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给余秋雨的最后忠告

余秋雨先生,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完全不是一个行当,不仅不会跟你争名夺利,而且你根本不值得我羡慕(或“眼红”),只是让我对你产生了一种怜悯!是的,如今只有怜悯。实践证明:你过的是一种多么苍白空虚百无聊赖的日子! 余秋雨真可怜。

余秋雨是上海戏剧学院的教师和作家,我们都曾是文汇报笔会的文友,都在文汇出版社出过书,又都是40年代生的同代人,说起来就算是“文字交”了吧。

90年代以后,陆续见到余秋雨一些“文史散文”作品问世,觉得他文笔流畅,继承了杨朔先生的艺术风格,具有可读性,受到青少年欢迎,产生了社会影响。一个戏剧方面的作者能够有如此成就,我为他感到高兴,曾向他祝贺。但是……

十几年以来,有关余秋雨的许多争议和官司(笔墨上的和法律上的)我从来没有表态;相反,一直保持中立、客观(或旁观)态度。多少次人们对余秋雨进行帮助、指摘、论争甚至多少次从笔墨官司打到法庭官司的时候,我从来抱着善意友好的“和事佬”态度,非但不介入其中,反而劝告有关朋友们:从“爱惜人才”的角度对于此人予以宽容谅解,并且幻想他能够“从善如流、改正错误、吸取教训”……因为祖国人民培养出一个人才是多么不容易啊!

最初,金文明老师爱护后起之秀,指出余秋雨某些文字上的硬伤,目的无非劝告他进行修改校正。上海文化人都知道,金老师有“活字典”的美誉,乃是辞书界老前辈。他曾对于钱钟书《管锥篇》、王了一《楚辞韵读》、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以及王蒙等人的著述进行“咬文嚼字”挑剔错误,帮助这些名家订正,得到他们的好感与致谢。我们替余秋雨着想:本来,老前辈提出指正意见,是值得高兴的好事啊!大多数读者都是厚道人,只要知错即改,不再以讹传讹,就能谅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道理大家都懂。“一字”尚且为师,更何况一百多处硬伤!例如“道士如何能‘圆寂’,何来‘道士塔’?”“致仕怎么成了上任当官?”……你余秋雨赶紧把文章的错处改正吧,别再闹笑话,才是正道。但是,我没料想到,余秋雨对于他文章中的一百多处明显的硬伤,不但死不认错,而且反唇相讥,甚至倒打一耙,再三污蔑老师和好心的人们。“学问事小,人品事大”,当时许多读者对余秋雨提出善意的批评,而他置若罔闻,不屑一顾。

这时候我还是希望余秋雨能够虚心接受意见,当时我没有写一个字公开“批评”他,等待他自行觉悟过来,好改正这些严重的错误。

后来,有许多人提出并证实了余秋雨在“文革”时期投靠“四人帮”的历史问题。事实俱在,难以回避,历史更无法涂抹。当时我认为:这件事情只要接受历史教训,好好做一下反思,比如说“当时我(余秋雨)年轻无知,受了四人帮的毒害和利用,上了贼船。如今认识到了,悔悟了,一定牢记这历史的教训,重新做人”——你只要真心忏悔、切实改过,这样就能提高自己的觉悟,也能够得到大家的宽恕,岂不很好?但是,我又没料想到,余秋雨矢口抵赖,文过饰非,死不认账,居然责备别人是“红眼病”、“文人相轻”、“嫉妒余秋雨有钱有名”……甚至搬出“周恩来总理交给我的任务,光明磊落”、“没有参加‘石一歌’写作组”……甚至要跟人们打官司!这分明是余秋雨自己在损害自己的名誉啊!——而这时候,我还是惋惜余秋雨,希望他能够正视历史,当时我也没有写一个字公开“批评”他。等待他自行反思并痛改前非,用实际行动弥补自己从前的错误。

一直到去年汶川大地震,余秋雨“含泪劝告”事件,引起民愤,犯了众怒。关于“含泪劝告”的事实过程、前因后果,已经有许多详细确凿的调查和分析、评论,成了民众共识,本文不必赘言。虽然余秋雨掌握着话语霸权,又有强硬后台撑腰,但是挡不住网上千万网友们纷纷对余秋雨进行谴责,互联网发挥了空前的威力。这次大地震之中余某“含泪”的所作所为,使我终于看透,他如此虚伪透顶,对于国家、对于人民都是极其有害的。

这一年的种种事实让我终于认识到:余秋雨身上反映的问题,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这么一种“特色”的虚假社会典型,一种损人利己、极端自私自利的有害的典型,不能任其胡作非为,误人子弟:“虚伪的人格、虚伪的文风、虚伪的学术”,此风气不可任其在社会上蔓延。

知识分子不但要有知识,更必须要有人道主义的情怀,就是老百姓常说的“要有良心,保持良知”,要实事求是地为社会负责任、尽义务。人各有志,但是,做人必须守住道德人格的底线,做学问也必须守住真诚敬业的底线。这个底线的基本要求就是:要真,不要虚伪!

北京方雨教授指出:十几年来,余秋雨已经发展到了“说谎成性”的地步。鲁迅先生深恶痛绝的“瞒和骗”和种种劣根性,在余秋雨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因此,忍耐十几年以后,去年我终于宣布跟余秋雨断绝一切关系。

对事不对人。我们已经看清楚:余秋雨虚伪的巧言令色的种种表演,具有蒙骗性。但就他现在的社会地位而言,他已经蒙蔽了欺骗了中国一些高层人群,愚弄了影响了一部分中国人。如果不对“余秋雨现象”的劣根性——虚伪的“瞒和骗”——进行及时、适当的批评,很可能就象李银河所说,会影响中国的中央高层人群,这是很危险的。

我们作为热爱伟大中华民族的公民,作为一些有能力维护中华民族利益的学者,必须坚决地站出来,义不容辞地批评“余秋雨现象”。

我主持的“陈明远博客”作为群言堂的文化园地,从2008年夏开始,推荐了北京方雨、上海西方朔、西安唐都小平、广东萧伯纳、福建思宁等一系列博文,摆事实讲道理,具体分析了“余秋雨现象”的一系列问题。阅读点击达几十万人次,在社会上产生了树立正气、端正学风的积极影响。此后休息了一段时期,已经不再理会这个躲开我们北京文化界又回到上海老家的余秋雨了。

本以为相安无事,息事宁人,谁料他积习不改,反而变本加厉,无视“和谐安定”的原则和公德,近来又惹是生非, 重新操起他从“四人帮”那里学来的斗争伎俩,在“余秋雨的博客”发表 《无网生活又一年》(2009年2月10日)、《不许继续侮辱中国人》( 2009年5月19日),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篇文章应该读作“不许继续侮辱余大师”。余秋雨假借“大爱”之名,行小我之实,小肚鸡肠路人皆知。真是太想为自己去年的劣行翻案了,但最后枉费心机一场空。谁侮辱你啦?是你自己的言行侮辱了你自己。你余秋雨在网友们中间的支持率比过去更低,而反感率越来越高,过去很多对你抱有幻想的人们(包括青少年读者)如今纷纷认清、看穿你的假面具了。这个事实你余秋雨否认不了啊 ……

过去的历史是不可涂抹的,若想文过饰非,只有越描越黑,欲盖弥彰。

余秋雨先生,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完全不是一个行当,不仅不会跟你争名夺利,而且你根本不值得我羡慕(或“眼红”),只是让我对你产生了一种怜悯!是的,如今只有怜悯。实践证明:你过的是一种多么苍白空虚百无聊赖的日子! 余秋雨真可怜。

出于怜悯的善意,给你最后的忠告:“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余秋雨你的日子不多了,别再死不认账、死不改错、死要面子活受罪了——你改悔吧!立地成佛吧!

