我已置身在北京的氛围里.

八个小时后,清晨六点半,天濛濛地透出了亮。广播响起:“各位旅客,请系好你的安全带,飞机将在二十分钟后降落首都机场。飞机下降,此刻,我移坐到舱窗边,开始凝视窗外。天边,绛红色的晨光,群山,渺小的建筑物渐渐矗起。我的心提起来了,河北,北京。北京,我抑难自持。

降落,俯冲.我看到群山延绵,晨霜的大地广袤。渐升的太阳下,雪堆闪烁,树木兀立,枝杈,正倔向天空。依如我早年诗中的想像:

山峦般起伏的北方

落错强悍

飞机落定。旅客走出飞机,走入连接舱口与机场大厅的临时甬道,寒风扑面,零度的北京,多熟悉的气温啊──清醒的凛洌。

踏入了,进去了。我在了。

巨大簇新的首都机场第三航班楼候机大厅,它的造型如飞翔般恣意,一排排的皮椅一望无际,(与我在法兰克福机场初识)旅居柏林的日本艺术家罔林子感叹着。入境大厅前的疾病检疫关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旅客们一个个地递上了健康状况表格,戴着大口罩的疾病检疫姑娘,用京腔告诉我:“你填的不全,请到一旁补填!”我退到旁边,索性拿起相机,拍摄.

经过了疾病检疫关口,我和罔林子在入境大厅前相拥着告别.此刻,天已大亮,无边的窗外,空空如也的停机坪上,三、两架飞机稀稀落落地停着。我走到入境关口前,问闲着的海关人员:“请问,如果是过境转机,可以入境北京吗?”海关人员答道:“可以。如果时间允许,你可用由右侧的过境关口立即入境,可以在北京逗留不超过24小时,可你不能错过你转机班机的起飞时间.”

我谢过,走向转机关口,排队。我抑制着将要在机场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沖动,我要给父母、弟弟,我少年的好友,给久别的北京哥儿们一个惊喜──我在北京了。

递上护照和转机卡,柜台关员把我的名字键入电脑,他眉头一皱,盯着电脑萤幕,他随即抓起桌上的白色电话,对着电话说道:“这里有些状况,请人过来。”我的心一沉,站在一旁等候,一个海关官员走了过来,仔细查看着电脑.

“请问,你的中文名字是XXX吗?”

“对。有问题吗?”我说.

“我们需要核查一下你的身份,请问你是哪年出生?”

“x年x月x日。”我回答。

“请你跟我们走一下,我们要核查一下资料。”他说.

“我上了国家的黑名单吗?”我追问。

官员没回答。此时,两位戴口罩的警察要我和他们走一趟。我们并排,直走,进入挂有机场警察中队招牌的通道,我被带入一间写着“询问室”的房间,一位戴口罩的警察让我坐下,他则坐在我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问:“这是扣留我吗?”,他说:“不是,是需要核查一下我的证件。”我定了定神,评估了一下可能的情形,搜身?扣人?为我在这次法兰克福书展的“所作所为”小审或大审?既来之则安之。我由行李箱中拿出月前在法兰克福书展中国馆买的、上海译文出版社版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karl Jaspers)的《时代的精神状况》(Man In The Modern Age)中译本来读.戴着口罩,“正襟危坐”的小警察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询问室”不大,被人盯视下的阅读并不自在。读了两页后,我合上书,打开旅行箱,拿出手提电脑,启动,想看看电脑显示上的确切时间,小警察见状,说﹕“在这里不可以上网.”我反问﹕“和机场大厅一样,询问室会有免费无线网路可上吗?”小警察回说﹕“去年奥运期间曾有过免费无线网路可上,现在确实没有了。不可以上网是规定。”我看电脑,时间已是八点十多分。我说﹕“我得上厕所。”小警察用手机请示,随后,他带着我,走过通道,来到厕所,厕所内无人,他站在不到一米远处,不以为忤,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站在小便池前,为挡住他的视线,身体斜倾,贴住便池,再掏出……我窘,我以为他会避开,可他面无表情,仍旧盯着,我浑身不自在,许久,尿不出来。

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被男人盯着小解过,女人?好象也没有。我告诉小警察:“撒尿也要监视吗?你这样盯着,我撒不出来。”小警察面无表情,仍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火上来了,头扭向他,对视,用眼神告诉他,再盯着,我就要“发作”了。我们“对峙”,我的目光逼视,小警察有些不自在了,显然,他并不是天生喜欢看“坏人”撒尿,可他的职业有要求,“坏人”不能在他的视线外。终於,他身体侧斜,头稍扭,目光错开,用对我半看不看的方式避开了我的目光。呆立在便池前的我,稍稍方松,终於,“水”放出来了。

半小时后,另一位海关官员在两位警察的陪同下走入询问室,他立定,举着我的护照字正腔圆地宣佈:“经确认,你是禁止入境中国人士,不可以入境北京。所以,你在机场转机候机期间将受到监控,不可自由活动。现在,你将在警察的监护下,前往飞往台北的国航班机.”

