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限制君权的孟子困境

孟子虽然主张限制君权,但对操作层面上的问题,即由谁和怎样判断君主是否已沦为“独夫”,却不置一词

众所周知,西方社会契约论的核心要义是对君主以及后来的非君主制政府的权力加以限制,其中最重要的内容便是这种限制如何获得逻辑和历史的正当性。近读罗伯逊的《弑君者》一书(新星出版社,2009年3月),看到在对查理一世的起诉和审判中,以库克、布兰德肖为代表的英国的法律职业者,比洛克和卢梭提前好几十年就提出了社会契约论的基本内容。我不免想起我们的历史上的限制君主权力的种种努力,在《国王在自己的王国里可以成为被告吗》一文里,我曾提及孟子与齐宣王对话,认为其中展现了值得注意的理论资源。这里不妨略作展开。且先看对话:

齐宣王问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臣弑其君,可乎?”

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孟子的这种说法在当时甚至在后世都是相当激进的理论。不避夸张,我们可以说这是比卢梭和洛克早了近两千年的社会契约论。孟子逻辑的关键在于将“君主”与“一夫”(或后世更常说的“独夫”、“独夫民贼”)作出区分:当一个君主贼仁残义,沦为暴君,就已经自我放弃了君主的身份,对之征讨诛杀就是正义的行动。

不过,困难依旧存在。孟子学说在后来的一个回声是司马迁在《史记》里记录的辕固生与黄生之间的对话。辕固生,齐人也,是研究《诗经》的专家,更是一个惯持异见的人。那一天他和黄生一起跟汉景帝聊天,话题扯到了汤放桀、武伐纣的事情。黄生义正辞严地驳斥那种认为汤武所为是受于天命之说:“汤武非受命,乃弑也。”辕固生马上反驳:

不然。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

黄生同样不以为然,他用比喻说事,曰:

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

这样的比喻真的难以把道理说通。拿帽子和鞋来比喻君臣之间的上下关系,表面看来有点类比的可能,例如常态之下的分工和地位高下。但是,除非“文革”期间红卫兵小将们制作的那种以羞辱人为乐事的帽子,平常的帽子都是保护人的,又如何反过来残害人身?还有,他回避的一个可能性是,如果臣下按照“正常程序”正言匡过,但是天子我行我素,暴虐依旧,为臣者又该怎样?遗憾的是,辕固生既没有如像钱锺书先生希望的那样,引已位居正统的《孟子》张目,显示“当时陋儒老生之专固”,更没有抓住黄生叙事话语中的破绽,进行更细致的追问,反而拿本朝开国皇帝来堵对方的口:

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

可以想见,辕固生的这种“归谬法”论证一定让黄生张口结舌,无法回应。但是,拿这样的敏感事例说事势必让景帝感到为难,于是他也以比喻对比喻就把这场辩论给草草“和谐”了:“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是后学者莫敢明受命放杀者。”司马迁如此感叹。

不过,即便后世可以讨论,也还是无法走出这种一方面是君为臣纲、另一方面是可诛暴君之间的两难。即便是按照孟子的理论往前走,还是有一个难题:怎样判断君主已经沦为独夫?这里包括以怎样的标准判断和由谁来判断两个方面。暴政或者暴君显然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现象,否则孟子不会用“贼仁”、“贼义”这样极具贬义的词汇来形容。智力的平庸、性格的懦弱、施政的举措失当都算不上。暴政一定是在对内或对外的行为上残酷、虐乱达到极其严重程度才构成。但是这里的界限还是含混不清。历史上固然有些定评为“暴君”者,除了夏桀、殷纣之外,秦始皇、秦二世、隋炀帝都是大名鼎鼎的暴君。根据一位作者的说法,中国历史上五百多位皇帝里,暴君的比例可以达到三分之一。这些暴君的称号也大多是在后世才获得定评的,而且还经常在评价上有所反复。实际上,细读历史,即使是在那些明君圣主治下,某种程度的暴政也是屡见不鲜的。例如在清代前期康熙、雍正、乾隆的几位皇帝的治下,甚至有“康乾盛世”之誉,但是,“文字狱”频发,动辄株连九族,将大量无辜者流放尚阳堡、宁古塔等荒凉之地,流放者半道上被虎狼恶兽吃掉或被饥饿难忍的当地人分而食之的事情不绝于书。这种残害无辜的行径,称之为暴政并不过分。

至于暴君或暴政的构成由何人、通过怎样的程序来进行,也是没有解决的难题。孟子曾就是否杀某人提出了某种具有民主色彩的判断方式:“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这样的说法曾在近代被沈家本用来论证引进陪审团制度的古老依据。但是所谓“国人皆曰可杀”也要有个检测手段,今天某些国家采取的全民公决可以说是检测公民态度的有效手段,以大陪审团来确定是否提起公诉,也是一种更具操作性的途径。孟子的问题在于,他只是如此主张,但如何操作却不置一词。后世中国思想中的某种只高扬宏大价值而忽视技术层面的制度建设的特色,跟先秦儒家的这种内在缺陷应该说是密切相关的。

把这样的困境单纯归因于儒家学说也许是不公平的。我们从孔子、孟子、《淮南子》一直读到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可以看到人们一直在歌颂尧舜那样的明君圣主,在谴责后来的“荼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的独夫民贼,在严苛的政治现实面前,这种规劝或谴责终究不过是以石击天或与虎谋皮,令人徒唤奈何。理论很难超越其所产生的环境,古典中国的社会结构以及政府权力的架构乃是形成这种一方面呼唤诛杀暴君,另一方面却在暴君治下无奈叹息的更重要的原因。当然,以造反相威胁甚至索性推翻王朝的事例也是不绝于书的。但是,悲剧在于,新建立的王朝专制如旧,历史不过是在不断地循环。甚至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也无法改变这种恶性循环。哪里是出路?

从西方历史观察,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最终能够引出起诉一个暴君,在一个法庭上对之审判的结果,有比抽象理论和法律条文更重要的因素,举其荦荦大端,第一,社会结构中是否存在着足以跟君主抗衡的其他社会阶级;第二,是否存在着一种为君主与国民所共同信奉的宗教信仰形成相当的制约,这种信仰首先要有某种内在的自由指向,其次它不仅是一种观念的存在,还形成了组织化的力量从而迫使君主就范;第三,与君主共同治理国家的官僚集团是否能够在与王权互动的过程中形成一种规范性的约束力量,从而让君权循规蹈矩,严格地在事先设定的程序和实体规范中行使。用韦伯的术语,这就是权力的常规化(routinization)或者合理化(rationalization)的过程,也就是真正的宪政的发轫。最后,也许是一个偏向法学专业角度的因素,那就是是否存在着一个相对强大的法律职业集团,其成员发展出了一种专业化的知识,并成为官僚集团的一部分从而分享和塑造国家权力,为权力的限制提供坚实的知识基础,这正是理性化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层面。

春  涧:剑兰一丛(十五则)

(一)

是雄鸡,就要高啼破晓;是星星就要洞穿夜幕;是鸟儿就要拥抱云天;是现代人就要    拒绝谎言,敢于维权护法;展开思想的翅膀,自由翱翔。

(二)

改革的道路就像江河奔流的道路一样,是曲折而且坎坷的。然而道路越是曲折,江河的舞姿越展妙曼壮美;道路越坎坷江河的乐章就更加沁心动魄。

(三)

人生就像平凡的木柴,即能无声无息地烂成一堆泥,也能轰轰烈烈地烧成一把灰,让我们选择后者,在各自献身的火热事业中承受全人类普适价值观的洗礼。

(四)

萤火虫并不絮絮叨叨的诅咒黑暗,只是在忙忙碌碌的默默发光。

(五)