朱欣欣:和中共国安人员共度“六四”二十周年

难忘的“六四”二十周年纪念日,我是和中共国安等人员一起度过的。

朱欣欣六四T恤照

2009年6月2日晚,我给6位小学生上作文课,孩子们9点下课走后,我稍后下楼推自行车准备回家,石家庄市桥东区国保大队队长李为民一行多人早已等候多时,李客气地将我“请”上车,此时我接到妻子的电话,刚要接听,被李一把抓过,让我等会儿回电。我被带到国保大队李的办公室,随身提兜也被收走。李告诉我将送我去“旅游”,有人陪同不用我花钱,我半开玩笑说:“我觉得实在太抬举我,让我有点儿‘受宠若惊’,感到‘惭愧’,石家庄真是‘没人’,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这么被‘重视’。”他也笑了:“你是说与北京的那些人一样的‘待遇’。”旁边的一位警察搭腔说:“这下朱老师又出名了。”我接着指出用不着大惊小怪,没必要这么过分,你们不放心我可以待在家里,这是浪费纳税人的钱。他笑着辩解说是为了彼此更多的“交流”。在等候出发时,就“六四”和政治改革等话题,我与他和在座的几人交流,坦率地表达了个人观点:希望官方不要激化矛盾,不要干涉纪念“六四”二十周年的个人表达空间,创造缓和的气氛,为双方和解逐步创造条件。言谈中,从一位50多岁的市公安局警察口中得知,我自己设计“纪念六四T恤衫”、准备在6月4日穿着上街之事(见图片)被他们得知。

当晚10点多,在几位便衣警察的“护送”下,我登上一辆依维柯警车,前面一辆警车鸣笛开道,一个多小时后来到平山县温塘镇(此处距北面的西柏坡8公里),住进位于镇政府后的九华山庄温泉养生会馆(见http://www.51766.com/img/sjzjhs/)。此次“陪同”我的6人分别来自桥东区国保大队(电话0311—86967911)、市公安局、胜利北街办事处、胜利北街派出所和新华区交警支队。我住的8220号是一个分左右两屋的套间,我的“老朋友”、 桥东区国保大队副队长乔卫东陪我在西屋,胜利北街派出所的两位警察在东屋。

第二天开始了“疗养”生活。除了喝酒吃饭、聊天散步,就是在屋里看电视。“陪同”人员每天分时段轮流“守护”,在值班记录本上记录、签字。

似乎到了世外桃园,彼此友好,气氛轻松,但我没有忘记——6月4日午餐,他们照例倒上白酒刚要喝,我举杯拦道:“我说几句。咱们别忘了来这儿的缘由,20年前北京的六四惨案造成了那么多死难,20年后的今天,我又失去了个人表达悼念的自由,这不能不说是新的悲剧。所以这杯酒献给六四死难者。”说到最后,我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颤抖,酒桌立时无声,他们一下楞住了,发窘语塞,面露尴尬,我弯腰把酒洒在地上,旁边一位年轻的警察赶紧又给我倒上酒,对面老警察劝道:“这杯你替他们喝吧。”“不,今天我滴酒不喝!这杯酒放在这儿,敬给六四死难者。”看我真的一脸严肃,旁边一向善于劝酒的乔卫东急忙说:“行了老朱,就到这儿,别的咱不说了。”看酒桌冷了场,旁边的另一位桥东区国保大队副队长想缓和一下尴尬,又不知说什么好:“怎么弄得气氛这么沉重……”我说:“对我来说,今天就是沉重的日子。”他举起手机:“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看,这是朋友们发的短信,可我在这儿,不能回家过生日,一样没法儿……”随后,他们只好自己喝起来……

6月5日上午, 市公安局齐副局长和桥东区国保大队指导员等人前来视察,我当时穿着短裤坐在床上正看电视,戴着眼镜、一身官气的齐微笑着坐到我的旁边,“亲切”问候,劝我安心休息。我只能不卑不亢地应付。中午在另一宾馆午餐,席间,一位司机可能不明白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就问旁边的国保人员“看”了几个人,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不能说‘看’,应该说‘陪’,他们‘陪’的就我一个。”司机连忙赔笑,冲我端起酒杯……那位齐副局长还到我所在的雅间给我敬酒,谈了几句家常,问我年龄属相,说他比我小,属兔,1963年生人……

从6月2日晚到6月10日午餐后返回(将我的“纪念六四T恤衫”没收), 7个半白天8个晚上,每天:三套房房费约800元(折扣价),午餐和晚餐约400元,再加上每天一瓶“山庄老窖”牌白酒和若干啤酒,从市里带来的烧鸡、瓜果,算下来就不下万元,还不算其他直接和间接消耗,纳税人的钱就这样以人民政府和中共“三个代表”的名义,浪费在对公民权利的非法侵害上。

从我的遭遇可以看出,在政治文明方面,中共依然没有摆脱简单的二元化敌对思维,世界民主大潮的趋势,国人公民权利的觉醒,使中共的专制手段有所变化,胆怯心虚的他们只能偷偷地迫害我们这些秉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自由人士。就像软禁我的同时那些执行者也必然与我一样失去自由,人类是一体,剥夺一人的权利和自由就是剥夺所有人的权利和自由,包括中共领导人自己。类似罗马尼亚前共产党独裁者齐奥塞斯库那样死于民众起义枪弹下的悲剧,完全是他们自己酿造的。暴力只能培养暴民,民主和法制才能造就现代公民。

在与国保人员交流时,我重申我并不热衷政治,也不想当英雄,我只是希望享有作为一个普通知识分子的权利,在合法的私权范围内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和生活,如果与官方发生冲突,只能说明官方的权力非法侵害了私权,说明官方没有以身作则服从宪法,说明官方权力存在合法性危机,它是非人性的,否则它不会与正常的人性发生冲突。

前不久被官方点名警告的3位公共知识分子之一沙叶新先生,在给他“惹祸”的那个在中国戏剧文学学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演讲《不为权力写作》中说道:“我多次说过,我天下无敌,普天之下我无敌人,来者都是客,交往都是友。我不怕卧底,也不怕告密。”沙先生道出了我们共同的心声。

附:拟在“六四”二十周年纪念日穿着的我设计的T恤衫以及配发的诗

六四感怀

朱欣欣

枪弹溅落漫天血雨

履带卷起满地腥风

谎言冲不掉烈士的鲜血

尸体不会让独裁者安宁

鲜血浸透这个日子

我毕生的信念也被铸成

为了人的思想像阳光般自由伸展

为了人的尊严像日月般神圣

我宁愿做一名战士

在自由的风暴中第一个倒下

也决不当最后一个奴隶

在死寂的牢笼里苟活一生

(注:此诗作于1994年6月4日)

2009年6月11日于石家庄望云楼

贺卫方:巴东公安即法院

关于引起公众强烈关注的巴东县邓玉娇案,除了转载过何三畏先生对于该县公安局的质疑文章外,我在博唠阁里没有发表过其他言论。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并非刑法专家,又没有机会近距离了解有关事实情况,贸然议论,难免隔靴搔痒之讥。