“你是禁止入境中国人士,不可以入境北京。”“你是禁止入境中国人士,不可以入境北京。”“你是禁止入境中国……”这声音似乎在我耳边盘旋、反覆,我在确认一个早有预感,却不愿面对的事实。我楞着,半晌,我用微颤的声音,一句一顿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北京人?北京,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们懂吗?”我的神情冷峻,不,还有愤怒。“我年迈的父母就在离这十公里之内住着,你们知道吗?”我几乎不能停顿:“告诉你们的上级,转告胡锦涛先生、温家宝先生,禁止入境黑名单上有多少人都和我一样,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请问,我因为什么被禁止入境中国?告诉我为什么?”

官员和警察们并未打断我,他们听着,听完了,小警察们瞧着官员,官员的脸上则带着一丝无辜,气势不再,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原因吧。”

八点四十五分,由北京飞往台北的国航班机渐渐滑升。初冬,有着壮观的平静.我贴着机窗,从至上的高度,以更强烈的专注,为视野中的北方定格──树木从容,原野辽阔,北风,呼啸着,大地洗尘.下前方,一排排平房远去,而炊烟,正杳杳升起。

痛,缓缓袭来。我,祖国的禁入者,抑止已久的泪渐渐盈眶。

“白发,骨灰,家乡,九泉。”

这是我的北京。

我最后的北京。

[1]贝岭於2009年10月至11月在德国先后参加法兰克福书展、和2009年诺贝尔奖文学奖获得者荷塔?穆勒(Herta Müller)会面、国际诗在线(lyrikline.org)柏林诗歌节后,於11月19日晨,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班机由德国法兰克福飞抵北京。在北京首都机场转机至台北期间,受到北京机场警方置留,并授命宣佈:“你为禁止入境人士。不可入境中国。”后由警方监护转机.贝岭的托运行李在北京被置留,未随机至台北,后於当夜11点送还至贝岭台北寓所。

时代周刊:中国经济为什么被俄罗斯迅速超越?

俄罗斯在叶利钦时代,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给俄罗斯的经济带来重创,然而,普京接掌政权后,俄罗斯的经济很快走出困境,朝着国富民富的目标大步前进,其发展变化令全世界惊叹更令中国汗颜。2007年,世界银行发布了二份极具震撼力的报告。第一份关于俄罗斯经济状况的报告指出,俄罗斯经济增长是符合穷人利益的经济增长。第二份报告涉及中国,中国在2001年至2005年间,中国经济以每年10%的速度增长,但13亿人口中最贫穷的10%的人口实际收入却下降了2.4%.

俄罗斯的经济增长,始于1999年,从1999年至2006年,年均增长约6%,经济总量增加了70%。然而,俄罗斯人的工资和人均收入却增加了500%,扣除通胀后,人均收入实际增长超过了200%。八年间,俄罗斯的人均实际工资和人均实际收入的增长速度,比人均GDP的增长速度,高出二倍。俄罗斯的老百姓,实实在在地分享到了经济增长的成果。当下,俄罗斯人平均月工资10800卢布,约合人民币3650元。其中莫斯科人均工资最高,目前人均约2万卢布,折合人民币6700元;与中国接壤的远东地区最低,月均工资在9500至10000卢布(人民帀3200至3360元)之间。实际工资增长大大超过GDP的增长速度,只是俄罗斯人分享经济增长成果的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就是俄罗斯联邦和各联邦主体、地方政府将三分之一的财政支出,用于教育、医疗、救济等社会公共领域。从而建立和维持了一套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让退休、失业、儿童、学生等等弱势人群,也扎扎实实地分享到经济增长的成果。