明明知道大海非常非常遥远,山泉依然不倦地奔流,奔流!因为追求比拥有更快乐。

(六)

法网在威权面前,“只不过是蛛网,缚住了蚊子,放飞了麻雀。

(七)

彩霞的美,张扬而虚浮。星星的美,宁静却深沉。

(八)

铀矿宁可在痛苦的裂变中喷发瞬间辉煌与呐喊,也不愿在黑暗中苟活着永生,(九)

阴云的阴险在就在于它常常以太阳的名义到处散布黑暗(十)

真相不知就不能分清是非,事非不清就无法张扬正义,正义不扬就看不见光明。当然,我们苦苦追寻的光明,就是民主与法制的曙光,决非暴力的霹雳闪电。

(十一)

其实,暴徒住住比恋人更需要“爱”的甘霖。因为后者只需要它润美的花朵,而前者则急需她来浇灭吞噬人性的毒焰。

(十二)

我不知纪念“五四”有什么伟大的意义,每当论及民主与科学,就像端午节吃粽子,中秋尝月饼一样,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

(十三)

阅读红色经典《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曾让人热血沸腾,触目现实生活的教科书——“钢铁是怎样腐蚀的”,更令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十四)

离开地球你才知道月亮只是小星星,星星却是大月亮。

(十五)

夫子曰:“三十而立”。我想,人生只宜立在“爱”的支点上。当然,爱是广义的,包括恋人的爱、亲友的爱、故乡的爱、民族的爱、大自然和人类的爱……总之,专一而又博大。加上各自学习和掌握了谋生的“杠杆”,这样,未来人生的轨迹,往往能得到幸运女神更多的青睐。

朱欣欣:晓波被捕 谁是被审

自2008年12月9日《零八宪章》公布前夜,宪章发起人之一刘晓波博士被非法拘禁半年多,6月24日,官方新华社报道,刘晓波被以涉嫌所谓“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正式逮捕。作为以蛊惑民众和暴力夺权起家、靠谎言治国的中共,再次利用毫无公义基础的所谓法律迫害民主人士,这是对自由、正义的宣战,对和平理性的扼杀,是严重的违宪行为,完全失去了政治博弈的基本道德和现代政治文明的基本底线,堵塞了中国社会和平转型的最后一点儿弹性空间,彻底将自己置于国人的对立面,孤立于世界民主潮流。

众所周知,中共60年的暴力高压和愚民工程,对信息的严密封锁,都无法抵御《零八宪章》的巨大反响,温和理性的《零八宪章》表达了最基本、最广泛的民意诉求,赢得了各个阶层前所未有的共鸣,签名支持者有体制内的官员,也有底层的工人、农民,有知识分子、学生,也有警察、军人……中共对《零八宪章》的封锁和对支持者的打压(此次甚至在“百度”和“谷歌中国”的搜索引擎上,连官方关于刘晓波被捕的报道也搜不到),显示出中共卑鄙、心虚和反人类的本质,它让国人彻底抛弃了对中共专制体制的幻想,中共永远被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古今中外人类罪恶集大成的标本。

遥想百年前,康有为上书清帝直言定立宪开国会:“吾国行专制体制,一君与大臣数人共治其国,国安得不弱?”面对大臣担心“民有权而君无权”的谏言,光绪尚能回答:“朕但欲救中国耳,若能救民,则朕无权何碍?”再看原中共总书记陈独秀,一生三次被捕,无论在北洋政府的监狱里,还是在民国政府的法庭上,他都能自我辩护,审判公开,众人旁听,媒体能自由刊登他的言论。今天以“革命”发家的中共竟堕落到连封建帝王和军阀都不如的地步!非法迫害党内外的民主改革力量,20年前软禁自己的总书记赵紫阳,如今又逮捕民主人士刘晓波,中共心虚得连其前辈毛泽东的“阳谋”、大批判等伎俩都不敢用。正如鲁迅先生形容的那样——

……给死囚在临刑前可以当众说话,倒是“成功的帝王”的恩惠,也是他自信还有力量的证据,所以他有胆放死囚开口,给他在临死之前,得到一个自夸的陶醉,大家也明白他的收场。我先前只以为“残酷”,还不是确切的判断。其中是含有一点恩惠的。我每当朋友或学生的死,倘不知时日,不知地点,不知死法,总比知道的更悲哀和不安;由此推想那一边,在暗室中毕命于几个屠夫的手里,也一定比当众而死的更寂寞。

然而“成功的帝王”是不秘密杀人的,他只秘密一件事:和他那些妻妾的调笑。到得就要失败了,才又增加一件秘密:他的财产的数目和安放的处所;再下去,这才加到第三件:秘密的杀人……

事实再次证明,60年来中国经历的大倒退,致使政治文化上的许多重要指标仍未恢复到民国时代的水平。民主人士、著名报人储安平早有预言,他在1947年《观察》周刊第二卷第二期发表的《中国的时局》中指出:“老实说,我们现在争取自由,在国民党统治下,这个‘自由’还是一个‘多’‘少’的问题,假如共产党执政了,这个‘自由’就变成了一个‘有’‘无’的问题了。”(《储安平与“党天下”》 1989年5月中国华侨出版公司出版)

常言道:“上帝要谁灭亡,必先让他疯狂。” 中共逆历史潮流,只能暴露其末路心态,自揭其“和谐”、“不折腾”的伪装,他们只能维护其权贵集团利益格局一时的“稳定”。此次中共面对的不是刘晓波一人,而是面对十三亿中国民众和国际自由民主的力量,这样一个局面,谁是真正的被告一目了然,谁是历史的罪人早已判定!民心是真正的法官,历史已作出最公正的审判!

2009年6月25日于石家庄望云楼

余  杰:斯大林是杀死斯大林的凶手——读布伦特与诺莫夫《斯大林晚年离奇事件》

斯大林去世前夕,一场政治迫害运动又拉开了序幕:一九四八年八月三十一日,斯大林的新宠、政治局委员日丹诺夫突然死于心脏病。斯大林亲自批示调查这起犹太医生的“谋杀计划”。此后四年间,大规模的逮捕席卷而来……因为一九五三年三月五日斯大林的突然死亡,这场新的迫害才戛然而止。美国历史学家乔纳森•布伦特和俄罗斯历史学家弗拉基米尔•诺莫夫合著的《斯大林晚年离奇事件》一书,即是对这段幽深的历史隧道的第一次“探险”——在某种意义上,历史研究的性质类似于地理探险。这样的“探险”是必要的。“纳粹猎人”之誉的维森塔尔,是纳粹集中营幸存者,一生致力于追查纳粹战犯,先后将一千多名潜逃的纳粹战犯绳之以法。有人感到好奇,他为何不开始新的生活,而将人生与那段黑暗而恐怖的历史纠缠在一起呢?维森塔尔在自传中写道,一九四四年,一个党卫军军官对他说:“你想把集中营的真相告诉美国人民。这是对的。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他们不会相信你的。他们会说你疯了,甚至把你送进精神病院。除非他们亲自经历,否则怎么会有人相信如此可怕的事情。”为了否定这名党卫军军官的判断,他便将后半生投入到这场艰苦卓绝的事业之中。美国前总统卡特在给维森塔尔颁发勋章时赞扬说:“我们应当加入维森塔尔的事业。我们的良心不能动摇,我们的记忆也不能淡薄。如果我们不了解历史,就会重蹈悲剧的覆辙。如果我们要想拥有一个和平的未来,我们就必须铭记过去的罪行。”这就是历史与记忆对于人类的意义。

在二十世纪的大独裁者中,希特勒早已臭名昭著,而斯大林无论在俄国在西方都还有一定的迷惑性。一九三三年,当大饥荒在苏联大地上蔓延,数百万人悲惨地死去的时候,《纽约时报》记者杜兰第却在报道中说:“不存在什么饥荒或者类似于饥饿的现象,将来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他因为这样的报道而获得普利策奖。一九三八年,美国大约一百五十个娱乐工业中的显赫人物,签署声明支持“近来莫斯科几次审判”,赞扬这些审判具有“压倒性的大量证据,确定无疑地使被告有罪的推测得以成立。”一九四一年,罗斯福宣称,在苏联,宗教自由是一项基本权利,其实在无神论统治之下,苏联根本没有宗教自由可言。前美国驻苏联大使威廉•布利特对罗斯福坦率讲了苏联的本质,也讲了斯大林本人,时间是在一九四三年德黑兰会议前夕,罗斯福却回答说:“我只是有一种直觉,斯大林不是那种人。他是一位行为高尚的贵人,他会和我合作,以成就一个民主与和平的世界。”这些人如果看到《斯大林晚年离奇事件》一书,他们的观点会因此而改变吗?他们对苏联和斯大林的“好感”还会继续下去吗?