不过,正如公众已经广泛质疑、何三畏以及萧瀚诸先生明确批评的那样,巴东县公安局在本案中所作所为的确是相当出格的。通过该局局长杨立勇先生回答记者问以及相关公告,我们可以看出,作为该案的一个侦查部门,巴东县公安局似乎在不停地为两位强迫邓玉娇提供“特殊服务”的人进行开脱。它的预设立场很明确,那就是黄德智、邓贵大对于邓玉娇并没有性的要求,邓玉娇拔刀相向的行为属于过度反应,或者刑法所谓“防卫过当”。正如该局的公告所说(新华网5月31日报道):

公安机关经深入侦查,全面收集证据,认为邓玉娇在遭受到黄德智、邓贵大强迫要求陪其洗浴,被拒绝后又拉扯推搡、言词侮辱等不法侵害的情况下,持刀将邓贵大刺死、黄德智刺伤,其致人死伤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

言之凿凿的说法掩盖不了显而易见的问题。两位大老爷们洗浴,自己洗就算了,强迫一个姑娘“陪其洗浴”,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让姑娘在一旁递肥皂、端茶水么?或者仅仅是一块儿洗纯粹浴,与性无干?什么时候巴东县也有扶桑国里男女合浴的习俗?所谓“拉扯推搡”也含糊得很,假如把人家的裤子都拉扯下来,所表达的是否还只是与性无涉的要求?如果站在邓玉娇的角度,两个醉醺醺的男人,把她往沙发上不断地推搡按倒,又拿出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搧击她,当然会想到假如不从,下一步会发生怎样的情况。我们承认也许这里有某种“信息不对称”的可能,也就是说,两个男人心中真实的要求跟21岁的女孩的判断有出入,但是,邓玉娇的判断(也是法律上应取的判断)只能从一个受到巨大威胁的女孩的角度作出,事后黄德智的说辞不能作为依据。特别要强调,强奸犯罪是一个持续性的过程,那种认为直到实质性动作开始才可以进行正当防卫的说法是荒唐的,那无疑是排除了对杀人罪正当防卫的可能——你只有死了才能正当防卫,因为刀架在脖子上也未必一定要杀你嘛!

其实,严格地从法律程序上说,侦查部门说什么并不重要,甚至它袒护某一方也无需过度担忧,因为最终的罪与非罪、正当防卫还是防卫过当是由法院确定的(刑诉法第十二条)。但是,想到巴东县公安局局长的身份,我们突然有些不寒而栗:杨立勇先生不只是侦查部门的首长,他同时又是县委常委,又是政法委书记,这意味着公安局局长同时也是法院、检察院的领导。依据程序正义的基本要求,法官在刑事案件的审理中也必须站在中立的立场,那就是说与控辩双方保持等距离。可是,现在的情况是,法院是在侦查部门首长领导之下的一个机构,如此一来,我们还能够指望巴东县法院作出跟公安部门不一样的结论?不,巴东县公安局就是巴东县法院,当然,也是巴东县检察院!

写到这里,又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则消息:

6月3日,巴东县政协主席林廷芳主持召开第三十二次主席会议,通报“5·10”案件的处理情况,会上通报了县委常委会关于“邓玉娇案”的会议纪要,会议认为省州公安机关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对“5·10”案件的处置得当,定性准确,顺民心,合民意,与会人员对案件的处置表示赞成和拥护(6月6日恩施新闻网)。

我猜想,巴东县法院现在正在组织“全体干警”认真学习、贯彻落实县委常委会的会议纪要吧。想到受尽凌辱又要遭受牢狱之灾的邓玉娇,面对如此司法制度,我们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夏霖律师要哭泣!

律师有泪不轻弹,除非正义无望时。哭吧,夏霖,哭出来,至少自己心里好受些……

2009年6月13日凌晨醒来,悲中写就

剑中:日本红军的末日

二战之后,苏联扶植的东欧集团及中共的崛起,令共产主义在全球的影响达到了颠峰。斯大林死后,毛泽东成为左派当然的精神领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愤青为主体的反政府风潮在西方世界大行其道。

1962年8月下旬,由日本工人教育协会副会长宫川实率领的日本工人学习积极分子代表团访华;9月18日晚,毛泽东在北京接见了日本工人代表团,并应宫川实之请亲笔题词:”只要认真做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与日本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日本革命的胜利就是毫无疑义的。”因日本政府抗议中共”输出革命”,该题词直到1968年才被《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公开发表。

毛泽东的题词为日本的极左势力火上浇油,反美、反安保条约、反学费涨价、反越战、反佐藤首相出访越南、反对修建成田机场、反天皇的学生运动,在日本风起云涌,举着毛泽东巨幅画像的学生头带安全帽手持木棍铁棒涌上街头,高呼毛泽东语录,与警察展开激烈搏斗,冲击政府机关和美国大使馆。

崇拜毛泽东、反帝反美反战反资本主义,是法国的”红五月”运动及德国红色旅、日本红军(赤军,Japanese Red
Army,简称JRA)与中国大陆的红卫兵运动的相同点,不同点在于:前者反对当局的一切决策,不惜采取暴力手段达到政治目的,而后者惟权力马首是瞻。当时,影响最大、最亡命的恐怖组织首推日本的赤军,为打破帝国主义的”对华包围圈”和解放巴勒斯坦,赤军发动了一系列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

1969年5月,日本极左学生中的盐见孝也、田宫高麿等激进派,认为非武装斗争不足以颠覆资本主义体制,遂成立了”共产主义者同盟赤军派”,领导成员包括重信房子、山田孝等,意欲通过革命在日本成立作为世界革命最高司令部的党和军队,在革命后的日本与作为革命最主要敌人的美帝国主义进行”环太平洋革命战争”;11月5日,”赤军派”53名骨干成员被捕。1970年3月15日,”赤军派”议长盐见孝也被捕;31日,田宫高麿等人制造了”淀号劫机事件”,获得北韩庇护,”赤军派”在日本国内陷入瘫痪状态。

1971年2月,重信房子与赤军骨干奥平刚结婚后,潜往贝鲁特,成立了”赤军派阿拉伯地区委员会”;若松孝二与足立正生前往巴勒斯坦赤军游击队基地拍摄《赤军:PFLP世界战争宣言》,鼓吹革命;7月15日,森恒夫率领”赤军派”的残余人员,与被日本共产党除名的永田洋子领导的”神奈川县常任委员会革命左派”联合,组成”联合赤军”,袭击警局、抢劫银行和军火店,虐杀”变节”分子。

2008年3月,若松孝二以”浅间山庄事件”为主线拍摄的影片《联合赤军实录:通向浅间山庄之路》上映,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做了沉痛、深刻的反思,荣获第20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日本电影*某视角”单元最佳影片奖、第58届柏林电影节最佳亚洲电影奖和国际艺术电影评论联盟奖,既叫好又叫座,进入日本年度十大卖座电影三甲行列。

1972年2月19日,”联合赤军”的坂口弘(25岁)、坂东国男(25岁)、吉野雅邦(23)岁、加腾伦敦(19岁)和加膝元九(16岁)在暴露行踪后,闯入长野县的一家三层楼的旅馆:”浅间山庄”,将山庄经理的妻子作为人质,与警方展开长达10天的对峙。当局出动了1635名警察,用配备了大功率喇叭的装甲车播放噪音,展开心理战,最后阶段甚至让自卫队最精锐的突击队穿上警察制服参与进攻。日本各大电视台蜂拥而至,对事件进行全程报道,创下不可思议的高达92%的收视率。

2月21日,毛泽东在北京会见美国总统尼克松,给全球极左势力以沉重的心理上的打击。吉野雅邦的母亲亲临现场,手持扩音器哭喊:”时代已经变了,尼克松总统同毛主席握手了,毛主席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儿子,你不是要去参加劳工运动吗,为何不守信诺?”不堪忍受心理折磨的吉野,竟向母亲开枪射击!