随着经济增长,俄罗斯各地每一个季度都要调整一次“最低生活标准”,也就是“贫困线”。最低生活标准每一季度由俄罗斯各联邦主体制定,用于评估居民生活水平以及作为制定补助金、补偿金及其它社保支付的款项。莫斯科去年第三季度,人均最低生活标准为月5124卢布(折人民帀每月1700元,北京市2006年7月1日起,基本生活费确定为每人每月448元,仅为莫斯科最低生活费标准的26%),有劳动能力的居民最低生活标准为5795卢布,退休人员3533卢布,儿童是4381卢布。与中国东北接壤的滨海边疆区去年第二季度居民人均最低生活费标准定为月4362卢布(折人民帀每月1450元,与之接壤的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现行居民最低生活费保障标准是1997年制订的,市区每人每月200元,阿城市、木兰县和延寿县为117元),有劳动能力的居民最低生活费指数为4687卢布,退休人员3383卢布,儿童4202卢布。

由于“贫困线”的标准特别高,俄罗斯财政支出的最大一块,就用在医疗、教育、补贴、救济等社会保障体系上。以莫斯科市2007年预算儿童补贴项目为例,全市今年财政预算,用于有子女家庭社会支持款项总额360亿卢布(108亿人民币),生育二胎及更多孩子的家庭所获一次性补助金额将增加4倍,从2000至1万卢布不等;每个儿童的月津贴数额将增加1至1.5倍;多子女家庭的年度校服补贴从1000卢布增至5000卢布;因在家照顾3岁以下残障儿童而不能外出工作的父母将获得每月4500卢布(1300人民帀);抚养三岁以下儿童的大学生家庭每月的食品补贴将增加两倍,从550卢布增至1650卢布;为预防社会孤儿出现及发展家庭教育方式,发放给监护人用于抚养被监护人的资金数额将从4500卢布提高到6000卢布。可以这样说,今日的俄罗斯,“贫穷”是相对的,从绝对意义上,已经没有穷人了。

民选的官员,拼命讨好选民,除免费医疗、免费教育之外,俄罗斯制定的补贴,救济项目,共有几百项之多。这样情势下,在经济恢复了的俄罗斯,想当穷人,都不容易了。俄罗斯财政部宣布,根据俄罗斯2007~2009年三年预算计划,未来三年间,实际工资还将提高50%俄罗斯宏观经济分析和短期预测中心《俄罗斯经济长期趋势》报告预测,2012年前俄将进入发达国家行列,赶上韩国、西班牙、以色列的经济发展水平,2020年前,人均GDP可达29400美元。十五年转型,俄罗斯人民,真正地实现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的百年之梦。去年10月11日,普金访问德国,接受德国ARD电视台和《南德日报》的采访时表示:“我们正在建设一个与我们建设了几十年的社会完全不同的新的社会。我们将尽力做到遵循现代文明世界原则和民主原则,保障我国公民的各项权利和自由。目前,俄罗斯有四千个电视台,四万多份报纸和杂志,其中半数以上与外国媒体合办。与许多国家不同的是,俄罗斯不打算对国际互联网进行监控。俄罗斯不打算重返苏联时期的政治体制,我们只是在探索一种适当的体制,既能保证我国公民享有自由,又能保障他们享有管理国家及解决各种问题的权利,同时还能使国家成为造福人民的工具。”

第二份报告是世界银行于2007年12月1日发布的《贫困评估报告》初步研究结果,显示2001年至2005年,中国10%贫困人口实际收入下降2.4%,由于世行专家尚未完整得到2004年以后的数据,研究仍在进行。有迹象显示中国最贫困的人群正在进一步滑向贫困的深渊。

这个结果,彻底地颠覆了发展经济学家们所谓的“水涨船高”的理论。与腐败共生的权贵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了极端的贫富差距,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出现了一个实际收入减少的庞大群体。

世界银行的经济学家通过分析发现,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中国的穷人更加贫穷了,不是相对贫穷,而是绝对贫穷。世界银行说,中国的贫穷人口已经不再集中在一些特定的地区,而是分散在全国各地。新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贫穷人口中超过半数的人不是生活在官方划定的穷困村庄,现在的贫困人口不仅分布在农村地区,而且已经蔓延到城市,各个发达地区和发达的城市都有。

在计划经济时期,城市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基本上都有个人头费,生活都有所保障。贫困大多出现在农村地区。现在城市也出现了大批的贫困群体,并且城市的贫困群体比农村的贫困群体甚至还要难过。因为在城市的环境条件下,水、电、气、菜、米、油这些所有的东西统统都需要钱。一旦没有钱的话,比农村还要艰难。