这是是一本将斯大林请下神坛的著作。尽管这两位作者在结束全书时谦虚地表示“在对斯大林的‘医生阴谋’这个巨大迷宫的调查中,我们仅仅到达了深渊的入口”,但由于他们对最新获得的大批秘密档案——包括俄罗斯联邦总统档案、俄罗斯国家社会和政治史档案、俄联邦安全保卫中心档案和俄罗斯国家当代史档案——的引用、分析和比较,使该书不时带给读者“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叹。两位作者不仅是历史学家,而且对心理学、政治学、社会学等领域都有研究,所以这本书不单是晚年斯大林的“专史”,而且是五十年代苏联社会的全景式扫描,并“为二十世纪的灾难文学作出了无价的贡献”。

苏联的反犹运动堪比德国纳粹

布伦特和诺莫夫两位历史学家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反犹主义不是希特勒一个人的突发异想,它根植于欧洲历史文化中源远流长的种族主义传统;反犹主义也不只是纳粹独有的意识形态,它在斯大林那里同样是一记“杀手锏”。犹太人的厄运并没有随着纳粹帝国的灭亡而中止,苏联和东欧的数百万犹太人在此后的数十年间仍然被当作“贱民”和“人质”。该书记录了斯大林对犹太人的根深蒂固的偏见,以及由此延展出来的作为苏联国家政策的反犹主义——苏联的反犹运动,与纳粹同步且持续到五十年代,其规模比纳粹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这场人间悲剧却被遮蔽在冷战的铁幕背后,并没有像纳粹那样被曝光和揭露。

在布尔什维克革命早期,许多犹太人热情地支持布尔什维克党人的事业,革命领袖中有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等诸多犹太人,被新政权奉为圭臬的“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也是犹太人。直到今天,西方世界中的左翼知识分子的班底,也是以犹太人为主。但这些事实这并不能改变俄罗斯大国沙文主义对犹太人的蔑视。斯大林掌权之后,苏联的反犹主义摇身一变成为反西方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正是在这个维度上,斯大林与希特勒心心相印、惺惺相惜。一九四一年,随着德国对苏联的突然入侵,斯大林只好暂时收敛起反犹思想,允许居住在苏联的犹太人组建反法西斯组织,接受西方国家犹太人组织的捐助。但是,在二战结束之后,苏联的势力急剧膨胀,斯大林又重弹反犹老调,继承希特勒未竟的事业。

斯大林本人是格鲁吉亚人,在俄罗斯帝国内部,属于高加索人的格鲁吉亚人是遭受歧视的少数族裔。然而,吊诡的是,斯大林却是一个狂热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者,他对寻求民族独立的格鲁吉亚人的镇压从来不曾手软,更对犹太人存在着根深蒂固的偏见。这种变态的心理,也许与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包括对矮小的身材和丑陋的外形的自卑有关。当然,当反犹主义上升为一种国家意识形态的时候,它又包含了斯大林巩固权力、打击政敌的意图。斯大林最大的政敌托洛茨基便是犹太人。他认为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敌视苏联,是因为西方民主国家在犹太人的控制之下。斯大林玩弄的宣传口号中有两个常用语——“阶级至上”和“民族光荣”。中国自由主义思想家殷海光在为所译之《怎样研究苏俄》一书作的注解中指出:“近代的极权戏,不是以‘阶级’作班底,便是以‘民族’为赌本。‘阶级至上’与‘民族光荣’都是具有慑服力的旗帜。现代民主自由的社会没有看见这些旗帜。因为,民主自由社会所注重的是一个一个的人。凡超越有血有肉的人,而径直高唱‘阶级’或‘民族’者,背后常藏有不可问闻之动机。”在斯大林这里,“民族光荣”之民族,显然不包括犹太民族在内。

一九四七年,在斯大林的授意下,苏联社会从上到下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反犹运动。纳粹刚刚覆灭两年多,斯大林便拾起了希特勒的牙慧。《真理报》上发表社论严厉谴责犹太人的思想和文化破坏了俄罗斯的“纯洁性”,指责犹太人是不会效忠苏联的西方间谍,一旦苏联与美国开战,都会成为帝国主义的“第五纵队”。从一九四八年到一九五三年,成千上万犹太知识分子、科学家、政治领导人、军官、公务员和商人被传讯,失去职位,被公开嘲弄、辱骂、威胁,甚至监禁,许多人被处决。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是:在德军围攻莫斯科的危急时刻,斯大林并未命令将莫斯科艺术学院内的瓦格纳肖像取下来;而在五十年代初,犹太作曲家门
德尔松的肖像却被从艺术学院大厅移走。

日丹诺夫的突然死亡,成为斯大林将反犹运动升温的绝佳借口。就像此前斯大林利用基洛夫、高尔基等人的死亡,制造一环扣一环的冤案来清洗政敌一样,此刻他又故伎重施。负责克里姆林宫医疗工作的犹太医生们纷纷被捕,四个规模空前庞大的集中营动工兴建,莫斯科街头巷尾都在传说领袖要将所有犹太人都遣送到西伯利亚去,甚至还发生殴打排队买食品的犹太妇女的浪潮,“对医生们的审讯计划在三月进行,但是到二月,许许多多甚至连牲口都不适合住的牢房被草草建成了,围绕莫斯科的那些专用铁轨上满是货运列车,大城市的民兵总部正在列出要驱逐的公民的名单——那些具有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百犹太血统的人。”

这次种族清洗不是领袖的心血来潮,正如历史学家拉津斯基在《斯大林密闻》中所指出的那样:三十年代的大清洗是打算建立一个绝对服从“当家的”的一统社会,并为国家作战争准备;而一九五三年计划的清洗也有同样的目的,意味着恢复被战争损害的纪律,使逐渐消失的恐惧感重新笼罩全国。尽管苏联的犹太人早已归化,对斯大林的统治并不构成威胁,但他就是要通过对犹太人迫害来向西方释放强烈的信号:我是一个比希特勒还要危险的敌人。一九五三年二月,斯大林最后一次出席党中央主席团常委会,猛烈抨击那些担心西方对医生案件反应的战友们,辱骂他们是“瞎眼猫”,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惊恐万分的话:“我们谁都不怕,如果帝国主义者们想打仗,那对我们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因为死神迅速降临,才使斯大林的战争狂想曲未能奏响,否则这“第三次世界大战”又是人类的一场浩劫。