在219个小时的对峙中,警方发射了3126颗催泪瓦斯、326颗烟雾弹、96发橡胶弹、83发照明弹,耗水1582吨,伤亡30人(死3人),最终制服了5名歹徒。在随后的大搜查中,有了更为惊人的发现,赤军内部整肃、虐杀的12具尸体(包括一名孕妇)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岛国沸腾了!

赤军从此在日本国内臭名昭著,已无立足之地。赤军的肃反斗争,完全是苏俄、中共、红色高棉等邪恶集团内部残酷大清洗的一个缩影。

但是,重信房子在海外领导的”阿拉伯赤军”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恐怖浪潮:

1972年5月30日,重信房子的丈夫奥平刚士(27岁)、安田安之(25岁,京都大学的学生)、冈本公三(25岁)在以色列首都特拉维夫的国际机场发动恐怖袭击,造成至少100人死伤,其中26人死亡,震惊世界。直到今天,日本京都大学西部讲堂的屋顶上还有为纪念安田安之和这次恐怖袭击而画上去的日本赤军标志:猎户座的三颗星。

1974年9月13日。西川纯、奥平纯三(奥平刚士的弟弟)、光晴生,袭击了荷兰海牙的法国大使馆,法国政府被迫释放在押的日本赤军成员。

1975年8月4日,赤军占领位于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美国和瑞典大使馆,将美国总领事绑为人质。日本政府被迫释放在押的日本赤军成员,包括”浅间山庄事件”中的坂东国男。

1977年9月28日,赤军劫持日航DC9飞机并迫降在孟加拉国达卡机场,日本政府被迫释放6名在押的日本赤军成员、支付了600万美元的赎金,并自此开始组织特殊警察部队(SAT)。

1988年4月。日本赤军用汽车炸彈攻击了意大利那不勒斯的一个夜总会,炸死美军士兵和一般民众共5人。

冷战结束之后,失去苏联后盾的阿拉伯世界,不愿也无力成为美国的头号敌人,重蹈苏联、塔利班、萨达姆政权崩溃的覆辙,”阿拉伯赤军”的活动空间急剧收缩。2000年11月,在中国大陆滞留了一年多的重信房子,潜回日本后被捕。2001年4月,重信房子在狱中写下《日本赤军解散宣言》(日本赤軍としての解散宣言),宣告日本赤军解散。2006年2月,60岁的重信房子以绑架罪和故意谋杀罪被判处20年监禁。

一度强大到可与美国争雄的苏联红军,而今安在哉?其与日本红军的崛起、消亡的过程,揭示了一个非常朴素的道理:不以自由、民主、人权为核心价值观,政治团体和武装派别无论多么不可一世,最终都难逃末日的审判。

杨恒均:美苏间谍战给我们的启示

美苏间谍战给我们的启示

冷战结束后又过了十年,我在华盛顿离美国国防部不远的水晶城开始研究美苏情报战,当时一口气翻阅了近百本有关美苏间谍战的回忆录、学术著作和文学作品,一度沉浸在间谍世界里不能自拔。可是等到基本都了解后,却越来越觉得没意思,甚至无聊和乏味了。

那两个国家的情报机关都在干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啊。一般程序就是制定秘密计划,开始收集情报或者展开行动,然后行动暴露,计划失败,间谍被抓,国家和人民利益受到损害……就这样反复折腾,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折腾的时候还想着国家和民族的大利益,到后来几乎就都沉迷于这个水泼不进的情报小圈子里了。以致到后来,你觉得他们都在自得其乐,自说自话,和国家,更不用说和人民已经脱节了。

苏联的克格勃算是情报历史上的一个传奇,可他的传奇不但没有挽救苏联的崩溃,反而我在研究中发现,克格勃要对苏联的垮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什么这样说?在苏联后期经济形势严峻,社会矛盾加深的时候,克格勃仍然一个劲头地夸大美国的威胁,不停制造所谓美国立即要和平演变、要侵略苏联了,结果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苏联继续投入大笔资金去军备竞赛。

现在看一下已经公开的苏联当时克格勃上报给苏共领导人的情报,觉得用这些假情报和被夸大的情报糊弄苏共领导的克格勃实在是埋葬苏共的真正刽子手。当然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好不到哪里去,花费了多少美国人民的血汗钱?据说把间谍特务布满了莫斯科,可就在苏联轰然倒台的时候,连中情局的老板还是在电视上观看新闻才知道人家苏联一夜之间没有了,据说最失落的就是中情局局长了,他那个愁啊——明年的情报经费申请不到了啊,苏联都没有了啊……

不过,好像最终搞垮了苏联的克格勃们也得到了回报,你看看,除了克格勃头子普京外,以前的克格勃还把持着多少重要部门和资源?这对前苏共领导人来说,不能不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哥们,别用特务治国啊,到头来,你们下野,他们上台……

国家机密就是用来卖钱的?

当时美苏间谍战中,那些潜伏到对方国家或者被双方收买的间谍们传来传去的情报,其中超过一半是关于间谍机构的。也就是说,他们设立了一个本来应该用来保卫国家和民族的间谍机构,这个间谍机构(克格勃和中情局)本来应该只是工具,可反过来,他们到成了主角。他们自己机构的文件一份接一份,而且都成了最高绝密,堆成小山似的。也成了对方情报机构最想获得的东西。于是弄来弄去,这两国的情报机构就互相以获得对方的“绝密”为己任,搞到后来,都忘记自己的真正的职能是啥了。懂得这个行业的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情报机构的最高利益始终应该是国家和人民,而不应该是自己的那个小圈子。

如果说美苏之间是民族甚至文明之间的对抗,那我们台海两岸之间的间谍战就更是劳民伤财和无聊透顶了(你知道花费了多少钱,死了多少人吗)。

参加工作不久,因为工作关系,就能够接触到当时的最高机密。领导整天看我眼睛盯着女孩子,就告诫我要多学习,当时的学习之一就是阅读这些文件。而这些文件中有一半以上定为绝密,部分还是最高绝密(只供党政军等几大班子的最高领导人阅读的。一开始阅读一些这些据说只有党和国家领导人才能阅读的文件,还觉得新鲜,可阅读多了,就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而且到后来,感觉和阅读《人民日报》差不多,一点也不靠谱,还充满了莫名其妙的假话。

可你大概不知道,就是这些文件,却一度指导着日理万机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治理我们这个国家。同时也是这些文件,成为海外情报机构特别是隔海对峙的那个兄弟——台湾军情局高价收买的东西。

后来看到一份台湾军情局在福建沿海收购各类“红头文件”的价目表,一份当地县级民兵的动员文件,竟然出价到一百万人民币,真是晕倒,这份文件连一个县城的武装部的办事员都能够看到啊。当时这份价目表还没有公开,我就有一个感觉,顺口说,还是不要公开,否则福建那帮唯利是图的官员还不排着队去卖情报?