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比俄罗斯更早,时间更长,速度更快。但是,更高的经济增长率,反映在居民的实际收入和生活水平、生活素质却完全不同。1999年至2006年,中国的经济总量翻了一番还要多。在经济增长的同时,全社会工资总额占GDP的比例不断下降,多数非公职就业者的工资没有与经济增长同步。与此同时,贫富差距迅速扩大,公职群体和工商业者的财富迅速积累。“老板”不再吃香,“下海”几乎绝迹,买官成为时尚,公务员成为最抢手的职业。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与非公职人员工资滞涨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七年间,国家财政收入增长远远超过经济发展速度。国家财政收入从1999年1.5万亿增加到去年的5万亿元,而社会保障体系却近乎完全消失。成千上万中国人在医疗、教育、养老、住房四座大山下,被压得喘不气过来。更有一个10%的贫困人口实际收入还在下降。

世行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Bert Hofman表示:“分析表明,大量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口受到收入冲击的影响,因此只能依靠储蓄来维持消费”。令人忧心的是,他们微少的储蓄,能补贴维持多久?六年前1.5万亿的财政收入,建立不了社会保障体系,六年后,年5万亿的财政收入,仍然没有社会保障体系形成。

武宜三:日本会变成中国的第32个省吗?

前些日子,本人应朋友之邀请,到日本呆了几天,除了看看枫叶之外,就是和朋友谈天、吃东洋美食。想不到,当年差不多占领过大半个中国的日本,现在它的国民居然在焦虑着“日本会不会变成中国的第32个省?”令不熟悉日中关系问题的笔者,大吃一惊。会有这样的问题吗?

于是,日本朋友向我大摆鸠山政府投靠中国、亲共媚共的种种言论、举动;大谈中共对日本的种种渗透。

由于中共权贵集团通过60年的搜刮、搶掠,变得越来越财大气粗。俨然全世界都要看它的脸色,但世界上也偏偏有逐利之徒,要仰其鼻息。上台不久的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和他的老婆,就是一对典型。鸠山夫人亲自制作五星红旗花束送给中共驻日本大使的举动,就成了日本的政治丑闻。(图一)

中共用大量的民脂民膏收买外国的政治、经济、科学、技术人才之外,还大力向外国的媒体渗透,日本《朝日新闻》、日本共同社以及一些报刊、电视台,已经成了中共中央宣传部在日本的代言人。

日本政府允许大量的中国人进入日本,这些中国人包括留学生、结婚移民(嫁到日本的女人,每年就有1万个)、经济移民、实习人员、偷渡客(仅仅大阪地区据估计就有1.6—2万人);应该说,在中共党文化熏陶下的中国人,大都品质低下,文化素养差,为中共窃取情报、作奸犯科的为数不少,这些都对日本的社会传统,固有文化造成很大的冲击,许多日本人对此都表示担忧,惊呼“日本淪陷”、“日本就要成为中国殖民地”。

怀疑受到中共策划和指挥的“外国人参政运动”,引起日本人的强烈反对。这里的所谓外国人,主要是中国人。日本人说,中共不让中国人在中国参政,却鼓励中国人到日本参政,真是岂有此理。日本人还说,外国人在日本参政,是违反日本宪法的,中国人应该回到中国去争取参政权利,才是正经的。(图二)

中国副主席习近平15日在东京拜会明仁天皇事件,就在日本国内引发了一场政治风波。日本明仁天皇与外国政要会晤,按照皇家礼节,对方至少要提前一个月提出书面申请。而中国是在中国外长杨洁篪访日时,才提出让天皇接见习近平。11月20日杨洁篪与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在国会内会谈时要求协助安排习近平与天皇见面,当天在场的民主党国会对策委员长山冈贤次表示,将与宫内厅协商。外务省11月26日向宫内厅正式提出习近平与天皇见面的要求,次日宫内厅以违反规定的理由拒绝。

12月4日,小泽与首相鸠山由纪夫会谈后,鸠山出于对北京献媚的目的,指令官房长官平野博文打电话给宫内厅施压,宫内厅再次拒绝。12月9日,中国驻日大使崔天凯拜访小泽后,平野再以强硬的口气施压,终于迫使宫内厅接受。

鸠山政权迫使天皇为习近平破例,日本传媒和舆论哗然连日。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指责当局利用天皇达到政治目的,此举违反了日本宪法。指鸠山政权此举可能令日本出现二战前夕,把天皇作为政治工具的危机。

