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中的暴力

    《国家:本质、发展与前景》,(美)贾恩弗朗哥·波齐著,陈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1月版,24.00元。

日本学者加藤节认为世上的学问可以分为两类:快乐的与不快乐的。而作为一名政治学家他承认,其从事的政治学研究从来没有让自己感受到“任何的愉悦或者快乐”。因为他时常感觉到,“政治本身就包含着一些让人们不可能以对它的研究为乐的因素”(《政治与人》,北京大学出版社)。

是什么因素让政治以及政治学无法快乐呢?加藤节说,那是因为政治在本质上乃是一种权力关系,而权力又把暴力作为自己最后的依据。其结果就是,人之为人,本来希望主宰自己的生活,可是政治却来左右你强迫你,扭曲你做自己主人的意志。

并非加藤一人视暴力为政治的底色,大多数政治学家都承认这一点。例如,贾恩弗朗哥·波齐在论述政治权力时也认为,由于政治权力赖以行使的特殊资源就是暴力,而暴力的最大特征就是“缺少前提”,也就是说,它无须任何前提条件就可以发挥作用,因此政治权力具有终极性。他是这么定义暴力的:使用和威胁使用武力,影响个人的生命、肉体完整以及人身自由,剥夺个人的财产,以及影响其他与个人的存在和福利有重要关系的事务。总之,他认为暴力(包括暴力威胁)是构成和管理人际关系的最后手段,因为它是以人类的本能为基础,并通过影响人们的感觉和情感而发生作用的(《国家:本质、发展与前景》,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然而,不能将加藤节与波齐的暴力观画上等号。实际上,尽管他们都同意政治与暴力密不可分,但在立场上却存在着尖锐的对立。而这种对立,完全可以视为两种政治观念的对立。

自亚里士多德以降,将政治等同于权力,继而与暴力挂钩的观念有着各式各样的版本,也存在着近乎连续的谱系。以赛亚·伯林把刚刚过去的20世纪称为人类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时代,很重要的原因是人类在那个世纪里使用了空前的暴力,包括两次殃及世界的大规模战争。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以暴力为基础的政治理论正是在那个时代开始了广泛的政治实践,其制度化的极左形式是无产阶级专政,极右形式则是法西斯主义。

伯林在《扭曲的人性之材》(译林出版社)里探讨过迈斯特的政治学说与法西斯主义之间的关系。在伯林的转引中我们可以看到,激进的权力至上论者持有多么极端的暴力观:赞美大自然中的暴力,宣称凡是有生命的地方就必然充斥着杀戮,“整个地球永远浸泡在血泊中……所有的生命都必定要被献祭……直到万物的终结,直到死亡都死亡”。在迈斯特的心目中,暴力就是权力,权力就是秩序,秩序就是服从,这就是所谓政治。与迈斯特的暴力崇拜相比,或者与之后的乔治·索雷尔的暴力神话、卡尔·施米特鼓吹的“敌友之分”相比,波齐对权力与暴力的论述既不新鲜,也不算激进。

与波齐不同,加藤节虽然承认政治中的确潜伏着暴力的可能性,人们也应该把政治看作是一种“以暴力为最后依据的权力对冲突加以解决的机制”,但他同时认为,就像霍布斯论证的那样,暴力也是对政治的否定。仅仅把政治看作“你死我活的斗争”的观点无疑是片面的。道理很简单,因为通过消灭和伤害对方肉体的方法确能平息纷争,但也从根本上消解了冲突的意义———没有冲突,其实也就无所谓政治。所以,还可以将霍布斯的论证继续下去———暴力是政治的否定,而政治则是对暴力的克服。

如何克服暴力?加藤节认为,必须强调政治的公共性。他认为,政治若要成为可能,“政治主体之间必须存在某种公共性,其内容包括对共同生存的共同意志,对解决纷争的规则的共同的理解,以及对通过强制保证这些规则得以遵循的权力的正当性的相互承认。”同时,还要让“在政治主体间区分敌友的冲突的激烈程度,不超越基于共同生存的意志、共同的规则以及公共权力的存在而形成的公共性的界限。”

不仅是加藤节,以康德为代表,汉娜·阿伦特、哈贝马斯、罗蒂等人构成了另一个谱系。不约而同的,这一谱系的思想家都对政治中的暴力持警惕的态度,并认为增强政治的公共性有助于克服暴力。

哈贝马斯对暴力的批判非常有力。他说,人类筹划未来、渴望美好生活的天性是和人类对正义永不枯竭的追求相一致的。从哲学的角度看,由于缺乏对未来的筹划,也缺乏对构建更好生活的兴趣,暴力在本质上是没有意义的,也是非正义的(《恐怖时代的哲学》,博拉朵莉著,华夏出版社)。同时他还认为,只有在“由或多或少是善好的理性组成的公共空间中”,权力才具备正当性。

鉴于哈贝马斯一贯的晦涩,可以用其他人更加简洁的话为之注解。康德表示,每一个国家的公民宪法都应当是共和制的;孟德斯鸠讲,政府的权力应与该政府的支持者数量成正比;詹姆斯·麦迪逊说,一切政府都存在于意见的基础上。他们谈论的是民主,是政治的公共性,也是克服暴力的必经之路。

刘  柠:看日本政坛的“世袭”

面向8月30日的大选,日本选战已白热化。执政的自民党和最大的在野党民主党两军对阵,如不出意外,未来首相将在现任自民党总裁麻生太郎和民主党党首鸠山由纪夫之间产生。这如火如荼的一幕,自然令人联想起上个世纪50年代吉田茂与鸠山一郎之间旷日持久的恶战,平生今夕何夕之感。麻生太郎是吉田茂的外孙,而鸠山一郎则是鸠山由纪夫的亲爷爷。这到底是政坛“山不转水转”的宿命轮回,还是政治DNA排序被修改了密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在民主党的选举策略中,有一条深得民心:反对世袭。它不是从政策上攻讦,而是拿民主主义社会公民的政治权利和平等原则说事,却颇有效击中了自民党的命门。

日本政坛的“世袭”问题由来已久。从“1955年体制”终结的1993年至今,出过10名首相,而与世袭无缘者,仅村山富市一人。尤其是进入21世纪后,所谓“首相世袭”的问题更明显:4名首相中,只有小泉纯一郎的父亲当过内阁大臣,属于“普通政治家”,而福田康夫、安倍晋三与麻生太郎三人,家族均出过首相:安倍、麻生是在祖辈,福田则是父亲。

除了“世袭首相”问题,“世袭议员”现象更普遍。据《朝日新闻》的调查,按照与曾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在同一选举区而成为议员候补者,或议员候补者自身的选举区与其父或家族中其他人当选议员的选举区有部分重合者则为“世袭”的定义,民主党议员中有21人,自民党则多达102人;其中多为二世世袭,而家族政治传统“源远流长”者则达四世,如鸠山由纪夫便是家族中第四代政治家。

如果以家庭出身为依据,统计一番国会议员和内阁阁僚的构成,可以看出,日本政坛“太子党”的比例确实奇高,在西方国家中可谓异峰突起,甚至远高于英、法等有贵族传统的西欧国家。日本作为民主国家,当然不可能从法律上鼓励、承认世袭,战后颁布的和平宪法第十四条中规定:“全体国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在政治、经济以及社会关系中,都不得以人种、信仰、性别、社会身份以及门第的不同而有所差别”:“华族以及其他贵族制度,一概不予承认”。

但法律归法律。“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政治也未尝不是可以代代相传的营生,就像其他诸种秘技、绝活似的。正是这种颇为普遍的社会心理,导致日本虽然在战后经历过民主化改造,从法律上废除了贵族院(参议院的前身)和华族的特权,但政治世袭问题却始终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和解决。

但政治毕竟不同于其他职业,它需要积聚、调动一定的社会资源。在日本,获得候补提名的新锐政客,要想通过选举当选议员,需具备“三BAN”:即地盘、看板和提包(因三者在日文的语尾均为“BAN”,故有此说)。顾名思义:所谓“地盘”,指选举区内支持者的组织,如后援会或候选者自身担任要职的地方团体等:“看板”,即知名度:“提包”,乃竞选资金之喻。在日本的政治生态中,凡此三种,均可继承。借用自诩政界惟一没有世袭政治家栖身的政党日共在其机关刊物《赤旗》上的表述:“不继承‘三BAN’的地方议员和国会议员,不可能成为世袭。”

继承的形式有多种:譬如老爹在任时,出任秘书官,在政治中枢边学边练,伺机参选;老爷子辞世,直接接手老根据地(选举区)乡亲们组成的后援会,变成自己的粉丝团,为我所用;更有甚者,小泉政权下,时任自民党干事长的安倍晋三大胆“改革”了候选人公募制度。其结果,产生于公开招募的候选人充其量只起补充、调剂的作用,而同为新面孔,世袭候补者则优先获得推选———事实上,无异于准接班人制度。