算我孤陋寡闻了,因为当时一个领导马上打断我说,你知道个屁,福建的公海上早就有买卖两岸文件的“集贸市场”,定期举行,文件都是成捆按斤两称重计算的……

哈哈,真G八好笑,太不靠谱了,难怪,最好的间谍都不会是余则成,而是有两个臭钱的商人。我当时就想,这些情报机关都在干啥啊?这些文件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价值,和两岸经济发展、人民福祉根本不沾边。只是他们在那里自说自话而已。

随即我就想,谁无聊把这些在我眼里看起来几乎和废纸差不多的玩意定为“机密”和“绝密”的?干嘛定这么高的密级?而且说定就定,不靠谱,不靠谱……如果你要问我,研究这么久各国情报机关最大的感慨是什么,我得告诉你,就是“国家机密就是用来卖钱的”,你定那么多所谓机密干啥?真有那么多机密吗?累不累啊,你们?

事实上也证明我是对的,无论哪个国家和地区,后来都在文件的定性上降低了调子,不再搞那么多“绝密”了。而且,现在看来,当时很多“只供党和国家领导人”阅读的绝密件,你有时间的话,现在在互联网上就可以搜索到——昏倒吧,你!

咱们的央视都快成培养真假间谍的基地啦

嘿嘿,言归正传。又要扯到我“情有独钟”的央视了,如果以前我和他们隔行如隔山,于是,隔山打牛,老是打不到要害,这次我可有发言权了……

不久前央视的女记者才被“国情局长”弄上床,过了一次为国家利益献身的间谍瘾,现在又传出了真间谍……

如果不是你们的CCTV多一个字母,我还以为看花眼看成CIA(中情局)了呢,怎么尽培养真假间谍去了?

作为从来不遮遮掩掩地研究全世界间谍机构的我,我一直就是有屁就放,所以,我要说两句,可是,我也不好分析得太深(还是那句话:我是共产党员,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观点,只是现在不能说嘛……)。

我首先要告诉大家,央视的女记者迷上了间谍生涯一点也不奇怪。间谍这个职业最吸引的就是那些表面充满理想,内心却空虚得一塌糊涂的年轻人,尤以涉世未深却老想寻找刺激的女孩子为主。所以也难怪,我们的央视就成了栽培这类人才的温床。

当然不排除一些记者想冲破局限,想做一名真正的记者——而在很大程度上,真正的记者和间谍有非常多的相同之处。

我曾经在小说《致命武器》中借小说情节详细描述了记者和间谍的关系,而且发明了一个新的词语“人民的间谍”。在现代文明社会里,记者和间谍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以挖掘事实、揭露真相为己任。只不过,记者把得到的事实真相公布于众,造福于民,很多时候他们暴露出的真相成为约束和打击统治者的利器。而间谍和特务们则把获得的真相独家奉送给自己的主子——统治者阅读,很多统治者则使用这些“事实真相”压制民众,维护自己的利益……

大家知道,全世界的间谍机构都是直接属于统治者的,有些甚至直接受到党派的控制。你听说过“人民军队”和“人民警察”,还有国家的军队和国家的警察,但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人民的情报机构”吧?

正因为如此,我在研究完全世界的情报机构,觉得索然乏味后,利用小说发明了一个新词儿:人民的间谍。

把间谍和人民放一起有些滑稽,统治者一般都是用间谍对付人民的,怎么会有人民的间谍?——废话,如果有这种被称为“人民间谍”的职业,还需要我这个无聊文人来发明吗?

其实,我想用这个词儿描述的是那样一种“间谍”:他们潜伏在世界各地,不是拿统治者和主子的钱,他们挖掘事实揭露真相,也不是把得到的真相送到统治者那里去如何掩盖事实真相……他们把得到的“情报”公布于众,让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民众知道事实和真相。他们虽然隐藏在黑暗之中,却是为了等待光明的到来……烤,不写了,又激动了……

遗憾的是,这种隐藏在各个情报机构中的“人民的间谍”却很少,甚至至今没有出现过几个,倒是好莱坞电影中常常给我们塑造这类人民英雄的光辉形象。不过,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人民的间谍”,或者说,他们的行为最接近我发明的这个词儿的内涵。——那就是真正的有良知的新闻记者!

我得承认,在我最早研究间谍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记者是干啥的,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揭露最多真相的不是间谍而是世界各地的记者,甚至作家。

当我在发明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词儿“人民的间谍”并对间谍彻底失望后,我却同时发现了最接近“人民的间谍”的记者。其实西方的新闻记者的工作也就是挖掘事实真相的“情报工作”,大家也看到,如北朝鲜那些国家,经常宣判西方的记者为“间谍”,他们其实是有意模糊了记者与间谍的界限,或者,在北朝鲜,记者和间谍本来就没有区别。

可在现代文明社会,记者和间谍虽然干着类似的工作,可他们的区别却非常大,间谍是拿特务经费去收集情报,从而送给自己的主子,很多时候,又反过来掩盖他们收集到的真相。而记者则是挖掘事实真相,暴露给大众。当然在另外一些还没有进入现代文明社会的国家,差别就更大了,在那些国家,要当一名真正的记必不可少的是良知,而在有良知才能够当真正记者的国家,那里的间谍最不需要的就是良知。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以及能够说什么。最后想提醒一下央视这种大机构,现在国安部也很开放了,你们如果不想真正把自己搞成了真假间谍的培训基地,联系人家退休的老领导去讲讲课吧。

当然,如果你们出得起钱,我也可以去教育一下你们那里的美眉女记者,如何避免被人骗去当假间谍,以及被人色诱或者利诱去当真间谍,当然我更想告诉她们,其实你们的职业本来就让你们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间谍”……

新闻工作者,本来就应该是挖掘事实揭露真相的“人民的间谍”!

杨恒均 2009-6-12

槟  郎:侄女的城管男友(诗歌)

 

      回老家农村探亲
      自然会探望堂姐
      她兴奋地告诉我
      她在县城打工的女儿
      有了城里的对象了
      做什么工作的也对妈保密
      约好了下午进城见面
      我当然乐意陪她去
      
      堂姐梳洗打扮
      她说怕给女儿丢脸呀
      临动身的时候
      她又捉了一只母鸡带着
      乡下人进城不容易
      顺便卖个鸡换钱给女儿
      她谈恋爱可能多花费
      将鸡装在塑料袋里
      便步行再坐公交车进城
      
      我们来到城里
      堂姐说地点在新华书店
      我去外省工作前
      最多跑的便是这书店了
      比约定的时间要早
      堂姐便在书店门外卖鸡
      我进了书店看看新书
      忽然堂姐在门外与什么人吵
      我出去看到一个便装男子
      他边揪着堂姐边打手机
      
      我过去推开男子
      突然来一群穿制服的城管
      便装男子与他们嘀咕了一会
      领头的制服便来抢鸡
      我再次出面阻止
      这一群人便将我俩打倒在地
      我与表姐遍体鳞伤
      我们被往一辆车上拖
      周边的人群纷纷围了过来
      我突然瞥见侄女跑来了
      
      侄女看到我和她妈
      却先见那个便装男子
      那男子与一群城管突然走了
      突然丢下的我们发愣
      侄女和我搀扶她妈妈
      堂姐问她女儿他就是你男友
      他是城管误撞了您老和槟叔
      他不好意思这次见你了
      要我代他向你俩道歉
      