批评最尖锐的竟是日本亲中共的传媒、舆论。亲中共的大报《朝日新闻》和同样亲中共的日本共同社不断报道中国破坏规矩、强迫日本安排习近平与天皇见面的问题。《朝日新闻》用了半个头版和第二版整版做详尽的报道。

《朝日新闻》星期六晚报的头版登了类似打油诗的“一衣带水、一个月规定、一郎访华”,意思是说:“一水之隔的彼岸来人,此岸尽力迎接实属当然;但一国有必须遵守的规则,日本还有把天皇作盾,军国主义狂妄的历史,天皇不能被政治利用;一郎总不至于为换取对方欢迎把天皇抬出去吧,否则真是太过分。”

朝日电视台的《周日政经讨论会》主持人田原总一郎说,天皇破例会见问题是日本“重大事件”,而所有出席讨论会朝野政党代表罕见地一致表示反对这种破例,最后民主党议员渡边周承认,民主党内对事件有很大争议,他说,“如果可能,希望终止这个日程。”

因为这个破例见天皇的事件,习近平的访日目的已经大大折扣,变得“不重要”。他“访日本来作为新一代领导人外交亮相的初衷在日本可能已失去意义”。

与此同时,率领超大型访华团去了北京的小泽带着143名民主党国会议员在人民大会堂排队与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握手、拍照,也为日本国民所厌恶,被日本传媒、舆论讽刺为“朝贡”。

中国公民冯正虎被中国八次拒绝入境,扔在日本机场已经超过40天了。按照国际通行常理,日本政府完全可以向中共政府提出抗议的。但是,鸠山政府居然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来鸠山政府的确是个胆小怕事的政权。

“日本会不会变成中国的第32个省?”不是空穴来风!(图三)

日本首相夫人的亲共媚态

日本的外国人参政问题

一些学者专家致力于捍卫日本的传统文化。(武宜三摄影)

焦国标:习近平强见天皇的几个基本问题

习近平先生访日,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有几个问题我看没炒透,让我来尝试继续炒之。

第一,既然会见天皇有一月之前提出申请之限,北京理当入国从例,客遵主规,为何超限越规非见天皇不可?有论者说,当年胡锦涛作为副主席访日,曾得见天皇,习要遵循前例。可问题是那时(1998)天皇没这么老,身体没这么弱,也没有后来的一月之限呀。所以循前例不是真因。真因是:一,习先生地位未稳,益显天皇接见这一过场的重要。二,北京的领导人更迭,从来不向本国人民求取合法性,而是挖空心思搞象征主义。在国内拜先烈、拜圣地的鬼主意我已给他们破功,斥为强奸先烈,轮奸井冈山。这条道已是死胡同,只能另择他途,比如求见日本天皇。三,只要是它看上的,就来霸王硬上弓,这是北京的行为模式,从普世价值到外交仪轨,都可踩烂。

第二,中国外交部长王光亚先生说,见不见天皇关系到习此次访日的成败。既然见天皇如此重要,既然见天皇又有一月之限,那么为何习不能推迟几天,凑满一个月再访日,这样既得见天皇,又不必破例,徒惹天下物议?我认为,与访日相比,见天皇稍不重要。如果见天皇比访日更重要,北京理当围绕会见天皇安排日程,先敲定见天皇这一头,再定出访之期,而不是相反。中南海池塘虽小,可是暗潮涌动波诡云谲,如今既已抢得访日机会,为避夜长梦多被人搅黄,就只能让天皇“迁就”访日档期了。

第三,日本天皇的一月之限已执行近十年,今次被习见,不是第一次破例。此前有一两次,外国驻日大使因突然离日,天皇也曾破例接见。为别国破例似乎什么事都没有,为何一粘中国就成事儿了?因为,为别国大使破例,那纯粹是走形式,为中国副主席破例则不同,如王光亚所言,关乎习访问的“成败”。所谓成败,也就是在面子上挣回更多的上位合法性。如此以来,天皇被见就等于被紧急征调为习的上位而战。天皇如此高龄尚不得不为别国政争披挂出征,日本朝野当然是情何以堪了。