斯大林企图利用反犹运动来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对内是树立“敌人”的靶子,获得党政军系统和老百姓对“伟大领袖”的支持,进而彻底清除残存的老战友们。他亲自指示审理犹太医生案件的特务头子:“如果医生们不从实招来,你就到他们现在呆着的地方去。”所谓“从实招来”,便是将莫洛托夫、米高扬、卡冈诺维奇和伏罗希洛夫等“久经考验”的政治局委员们统统网罗其中——在斯大林的最后岁月里,这四位老战友再也没有被邀请到其别墅去,斯大林已经将他们看作“死囚”。对外则是故意挑起西方对苏联的反感,按照斯大林的逻辑:既然犹太人是美帝国主义的代理人,那么打击犹太人,就会疼在美国主子的心上。如果西方由此掀起新一轮的反苏浪潮,那么就趁机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这场可耻的反犹运动是苏联历史上被遮蔽的一页。即便是索尔仁尼琴这样挺身反抗暴政的文豪,也对犹太人的遭遇关注甚少。西方学者获得的信息更是残缺不全。直到今天,俄国当局亦不曾向长期遭受不公正待遇的犹太人公开道歉。一生致力于追查纳粹残余分子、搜集受害犹太同胞资料的维森塔尔指出过:“人类的历史是一段充满各种罪行的历史。因为历史会重演,所以信息是一种防御。通过它,我们能够,也必须建立一个避免重蹈覆辙的防御机制。”在此意义上,布伦特和诺莫夫所从事的事业与维森塔尔是相同的:不仅是哀悼无辜受害的逝者,更是要将产生暴政的机制彻底埋葬。

人们对斯大林的“怕”远远多于“爱”

十月革命之前半个世纪,陀思妥耶夫斯基便先知般地预见到了革命之后的俄罗斯将是一个“群魔乱舞”的国度。在《斯大林晚年离奇事件》一书中,作者栩栩如生地描述了在苏联的极权主义体制下,其安全机构从主管到喽啰们是怎样地卑劣、残暴和道德败坏,该书用无数的细节回答了后人关于“魔鬼是怎样炼成的”和“凯撒王国是怎样建立的”之疑问——制造“犹太医生”冤案的命令是由斯大林亲自下达的,实施者是国家安全部的将军和侦察员们;一个大魔头之下,有成千上万小鬼为之效劳。该书细致地梳理了作为至高无上的领袖的斯大林与苏联的政治制度之间“鸡生蛋、蛋生鸡”般的复杂关系。“犹太医生”冤案是斯大林个人基于虐待狂和被虐待狂的矛盾心理状态而制造出来的闹剧,却被各级党政官僚、军队、安全部门、宣传和教育机构忠实地执行;看到自己的命令畅通无阻地得到贯彻,使得斯大林越发自信和狂妄,更加变本加厉地展开其杀人计划。这一恶性循环遂变得不可收拾。

斯大林是怎样成为苏联帝国的“当家人”的?这样一个没有受过完整教育、没有尊严感和道德感的流氓,是如何成为“不朽的导师”的?或者用俄罗斯思想家别尔嘉耶夫的方式提问:“为什么数量巨大的人们,在体力上占有优势,却要一致同意服从一个人或者一小批人,如果这些人握有权柄的话?”为什么俄国文化传统中的健康力量,为什么那些具有人道主义情怀的“好人”,却无法阻止斯大林作恶?布伦特和诺莫夫通过研究斯大林日益歇斯底里的晚年生活,得出如下结论:“立足于这个国家的最高处,斯大林拥有绝对的权力。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不是因为这个国家赋予了他绝对的权力,而是因为他成功地找到了使这个国家脱离合法化的方法。”换言之,斯大林不受国家机器和法治体系的制约,一个人便让整个国家“流氓化”和“黑帮化”。这个领土广袤的大帝国,是斯大林一个人的帝国,正如本书指出的那样:“在他生命的最后年头里的‘医生阴谋’成了达到这个目标的、他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它赤裸裸地表明了斯大林的权力不是从国家和它的制度中产生的,而是从那个允许他操纵国家和国家制度的隐秘的体制中产生的。”斯大林的权力来自于一套比写在纸面上的苏联宪法更重要的“潜规则”。他用催眠的方式巩固绝对权力,“医生阴谋”案件正是他实现催眠的最佳材料。

斯大林没有朋友,所有人都被他看作潜在的敌人。他要是决定收拾哪个人,会做得天衣无缝,而且借他人之手来完成。他先是在同特务头子的交谈中,针对某个高级官员或将军随意说两句不满的话。特务头子心领神会,随即下令整治这个受害者。侦查机构搜集一切材料,通常是犯人的口供。供词都是严刑拷问出来的,其中包括关于那些尚不准备逮捕的人的供词。在贝利亚主持工作时,斯大林作出了关于允许刑讯和拷打被捕者的指示。一九三九年一月十日,发给各州委、边疆区和民族共和国共产党中央第一书记的密码电报上有斯大林的亲笔签名:“联共(布)中央委员会作出如下说明:经中央批准,自一九三七年起允许在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中采取体罚手段。”此后,严刑拷打被合法化。安全部的人都知道,所有的供词迟早都用得上。材料立即上交给斯大林,他建议政治局审查并给出意见。意见永远只有一个:撤销一切职务,开除党籍,逮捕归案。斯大林听完同志们的讲话,表示“同意大家的意见”。不过他还要补充一句:“真可惜,一个不错的干部。”在此过程中,他是最出色的演员和导演。

晚年的斯大林更加密集地逮捕亲人、故人以及身边人的家人,他越来越多疑,他要以此来考验他们的忠诚,考验他们的忠君感情。作为名义上的国家元首的加里宁、作为外交部长和政治家委员的莫洛托夫、以规划莫
斯科城和修建莫斯科地铁而获得声誉的老战友卡冈诺维奇、每天都在他身边忙碌的秘书波斯克列贝舍夫以及其他许多人,对于自己家中发生的灾难只能不露声色。斯大林在观察他们的行动,对于他们不发怨言感到满意。斯大林下令将波斯克列贝舍夫的妻子勃•索洛蒙洛芙娜逮捕,最终将这位可怜的妇女、两个孩子的母亲枪毙了。可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每天都在斯大林身边连续工作十四至十六个小时。这种令人震惊的不道德的残酷行为,表明斯大林离正常的人性多么遥远。在这位伪君子的假面具后面没有任何神圣、高尚、正派的东西,他在酷似恐怖影片的生活中高超地扮演了许多角色。

晚年的斯大林本应是一名呆在精神病院中的病人,这个病人却主宰着国家的命运:他说所有的犹太人都是坏人,全国上下便一起说所有的犹太人都是坏人;他说这个亲密战友是美国的走狗,全国上下便一起说这名革命元勋是美国的走狗,这就是《动物庄园》里出现过的场面,这就是绝对权力的可怕——“权力自己在播种恶,常常成为恶的由来。因此就需要有新的权力,以为此设立界限。但随后,为恶的权力的统治设立了界限的那个权力本身又成为恶的。这以循环是没有出口的。”斯大林的作恶,践踏了民主和法治的原则,毒化了社会的精神氛围。他的长期当权以及为所欲为地作恶,表明流氓才是“恺撒王国”的主人。别尔嘉耶夫洞悉了俄国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专制主义精神传统,他用“恺撒王国”来定义此种传统。

斯大林将个人崇拜推展到顶峰,然而,人们与其说是“爱”他,不如说是“怕”他。让民众“害怕”的统治其实无比脆弱。历史学家德•安•沃尔科戈诺夫在《胜利与悲剧——斯大林政治肖像》一书中分析说:“斯大林的生与死证实,作为个人专政表现形式的独裁在历史上是非常脆弱的,它会随着独裁者的死亡而灭亡、消失。斯大林永远不能也不愿明白,真正自由的社会不是一个人居于顶端的金字塔的底座,而是每个人都能自主地参加选择本身命运的联合体。”由此,英国哲学家波普乐观地断定,独裁者和独裁制度必然败亡是历史规律:“所有的独裁者都有败亡的一天。所有的独裁统治在道德上都是站不住脚的。民主的基本道德原则:这种统治形式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手段来更替政府。独裁统治在道德上犯了错误,因为它迫使一个国家的每一个公民——违逆他们较好的判断,违逆他们的道德信仰——似乎只能维持缄默,跟恶魔合作。”斯大林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死去之后不久,赫鲁晓夫便在苏共二十大上发布秘密报告,苏联社会开始了“非斯大林化”的进程。