就连靠叫喊“打碎自民党”上台、给国民以遗世独立的另类政治家印象的小泉纯一郎,在引退之际也不能免俗,指名次子小泉进次郎为自己的接班人,委实让国民跌破眼镜:难道反自民党如小泉者也倾向世袭吗?这也成了此番选战中,自民党遭民主党攻讦的焦点案例。

丁东:从章诒和到杨继绳

章诒和与杨继绳都是当今中国大陆最优秀的著作家。章诒和的成就在人物散文和戏曲研究,杨继绳的成就在新闻评论和当代历史。他们在最近一段时间,却成了推动中国宪政进程的标帜性人物。

在中国,新闻出版是公民的宪法权利受到伤害最重的领域之一。宪法规定公民有言论出版自由,但当局根本无意让公民享受这方面的自由。新闻出版业完全由国家垄断,民营出版社和报馆一家也不准成立。由于出版社的国营性质,其上级领导中宣部和新闻出版总署就可以自定家规,对他们以内部纪律约束。不听令者马上施以处罚,美其名曰“言论有自由,出版有纪律”。这样,中国公民在出版方面的宪法权利实际上被悬置,成为看得见摸不着的镜花水月。

在章诒和的著作被封杀之前,后极权时代的文化秩序已经延续多年。每年都会由中宣部或新闻出版署的高官出面,以内部通气的方式,点名禁止出版一些公民的著作。年长的如李锐,年轻的如余杰,早已被列入他们的黑名单。这已经成为中国大陆的文化常态。他们的处罚方式有几种,最严厉的是查封出版社。其次是停业整顿,或者撤消社长总编的职务。不准评论,不准加印,责令出版单位写检查,只是较轻的一种。久而久之,这种对编辑出版都的蹂躏习已为常。那些有血性。有追求的社长总编,在一次又一次蹂躏过程中,被依次淘汰。存活下来的,不是曲意顺从者,也是小心谨慎者。正是这种体制,同时养成了官员的骄纵与蛮横。邬书林绝非惟一的恶吏。中宣部出版社局长张小影,并没有读过杨继绳的《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只看到广告,就下令封书。虽是女性官员,在出版界也是威风八面。

面对这种局面,中国的作家和学者有许多无奈。一开始,章诒和也选择退守,不让说今天,就写往事,不让写政治人物,就写戏曲人物。然而,邬书林这样的官僚,把这种克制当成好欺侮,竟然说出因人废言这样无理的话。章诒和终于忍无可忍,以命相拼,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宪法权利。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反抗得到全球正义之士的声援。

邬书林顶不住了,于是想改口,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还迂回地求见和章诒同时被点名的另一位老作家袁鹰先生,说明自己是如何喜欢他的著作,外面的传言都是误会。这当然骗不了人。禁书是一种有严重社会后果的行为。出版社已经受了罚,别人能不知道?你要真有诚意,就应当用行动纠正自己的错误。

一方面是作者被封杀有冤无处申,一方面是出版社像小媳妇挨打受气还不敢出来做证,一方面是做恶官员心虚理亏想溜号。这时,杨继绳又站了出来,把中宣部封杀他著作的前前后后全盘托出,让禁书真相进一步大白于天下。

中国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一面是通往宪政的光明大道,一面是走向极权的黑暗深渊。有人要在意识形态领域学古巴,学朝鲜,这是一条行不通的死路。章诒和、杨继绳以自己受害的事实和果敢的抗争向全世界表明,中国知识分子不再沉默:我们一定要选择光明,拒绝黑暗。

大陆作家做客香港书展 禁书自由行淘宝

周三开幕,一连七天的香港书展今年的主题是「多元与创意.书展20年」。其中名作家讲座环节今年邀请了多名背景和讨论领域大跨度的内地作家,包括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讲《水浒传》的鲍鹏山,收入称冠的作家郭敬明,导演贾樟柯以及几乎可称禁书作者的知名剧作家沙叶新。

备受争议的《中国不高兴》一书作者宋强、黄纪苏周三出席香港书展的讲座时,对于一些激烈的批评做出了回应和解释,并强调每一种意见应同样有表达的权利。

会上主持人问到对近期新疆事件的看法时,宋强说中国要从自身找问题:“ 为什幺在一般民众的心里新疆是出小偷的地方?这是怎幺造成的,难道和以前的决策失误和长期政策失误没有关系幺?议论维族在各地遭遇、文化状况低落的这种关注,不仅是自由主义愤青的、民族主义的、左派的知识分子,他也高度关注。有些事情不要再怨别人了,别人包括西方、包括分裂主义者,最重要是我们的责任。”

四个月前出版的《中国不高兴》对奥运年中国因人权问题和西藏骚乱备受国际谴责所引发的民族主义浪潮表示赞同,受到大陆媒体追捧,但也被一些知识分子批评其以输出病态民族主义哗众取宠和取悦当局。   而尽管是这样一本畅销书,此次被邀请与会的总共五名作者中,也有三人因话题敏感被当局限制来香港,宋强说:“有的作者因为身份、职务的敏感不能来香港,这报道是实情。 ”

大陆新闻出版言论自由受限制的现状,令多元包容的香港书展发挥了重要的平台作用,历年都有些大陆读者专程前来淘宝。举办单位香港贸易发展局今年特别与多家大陆旅行社合作, 将免费逛书展加入行程之内。

曾出版《封从德六四日记》《胡耀邦与中国政治改革》等多本中国大陆被禁书籍的香港晨钟书局总编辑、诗人孟浪说:“ 内地朋友方面的信息是,有不少朋友专门过来看这方面的书或找这方面的书,不仅仅是赵紫阳、六四其实还有中共执政六十年来的很多禁区,比如文革、反右、大饥荒  ,这几年这方面不少好书在香港出版,一方面是了解真相   。在中国大陆,这方面资料一般民众无法从正常渠道得到,所以这次书展 把这方面的书集中的拿出来、展示出来,实际上是给大陆读者淘宝,是文化的思想的宝库。”

这次书展上,六四20周年前推出,目前已经筹备第五版的赵紫阳录音回忆录《改革历程》的出版者,赵紫阳秘书鲍彤之子鲍朴的新世纪出版社与田园书屋合作设立专门摊位,除了展出《改革历程》和英文版《 Prisoner of the State》,还有其它出版商出的与赵紫阳有关的书籍,例如《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赵紫阳纪念文集《紫阳千古》、《年青时的赵紫阳》等。

陈子明:写史要有平常心——致封从德

小封:

读了你的《六四日记》(以下简称《日记》)电子文本,感到非常震惊。在我13年刑期和4年剥权期满后,我们已经建立了直接联系(电邮和电话),你在《日记》里至少24次提到我的名字,既然你可以在出版前把电子文本寄给多位八九民运当事人,为什么不把《日记》也寄给我看看,事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呢?

你多年来潜心研究和阐述的八九民运历史有一个目标,或者称为误区,就是一直把我所在的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作为攻击对象。所涉及的内容包括:(1)操纵王丹发起绝食,(2)怂恿他人“倒邓”,(3)在5月19日就准备“逃亡”,(4)“干预”5月21日学生撤离广场,(5)在5月27日首都各界联席会议上要求学生在广场上坚持到6月20日,(6)策划绑架柴玲,(7)提出以学生为人质的“三线计划”。然而你的所有指控,没有一项是有事实根据的。我在2007年就说过:“封先生要开第二法庭,就应当比共产党的法庭做得漂亮一点。第一,要提供第一手资料;第二,要为受到指控的人及其辩护者提供质证证人的机会。”经过我们之间的公开辩论和私下沟通,我在两年前寄给你的文稿最后写道:“我们都是极权专制的受害者,也是争取自由民主宪政的同道人。我希望……封从德能够不再固执己见;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可以就此打一个终止符。”看了《日记》电子文本,我发现,原来你仍然或明或暗地坚持过去的大部分指控,不愿意打上这个“终止符”。我不得不就你所涉及的问题公开答复你。

在《日记》中,你惟一痛痛快快更正的,是陈子明没有参加过1989年5月27日的首都各界联席会议。你当初把我扯进来,是企图让我承担破坏了你和柴玲5月30日撤离广场的提议、改为坚持到6月20日的责任。但是在我是否与会的问题上,你当时既不认识我,也没有任何旁证,所以不好再坚持这项指控。关于5月27日会议的真相,已经有很多当事人出来说话,我欢迎你做的这项更正。

2004年你在《六四“黑手们”的作用》一文中说:“我一直没弄清楚‘黑手’们在仓促成立北高联、绕过学生组织程序发动绝食这些结构性、决定性的动作上的具体细节,但有许多迹象表明:这些动作的核心人物都是在‘黑手’们的‘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领薪水的专职或兼职人员,包括几位刚刚毕业的(运动中多是以学生的名目出现,我是多年以后才知道他们原来不是学生)、及还是学生的王丹等。”在你也公开把北京社经所打成黑手之后,我明确告诉过你“王丹不是社经所人员”。但是你固执己见反而继续在网文中说:“王丹属于社经所团队,这一情况被细心地隐藏了15年。奇怪的是,这一关键情况社经所所长似乎不知道。”这次你在《日记》中又说:“王军涛将王丹算作社经所团队的人,陈子明则不以为然。”什么叫“算作”?什么叫“不以为然”?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是一个正式注册的民办研究所,有所务会议,有人事机构,有财务机构,我作为所长,对于王丹是否是研究所的一员,岂有不知之理?你坚持一定要把王丹作为“社经所的一员”,目的是让我们来承担“绕过学生组织程序发动绝食”的责任。共产党的法庭在把我和王军涛打成“黑手”的判决书里,都没有这项内容;你坚持的“黑手”证据,依据何在?难道不是凭空捏造吗?