第四,北京征调天皇为自己修桥铺路做跳板擦屁股火中取栗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六四之后,为打破天安门杀人后的国际孤立,北京即千方百计图谋邀请日本天皇访华。当时天皇也是鬼迷心窍,居然真来了。中日交往两千年,天皇访华这是第一次(1992),而且是在公义的西方国家耻于与杀人政权勾勾搭搭的历史时刻!主管外交的中国副总理钱其琛后来回忆说:“日本是西方制裁中国的联合战线中的薄弱环节,自然成为中国突破西方制裁的最佳突破口。”我们不禁要问,天皇这个篱笆为什么总能被北京咬开?2006年访问日本时我曾问过日本朋友,为什么日本政府总做那些让中国人民痛、让北京专制政府快的事?他们说,主要是尽可能不逆北京,免得它总是抓住中日历史问题,抓住靖国神社,没完没了做文章找事端。由此推断,此次虽然鸠山首相对外说是“为中日关系的未来”计,才让天皇勉为其难破一回例,可他内心未必不如此盘算:只要能省去北京的胡搅蛮缠,就破一回吧。有这样的邻居,日本能不想脱亚入欧吗?能不埋怨祖先当初怎不选在亚欧大陆西端安家落户吗?

第五,北京对这次硬见的说法是为了让新一代领导人在日本朝野建立友谊,混个脸熟。脸熟是混出来了,可是友谊建立了吗?我看玄。外务省的人士说,“破例安排习近平见天皇留下了坏影响”,破坏了“大小国家一视同仁”的原则,首相如此“回应中国的无理要求,可能为中国今后的无理取闹打开先例”。日本民间则说是“丧权辱国”,有损日本国的尊严。再看见天皇时的表现。奥巴马先生见天皇鞠90度大躬,习先生见天皇跟硬藕儿一样,只脖子以上有点儿动作,看起来不像他拜会天皇,倒像天皇拜会他。这不是加深中日两国情感,而是加深日本社会对中国的恶感。有论者因此指出:“经过这个破例见天皇的事件,习近平访日本来作为新一代领导人外交亮相的初衷在日本可能已失去意义。”好不容易搞到的一个访日机会,就这么又被硬见弄成一地蛋黄子。

第六,有论者说,习此次访日得蒙天皇接见,“明后年若能访美,并受到礼遇,则其王储之位就算坐稳了”。真是这样吗?我不这么认为。李克强上井冈,习近平上天皇,都属于“不问苍生问鬼神”之举(上井冈是问鬼,天皇是问神),都不是正路,都属于歪门邪道。满洲国皇帝溥仪先生也拜见过天皇,怎么样呢?你们只有在中南海门口摆个办公桌接见,多多那些可怜无告的本国访民,才有可能坐稳位子。还是想办法讨本国人民喜悦吧,别再玩这些花胡哨子了!

2009年12月16日北京

昝爱宗:李源潮的醉翁之意

重弹“老中青结合”旧调

十一月二十日,中组部长李源潮在中央党校重提毛泽东的老调“老中青结合好”,无疑给党内的年轻人浇了一头凉水。那些人本指望借助“年轻化”更上一层楼,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李源潮把干部任职年龄“一刀切”视为错误做法,强调“老中青搭配”,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这是为两年后十八大胡锦涛为团派“扶上马送一程”造势。二○一二年胡锦涛年满七十岁,而在职十三年、至今还享受“党和国家领导人”待遇的江泽民,已年逾八十三岁仍退而不休,有此先例,难道胡锦涛不能“顾问”到下一个十三年?

李源潮提出干部队伍年轻化不是“低龄化”后,人民网很快开足马力为之摇旗呐喊,署名“石头花”的人民网作者吹捧李源潮此举“善哉”,并摆出理由说:以年龄划线,其弊端是明显的。因为即使是老年人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五十多岁身体就不行了,有些人到了七十至八十岁身体还很好。由於生活质量的大幅度提高,现在七十岁老人的身体状况相当於二十世纪初五十岁的人。“知识化程度越高的社会,人们工作的年限会越长”,这也算是与国际接轨。更有趣的是李源潮重提“老中青三结合”,还有利於“预防腐败反腐败”,称“老中青在一个领导班子因年龄差异更好彼此监督、制衡,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有紧迫感、危机感。年龄相当的人组成的领导班子,很容易形成共同语言、形成共识,形成腐败共同体。”李源潮摆出毛泽东的语录,祭出中共祖宗树立的“老中青三结合”大旗,似乎可以强化“互相取长补短”的权威性,从反面看恰恰说明团派对自己的思路能否推行心里也没有底。