自作孽,不可活

一九八五年,戈尔巴乔夫在反思苏联历史时沉痛地指出:“斯大林主义不仅限于迫害者一方,甚至将那些牺牲者弄得陷入了精神的堕落。”戈尔巴乔夫宁愿失去斯大林体制所赋予的权力,也要让国人告别扭曲人性的斯大林主义。苏联解体之后,他仍然欣慰地宣称:“直面于亲友的目光,我一点也不感到愧疚。将俄罗斯从恐怖中解放出来,将政治犯解放出来,而且,打破了那将一个国家变成一个大监狱的铁幕,这一切不正是我艰难地活着挺过来的收获吗?”正是斯大林将这个国家变成了残酷的斗兽场。《斯大林晚年离奇事件》一书引用了一份官方文件的记载:古拉格群岛中的许多囚犯处于“健康几乎崩溃和心理极度压抑的状况”,这份文件还略带感情地写道:“许多人失去了他们做人的尊严。”这两位历史学家不无感叹地说:“失去‘做人的尊严’的岂止是医生们,这个处于极度的不信任和国家暴力的持续威胁之中的社会,到了文明能够忍受的极限,它破坏了全体人民的‘做人的尊严’,构成了对全球文明的威胁。”

撒旦的身边需要一群小鬼的帮助。斯大林最懂得如何驱使小人,将他们榨干之后再消灭掉。克格勃的历届领导都被“当家的”除掉了,可那么多人还在前赴后继地追求这一令人畏惧的职位。斯大林重用许多“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比如安全部副部长和专案重案调查局局长留明。留明的一个同事描述他是“半开化的、愚笨的、天性上自我中心的一个骗子,他可以为了自己的需要把死的说成是活的”,他是一个残酷、狭隘、粗俗、总是心怀恶意的人。他折磨和审讯犯人,甚至包括前老板阿巴库莫夫,第一次审讯这个安全部前部长时,便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其嘴巴上。留明持续审问那些年迈的医生,导致多人死亡。他不怕同事的谴责,因为“老大哥”欣赏这种残忍。这个没有受过完整教育的农民子弟,这个曾因贪污而被免职的农村合作社图书馆的管理员,刚刚三十八岁就火箭般地升任安全部副部长,他是怎样获得升迁的呢?“他懂得那个更大的官僚政治体制,并且自己完全是他的工具——他的行为反映了这些比他更有权势的人的行为。他的成功是以牺牲他人为代价的,他害怕他对别人作过的事最后落到自己的头上。最终果然如此。”两年之后,留明被逮捕并被处决。

维辛斯基也是斯大林重用的爪牙。他身材不高,敦实健壮,戴一副眼镜。斯大林很喜欢这位苏联总检察长的口才。他的长篇大论的起诉书简直能使坐在被告席上的人全身瘫痪。其中大部分人在最后的发言中只能对维辛斯基的指控表示同意。由于办理布哈林案件卖力,根据斯大林的建议,维辛斯基被授予列宁勋章。他通常会以这样慷慨激昂的话语结束他的宣判书:“在我们的头顶上,在我们幸福的国家的上空,我们的太阳将依然明亮而喜悦地闪耀着它那灿烂的光辉。我们,我国人民,将继续在我们亲爱的领袖和导师——伟大的斯大林领导下,沿着清除了旧时代最后的垃圾和污垢的道路前进……”如果说希特勒是一名不成功的画家,那么维辛斯基则是一名不成功的抒情诗人,他的宣判书即便是宣判死刑,也写得如此煽情,激起了法庭上安排好的听众们热烈的鼓掌。

斯大林亲手打造了整套极权制度,并将权力牢牢掌控在手中;当这套制度僵化定型之后,他本人亦成为牢笼中的困兽。像一手遮天的毛泽东晚年经常感叹“没有自由”一样,斯大林也时常向身边的工作人员争取“自由”,这不是故作矫情,而是生活的实况。僵化的体制将领袖变成最大的囚徒,领袖是作茧自缚。晚年的斯大林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越来越深居简出。他在会见高级官员时,脸色阴沉,不苟言笑,询问的问题也东一榔头、西一棍子,让人摸不清除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故意制造这种高深莫测的氛围。他会突然之间将某人从“近卫军”的圈子里剔除出去,不动声色地将其晾在一边。莫洛托夫、贝利亚、赫鲁晓夫等人都有过这样的遭遇,因而惶惶不可终日。这是自凯撒以来帝王们喜欢的伎俩。只有少数与斯大林一起生活的人,才多少了解他内心的想法。斯大林的女儿斯韦特兰娜•阿利卢耶娃在回忆录《只有一年》中写道:“‘一起车祸’是我父亲在下属向他汇报执行情况时提出的一个官方说法。父亲觉得到处都有阴谋,到处都是敌人,这已经是一种病态,一种迫害狂——源于空虚和孤独。他极其残酷地反对这个世界。”父亲在女儿
眼中居然是此种形象,这是何其可悲。

古语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斯大林是这样一种“下流人”:他为权力而生,为权力而死。他经常像训斥宠物一样对战友们说:“你们没有了我怎么办?像猫一样完蛋?”然而,像猫一样完蛋的是斯大林自己:当他中风之后摔倒在别墅的地板上时,他最后一刻拥有的意识,一定是上帝对他的嘲弄——正是他亲手制造的“犹太医生”案件,使克里姆林宫的医疗系统陷入瘫痪,甚至使他本人丧失了最佳的疗救时机。杀死斯大林的斯大林本人:他杀死了一批最优秀的医生,当他中风倒地的时候,身边没有医生,警卫不敢不经过中央主席团委员马林科夫、贝利亚、赫鲁晓夫等人的同意就叫直接医生。当马林科夫、贝利亚、赫鲁晓夫等人接到报告之后,先驱车来到斯大林的别墅,探视斯大林的病情。经过紧张而漫长的讨论,他们才决定招来著名的心脏病医生卢科姆斯基教授。此时离斯大林死去知觉已经十二个小时,最好的抢救时机已经失去了,斯大林的身体已经部分瘫痪,并且丧失了言语能力。而就在医生抢救斯大林的最后时刻,他的同僚们却离开他,去召集会议瓜分留下的权力真空。赫鲁晓夫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斯大林的最后时刻:“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开始为他按压,想办法恢复他的呼吸。说老实话,我很可怜斯大林,那个大汉完全是折磨他。”

在这个幅员广阔的帝国中,表面上是“解放全人类”、“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崇高理想,事实上却是小人当道、好人遭殃、谎言遍地、良心泯灭。犯罪活动以国家的名义批量实施,魔鬼以救主的姿态抚摸着孩子们的头颅。这是一个邪恶的“反义社会”——报纸上的每个词语都必须置换成它的反义词。这样的生活损害了每一个人的心灵与肉体,无论是参与者还是旁观者,无论是沉默者还是反抗者。当我阅读着这血迹斑斑的书页时,暗自告诉自己——我们不能接受魔鬼的诱惑和逻辑,否则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犹太医生们的呻吟与呼喊从囚室的最深处传来,从字里行间中传来,直到今日。