你在《日记》中写道:“包遵信回忆说,最早向他提出‘倒邓’的是北大一位姓邢的研究生,5月16日晚7点多来找他说:我们觉得现在应该明确提出‘倒邓’,大家商量请您出头,发表一份声明。如果需要和其他人联系,我们可以帮助跑。包遵信认为他所说的‘我们’可能是指陈子明等人的社经所那些人,因为邢在该所兼职。”关于这个问题,我在两年前寄给你的文稿中写道:“我问过包遵信先生,‘北大一位姓邢的研究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的,老包记不清楚了,而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的兼职人员中,没有一位是‘姓邢的’。而且,包遵信在《六四的内情——未完成的涅槃》中紧接着就说‘这位姓邢的同学究竟是代表谁来的?’‘不会是他们(指我和王军涛)让他来的。或是广场的学生?’”那时老包还在世,你如果不完全相信我的话,可以很容易找到老包核实。我不想在这里讨论当时“倒邓”是否正义、是否适宜,只想澄清一个事实真相,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没有怂恿他人提出“倒邓”。顺便说一句,检察院在对我的《起诉书》中说“5月18日蓟门饭店会议提出了‘倒邓’”。因为没有证据,法院的《判决书》中不得不删掉了这个词。

你在《日记》中写道:“实际上在(5月)21日下午,北高联在广场上主持过一次投票,32票赞成撤离,14票反对,2票弃权;但在当晚王丹又在纪念碑北侧召开紧急会议,否决撤离广场。……《惊心动魄的56天》将未能实施撤离决议归因于‘幕后人物的干预’;陈小雅《八九民运史》第342页分析了‘幕后人物’,认为是陈子明、王军涛、王丹等人的首都各界联席会议。”查《八九民运史》第342页,陈小雅并没有做过此种分析。她只是抄了官方出版物《惊心动魄的56天》的一段话,其中提到我的名字。关于这段话,我专门打过官司。下面是起诉书的内容:

民事起诉状

原告:陈子明(略)

诉讼代理人:王之虹(略)

被告: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略)

被告:大地出版社(略)

案由:侵害公民名誉权

事实与理由:

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编,大地出版社于1989年8月出版的《惊

心动魄的56天——1989年4月15日至6月9日每日纪实》一书第153页

称:5月21日“下午,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所长陈子明等在北京师范

大学召开6个指挥部参加的会议,参加者有体改委、社会科学院、中信公司

研究所等单位的人。会议要求组织专门的舆论班子、准备办报纸,搞《李鹏

其人》材料。要求指挥中心一天换一个地方,最好能到部队高级干部的宅院。

要求一些指挥人员转入地下,并确定密码等特殊联络办法。“以上内容与事实

不符。

事实是,陈子明根本不知道更不可能“召开”上述会议,因而该书有关

陈子明的所谓“纪实”完全是捏造。

该书发行量巨大,影响广大,严重地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权益。

……

特请求人民法院根据事实和法律维护陈子明的正当合法权益。具体要求

如下:

①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大地出版社须向原告赔礼道歉。

②国家教委思想政治工作司、大地出版社须为原告恢复名誉、消除影响。

③向原告赔偿损失。

注:原告于1991年3月5日从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工作人员处得到该书,才获

知本人民事权利受到侵害。

附:《惊心动魄的56天》一书第153页复印件

对于上述起诉书和随后的上诉书,北京市中级和高级人民法院先后作出了不予受理的民事裁定书([1992]中民受字第1918号,[1992]高民受字第13号)。我对此并不感到奇怪。但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你早就看到过就此问题的辟谣,为什么还要把它写进《日记》呢?

你在《日记》中写道:“宣布戒严时,王军涛、陈子明等人的社经所团队做了两件相反的事情。一方面,他们找了一些知名学者发表《我们知识分子的五二零誓言》,……另一方面,他们开始组织逃亡。”你在这里是说“社经所团队”,不仅仅是王军涛或陈子明两个人。请问:“社经所团队”就“组织逃亡”进行过几次讨论?有哪些人参加?是在哪几天?有哪几种不同意见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我和王军涛的意见一致不一致?是否通过了你所说的“逃亡计划”?你如果对此一无所知,你怎么能够下结论说“社经所团队”在5月19日就“开始组织逃亡”呢?你完全可以为柴玲在5月下旬的言行辩护,但是你没有必要以“社经所团队”作为垫背。

你在《日记》中说:“1991年7月中旬,英国《独立报》(THE INDEPENDENT)记者Andrew Higgins在巴黎亲口告诉柴玲和我:”侯晓天(王军涛前妻)承认,王文绑架事件是王军涛策划的。‘我询问过王军涛,但未得到明确回复。“绕了这么多弯子的事,你都敢写进书里。”社经所团队“的人,都知道1989年5月下旬至6月上旬,王、侯根本就没在一块儿。王军涛不理睬你,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侯晓天已经明确否认了你的说法。刘迪与高瑜是侯晓天出国前接触最多的两个人,也否认了你的说法。我这两天打电话不方便,等”严管“告一个段落,我会马上请其他英国记者联系Andrew Higgins,请他澄清此事。我建议你在这个问题上争取主动,自己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最好你自己先联系Andrew Higgins,看看在这个问题上究竟有没有误会。否则,就构成一种对他人的诬陷。

“三线计划”起源于陈小雅《八九民运史》。陈小雅曾说,关于“三线计划”,只要陈子明发个“声明”就可以解决问题。我已经发了否认声明,陈小雅也不再坚持这个说法了。你曾经用这个问题攻击过我,“为何‘这个联席会议始终没有做出撤退决定’,是因为社经所所长陈子明早有一个‘三线计划’”:“撤退了就不存在控制的问题,失去了这张与政府讨价还价的牌,‘三线计划’就可能成为泡影。”两年前,我已经和你就这个问题进行过充分的沟通,可是到了六四二十周年,你在没有新的证据的情况下,仍然把所谓“三线计划”写入了《日记》。你的目的,就是要把学生没有撤离广场的责任,推给我和“社经所团队”。其实,当我们这些人都被关在秦城监狱的时候,专案组为了挖出“黑手”,已经竭尽了全力,他们都不敢在判决书中凭空捏造的事,仅凭你的断言,就能够把谎言变成真相了?

我和王军涛通话的时候,他曾感慨地说:“吴仁华写了两本书,都是写共产党的罪行;小封写的三本书,都是与自己人过不去。小封要是心里没有魔症,真肯下功夫,吴仁华的书本该是由他来写的。”共产党已经给了“社经所团体”最重的刑罚,你作为一个被通缉的学生领袖,还觉得不过瘾,还要给我们增加罪名,雪上加霜……真是情何以堪。

小封,最后我想说,搜集和整理八九民运和六四屠杀的史料,一定要有实事求是的态度,要有一种平常心,而不能抱有某种特定的企图心。我对你有三点希望:第一,把我的这封信挂到你的网站上。第二,在与仍然健在的各位当事人充分沟通的基础上,郑重地纠正你过去的不实之词。第三,向被你冤枉的当事人表达歉意。

此致

敬礼

陈子明

2009年6月8日

刘文忠:当狩猎成为历史名词

当我们乘飞机越过浩瀚的印度洋,进入东非大陆的赤道上空,从机窗向下俯视,地面上有一条硕大的”刀痕”呈现在眼前,顿时让人产生一种惊异而神奇的感觉,这就是著名的”东非大裂谷”.裂谷宽约几十至二百公里,深达一千至二千米,谷壁如刀削斧劈一般。总之,这条长度相当于地球周长六分之一的大裂谷,气势宏伟,景色壮观,是世界上最大的裂谷带,有人形象地将其称之为”地球表皮上的一条大伤痕”,肯尼亚就在这里。