      堂姐突然一个踉跄
      她啪啪地打女儿的嘴巴
      血从侄女的嘴里流出来
      我听到堂姐咬牙切齿地说
      你要他就别认妈了
      要有这样的女婿我就去死
      侄女哭着跑走了
      堂姐找到了早已被踩烂的鸡
      我搀着她挤出围观人群
      一瘸一拐地回乡下去
    
       2009-6-13

丁东:《朝霞》事件的思考——《生逢其时》读后

近几年,香港出版了一些“文革”当事人的回忆录,如《吴法宪回忆录》、《王力反思录》、徐景贤的《十年一梦》,都受到研究者的关注。今年8月,香港时代国际出版有限公司又出版了陈冀德的回忆录《生逢其时》。陈冀德在“文革”中是《朝霞》文艺丛刊、《朝霞》月刊和《外国文艺摘译》负责人,她当时的政治地位不如吴法宪、王力那样高,不可能像他们那样讲述在政治中枢的亲身感受,笔下的细节也不如徐景贤丰富,但《朝霞》在当时有很大的社会影响,是“文革”后期最有代表性的文学刊物,因而,陈冀德这本回忆录,对于研究“文革”时期的政治和文化,仍有不可忽视的价值。

阴谋文艺还是主流文学?

《朝霞》到底是一份怎样的刊物?在粉碎“四人帮”以后,长期被认为是“四人帮”的“帮刊”,是“阴谋文艺”的大本营。当时这样批判不难理解,但现在看,这种判断并不到位。不论笼统地说“四人帮”,还是具体地分析其中对文艺更关注的江青、张春桥、姚文元,他们都没有独立的文艺思想。他们在文艺领域所秉承和发挥的不过是毛泽东的文艺思想。毛泽东自从《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规定了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党性原则以及歌颂什么、暴露什么等一套美学标准之后,文学艺术在党所控制的范围逐步工具化,从延安推向整个中国大陆。在这方面,江、张、姚等人,只能算是某一阶段贯彻和发挥毛泽东文艺思想的马前卒,在他们之前的阶段这个角色由周扬等人扮演。他们不论是组织样板戏,还是实行大批判,都是为了贯彻毛的意图。当然,有些事他们也可能发挥得过了头,比如江青批电影《创业》,让毛又说出要调整党的文艺政策的话。但总的来说,不论在文艺上,还是在政治上,毛、江、张、姚,一脉相承。主心骨是毛,而不是别人。

那么,《朝霞》起了什么特殊作用呢?我认为,《朝霞》在用文学手段直接宣传毛发动和领导的“文革”方面,走在了最前头。到了“文革”中后期,江青插手的几个样板戏实际上存在题材的滞后,没有一出样板戏涉及到“文革”发生后的现实。按照文艺为政治服务的要求,大量生产歌颂“文革”的文艺作品,就成为当政者的政治需要。这方面,作为《朝霞》前身的“上海文艺丛刊”,正是肖木、陈冀德等人主动打造的传播平台。已经进入中央领导机构的姚文元,则迅速肯定和支持了这个平台。在这种背景下,不定期的文艺丛刊,发展成《朝霞》月刊。

一个被讳言的事实是,当时全国陆续恢复的官办文艺刊物,包括《人民文学》,莫不以《朝霞》为榜样。其他省市的公开出版物,它们没有也不可能表达出另外的政治倾向。区别只是在为现实政治服务方面,不如《朝霞》那样得心应手罢了。从这个意义上看,与其说《朝霞》是“帮刊”,不如说《朝霞》是“党刊”,与其说是“阴谋文艺”,不如说是“文革”时期“主旋律文学”的代表,是用文学宣传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思想的带头羊。这些文学活动当时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恐怕谈不上有什么阴谋。而且,谢泳在研究《朝霞》时还指出了一个事实,当时全国范围内一批颇具文学才能的中青年作者,诸如余秋雨、贾平凹、路遥、钱钢、徐钢、陈思和、周涛、陆天明、黄蓓佳、古华、叶蔚林、焦祖尧、孙绍振、贺国甫,都在《朝霞》获得了崭露头角的机会。这和陈冀德、施燕平这批编辑人员的敬业精神和业务能力不无关系。如果说这些作者后来成了文学的千里马,这些编辑就是最初的伯乐。虽然他们成名后谁也不愿意再提这些伯乐。

《朝霞》停刊整顿风波始末

陈冀德的回忆录,讲述了史家不曾关注的《朝霞》停刊整顿事件以及背后的“上海帮”内斗。

过去,人们谈到“四人帮”,只注意到他们是一伙,对他们内部的矛盾斗争关注不多。“四人帮”又称“上海帮”,起源于批判《海瑞罢官》,发迹于“一月风暴”,1973年中共十大达到鼎盛。“上海帮”实际上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文人,如张春桥、姚文元、徐景贤、朱永嘉等,一部分是工人,如王洪文、王秀珍、叶昌明、陈阿大等。前者以上海市委写作班(后来演变为上海市委写作组)为班底,后者以工总司(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简称“工总司”——编者注)为班底。他们在1967年的“一月风暴”中,由中央“文革”副组长张春桥整合在一起,夺取了上海市的领导权。

“文化大革命”怎么进行,怎么深入?其实毛泽东脑子里也没有一张明确的路线图。违反常规的政治行为,毛泽东不赞成;可能被定为反革命行为,毛泽东赞成,就是革命的首创之举。上海的“一月风暴”,源于工总司等造反派与上海市委的冲突。工总司赴京告状的火车被上海市委拦在安亭,本来周恩来、陶铸、陈伯达等中央常委都是支持上海市委的。但中央派往现场的张春桥却临时决定支持工总司。毛泽东后来表态:“可以先斩后奏。总是先有事实,后有概念。”由此拉开了“文革”第二波——各省市夺权的序幕。在这个选择中,不能简单地判断张春桥就是押宝,他是参悟到了毛泽东的政治需要和心理轨迹。而工总司这些人,则并无深谋远虑,只是在现实中和上海市委冲突起来,为自己的利益背水一战。写作班的一批文人,本来没想到要造上海市委的反。此前他们一系列批判文章都是在上海市委领导和支持下写出来的。决定造反,是姚文元跟他们内部通气的结果。

造反派掌权以后,工总司山头和写作班山头一直暗中较劲,摩擦不断。陈冀德说他们是表面“亲热得紧,背地里,水火不容”。徐景贤在《十年一梦》里回忆了张春桥几次让他放低身段,弥合与王洪文的裂痕(见徐景贤《十年一梦》第92~105页)。九大以后,张、姚回到中央工作,王洪文、王秀珍、徐景贤当选中央委员,并分别由张春桥、江青、周恩来提名,担任上海市委书记。张春桥安排王洪文和徐景贤“一帮一,一对红”。王洪文在九大的大会发言还是徐景贤帮他起草的,他们一度相安无事。中共十大,毛泽东提拔王洪文担任中央副主席,位列张春桥、姚文元之前。工总司山头成员头脑膨胀,对写作组的文人大打出手,于是发生了1974年初的《朝霞》停刊整顿事件。