历史学家沃尔科戈诺夫指出,斯大林的一生与死证实了许多永恒的真理。历史的深渊对于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深浅,但使者跌落下去的回声可以成为善或恶的呼唤和证明。“我们愈是了解斯大林,就愈是深信,他命中注定要成为历史上最可怕的恶的化身之一。无论多么美好的意图和计划都不能为惨无人道的行为辩护。斯大林以自己的一生再次证明,如果政治不与人道主义结合,甚至美好的、高尚的人类理想也能走向反面。”曾经强大无比的帝国,一夜之间就崩溃了。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缀着镰刀斧头的红旗从克里姆林宫的旗竿上落下的瞬间,与一九五三年三月五日斯大林在别墅中倒下的瞬间,具有同样的戏剧性和内在关联性。

斯大林杀害了无数医术精湛、心地善良的犹太裔医生,更破坏了苏联社会的道德伦理和信任感。斯大林未能活到“万岁”,当他死在自己的屎尿堆中之后,赫鲁晓夫开展了“非斯大林化”运动——这场运动随着赫鲁晓夫的倒台被中止,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和“公开化”时期才得以完成。在我访问俄罗斯期间,在俄罗斯广袤的大地上从未见过一尊斯大林的塑像,而在斯大林时代,其塑像像森林一样布满城市和村庄。我与几名俄罗斯大学士聊天的时候,他们说,斯大林杀害的同胞比纳粹还多,刽子手是不会被怀念的。斯大林在俄罗斯已经成为一个臭不可闻的名字——这就是我对历史的信念所在。

二零零五年十月十七日初稿
二零零九年五月十四日定稿

老顽童刘晓波:我有心成仁监牢奈我何

我来美国前,晓波夫妇送我儿子一本厚厚的画册,赠书人写着:老玩童刘晓波、小浪女刘霞。后来,我儿子看到这画册时,我问知道谁送的吗?他说:“老顽童。”

6月23日,老顽童被中共司法当局“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正式批准逮捕。以我对中共的了解,接下来,中共将开动它的司法机器,完成对老顽童的既定审判。这个案件,将会象所有煽动颠覆案一样,毫无悬念的被法院定为有罪。我有一种预感,中共这次会动用刑法105条第2款处罚刘晓波。晓波兄将面临5年以上牢狱之灾。这将是他人生面临的最长的刑期。

我与晓波兄1989年4月认识于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当时,该所在举办时局会议,我们就是在这次会议上开始商量如何动员北京高校老师出来支持学生运动的。后来,我们一起组织各校学生游行、一起参加首都各界爱国维宪联席会议,“64”前他参与 “四君子”绝食时,我是他们的新闻发言人。中共政府开枪杀人后,我们一起被关押在秦城监狱。在被单独囚禁的202区,曾有一段时间,我们每天傍晚时分一起学着监狱房间的高音喇叭高喊“冰棍”,以此消遣打发单独囚禁的难熬痛苦日子,我们还一起凿穿放风区墙壁,塞进一个又一个交流信息的小纸条。

晓波兄与我是因1989年运动首都高校中2个被处罚最重的老师。我们不仅被定罪,而且从监狱出来之后,一起被清除高校队伍,被中共内部文件规定永远不得再回高校队伍。我们的户口一起被当局吊起来,为了出国、结婚,我们费尽了周折,我这快王老五的人了,生个儿子,还要被罚款,理由是没有计划生育。晓波兄好歹省了这麻烦。

自监狱出来后,我们一直长期被警察监视,正是在这种情景下,晓波一家、老包一家、卫华一家和我一家便成了精神上、生活上相互、鼓舞、照顾的共同体。我出国前,我们几乎在一起度过了每一个周末。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警察在跟踪。我们开心地吃着湖北腊鸡,红烧兔子、在麻将桌上为一块钱分文不让,凌晨,我们几个一起坐着面的在北京三环路上说着我们的故事回家。

我们两位难兄难弟再度相逢后,我们一起为自己曾经认罪低头走出监狱忏悔。自那之后,我心中觉得,晓波兄一直有一种洗刷自己、有心成仁的感觉。1994年,我们一起向全国人大提交了《关于废除劳动教养制度的建议》;1995年,我俩共同起草了“6.4”6周年呼吁书《汲取血的教训推进民主进程》。正是为这些事情请愿,我曾被警察圈进派出所,他被警察秘密囚禁在香山附近,我们还偷偷去那附近找过他。我出国后,我常常看到他在国内凭持良心与信念发出自己的声音,曾被劳教、多次成为派出所、拘留所常客。2002年,我因护照延期被拒,晓波兄拔刀相助为我呐喊,更显出狭义心肠。

据我说知, 晓波兄在起草08宪章时,便对逮捕与监禁的结局有了准备。中共司法机构逮捕他,审判他,监禁他,只是使他求仁得仁。中共将会因逮捕、审判与监禁刘晓波而面临海潮般抗议,同时,系狱中的晓波兄将被被中共塑造为中国持不同政见者的领袖。

这场游戏,我们将看到最终的输家是中共。

刘晓波被捕 独立中文笔会表示震惊愤怒

刘晓波被中国政府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逮捕的消息,使得远在美国旧金山的著名华裔作家、独立中文笔会副会长巫一毛震惊和愤怒。她表示:独立中文笔会已发出呼吁,要求国际社会对刘晓波予以关注和声援。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CK的报道

巫一毛是美国蓝灯书屋出版社英文畅销书《暴风雨中一羽毛》的作者,她并著有多种中英文作品,去年她被推选为独立中文笔会副会长。听到刘晓波被逮捕的消息,巫一毛说:“我和我们笔会的朋友,还有一些对刘晓波关注的朋友,都是又震惊又愤怒。共产党简直发疯了!刘晓波做的,只不过是用他的良心来为国家着想,为民族着想。官方就不顾一切,先是在没有任何罪名的情况下,把他关了6个多月,在国际舆论的压力下,他们没有一点悔意,干脆来更狠的,把他逮捕了。”

刘晓波是89民运参加者,又是《08宪章》起草人。巫一毛认为,虽然中共当局一字不提《08宪章》,但谁都看得出来,《08宪章》令中共恐惧,刘晓波是因为《08宪章》遭逮捕的。她说:“《08宪章》到目前为止已经有8千多人签名了,影响很大。世界各地,尤其是国内各行各业的人,都出来说话了。”

巫一毛虽然没有与刘晓波见过面,但作为独立中文笔会副会长,为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她经常通过电话、电邮,与前会长刘晓波联系,因此与刘晓波夫妇成为好朋友。她说:“他能够坚持自己的理念,坚持为国家民主化、为国家言论自由发出呼吁,他可以不惜自己的安危,我非常非常敬佩他。”

巫一毛告诉记者,独立中文笔会已经为刘晓波被逮捕,向国际社会发出强烈呼吁:“通过国际笔会,向美国笔会,加拿大笔会,其他笔会,还有各国的国会,发出通报,向世界各地的媒体发出通报,呼吁他们关心这件事。”

巫一毛说,她已经与刘晓波的妻子刘霞通了电话,告诉她,所有的朋友都在分担她的痛苦。巫一毛并向记者读她于今年四月,刘晓波被拘禁失踪后,写的一篇文章中的一段:“晓波,你在哪里?愿天主保佑你早日归来。晓波,快点回家吧,刘霞等着你。晓波,赶紧接通网络电话,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向你细述我此刻的思念、担忧、烦恼。”

刘晓波被捕 海内外谴责当局以言入罪

《零八宪章》起草人之一、北京学者刘晓波遭北京当局逮捕之后,大陆及香港各界声援及抗议不断。香港多个民间团体星期四到中联办抗议,要求当局尽快释放刘晓波。大陆天安门母亲丁子霖希望海内外各界努力营救。自由亚洲电台特约记者心语的采访报导