生态旅游的先驱

肯尼亚位于东非,十九世纪时,被欧洲的富商权贵视为狩猎天堂。1963年肯尼亚摆脱英国的殖民统治独立后,这里就成了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野生动物巡游胜地之一。1977年,肯尼亚政府下令全面禁猎,此后,狩猎在肯尼亚就成了历史名词。但为了让野生动物成为人类共同财产,肯尼亚政府陆陆续续于境内设立了40多座国家公园及动物保护区。浑然天成的自然景观和种类丰富的野生动物,已成了吸引外国游客的主要原因。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丰富而独特的自然资源一方面造就了肯尼亚独特的旅游文化,另一方面也使肯尼亚成为世界各国中推崇生态旅游的先驱。肯尼亚缺乏资源,尽管目前仍以农业为本,但旅游观光早在十多年以前就已经成为肯尼亚的主要外汇来源,经济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旅游业的发展。长期以来肯尼亚的旅游市场基本上以面向欧洲和美国为主,游客的数量基本上每年在百万人次左右。内罗毕位于肯尼亚国土中南部的高原上,气候凉爽,是避暑胜地,人口有200万,是东非最繁华的城市。在当地语言中,内罗毕即为”凉爽之地”.城内花红草绿,林木葱翠,最有特色的是城外保留着大片的原始森林,林内栖息着许多野兽,内罗毕是世界上惟一的城市野生动物园,而位于郊区的数个野生动物保护区更是游客畅游东非的目的所在。

在肯尼亚有三分之二的土地荒漠,因为政府没有钱开发改造,也没有钱搞基础建设,私人投资又收不到钱。坦率地说,在道路等基础设施方面,肯尼亚发展旅游业还面临着一些挑战,肯尼亚的旅游业能以蓝天白云作翼,以无尽的风光为铺垫,以腾飞之势带动肯尼亚经济的发展,但城市的道路高低不平,乡村更是糟糕,全是坑坑洼洼。肯尼亚不像中国公路国家与私人投资道路都有利可图能设收费站,所以唯有等中国这样的老大哥来慷慨解囊。黑人都一致认为:中国政府是黑人好朋友,目前非洲许多国家的铁路、公路、水库、工厂、军火武器,全是中国政府无私援建的。肯尼亚黑人曾经很羡慕邻国坦桑尼亚,因为中国政府帮他们建一条长一千八百多公里的铁路,先后数万名中国工程技术人员,花费十年时间,耗资超过二十亿。特别在毛泽东年代,黑人只要是搞革命、起来推翻英法殖民主义,中国政府都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枪给枪。甚至在中国人自己都吃不饱饭饿死人的情况下还慷慨解囊,鼎力支持所谓的世界革命。在非洲黑人看来中国的毛泽东是个了不起的大善人。所以非洲许多国家一贯与中国友好,七十年代中国政府肯出钱,非洲兄弟当然要抬中国进联合国了,反华势力的票数哪有非洲兄弟的选票多。当时非洲穷兄弟用”台湾牌”的伎俩不知从中国刮走了多少钱。最近我看到同类事例,加勒比海小国多米尼克因答应同台湾断交,与中国建交,为此获得了一笔经济援助款,按平均算,每个国民获得一万三千元,每人都成为万元户。

富裕的华人导游

生活在肯尼亚的华人只有五千,主要经商、开中餐馆为主,因为勤奋工作,所以生活条件都不差。像接待我们的上海籍导游小徐,大学毕业后去肯尼亚一个远房亲戚处玩,因为会英语,开始亲戚请他去帮人临时顶替做二个月导游,谁知这几年中,肯尼亚旅游开放了,因此导游这行业特别吃香,不仅人才紧缺,而且还能赚大钱。就这样他留下来做了专职导游并合伙开了旅游公司,七年不到,小徐就在内罗毕成了有房有车族,小别墅里还请了一男(室外园丁)、一女(室内)二个黑人保姆,连父母都跟着一起在此享受。印度人在肯尼亚约有三十万,大多数是富商、中产阶级。而经商做生意的,差不多都是印度人。所以说印度人几乎掌握了肯尼亚的经济命脉,因为有钱的都是印度人,包括议会议员,黑人只有为印度老板打工的命。在内罗毕最好的居住和建筑也是印度人的,豪华的印度寺庙建得比黑人总统府还漂亮。

肯尼亚二极分化严重,全国有三分之一人失业,一路上到处能见到低矮破烂的城市平民窟,农民的村舍更不堪入目,都是用红土泥加牛粪糊的墙,茅草盖的顶。政府不仅腐败,而且也没有钱,办事都有明码标价,警员借开罚单而敲诈勒索。因为失业人太多,导致社会治安必然差,到处有黑人抢劫、偷盗,因为这个国家没有死刑,据说有的穷人坐牢还不想出来。导游小陈到肯尼亚七年,就经历过三次被抢,其中有一次被二个黑人用枪顶住,全身洗劫一空,连最后一件名牌T恤都给剥光,夜里只能光着身子走回家,他连报案都懒得去,因为这里永远是破不了的案。黑人的枪支都是从至今还在内战的索马里随便走私进来的,肯尼亚三军总共只有一万五千人,武器都是早些年中国送的,警力更是严重缺乏,因为没钱。肯尼亚每次大选总是乱糟糟的,在独立广场还会发生因冲突死人的事。当地黑人每星期发一次工资,黑人有钱就喝光用光,懒散而不求上进。在首都内罗毕沿街铺位,买卖都是二手货,当地穷苦的黑人习惯买便宜的二手货。汽车也是二手车,是从迪拜倒卖进来的,主要是日本货。公共交通设施差而少,一些私人旧中巴车里挤满人,不像我们这些外国游客坐的旅行车,车好又宽敞。没钱的黑人习惯于走路,上下班时间马路上都是急匆匆步行的黑人。再远的路,失业穷苦没有钱付交通费的黑人都靠双腿走,哪怕连续走几个小时,甚至于从一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难怪肯尼亚的中长跑运动员比比皆是。并能长期称霸重大的国际田径比赛,也许这就是一个重要因素吧。

在非洲黑人娶妻是不受限制的,只要你有钱有牛有能耐,就是娶十个老婆政府都不会管你。导游说,在当地牛是神圣的,黑人都以拥有多少头牛来体现自己富裕程度,十头牛就能作为彩礼娶老婆。在家庭中是男人说了算,女人地位很低,男人感到老婆与牛越多越好,但有些男人常常会不负责任地抛弃家庭和孩子一走了事。听到这里我们跟导游小徐开玩笑,既然娶老婆这么容易,你为什么不拿十头牛换个漂亮的黑姑娘啊?他也笑着说:可能你们不知道吧,世界人种中黑人性欲最强,我吃不消,加上黄种人与黑人生出的孩子基本上都很难看,没有白人与黑人结合生出的孩子好看、漂亮。而且这里黑人妇女不太看重贞节,离不离婚都无所谓,好在政府对妇女有孕育救济和保护,否则不就苦了黑人妇女和孩子吗?

火烈鸟染红了天空

小徐说,来非洲看动物的最佳时节是每年的七月间,观赏动物大迁徙,这时有上百万隻角马和斑马会从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迁徙到肯尼亚的马赛马拉国家公园,这是世界上最震撼人心的动物大迁徙。这群食草动物会沿着草原,边吃边走,迁徙过后,马赛马拉大草原就会变成一片光秃秃的平原。届时还有150万头左右牛、羚羊将从肯尼亚塞伦盖地平原迁徙到北面原野,草原上那震撼的蹄声,壮观得令人难以想象。小徐说他每年带队都会经历这场面,一生难忘,这也是他留恋肯尼亚的原因,上帝赐予了这个国度最美丽的大自然奇观,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肯尼亚这样的国家,可以让人们这样的亲近大自然,舒展身心,观赏大自然赋予的奇观了。

我们在肯尼亚的日子简单快乐,每日清晨坐着敞篷的旅行车,很安全有铁栅栏,去草原上跟踪稀有动物,这里有很多动物自然保护区和国家公园,各个景区也以不同的特点闻名世界。其中纳库鲁湖国家公园地处火山带,生长着丰富的蓝绿藻和硅藻,在美味的引诱下,200多万隻火烈鸟栖息在这里,除了火烈鸟之外,现在纳库鲁湖的鸟类多达四百多种,真不愧为鸟类的天堂。在去纳库鲁湖国家公园路上,站在路当中挡住我们车”调情”的狒狒,它们大胆露骨的当街表演,绝对叫你面红耳赤。