先造舆论,再调兵遣将

本来,新任政治局常委、政治局委员不成文规定六十八岁为退休“红线”,中共二○一二年的十八大除了“五○后”的习近平和李克强有资格留任外,胡温等其他七名政治局常委均应全部退休,可在十八大之前人事筹备之际,李源潮重提老中青三结合“有很强的现实性和必要性”,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团派十八大之后的利益,李源潮先造舆论,然后调兵遣将,筹划团派老中青结合,几年过去,江派基本上就要江河日下,威风不再了。

李源潮当上中组部长,确实富有经验,他自己的经历恰恰说明中共党内的“年轻化”不过是形式主义“走过场”,实际上,“朝里有人好做官”才是潜规则。一九八三年,年仅三十三岁的李源潮得益於邓小平提出的干部“年轻化知识化革命化”号召,从复旦大学一个普通教师一跃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团中央书记处书记,当时的顶尖上司是王兆国,两年后胡锦涛继位成为团中央第一书记。不料,随后的江泽民时代,他有十二年时间都在副部级的位置上摇摆,直到胡锦涛二○○二年升任总书记之后才时来运转,被扶正为江苏省委书记,五年后在中共十七大上当上政治局委员,三十三岁到五十七岁,中间相差二十四年,若是没有胡锦涛的团派背景,即使李源潮有三头六臂,恐怕在江泽民时代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团派之愿未必得偿

如果说江泽民的“上海帮”是一个戏台的话,团派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戏台,有人吹拉弹唱,有人推波助澜,正应了毛泽东的那句老话“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不过,昨天的“上海帮”,今天的团派,都没有毛泽东、邓小平一手遮天的本领,所以团派需要吹拉弹唱组成一个唱戏班子,李源潮的角色就是调兵遣将为团派所用,“把最优秀的干部用在最关键的岗位上”。虽然团派也有“老中青”,但只要掌握了“三结合”的技巧,他们就可以搭更大的舞台,随心所欲地再唱五年大戏了──就像江泽民执政的那十三年一样漫长。

记得一个讽刺小品说,一位射箭高手,每次都是先把箭射出,然后再把射到的地方画上靶心,每次都能保证满分。现在,李源潮为团派谋划的醉翁之意已很明显,可是历史并不一定以某些人、某些派别的意志为转移,中国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团派若是站在船头的瞭望者,就应该放弃狭隘的宗派之见和私利,把国家的政权交给全民,让选票来决定谁才有资格成为船头的瞭望者。经过全民的授权,瞭望者才有资格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带领这个国家走向民主、自由、富强,并随时承担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和发出警告的责任,这样的国家才是负责任大国,才有望早日成为普世价值下的现代化强国。总之,一句话,团派若无这样的境界,未来五年也不过是走马灯,空欢喜一场。

“天安门母亲”声援刘晓波

中国异见作家、《零八宪章》起草人刘晓波,被控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即将受审,“天安门母亲”丁子霖会在审讯当天,到法院外声援,并呼吁联署者一起前往。而数名《零八宪章》联署人近日被国保查问。

“天安门母亲运动”发起人丁子霖向本台表示,刘晓波起诉书其中一项指控,涉及起草及组织零八宪章活动,作为宪章签署者,除了签署声援刘晓波外,她个人会到法院声援,即使当局不让她入内旁听,她会在法院外陪审,希望让刘晓波知道,他不是一个人面对审判。丁子霖又指,她建议其他联署人一起行动,但就此事,她不组织或联络任何人。

丁子霖说:像我这样的人都能这样做。我想即使有的人不能去,我也不是孤立的。让刘晓波知道,很多很多人关心他,我想传递这些。另外,也想让中国政府知道,他们这样做,多么无道。

丁子霖又指,刘晓波妻子刘霞得知她要到法院,周三曾多次致电,劝她不要到法院,一方面天气寒冷,怕影响她身体情况,另一方面,她的丈夫患病需要照料。丁子霖表示,那天她会让丈夫住院,她便可参与行动。

就刘晓波的控罪,丁子霖表示,当局对他侦查很长时间,没有查出什么新的证据,仍然是《零八宪章》及6篇海外发表的文章,就好像刘晓波本人对律师说,他所写的文章很多,而且都对外公开发表多年,现在才被指控罪行重大,当局似乎在操控罪名,这种做法令她感到气愤。另外,丁子霖又认为,当局可能会在圣诞节前,因为西方国家都在放假,在国际不注意下,快速审讯刘晓波。