法新社

图片:香港多个民间团体到中联办抗议,要求当局尽快释放刘晓波(09年6月25日 法新社)

 

《零八宪章》起草人之一、北京学者刘晓波被当局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正式逮捕之后,各界反响不断。大陆天安门母亲丁子霖及丈夫蒋培坤星期三在网上公开一份标题为“呼吁各方,营救刘晓波”的公开声明,表示刘晓波的被捕,不仅是他个人的事情,而且涉及到中国的未来走向。

丁子霖星期四接受本台采访时表示:“正因为刘晓波参与了(零八宪章)修改,定稿,参与了征集签名,利用了他的影响力,赢得了广泛的参与。他在国内,在海外,甚至于方方面面的人士签名,刘晓波写的文章里面,他所说的事实和当局所编造的谎言不一致,它反过来就说你是造谣,诽谤。反正我们这么些年来,都是这么经历的。”

丁子霖希望海内外各界努力营救刘晓波,“坦率地说,我一直在密切观察注视着国际社会的反映,我觉得国际社会关注不够,压力不够,但是国际社会的民间社会还是给了很大的关注和压力,但是政府方面、议会方面,我觉得都不近乎人意。因此,中国政府在半年以后,监视居住期满以后就下了逮捕令。”许多大陆网民都就刘晓波被捕发表抗议言论,要当局立即释放刘晓波。

香港多个民间团体对刘晓波的被拘捕也表示强烈抗议,香港记者协会发表声明谴责,认为北京当局以言入罪,呼吁尽快释放刘晓波。香港中国维权律师关注组、香港天主教正义和平委员会及香港市民支持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于星期四中午十二点半到北京中央驻港联络办公室门外抗议。他们手持“立即释放刘晓波”的横幅及标语,并高呼口号:“抗议白色恐怖,立即释放刘晓波,支持《零八宪章》。”

香港中国维权律师关注组主席何俊仁向本台表示:“这是政治,读书人一贯发表他们政见的做法,为什么要这样用这个言论入罪、大清这个文字狱呢?所以我觉得中国现在是倒退,非常的落后,我觉着是表现了政府非常恐惧,对什么言论他们都觉得对整个政权带来危险,那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抗议人士之一、支联会副主席蔡耀昌在中联办门外宣读申明表示,今年4月13号,中国首次发表以人权为主体的《国家人权行动计划》,当中明确列出保障未来两年,中国政府在促进和保护人权方面的目标。然而中国政府不但没有认真履行,这一次无理拘捕以及起诉刘晓波更是严重违背承诺。

支联会主席司徒华认为未来恐怕北京当局只会加大力度,打压异见人士,“现在中国大陆对言论上的控制,比以前更严。有人说入世之后,经济有了发展,但是他们没有看见,目前这个白色恐怖比入世之前是更严重的。这一次拘捕刘晓波,是完全违法法律的。所以我们觉得这一次起诉刘晓波呢,是一个中共无法无天,加强言论控制的一个事件,我们必须提出这个抗议。”

香港各电视台及各报都就刘晓波被逮捕作出报导,苹果及明报更发表社论。明报社论标题为:“以言入罪不能禁绝异见,民主改革才可长治久安”;苹果标题则为“ 拘捕刘晓波是胆怯心虚的表现”。

台政界对中国逮捕刘晓波强烈反应

台湾媒体报道刘晓波被捕事件
台湾媒体报道刘晓波被捕事件

台湾朝野对中国大陆异议人士刘晓波被中国当局以煽动和颠覆国家政权罪逮捕一事做出反应,强调要尊重普世的人权价值,关注刘晓波被捕的事件;民进党则抨击马政府前不久还赞扬中国政府注重人权。

中国著名异议人士,《08宪章》发起者刘晓被中国当局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捕后,台湾民进党昨天以最快速度做出反应。文宣部主任郑文灿今天(6月25号)在总部举行的记者会上,再次就事件发表谈话。

郑文灿说,中国的《08宪章》运动,是用最温和的方式挑战共产党的一党独裁,但是还是受到中国的压制。中国逮捕知名作家刘晓波所用的理由,即颠覆政府、煽动叛乱等等,是过去独裁国家,用来压制不同意见,压制反对人士所持的“典型理由”。

民进党文宣部主任郑文灿谈刘晓波被捕案
民进党文宣部主任郑文灿谈刘晓波被捕案

郑文灿说,国际社会,其中包括台湾,应该关注刘晓波被捕事件。与此同时,他对马英九政府粉饰中国的人权问题表示遗憾。

“台湾是民主国家的一员,我们长期以来关注中国民主运动的发展;我们也关切,非常遗憾的是,马政府对中国这些异议份子,遭受中国当局的迫害,不闻不问,甚至完全没有声音,甚至在六四事件二十周年的前夕,还由总统府发表声明,肯定中国注重人权,马政府帮助中国政府背书,这让全世界产生误会,台湾和中国的人权标准是不是一样?甚至台湾成为了中国的附庸?不敢对中国的民主大声疾呼?我们希望刘晓波被逮捕的事件,能够引起更多的关注和讨论。”

民进党立法院党团干事长王幸男高度赞扬刘晓波,

行政院新闻局局长苏俊宾
行政院新闻局局长苏俊宾

他对美国之音说:“刘晓波是一个人权的斗士,以前被拘捕过,被逼也写过悔过书,但是他最近出来,不改他对时政有所批评的角色。他是人们非常肯定的,他是一个非常坚持的人权斗士。但是,(中国)又用‘颠覆国家’把他拘捕,吓到台湾人啦!让全世界看不起;经济已经这么发达的国家,你的人权是往后退的。”

台湾马英九政府的行政院新闻局局长苏俊宾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台湾和所有国际社会的伙伴一样,我们都非常关心人权议题。我们只能讲,任何对人权有影响,有伤害,我们都不乐见。我觉得国际社会也会给它一个适度的关切。相关的细节,我们陆委会今天下午记者会上,会向各位做以说明。”

行政院陆委会副主委刘德勋
行政院陆委会副主委刘德勋

台湾联合报援引行政院陆委会副主委刘德勋的话说,民主、自由、人权是普世价值,也是中共政权必须面对的课题。陆委会刘德勋副主委对美国之音再次重申了类似的说法:“民主自由人权是一个普世价值,我们相信这是每个政府必须要去面对,而且要去积极协助社会,要有这个普世价值存在。我相信,中国大陆也会思考到这个方向发展的必要。”

自由时报今天说,刘晓波被中国当局逮捕一事,打了今年在六四感言中称赞中国人权进步的马英九总统一个耳光,该报还说,中国这个专制国家,容不下异议声音。中国时报则说,中国逮捕刘晓波,不仅仅是针对《08宪章》,而是北京公安机关对刘晓波多年来公开发表文章的“一次性清理”行动。

关键词:台湾,大陆,刘晓波,民进党,国民党

中国政府逮捕刘晓波引起广泛抗议

 

香港街头上抗议逮捕刘晓波的队伍

香港街头上抗议逮捕刘晓波的队伍

中国著名异议人士、作家刘晓波周三被正式逮捕的事件引起来自德国、美国政界以及人权组织等方面的强烈反响。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对刘晓波被捕表示忧虑,并称言论自由是法治与民主的基础,呼吁北京继续改革开放,保障人权。美国国会众议院议长佩罗西周三呼吁国际社会对逮捕刘晓波予以谴责。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则表示,坚决反对任何国家干涉中国内政。

中国官方新华社周三报道了有关刘晓波被捕的消息后,本周四,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对此表示忧虑。施泰因迈尔说,批评性的言论表达是法治国家和民主的基石。他呼吁北京方面坚持中国改革开放的道路,保障人权。

本周三,美国众议院议长佩罗西对逮捕刘晓波的做法作出谴责。佩罗西表示,中国政府正式逮捕刘晓波的决定,应受到国际社会的全力谴责。

美国驻北京大使馆一位发言人周四表示,美国政府对刘晓波被正式逮捕并受到严厉罪名指控的相关报道深感忧虑。美国呼吁中国政府释放刘晓波,并尊重中国公民以和平方式表达对自由追求的普世权利。

周四,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在一份声明中作出回应,称坚决反对来自任何一方的、干涉中国内政的错误言辞和举动,各国应尊重中国的司法主权。

刘晓波曾担任主席职务的独立中文笔会等团体周四发表联名信,对刘晓波被捕表示抗议。公开信中指出,中国政府逮捕刘晓波严重违背了其《人权行动计划》的承诺。此外,鉴于刘晓波的代理律师莫少平在办案时遇到各种困难,独立中文笔会等团体担心刘晓波是否能得到公平的审讯和充分的法律支援。美国笔会中心则谴责中国政府的做法是”滥用权力”和”独裁”.