在火烈鸟迁息地,在我们的要求下,黑人司机把汽车小心地一直开到接近湖边百米的地方停下,远远地就看到沿着湖边连绵几公里一条粉红的彩霞从白色的天空中洒落下来,万般眷恋地依偎在碧绿的青山脚下。湖泊浅水带密密麻麻地伫立着几万隻白中稍带粉红的美丽生灵,湖面上倒映着它们美丽的身躯,晚风中它们关关的鸣叫声不绝于耳。导游提醒我们,保护区规定不能惊吓火烈鸟,前面已经是泥泞地要注意安全。我们像侦察员,脱掉鞋子在泥浆地里静悄悄地接近火烈鸟,手里拿着”武器”——照相机或摄像机,小心翼翼地想靠得越近越好,以便捕捉到好镜头。但脚下到处有鸟巢腐烂的死鸟与刺鼻的鸟粪,加上已过小腿的泥浆促使我们只有止步。团里一对年轻的恋人大胆继续挺进,在接近火烈鸟五十米处女青年的腿深陷泥浆坑里,拔不出来拼命大声呼喊。一瞬间,奇迹发生了,受惊吓的火烈鸟像多米诺骨牌效应,几万隻几乎同时腾空飞起,染红了半边天空,那壮观的场景让痴呆了的我们看得情不自禁地大声欢呼起来,差点忘了抢拍。这时待在车上的导游与黑人司机惊慌地拼命向我们奔跑过来,帮忙拉起这女孩,呼喊我们赶紧撤退逃离现场。等到上车后我们才知道刚才惊吓火烈鸟的举动是错误的,如被巡逻的护园人发现将扣车、罚款。导游说:不出五分钟,惊飞的上万隻火烈鸟马上会引来公园警车。果然我们刚逃走后不久,警车就赶来寻找闯祸的旅游车。

蒙头大睡的狮子

马赛马拉大草原一半土地在肯尼亚,另一半在坦桑尼亚,中间隔条马拉河。这是一个巨大无边的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没有正规公路,一望无际的灌木林、仙人掌树、草坪,司机都沿着前人开过的车道,坑坑洼洼地前进,车子不断会突然停下,一会儿前面灌木丛里涌出一批野牛,挡着车,司机们也只有耐心地等待牛群全部走完后才继续前行;一会儿前面路上躺着成群的斑马,司机按喇叭都赶不走它们,只有绕道而行。导游告诉我们:因为政府颁布严格的禁杀令,草原上的动物繁殖过多,几近成患。汽车行驶着,大家都不说话,只听到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一路上,我们看到了野生动物区里成群的野牛、羚羊、斑马、长颈鹿、狒狒等——这些动物平时都很容易见到,唯独是非洲”五大王”不容易看到。大家睁大眼睛,向四周寻找”五大王”.观看野生动物的车辆倒不少,几乎都是白人,大家很友好,侧面经过都会打招呼。黑人司机不断停车向迎面而来的同行司机打听,哪个区、哪个方向出现了”五大王”.黑人司机的眼睛与嗅觉灵敏,凭借经常带队的经验,他只要发觉前方有多辆车停在那里,必定设法把车子绕道开过去,因为那里肯定有戏。三小时不到,几乎都帮我们找到了。每当看到豹子、大象、河马、犀牛,大家都会情不自禁兴奋地惊呼起来,导游与司机一再劝大家轻一点,说这里是动物们的家园,是原始的马赛人的家园,而我们是入侵者,没有权利大声喧哗,安静才是最好的尊重。印象较深的是我们苦苦寻找林中王”狮子”的一幕,眼看三小时过去没有找到狮子,已到下午五点,导游劝我们回去,说回去还要二小时,天黑前赶不到住宿地路上会有危险,因为我们一直在原始森林区域内行车。还说:”不是每个团都能幸运看到狮子王”.我们不死心,年青人说:甘愿晚上被狮子咬,坚持到底也要找。还是黑人司机经验丰富,沿着深的草丛乱石堆开车。终于他发出了兴奋的一声”看狮子”,大家睁大双眼只见百米处一堆乱石,司机小心谨慎地悄悄地把车子开到离狮子几十米远的地方,我们才看清一堆狮子在乱石堆草丛中蒙头大睡,它们旁边还散落着不少白骨,导游告诉我们:这一家子刚才肯定饱餐了一顿,这一睡起码十小时。狮子懒得理我们,一动不动,大家围着狮子小心谨慎地拼命拍照。把草原狮子王的睡姿拍了个够。

风油精小费

导游告诉我们:在肯尼亚旅游不能随便找黑人包括小孩拍照,拍照要对方同意、要收费,否则有麻烦事。好在我带了一百盒非洲黑人喜欢的中国清凉油、风油精,一路上派大用场,黑人小孩向我们讨钱就给风油精;和孩子们拍照,一人发一盒风油精;在野生动物区汽车陷进泥坑,一群黑人帮助推车我送每人一盒风油精。风油精代替了小费钞票,方便之捷。

帮我们开车的是个资深的黑人司机,素质也较好,不喝酒不抽烟,做事敬业认真,还会讲简单的中国话,听说工资收入很高。只要他首先发现”五大王”就会用中文叫:大象、狮子……而路上发觉有其它车抛锚,他也必定会下车去帮忙,据说这是跑野生动物区司机的规矩。我们离开公园已五点多,黑人司机想抢时间走小路,谁知却遭遇了一场暴雨。导游说这里的天气比翻书还快,雨后路面顷刻变成一条不可思议的泥泞路,车在高低不平的泥浆路面上颠簸行驶,车内不少人被颠得昏昏沉沉,甚至呕吐,不知多少次大家因路遇险情吓得惊叫起来。车子有时像溜冰一样滑坡,有时像蟹一样横爬,大多数时间我们像被两个从来没有抬过骄子的人抬着走。每段惊险路面两旁都有不少黑人在等候围观着,看司机车技是否过硬、闯得过去。一旦车轮陷阱泥坑,开不出来,围观黑人不等司机招呼,就高兴地一哄而上帮你推车,他们还准备了不少工具,非常熟练帮司机把车弄到安全路面,司机会自觉付五到十美元左右的酬谢费给领头人。每遭遇这事,司机与导游首先马上紧闭门窗,一再叮嘱我们千万不能开窗,导游特别叮嘱我,刘先生你想送清凉油给帮忙推车的黑人,自己千万不能开窗送,要出事情的,你交给司机办。我拿了五十盒清凉油给司机,他翘大姆指谢谢我,因为这样省了他不少小费。车外面,大人小孩拼命敲窗讨东西。我们一边看司机高超的车技表演,一边又提心吊胆怕出翻车事故;一边欣赏黑人那种讲不清是友善还是故意捉弄的行为,一边担心路边的黑人做出失控的举止上车抢劫。一路上车子先后四次陷落泥坑,我们都是在这样的险情中渡过,每次脱险我们不断为黑人司机鼓掌,他也很兴奋,连说:”谢谢!谢谢!”

不再猎狮的马赛人

在肯尼亚,除了观赏动物外,还有一个项目绝对不能错过,那就是去参观马赛人的部落。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内住着马赛族人,我们从其牧牛羊的情景,以及红土和牛粪混合而建的住屋而了解其民族特色。我发现马赛族男人都喜欢披着艳红的”束卡”,他们认为动物怕火,穿红色可以防身。早就听过关于马赛人英勇的故事,甚至连狮子都会惧怕他们,然而我们看到的马赛人早已今非昔比,他们已不再靠狩猎生活,而是从游客手里索要小费来养活自己。我们参观其中一个马赛人部落,还没有到村寨大门,就在路旁被六七个穿着红色”束卡”的男性迎宾黑人接走,他们个个拿着赶牛工具圆木棍,据说从不离身,进城逛街也带着,是政府特许的。他们口渴时还会拔出腰间的快刀,在牛脖子上捅一下,找根草管插进去像喝饮料一样吸。他们带我们走到用树枝编织成围墙的村寨大门,请我们进门参观,村长就向我们每人索取二十美金的参观费。他介绍说,这是个家族制村庄,里面居住了160个的马赛人,一个祖父、二十户人家(儿子)。然后在他一声令下,整个村不论男女老少,立刻都好像拧上了发条,开始表演起他们的日常生活:跳舞、钻木取火、制造狩猎工具……十几个穿着五颜六色服装,打扮得很张扬的男女黑人,敲打起乐曲跳起非洲舞表示欢迎。发亮的大眼晴、雪白的牙齿、精瘦身躯、一双漂亮的长腿、手心脚心发白、微翘的屁股,典型的非洲黑人。他们很好客,很乐意与我们照相合影。

对于马赛人来说,财富的概念比较简单:谁拥有的牛羊多,谁就是富人。如果谁能够拥有50头以上的牛,那已经可以堪称大亨了!牛除了作为生活工具,还可以成为货币。10头牛可以换回一个漂亮老婆。马赛村长问与我同行的一位先生:”你有几头牛?”先生摇摇头。马赛人再问:”你有几隻羊?””没有。”马赛人又问:”你有几个老婆?”当回答依旧是否定的时候,许多马赛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先生,好像他们看到的是个可怜的乞丐。