原来,1974年诞生的《朝霞》月刊第一期上发表了两篇小说,一篇是姚真的《红卫兵战旗》,写到一个红卫兵头头,为了庆祝自己一派成立半周年,差点影响了革命大联合。一篇是夏兴(段瑞夏执笔)的《初试锋芒》,歌颂民兵是公检法的好帮手。工总司方面捕风捉影,认为前一篇小说影射了工总司当初庆祝成立“半周年”的事,后一篇则贬低了工人民兵的主力地位。姚真和段瑞夏都是《朝霞》的编辑,加上《朝霞》编辑部另一成员林正义曾经是林彪、叶群选婿的对象之一,于是,市总工会(工总司班底)组织下属文化单位检举《朝霞》有严重政治问题,主要罪名一是发表了两篇有严重政治错误的作品,二是编辑部重用的人政治背景复杂。材料上报给王秀珍,王秀珍批示停刊整顿,另外两位市委书记马天水、徐景贤圈阅同意按王秀珍的意见办,形成市委文件下发。

为此,陈冀德赶到徐景贤家,当面向他盘问。徐景贤无可奈何地告诉她,这不仅仅是王秀珍的意思,她是从北京回来以后,才把批件传到我这里,要我圈阅。徐景贤甚至对陈说,你就算不再搞刊物,总有吃饭的地方。我就难说了。弄不好,吃饭的家伙都要保不住。陈冀德这才知道,向《朝霞》发难的后台是已经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王洪文。

当时写作组的负责人是朱永嘉。他看到市委批文的当天,要王知常写信告诉张春桥、姚文元,但几天不见回音。朱永嘉只好找王秀珍示好,表示让编辑部作出深刻检查,停刊的事,是否缓一缓?王秀珍哼了一声,说,你们这些捏笔头的人,写个检查,还不是家常便饭。想就此了事?不行!朱永嘉碰了一鼻子灰。

此时,写作组一摊子已经乱了阵脚,不少成员反戈一击,在办公室的墙上贴满了大字报批判《朝霞》。被朱永嘉通知闭门思过的陈冀德,只好孤注一掷,写信把自己的见闻和委屈通过机要管道送达肖木。肖木当时在北京辅导王洪文的理论学习,实际上担任王、张、姚三人的秘书工作。他是《朝霞》的创办者,当然不愿意眼看着《朝霞》毁于一旦。最终,还是张春桥出面挽回了败局。

根据陈冀德的回忆,经过大致如下:4月12日凌晨两点,张春桥直接给朱永嘉打电话说,关于《朝霞》的事,他都知道了。不用检讨。那两篇小说他看也没什么错。有关《朝霞》的问题,他已经给市委写了信。接着,张春桥的信向上海市领导机构传达。信中说,他是市委第一书记,责令《朝霞》停刊整顿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以后凡属工作中的差错,不要把责任推给下面。责任在市委,首先在他。

形势逆转。王秀珍哭着鼻子到处说:“我们怎么会炮打春桥同志?”原来准备走马上任的接管《朝霞》的一班弟兄们,顿时星散。

张春桥为什么要出面挽救《朝霞》?陈冀德事后分析,王知常给张春桥写信,只是讲了《朝霞》“有严重政治错误要停刊整顿”的套话,没有说出“半周年”是导火线。而她给肖木的信把这一点讲得明明白白。据陈冀德回忆,当初工总司带头大张旗鼓庆贺成立“半周年”,曾受到张春桥批评:“难道连一周年纪念都等不及啦?”而徐景贤回忆,这个批评出自于他,当时张春桥不在上海,但后来得到张春桥的支持(见徐景贤《十年一梦》第101~105页)。不管怎么说,工总司一帮人这样翘尾巴,自乱阵脚,张春桥不能坐视。

幕后张春桥和王洪文之间如何协调,肖木又起了怎样的作用,陈冀德语焉不详,可能她也不清楚。但王洪文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向张春桥妥协了。可以推测的原因是:从历史看,张春桥对王洪文的支持多多,如:一,安亭事件让工总司合法化;二,工总司原来影响最大的头目是潘国平,潘不是党员,张春桥指定王洪文成为工总司参加“三结合”的头面人物;三,张春桥把王洪文的情况汇报给毛泽东,引起毛的重视,并于1968年国庆节在天安门城楼上引见给毛泽东。毛泽东对王洪文感兴趣,王才有机会在中共九大代表工人作大会发言;四,张春桥看到毛泽东要物色工人领袖,让王洪文在上海市领导班子的地位从“王小七”上升到第三位,主持上海工作,使王有可能在林彪事件之后被毛泽东属意为接班人。可以说,没有张春桥的几步提携,王洪文不可能爬到后来这么高。就是调肖木来北京帮助他学习工作,也是张春桥要帮他包装理论形象,以获得毛泽东的好感。当然,即使王洪文党内职务排到了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前面,“四人帮”相互之间的权力关系仍然是江青最威风,张春桥最有主见,王洪文不免还是小兄弟。他手下工总司一帮人,更不能不把张春桥视为“老爷子”。

工总司山头只顾自己逞强,导致大水冲了龙王庙。张春桥以不伤害王洪文面子的方式,摆平了一次内讧。应当说,平息《朝霞》风波,表现了张春桥的老谋深算。

张春桥为什么要陈冀德写信?

张春桥虽然在中共九大以后进入中央政治局,中共十大以后又当选政治局常委,四届人大还当了国务院副总理,但一直兼任上海市委第一书记、市革命委员会主任。也就是说,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承认上海是张春桥的势力范围。这是当时特殊的政治格局造成的。上海领导机构里的文人和工人都是张春桥一手提拔起来的,被结合的老干部马天水对张春桥也是言听计从。但张春桥仍然意识到,身居京城,了解不到上海的第一手情况,送上来的简报都是投其所好的顺耳之言。他想建立另外的信息通道。通过陈冀德的告状之举,看到陈冀德是敢言之人,于是主动约陈冀德直接给他写信反映情况。这或许和毛泽东看中福建小学教师李庆霖来信的道理相似。他们并不想改变“文化大革命”的整个路线、方针,但想以局部修复的方式,弥补信息不通造成的问题。

陈冀德先后给张春桥写过四封信。前第三封信不免都是批评工总司的王秀珍、陈阿大这些人事事处处凌驾于党委之上,老子天下第一,排斥异己,打击老干部。张给陈回过两封信。有意思的是,第二次回信居然是让陈谈对样板戏和《创业》的看法,并一再说不要外交辞令,要说真话。“文化大革命”中期以后,中国的老百姓对八亿人反反复复看八个戏的局面已经不堪忍受。但江青还是一意孤行地普及样板戏。对于不是她直接插手的文艺作品吹毛求疵。历史地看,电影《创业》无意与江青唱对台戏,内容还是为毛泽东的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但她仍然通过于会泳罗列了“十大”罪状。编剧张天民忍无可忍,向毛泽东告了御状。毛泽东才有了“调整党内的文艺政策”的说法。样板戏是江青的心头肉,《创业》是江青的心病。张春桥知道人们对江青不满,为什么要让陈冀德在这些敏感问题上说出真实感想?是他想进一步印证实际情况,还是他对江青的不理智也有自己的看法?外人不得而知。但这个细节毕竟提供了一个研究张春桥和江青关系的线索。