天安门母亲丁子霖及其丈夫蒋培坤周三也发表公开信,呼吁各方营救刘晓波。丁子霖和蒋培坤在公开信中表示,中国政府逮捕了中国国内最重要的一位温和、理性的作家,一位最重要的有良心的作家。公开信中批评说,一个口称崛起、腾飞的大国、强国,而且还推出所谓”人权行动计划”,居然容不下刘晓波这样一介书生。两位作者认为,胡温此举是彻底关上了政治改革和民主宪政的大门。二人呼吁各人权团体和民主国家观注刘晓波的命运。

香港民主派立法委员周四带领约30余名人权活动人士举行抗议,呼吁释放刘晓波、反对因言获罪。

总部位于纽约的人权观察组织称刘晓波受到指控被捕是中国政治气氛收紧的信号。该组织亚洲事务负责人亚当姆斯称,中国和平异议人士的活动空间正在进一步缩小。

本周三,新华社报道称,据公安机关侦查掌握,近年来,刘晓波以造谣、诽谤等方式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北京市公安机关依法对刘晓波立案侦查,2009年6月23日经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可判处最长15年的有期徒刑。刘晓波的代理律师莫少平此前接受德国之声记者采访时表示,警方人员曾告知刘晓波妻子刘霞,由于莫少平和刘晓波同属《零八宪章》的签署人,莫少平不能为刘晓波进行辩护工作。莫少平律师周四正式递交委托律师手续。

据了解,按照中国法律,刘晓波案件目前处于侦查阶段,警方最长可将其再关押七个月,之后会移送检察机关起诉。刘晓波妻子刘霞在接受法新社记者采访时表示,由于刘晓波所受指控罪名的严重性,她目前不抱任何希望。

中国50多位知识分子发出呼吁,要求立即释放刘晓波

在中共当局宣布正式逮捕中国著名的人权活动家刘晓波博士的第二天,中国50多位知识分子——教授、学者、作家、编辑、传媒工作者和退休老干部于2009年6月25日发出呼吁,要求立即释放刘晓波。

呼吁书说,刘晓波公开发表的文章表明他的态度是理性的和建设性的,他始终生活在严密监控之中,他的言行不可能违反现有法律,否则他的写作早就中断了。

当今中国问题重重,社会矛盾十分尖锐,呼吁书建议以协商的方式,通过对话和沟通,解决社会冲突,释放社会压力,以建立一个良序社会。

呼吁书认为,只有立即释放刘晓波博士,才能表明当局有落实宪法所保障的言论自由,兑现《国家人权计划》的意愿和走向法治国家的决心,这也是政治协商以及社会和解的新起点。

On June 25, 2009, over 50 Chinese intellectuals— professors, scholars, writers, editors, correspondents and retired senior officials—appeal for releasing the famous human right activist Dr. Liu Xiaobo who was formally arrested one day ago according to an announcement by the Chinese authorities.
The letter of appeal says that Liu’s openly published articles indicate that his view points and attitude are rational and constructive. Owing to a fact that he is always under close surveillance and control, it is impossible for him to have words and deeds violating laws in effect, otherwise he would have discontinued his writing a long time ago.
Facing numerous social problems and conflicts in today’s China, the letter of appeal suggests to deal with them through consultation and by means of dialogue and communication, to relieve the social pressure and to establish a well-ordered society.
The letter of appeal maintains that only by releasing Dr. Liu Xiaobo immediately can the Chinese government make known its intention to respect the freedom of speech guaranteed by the Chinese Constitution, to carry out the National Human Right Project and to move towards a state of rule of law, and that will be a new starting point of political consultation and social conciliation.

 

回到政治协商
释放刘晓波博士

据悉,刘晓波博士于2009年6月23日,因“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遭正式逮捕。

刘晓波博士是当代中国重要的思想家和作家。他追求真相和坚持正义,在包括网络在内的媒体上公开发表文章,针对社会弊端和不公提出公开的批评,体现了公民良知和社会责任感。他的态度是理性的和建设性的。

他同时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众所周知,刘晓波博士始终生活在严密监视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人们读到的刘晓波的大量文章,实际上也是经过了某种放行,是被允许和得到容纳的。因此完全可以说,他的言行不可能违反现有法律,必定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否则他的写作早就中断了。

目前刘晓波的处境,提示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刘晓波博士因言获罪,他不能自由地发表自己的观点,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也不能自由地公开自己的看法;他因为发表批评意见而身陷囹圄,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被锁住喉咙的。

回望历史,六十年前,正是在一种政治协商的气氛中,并实际上拥有一种政治协商的机制,才使得不同社会力量之间,能够展开对话和求同存异,从而打开了新的局面及前景。纵观当今中国问题重重,社会矛盾十分尖锐,我们建议重新回到政治协商的思路上来,以政治协商和社会协商的方式,通过对话和沟通,面对和解决社会冲突,释放社会压力,以此来建立一个良序社会。

我们呼吁立即释放刘晓波博士,真正落实宪法所保障的言论自由,兑现《国家人权计划》,以体现对于宪法的尊重和走向法治国家的决心,并由此作为新的政治协商以及社会和解的起点。

本呼吁书提交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2009年6月24日

徐友渔(北京,学者)
茅于轼(北京,学者)
张思之(北京,律师)
秦晖(北京,学者)
杜光(北京,学者)
贺卫方(石河子,学者)
张鸣(北京,学者)
梁文道(媒体人)
崔卫平(北京,学者)
艾晓明(广州,学者)
长平(广州,专栏作家)
李大同(北京,学者)
贺延光(北京,摄影师)
丁东(北京,学者)
查建英(北京,学者)
朱正琳(北京,学者)
郑也夫(北京,学者)
何光沪(北京,学者)
傅国涌(杭州,学者)
王康(重庆,学者)
萧瀚(北京,学者)
王东成(北京,学者)
张博树(北京,学者)
周枫(北京,学者)
许医农(北京,编辑)
郝建(北京,学者)
金雁(北京,学者)
梁晓燕(北京,编辑)
吕频(北京,自由撰稿人)
刘柠(自由撰稿人)
姚博(自由撰稿人)
贾葭(专栏作家)
苏雨桐(NGO工作者)
王家敏(媒体人)
北风(独立媒体人)
王仲夏(自由撰稿人)
丰鸿平(IT从业者)
令狐补充(专栏作者)
马瑞彬(自由职业者)
刘荻(自由撰稿人)
蒋亶文(作家)
巫昂(作家)
石扉客(媒体人)
姜泓舟(学生)
郄岳(媒体人)
王占涛(IT从业者)
刘芳(媒体人)
刘放(媒体人)
彭远文(媒体人)
韩浩(评论人)
彭晓芸(编辑)
王晓鲁(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