马赛人带我们去参观村寨的一些设施,刚走近那里,扑面就是一股熏人的牛粪味,大家一看整个村子地上铺的全是乾牛粪,包括房屋内。开始我们脚踩在牛粪上有点不习惯,脚下软绵绵的,时间一久,鼻子里牛粪味也不觉得难闻了。每户家门口站着几个浑身肮脏的黑人孩子,脸上叮着大苍蝇,拖着鼻涕,真使人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是首先钻进马赛人住房里的人,里面漆黑一团,起码要待数分钟眼睛才能适应。室内没有一件现代人生活用的东西,茅屋内部高出的一块地方铺有乾草和骆驼皮,是他们睡眠休息处——床,旁边设有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灶台和用树枝编制成的碗架子,碗架前面放有几块大小不等的石头,这便是他们的桌子和小凳子。我刚进去时还差一点被绊倒,吓一跳的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地上刚才睡着一个被我踢醒的人。只见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眼睛,再定神看到一排雪白的牙齿,站在我眼前的是女主人。一些女同胞开始不敢进屋,出于好奇心一个个钻进低矮的茅屋,不是惊叫就是捂着鼻子逃出来,因为屋内还养着小动物。这是一个拒绝现代文明的原始部落,这里没有水、电,照明用火把,用水从村寨外河里挑,擦脸洗手用地上的新鲜牛粪。牛是宝也是他们的财富,他们每天都喝牛奶与牛血,据说能强身。尽管卫生条件极差,但他们很少生病,也拒绝看病,最多吃一些草药与拜神,而一旦生病几乎必丧命。原来在书上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原始部落的场景,现在活生生地展示在大家面前。走出村庄,大家还在边回头边说,老天爷对非洲人很照顾,没有大风、水灾、乾旱,否则在这么原始简陋的居住区马赛人怎么生活?

树顶酒店

在肯尼亚的住宿都是非常有意思的。那天车子几次陷到泥泞后,我们总算在天黑前赶到了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内的高级宾馆住地,整个宾馆用大自然材料——树木、茅草、竹竿、棚条筑成,没有一点水泥钢筋,连室内装饰都是非洲古朴的自然材料,很少有现代化的东西,当然也没有电话与电视机。小别墅的前后都是原始森林,天没亮我们就被森林里各种野生动物或鸟类叫醒,伸长耳朵,没准还可以听到几声狮吼。打开门窗吓一跳,非洲狒狒就在等着向我们讨吃的,我放在窗台的手杖都被一隻大狒狒顺手牵羊偷走,幸亏是铜合金咬不动,被它抛弃在窗外的草丛里。住地草丛林中,有几隻长尾猴在翻跟头,远处还有斑马、羚羊等动物。

而后面的住宿则更奇妙,让你更近地接触到非洲的大森林和野生动物——埃布尔达利山树顶酒店。埃布尔达利山树顶酒店是游玩东非的游客不可错过的地方,当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还是公主时在此观察动物,突然接到老国王驾崩和由她继位的诏书,于是有了她在上树前和下树后身份巨变的故事。树顶酒店位于山谷丛林之内,设备整齐而简单,旅馆为纯木结构,有30个房间,一个餐厅和一两间长廊式酒吧,共三层高21米,搭在许多大树的树干上,底部距地面10米高,有一个螺旋式的单人木梯供游客攀援,方便观察动物也能有效防止猛兽袭击。屋顶宽阔的观景平台可远眺肯尼亚山顶的皑皑白雪。旅客由专车接到距旅馆200米处,再由执枪人员护送经专门通道进入。为安全起见,一旦进入旅馆就不能随便下来。树顶从不生烟火,食物由接待站做好后送上,用微波炉加热。各楼层都设有观赏动物的阳台,旅馆前后建有水塘吸引动物,还提供食品逗引各种鸟类和白尾猴、狒狒。树顶的夜间动物观赏最为精彩,强力聚光灯通宵照射,观赏晚上出没的飞禽走兽又成为另一奇观。每个房间都装有蜂鸣器,守夜的猎人发现狮、豹、象、犀牛等来访时用它通知游客,犀牛群响三下,象群响两下,别的动物响一下。

肯尼亚堪称是野生动物的天堂。这里雨季的时候草青林茂,是食草动物的乐园,食草动物不断增多,自然又吸引了大量狮子、豹等食肉动物。三十年禁杀令的执行,使肯尼亚的动物繁殖数量越来越多,对于当地人来说有的甚至于已经成患。可对于我们这些游客来说,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亲近了如此多的野生动物。野牛、斑马是我们路上的同伴,狒狒是恶作剧的邻居,而火烈鸟则仿佛是下凡洗澡受了惊吓的仙女们,还有那吃饱了寻个清静处蒙头大睡的狮子……在无垠的大自然中,他们与蓝天白云草原相伴,在被人类观赏的同时保持了野性的生命力,保持着天然生物链的循环。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正因为肯尼亚实行了禁杀令,才会保持了如此天然的野生动物环境与景观,才会有我们有趣而丰富的野生动物之旅,而相比之下,我们国家对待野生动物的态度则许多方面尽显恶行,这一点是连一个非洲小国也不及的!这让我想到可可西里被枪杀的大批藏羚羊,动物园里被拔了利齿扼杀了野性的东北虎,餐馆里插了管子随时被人抽取胆汁的黑熊,笼子里将被活活敲碎脑壳取出脑子的猴子,实现了人工繁殖却丧失了野外生存能力的”国宝”大熊猫,还有那让你吃遍天下野味的广东餐馆、被抓捕的偷猎者、倒卖者……。与一个非洲小国的野生动物保护相比,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辽阔土地上,显得是那么捉襟见肘。难怪”非典”会首先爆发在中国专吃野生动物的广东省,截至SARS爆发之前,中国野生动物交易已经完全处于失控状态。光广东最大的野生动物市场上就经营着各种各样的被保护动物,每年销售上缴的税收据报导大约在7到8亿人民币(约合1亿美圆)。人类的贪婪和残忍显得是那么得面目可憎!

我在旅游中国川西北的藏区时,一位藏族老人告诉我,在他们居住的偏远的山区,小时候在山里玩,还可以看到野生动物在自己身边穿行,甚至可以和它们玩耍,而现在已消失了,只不过四十多年!而这是一个距离成都三天路程要翻越无数座大山才能到的地方!森林和草原越来越少、野生动物的种类和数量也越来越少,人类正把自己逐渐圈进一个钢筋水泥的城堡中,失去越来越多的大自然的朋友。当我们越来越富裕,吃的花样越来越多、胆子越来越大,楼房越建越高、城市越来越大、立交桥纵横交错让人越看越迷失方向的时候,能否给地球上与人类共存了千百年、甚至比人类还早生活在地球上的野生动物居民们留一些生存的空间和生存的资源呢?但愿中国的娃娃们将来不会指着动画书说,”为什么老虎大象都是外国的呢?”希望有一天,”狩猎”也能成为汉语里的历史名词。

本文载自《一个文革受难者的新海国图志》,澳门崇适文化出版拓展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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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  彪:公盟不死

7月17日,早晨起来,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打开手机看到短信:“民政局正在查抄公盟办公室!”赶紧打一通电话,交待注意事项,研究对策。许志永火速赶往现场。

华杰大厦楼下多了搬家公司的大汽车,贼眉鼠眼的便衣,有人扛着摄像机,气氛已经不对了。保安问去哪个房间,我没说话就溜了进去。六楼走廊里人头攒动,有人指挥搬桌子搬椅子,忙忙碌碌,乱七八糟。到了办公室,许志永、李方平和张立辉都在,相视无语。桌子上摆着“取缔公盟法律研究中心”的通知书和“没收物品清单”,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年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东西被翻检、装袋、搬出房间,而且似乎要永远明珠投暗。一群没亲眼见过文革抄家的70后、80后,这回也算开了眼界。

会议室所在的房间被扫荡一空,办公室的全部电脑、电话、传真机、复印机、打印机、研究报告、维权手册都被抄走,只剩下四张桌子、一个书架。一个民政干部从抽屉里搜出一本国内外媒体的名片册,如获至宝,好像那就是通敌的铁证。我们最心痛的是各种材料:诉讼案卷、上访信、网友来函、会议记录,每一张纸都是凝结了我们的心血。一些上访者只能捡菜叶子吃,却花钱复印自己的冤案材料,如今都落入虎口。

感觉身后林峥在哭泣。“执法者们”正在往编织袋里装毒奶粉受害者的材料。林峥乃是公盟介入毒奶粉诉讼的最大幕后功臣,一直在与受害者家长联系,办理委托,收集材料,解释法律,在石家庄北京之间往来奔波十余次。有一段时间电话不停,同样的话要与各地家长一一重复数百遍,还要受到误解与质疑,工作之艰辛、琐碎外人难以想象,没有极大的耐心绝无可能持续下来。

我火了,扯着大嗓门冲他们喊起来:“你们看看公盟得到的这些奖杯奖牌,我们做的是良知正义的事情!你们在干什么?!这些毒奶粉的材料也要抄走!不要把责任都推到你们领导那儿,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推到制度身上,你们得想想那命令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夺走这些资料的你们自己的双手!假如你们的孩子喝了奶粉毒死了或得了结石,你们怎么想!你们怎么办!如果你们的孩子在这,你怎么跟他解释你们的工作?你敢不敢告诉他们公盟在做的事情和你们在做的事情!”