张春桥点题,还让陈冀德谈谈对第九、第十次路线斗争的看法。陈回信谈的居然是农民生活太苦,“文革”没有给老百姓带来实惠,“文革”后上台的新干部在特殊化上比走资派有过之而无不及。后一个问题,张春桥也不是不知道,徐景贤也向他告过状,他只能以“敌存减祸,敌去招过”提醒手下的文人,不要忘记否定“文革”的力量其实很强大,现在不是和工人造反派分裂的时候。

筹备中共九大的时候,陈伯达起草政治报告,主张发展生产,毛泽东不满意,改由张春桥、姚文元起草。一直到十大,“批判唯生产力论”的调子越唱越高,“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成了张春桥的理论专利。即使他知道“文革”中老百姓生活很苦,他也不能改口。一旦失去了这种话语的路径信赖,张春桥就失去了政治合法性。陈冀德说了真话,张春桥无言以对。

文人和草莽

陈冀德为《朝霞》的生存告状,给“上海帮”在中央的三个大员留下深刻印象。1976年5月,陈冀德到济南开会后进京,王、张、姚分别接见。

她先见的是姚文元。姚文元为了表明接受毛泽东不要搞“四人帮”的批评,为避嫌搬出了钓鱼台,住进东城区的一处中式宅院。院子很破旧,灯光也很昏暗。陈冀德问肖木,房子这么大,又这么破旧,办公厅的人怎么也不帮忙收拾收拾?肖木说,他们哪里会把姚文元放在眼里。姚文元身上穿的军大衣,都磨破了,没有人管,还是张春桥说了话,他们才给换了一件。

这使我想起不久前吴桂贤接受凤凰卫视采访,谈到姚文元和她作为中国共产党代表团的正副团长一起访问阿尔巴尼亚,从宴会厅出来,姚文元居然把吴桂贤的军大衣穿走了。吴桂贤的军大衣找不到,在阿尔巴尼亚引起一场虚惊。

第二个见的是张春桥。她的印象是张春桥会见她的客厅在过道里。从张春桥那里谈话后,是肖木带她去钓鱼台职工食堂吃饭,一般得很,也就是馒头、馄饨、面条之类。

第三个见的是王洪文。陈冀德并不想见王洪文,王洪文要接见她当面消除“误会”,陈也不能拒绝。但王洪文见陈冀德并不想谈什么,只是请她看电影参考片,找了六七个不认识的人一起喝茅台。

陈冀德的直观感受,王、张、姚三人的生活追求差别很大。王洪文生活奢侈,及时行乐,但张、姚在生活上并不奢侈,姚文元甚至有些寒酸。“四人帮”垮台以后,对江青、王洪文生活上的奢侈有揭露,但不见对张、姚这方面的揭露。看来不是对张、姚留情,而是他们确实没有留下把柄。有意思的是,1975年3月10日,徐景贤也曾致信张春桥、姚文元,反映王洪文沉迷于酗酒、玩牌、打猎,在十届二中全会和四届人大期间用名酒佳肴几次宴请上海市的一班领导成员,并热衷于调看内部电影,以合法和非法途径享受进口奢侈品。

当时的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很低,与今天相比,可以说物质上相当匮乏,而制度对干部生活享受的约束比现在严得多。像王洪文、陈永贵、吴桂贤,当了中央领导人,也没有享受高级干部的工资。吴桂贤担任副总理以后,还是挣七十几块钱,在人民大会堂开会,两角钱一小包的茶叶都喝不起,只能喝白开水。陈永贵还是在大寨挣工分,国家给他每月一百元生活补助。王洪文吃、喝、玩、乐,靠的是特殊手段。徐景贤在《十年一梦》中揭开了这个秘密。王洪文安排他的小兄弟马振龙当了上海市轻工局党委副书记兼革委副主任,直接掌握了试制试用产品的大权。王洪文调去北京以后,马振龙就源源不断地给王洪文送试吃、试穿、试用、试玩的大量产品去,从香烟、酒类到糖果、罐头、从手表、照相机、打火机到录音机、电视机,连王洪文设宴用的高级瓷器、玻璃器皿等,都由马振龙送去。……高档食品、家用电器、日用百货、渔猎用具一应俱全的上海市轻工局,就成了王洪文一伙直接控制的物资供应站。而执掌这方面大权的马振龙,也越来越受到王洪文的征用和提拔,不但当了四届人大代表,而且经王洪文批准,连续到日本、阿尔巴尼亚等国访问(见徐景贤《十年一梦》第298~299页)。

历来的造反者,往往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文人,一部分是草莽。文人可能有脆弱的一面,但在文人的头脑里,不论是古代的圣贤之理,还是现代的革命之理,总还起些约束作用。张春桥提出限制资产阶级法权的理论,也不能说不是他的信仰。而草莽揭竿而起,以命相搏,“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为的就是打江山坐江山,上台后及时行乐屡见不鲜。王洪文和上海工人造反派的一些头面人物,正是这样的草莽。他们掌权后就急于鸟枪换炮,住好房子,坐好车子,享受“特供”。工人造反派取代了“走资派”,结果腐化的速度和程度甚至超过了“走资派”。研究造反派掌权后文人和草莽的内斗,对于理解“文革”失败的必然性,不无启发。

陈冀德对张春桥毫不隐讳自己的看法,认为工总司这些人是“争权夺利,胸襟狭窄,目光短浅,只知有群体,不知有阶级,一切的一切,都以这一伙人的群体利益为首,为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从来不考虑阶级的利益,更别说是高于一切的人民利益。”徐景贤也有类似的看法。

毛泽东在中共十大选择王洪文做接班人。纵观“一月革命”开始的全国各省市自治区“三结合”的“夺权”斗争,其实多数省市都是以军人掌权为主,以地方干部为辅,造反派在领导班子里只是点缀。如果把张春桥、姚文元也视为旧市委的造反者的话,唯有上海的班子是以造反派为主。不论是王洪文、王秀珍这样的工人造反派,还是徐景贤这样的文人造反派,当市委书记确实是大权在握,而上海市领导班子里军人只是陪衬。和毛泽东亲历武汉“720事件”对当地“文革”的失望相比,上海在毛的眼里实在是“文革”成功的一个范本。为此,毛泽东也想让张春桥做接班人,但核心层里林彪、康生先后都曾表示对张春桥的反感,1970年的九届二中全会,在中央委员这一层对张春桥几乎是人人喊打。毛泽东只好把目标转向王洪文。他当面对张春桥说:“王洪文做过工人,当过兵,当过农民,他的条件比你我两个优越,我们要了解工、农、兵。还要搞调查研究,他自己做过工,当过兵了,已经具备这些条件了。”(见徐景贤《十年一梦》第297页)然而,这些理由即使当下自圆其说,也不能改变王洪文是扶不起来的“刘盆子”的事实。毛泽东让他试了两年,不行,只好又转而选择邓小平。认定邓小平否定“文革”,只好又转而选择华国锋。

“上海帮”已经成为一页历史。但是,他们的真相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公开的传媒里,我们看到的有关他们的图景大多以漫画的面貌呈现。陈冀德在“四人帮”倒台曾被关押审查多时,解脱后受到处理,不得从事文字工作。30年过去了,历史经过沉淀,陈冀德也进入晚年。她决定按照内心的想法写回忆录。虽然在大陆没有机会出版,但言论相对自由的香港还是给她提供了一吐真言的机会。书名取《生逢其时》表明她内心有不平之气。我想,对于这样的历史当事人的文字,不妨抱以理解之同情,从中不但可以获取被遮蔽的信息,而且可以反思有益的历史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