另一名“天安门母亲”张先玲表示,作为宪章联署人,她有义务到法院外声援,审讯当天不管北京天气寒冷,她会到场支持,比起刘晓波被关押一年所受的苦,这算不了什么。

另外,三名宪章联署人,分别被国保查问有关近日活动。不锈钢老鼠刘荻向记者表示,周二有一名国保到她家中,查问有关联署声援刘晓波的事情,刘荻承认两件事都有参与,可以抓她,其后国保问话半小时离开。另外,刘荻又指,刘晓波开庭日,多数受到国保人员监控,不淮外出,应该没法到法院。

“六四四君子”之一周舵周三遭数名国保查问,他表示,他们主要问及会否有抗议行动,可能怕刘晓波开庭日,会有大型抗议活动。他说:他暂时没有问签名表态的事情,只是问我说最近会不会去见刘霞,我说正想给她送点钱,免得刘晓波在监狱里受罪,他们说他不会受罪。

异见人士陈子明表示,刘晓波案件正式起诉的消息传出后,数名国保向他查问对案件的了解情况,并采听他对案件的态度及看法,国保没有问及声援刘晓波的活动。

刘晓波于08年12月8日,零八宪章公布前夕,被北京巿海淀区国保人员带走,09年6月23日巿公安检察机关,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正式逮捕,其后被关押在北京巿第一看守所。公安机关12月8日结束侦查,把案件移交检察院,检察院在两日后,12月11日把案件移交法院正式起诉,法院可在十天后随时审讯。

刘晓波案庭审在即 当局应知民意不可违

《零八宪章》起草人之一、著名异议作家刘晓波至今被当局羁押一年零八天,刘晓波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案12月1日移交检察院,12月10日闪电移送法院,这不由得让外界推测该案很有可能在近期开庭,据悉,刘晓波的辩护律师已做好12月21日开庭的准备。12月10日,《我们愿与刘晓波共同承担责任》的声明在网上发布,众多《零八宪章》的联署者在这份声明上签名,用天安门母亲丁子霖的话说就是联署者们希望当局能从中看到民意的力量。12月16日,《参与》记者采访了《零八宪章》联署者丁子霖女士和蒋亶文先生。

丁子霖女士说,她个人提议在刘晓波审判之日,联署者尽可能地去法庭外陪审。逮捕刘晓波本身就出乎她的意料,当局竟然对这样一个温和的、理性的,关心国家前途命运的自由知识分子下毒手,这一年多以来不讲法制,任意地以言治罪,对此她既感到愤怒又感到无奈,刘晓波的亲属、朋友、《零八宪章》的联署者都处在苦苦的等待当中,心情非常焦虑,都觉得不该发生但还是发生了,面对不讲法制的政府,几乎没有什么营救刘晓波的办法。丁子霖认为,共同担当不只是一句简单的表态,在刘晓波面临重判的时候,应该尽绵帛之力和刘晓波一起去面对。《零八宪章》在国内面临高压,刘晓波面临牢狱之灾,但二者在国外尤其在欧洲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作为联署者,不能只分享这份荣誉,让刘晓波一个人独自去面对极权分子的迫害。作为一个人她于心不忍,出于良知,出自内心的痛,她希望去尽这份力,哪怕是站在法庭外面,也是一种民意的显示,一种无声的抗议。美国政府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说法,虽然晚了一点,但只要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值得欢迎的。中国政府从来不把民众的意见、不把法制放在眼里,但这次如果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的草根阶层能够真正地持有同样的信念,在审判刘晓波那天政府就会知道民意是什么,民意能不能欺。

蒋亶文先生表示,作为《零八宪章》的联署人,都无法回避并应该承担刘晓波先生承担的责任,《零八宪章》不是刘晓波一个人的观点和追求,而是所有联署人共同的观点和追求,所以如果当局要追究责任的话,这个责任就应该由所有联署人共同承担。蒋亶文说,当他看到《我们愿与刘晓波共同承担责任》的声明时,觉得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所以毫不犹豫地签了名。关于怎么行动起来营救刘晓波,他表示响应丁子霖老师的提议,如果条件许可,联署人都应该去陪审。中国没有独立的司法,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对刘晓波的审判只会是一场政治性的审判,他认为审判本身没有合法性,公正性也无从体现,关键并不在于判几年,关键在于不应该判有罪,尽管抱有美好的期待,但结果总会是令人失望的。从目前来看,刘晓波只能承受这场不合法的审判,虽然现在联署人发出的任何呼吁可能无法改变当局的意图,但可以向当局证明不是判一个刘晓波就能解决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