干活的兰格衬衫眼镜男挂不住了,出去找警察,警察来了,格衬衫眼镜男说我妨碍执行公务。我说我没有,就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许志永说,“你们抄走所有的东西,说你们一句‘不讲良心’怎么了?”

不知哪位长官的意思,他们答应留下毒奶粉的材料。我的冲冠一怒,保住两麻袋材料。这也充分说明经过40年法治文明的飞速发展,今天的确比文革抄家进步了。

在数年的维权实践中,在法庭、公安等场合,我经常做大义凛然状教训执法者;技巧之一就是拎出执法者的孩子。当年英国殖民地政府在香港实行英国司法制度,让华人手按《圣经》宣誓不作伪证;但发现不管用。中国老百姓最敬畏的,不是基督,而是自家的老祖宗。于是,他们就把原来手按《圣经》起誓的程序,改成对着祖宗牌位盟誓。现在老爷们更不信上帝了,不怕良心受煎熬,不怕遗臭万年,不怕不得好死,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祖宗、父母也不怕了。稍微怕一点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国保国安,省长书记,也知道心疼自己孩子的;都不希望孩子知道自己的坏事丑事。

据杨慧文律师讲,上午九点半,穿制服或便衣的20多条汉子闯进狭窄的公盟办公室,把两个志愿者小姑娘吓哭了。杨慧文要求他们出示证件,没有证件的被请出去了。折腾到下午两点,抄家结束,朋友们赶来时发现的是狼藉一片。该带走的全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也带走了,包括私人的充电器和钥匙。

公盟就这样完了吗?我们还有很多的计划准备实施,有很多项目正在进行,很多案件还没有结果,很多会议已经发出邀请,很多志愿者已经排好日程,很多访民在等我们援助,很多网友在开展“日捐五毛”。我们还有太多的理想等待实现。

2003年孙志刚事件后,我和许志永、俞江频频被媒体曝光,访民、冤案、求助信也源源不断地来到我们面前。他们说,你们三博士连收容遣送制度都能扳倒,还有什么冤案不能昭雪?其实,收容遣送的废除有许多偶然因素,功劳最大的乃是广大网民的正义呼吁;我们三介书生,哪有什么神通?但事情还是要做,成立一个机构的想法呼之欲出。我们三人与志同道合的张星水律师在2003年10月发起成立“阳光宪道社会科学研究中心”,名字稍微有点奇怪,因为“阳光宪政”的名字没有通过审查。但我们对外简称“阳光宪政”,这就是公盟的前身,当时英文名称the Open Constitution Initiative一直沿用下来。

当时在北大资源西楼的一间办公室,几个志愿者,几台电脑,一部电话,开始了艰难的起步。一年后,民政局说,你们民间机构不能叫什么研究中心之类,注销了。同时出事儿的还有天则等著名民间机构。我们只好在工商部门注册,成立“北京公盟咨询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公盟”,下设“公盟法律研究中心”。我们相信,通过参与具有制度意义的典型个案,通过参与公益诉讼和基层选举,通过民间对法治前沿问题的调查研究,可以带动公民意识的觉醒,促进公民社会的发育和进步,推动法治的发展和体制的变革。非暴力、理性、建设性,一直是我们的做事原则。为了机构的持续存在,我们不断进行自我约束、“自我审查”,尽量不碰线、不过线,不做激怒当局的事情,我们不碰8乘8,不碰气功大法;也不碰NED和索罗斯,虽然政府和大学能碰,但它不愿意非政府组织碰。我们极少以公盟的名义接受海外媒体采访。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许志永太谨小慎微了,酱紫的公盟的发展太慢了,能够做的事情和帮助的人太有限了。

但如此谨慎低调、温和理性的公盟,竟遭此毒手,不能不令人唏嘘。记得几年春节前后,受经济危机影响,大厦里不少公司关门了,我们需要增加一间办公室。我和许志永开玩笑说,你看,咱们不但没受影响,还扩大了一倍!

2008年我们的决策制度更完善了,黎雄兵律师加盟后,7人小组负责决策,在田奇庄等人的努力下,办公室的工作也更有效了。我们组织法律培训,推动律协选举,介入三鹿奶粉诉讼,密切关注公益事件,成功举办五周年大会。公盟出现在国内媒体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经济观察报》对许志永、我和郭玉闪分别做了个人专访,公盟逐渐具有了社会影响力。尤其是2009年继续援助三聚氰胺奶粉受害者、介入邓玉娇案和绿坝事件后,知道公盟名字的人迅速增加。我们展望未来,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风正一帆悬的大海之上,却冒出一股致命的歪风邪浪!

公盟就这样完了吗?

我个人的心灵史也是与公盟的成长不可分割的。五年多来,值得回忆的东西太多太多,让人感动的事情也太多太多。

2004年在北大太平洋大厦的承德案研讨会上,承德死刑冤案陈国清的母亲的哭诉,一直印在我脑海里,常常让我揪心。

办公室在华清嘉园时主办的人大代表论坛系列,常常看到,没有空调的狭窄办公室挤了数十人,倾听真正的人大代表的斗争故事。

从黑监狱解救出来的访民张小玉等人来到公盟办公室,她说:我太感谢你们了,我被抓进去当晚就生病了,咳嗽,发高烧,他们不给药吃。如果不是你们,我就没命了!

我和许志永、张亚东去山西洪洞为黑砖窑受害者代理国家赔偿行政诉讼,听奴工陈小军和庞飞虎讲那并不如烟的往事。我们在回程途中还穿过危险的“炸药村”,去调查更危险的黑煤窑。

一天下午,办公室来了很多访民,黑龙江的赵桂荣向我讲述,她的丈夫邢世库因为上访而被关在哈尔滨市道外区太平区民主乡精神病院,至今已经800多天了。她多次被关黑监狱,多次被哈尔滨市驻京办毒打,她说她已经很久没哭了,眼泪都干了,但见到我又忍不住要哭。我感到她的整个身体都是在泪水中泡过的。我永远无法忘记她那眼神里的悲愤、屈辱、绝望和哀求。

还有太多的访民,听到公盟的名字找到我们,希望关注他们的案子。我们只能说非常非常抱歉。有一个下午,我们陷入讨论:做的事情越多,找来的访民就越多,我们无力帮助的就越多,而来访的访民多到一定程度,正常的工作就会受影响。我们心痛。

就在前不久,负责毒奶粉诉讼的林峥接到恐吓电话:我知道你开的什么车,住的什么地方。有人出5万块钱,让我收拾你。电话免提,录音。哪一家毒奶企业雇的?不太专业。我们一屋子律师都忍住笑从头听到尾。从这里似乎可以看出取缔公盟的(黑)社会基础?

去年首届公盟公民责任奖,经我们投票,韩寒成为三个获奖者之一。他的助理说,他上公盟的网站研究了一天,感慨到,中国竟有这样的机构!

是啊,一群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傻子,一群不断推石头上山的西绪弗斯,一群拿理想当饭吃的博士律师们和不务“正业”的志愿者们。公盟公盟,也许就是中国特色的傻公民的联盟?

多少次,公盟的援助律师拒绝收费,或者只要1千元或2千元的象征性费用。他们做的是关涉公益、民权的重要案件,收入却是同行里面最少的。

多少次,许志永博士被驻京办、截访者和黑监狱的看守们打倒在地,而他却一次次爬起来。

多少次,各地的网民把捐款送到或汇到办公室,5元,10元,100元,500元;他们说,我们想不到别的办法能帮助你们了。

多少次,志愿者在办公室里收到或寄出堆积如山的材料,竞选宣言、研究报告,委托书,法律建议,信息公开申请书。

多少次,在例会上,我们讨论热点案件、分析形势、总结教训、安排会议、分配任务、激烈争论、投票表决。

多少次,公盟的律师、学者、志愿者,在客车上、火车上、飞机上,在法庭里、报社里、大街上,为访民、拆迁户、养狗人、网民、民工子弟、酷刑受害者、无辜孩子、艾滋病人——奔走、呼吁、辩护。

洗劫之后,我们决定继续原来的工作,该什么做什么。7月20日,星期一。大家都来上班了。各地网友送来了好几台电脑,有些网友正在把电脑邮寄过来;某QQ群的200个网友集资买了一台崭新的电脑送过来。数百访民要来办公室慰问,许志永含笑劝告他们不要过来,免得造成群体性事件,让维稳办操心。

办公室里只有四张桌子,显得宽敞多了。电话还是通的,网站还能更新,工作当然应该继续。

听证会申辩意见、行政复议申请、法律意见书、征求顾问的意见。

北京市顺义区人民法院已经受理公盟代理的三聚氰胺奶粉受害者马某家属的诉状。在公盟网站上更新消息。

江西抚州公民乐小女2007年在看守所被打死,他的妈妈以前来过公盟,从黑监狱出来之后立即与我们联系。她还不知道公盟出事了。

公盟的房东和许志永所租房屋的房东受到巨大压力,他们希望公盟立即撤出,希望许志永马上搬家。许志永说:我很抱歉把你们拖入了这样的麻烦。

保安在楼下拦截访民。一些前来采访的记者也被拦住。

办公室随时可能被贴上封条。

银行账号随时可能被冻结。

许志永也做好了入狱的准备,虽然可能性非常小。不过这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仍种我的苹果树。”马丁·路德老人家说得多好。

公盟的遭遇反映了民间组织的生存困境,也是整个中国社会的悲哀。实际上,这也是每个中国公民所面临的艰难选择:良知、责任、人性、尊严、利益;真实、谎言、升华、堕落、我们只能在这个变迁的制度网络之中寻找自己的位置和生命的意义。

好在清醒的中国人越来越多。

很多网友要捐款,很多人发短信或邮件表示支持和声援,有些人主动转发公盟的消息,几个税务专家愿意贡献非常专业的意见,维权人士王荔蕻女士和维权律师郭连辉等表示立即申请加入公盟,火线入伙。荔蕻大姐说得多让人感动:“公盟,这是中国的希望所在。许志永,我被你感动,现在我也成了不沉默的少数。但我无怨无悔。许志永,如果你要遭遇牢狱之灾,我请他们加我一个。二十年前我曾经退缩,我曾经决定把自己捏成一个经济动物。二十年后回顾,我觉得我多活的这二十年毫无价值。因此我决定,这一次我不退缩,不。”

人们用行动表明,公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继承了追求自由法治和公义的一切先驱者的光荣传统,甘地、特蕾莎、奥西茨基、罗莎·帕克斯、斯坦尼斯拉夫•马科洛夫,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翟明磊在声援文章中写到:你不能禁绝民间组织,正如你不能禁绝生活。

行动即是历史,行动即是永恒。公盟已经写入历史。

的确,公盟不死,也不会慢慢凋零。

因为爱与公义永存。因为追求自由和法治的精神不死。

2009年7月22日

冉云飞:五百年来最黑暗的一天

据天文方面的专家说,今天日全食面积广、时间长、够黑暗,可谓五百年来难得一遇。可惜成都是阴天——似乎大部地区都是阴天,蜀犬吠日是四川比较黑暗的隐晦说法——其黑暗程度超过日全食,所以没办法与日全食比较谁更黑。你要黑起来,连日全食都不与你争锋,要多牛多黑才可以把日全食吓退啊。

心花社要把全球管起来,真理部要把太阳系管起来,所以日全食他们也要给宇宙发一个最后的通牒,以此警告民众不得有乱世末朝的乱想。如果你只是迷信“伟光正”,那就没问题,你迷信日全食那是很不科学的,你把“伟光正”相信到科学的程度就很科学了,比如钱学森的亩产万斤就是迷信“伟光正”后,得出的伟大科学成果。钱学森不获诺贝尔科学奖,完全是评委会成天被日全食罩住了眼、蒙昏了头,受损的是诺贝尔的名誉,丝毫无损钱学森对“伟光正”的忠诚。

中国历史上出现包括日全食在内的天文异象,那些皇帝都要下罪己诏,检讨自己如何亏待小民,做得不好。这不仅很不科学,而且有做秀的嫌疑。还是像天朝真理部,下发文件把宇宙管起来更科学更省事。像太阳和月亮这样联手起来,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应该跨宇宙追捕,将他们关押起来才是,免得损害中国稳定的大局。如果太阳和月亮上饭否发消息喊冤的话,那就直接让他们吃不成饭得了。你搞日全食,我搞信息全食,让真相全失!天狠地狠不如中国的官方狠。

既然没法跟“伟光正”玩黑暗,那我们也就不必太正经,下面摘抄一些与日全食有关好玩文字,没有署名全是我被日全食遮蔽了瞎搞的。

一: 向组织汇报:境外反华势力和太阳月亮联合起来干涉中国内政了!RT @mingpaocom: 即时新闻 日90岁老太太抵上海追日 日本一名90岁“日全食”发烧老太太,成为上海虹桥边检站近日见到最年长的“逐日族”。 http://bit.ly/1zP2zC

二: 即将到来的“日全食”事件,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太阳,煽动不明真相的月亮,利用地球自转和公转的机会,实施的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破坏中国稳定的颠覆活动。全中国人民强烈抗议太阳和月亮干涉中国内政!——略改网友“民主”语

三:@blogtd 经查,地球卫星月球未经依法登记,进行非法日食活动,宣扬迷信邪说,蒙骗众星,挑动制造事端,破坏太阳系社会稳定。据此,依照《管天管地管太阳系管理条例》有关规定,认定月球及其操纵的日食为非法行动,决定予以取缔。  中华和谐国真理部

四: RT @lianyue:今日中国,是500年来最黑暗的一天。——且慢抓我,说的是7月22日日全食。

五: 79位下过罪已诏的皇帝,号召不了60年的“伟光正”。太阳与月亮罪大恶极,它们蓄谋已久,制造了500年来中国最黑暗的一天。

六: 同志们晒黑了,首长更黑;日全食黑了,中国更黑。首长和中国都很吓(读若黑)人。

七: 中国从来不缺黑暗,日全食你来瞎凑什么热闹啊。敢来与中国比黑暗,你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八:你搞日全食,我搞信息全食,让真相全失!天狠地狠不如中国的官方狠。

九:RT @nonay09:天天日全食,日日暗无天日

2009年7月22日8:57分于成都阴云密布中

2009年度大片:中国网 封天下

(注:原文标题为《见证大型阉割现场》)

今年发生的事情注定要被记录到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史上,相比去被称之为“网民年”的2008年,09年中国互联网发生了更多的奇怪事件。说奇怪也好,说不奇怪也行,有些事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不想多说,有些事我们忍气吞声不能去说,有些事我们被迫着一定要说。

说得太多,后果就会像今天Twitter上被锐推的短篇小说一样:帖子刚发完,敲门声响了。所以我打算以图片的形式展示,我们正在建设全球最大的局域网。

一、国内微博客集体回家吃饭
1、饭否

7月7日,国内最大的微博客饭否网打出通知说全站不能更新消息,预计10日恢复:

但是,到目前为止,打开饭否依然能看到以下情景:

2、做啥

另一个微博客服务做啥主动或被动维护:

3、嘀咕

新兴微博客服务嘀咕也进行了维护:

二、外国的web2.0网站也回家吃饭
1、Twitter

6月3日-6月5日已经被迫离墙吃饭的Twitter,这一次已经离开我们10多天了:

让人感到讽刺的是,各大门户的科技频道都在报道这个我们无法触及的东西,这是一种凄凉,还是一种冷幽默?
2、Youtube

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很早就离开了我们

3、Facebook

SNS也无法躲过:

4、Friendfeed

Firendfeed是一个具有创新意义的服务,可惜它同步的东西太多了,知道得太多了:

5、Picasa

Google的免费相册服务Picasa几天前就无法访问,由于DNS解析出来的IP不同,有些线路的用户依然可以打开。

李开复博士那么有底气地说:80%的用户访问Picasa是没有问题的。这句话是正确的,因为20%用户来自中国。

三、谷歌继续阉割

对比Google.cn和Google.com的搜索框下方:
1、Google.cn:

2、Google.com:

自从多个有官方背景的媒体争相报道谷歌“色情门”事件后,谷歌做了很多太监工作,这回阉割得让人心痛。英法庭称,Google无需为搜索结果负责,但是,这里是中国。
四、网易和新浪碰壁

因为这2大门户的科技频道纷纷报道了一桩贿赂案件,2个门户的科技频道被叫停了数小时。

中午1点多打开网易科技是这样的:

是什么可以让一个科技频道消失?谷歌墙内搜索告诉你:

Cnbeta上某篇文章的热门评论也可以告诉你:

五、其它
1、iTweet.net过半访问数来自中国

itweet.net是一个英文的twitter网页客户端,但过半的访问量竟然来自中国:

为什么?

2、Dabr过半访问数来自中国

和itweet一样,这是个英文的twitter网页客户端,大多数访问量也是来自中国:

为什么?
3、Google Insight of Search告诉你最近流行什么?

某个关键词的搜索量飙升

相关关键词的搜索量:

六、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更多话可以说,也没人替我说话。我不是贾君鹏,但我被迫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