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怡:万古磐石为我开:《千年敬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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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什么,就是什么样的人。你读什么,就是什么样的人。你信什么,就是什么样的人,你说什么样的话,写什么样的字,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移民去了美国12年的宜兰,最后冲着父亲爆发。我说中文的时候,不是一个好妻子。因为我从小在这种语言里,没有学会如何去爱。当我学会了另一种语言,活在英文中,重新获得了表达和沟通的能力,我才开始学会去爱。

父亲愤怒地说,难道是我和你妈造成了你的婚外恋?你背叛丈夫,爱上有妇之夫,又使他背叛自己的妻子。都因为我们没教会你用中文来表达自己?

一个多小时,语言夹杂、味道寡淡的故事,忽然进入高潮。言语稀少的父女俩,一口气说出了电影中一半以上的台词。宜兰说,你和妈妈就从来不谈你们的问题。所以我也学会了不谈,也不懂怎么去谈。

直到她学会英语,躲在英文中说I love you.另一个俄罗斯男人,宜兰说他还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大概和宜兰一样,他也只能在第二种语言中去爱。或许,也只敢在第二种语言中去爱。再刻薄一点说,当你失丧了在母语中的盼望时,也只配在第二种语言中偷情。这时,“偷情”不只是对一段婚外恋的描述,而是对宜兰和她情人的整个生命状态的界定。如果说,我的灵魂在今生就是一场流亡。那么我这一辈子,用两个汉字来描述,就没有比“偷情”更贴切的了——基本上,这是对“偷生”的一个更文学性的表达。

林和生先生送我一本,他译的《丧钟为谁而鸣》。玄学派诗人、大主教约翰·多恩,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当时伦敦瘟疫肆虐,每天都能听到教堂钟声为一位死者响起。多恩写下那段著名的感言,说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因为钟声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你必有一死。第二,你不是一座孤岛,人类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人的死,都是我的一部分的减损。不过海明威引用这句话后,就被人文主义化了。因为在多恩那里,为什么、以及凭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却是我的减损。在多恩与另一个死者之间,是有一个中介的,就是基督耶稣和他的教会。

多恩说,“教会为一个孩子施洗,和我有关”。因为这个孩子从此与主的教会相联系,而我是教会的一部分。因此,“教会安葬一个人也与我有关”,因为“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同一位作者的作品,都属于同一卷书”。

宜兰的爸爸在电影里,也常谈到死亡,和对人生譬如朝露的追思。他逢人就说,从报纸上知道,蟋蟀要在地下活17年,才钻出来,夏天歌唱,然后死亡。他老伴去世了,和许多中国人一样,对生命意义的指望,延续到了女儿和未来的孙儿上。他来美国看女儿,骨子里不但要看一个从他而出的鲜活生命,也是来看一个死亡之后的世界。

华裔作家和导演,都擅长处理语言与文化差异。原著作者,是哈金之后,近年成就最著的华裔女作家李翊云。《千年敬祈》是她屡屡获奖的短篇小说集,包括爱尔兰一个全球奖金最高的国际短篇小说奖,“美国最佳青年小说家”奖,和美国笔会的海明威奖。语言的议题,也在小说与现实之间跳跃。因为李女士多次表示,她的小说拒绝译为中文。对我来说,看王颖这部电影,就是最方便的选择了。

有意思的是,多恩也用语言的转换,来描述死亡。他说,“一个人死了,就好像书中的一章,并不会被撕去,而是被转变为另一种更美好的语言”。书中的每一章都会这样被转变。换个角度说,这本《丧钟为谁而鸣》,其实就是约翰·多恩的清明节。但和我们不同,他吊唁追思的,不只是亲人,而是每次丧钟响起的死者。肉身衰残的多恩,在这三十三篇被称为“紧急时刻的祷告”的沉思中,最终获得盼望,以支离破碎的人类语言,抵达了伟大信仰的澄明之光。

但反过来说,清明节的意义,之于我们,仍然不是“丧钟为谁而鸣”。尽管清明也提醒每个缅怀亲人的人,你必有一死。但一个无从得到安慰的提醒,实在残忍。当多恩说,尘世是我肉身的凭据,天国是我灵魂的凭据。我们在亲人坟前,除了烧纸摆肉,糊弄自己的伤感,又能说什么呢。

婚姻衰败的标志之一,是我们几乎看不到一部用汉语来细致描述家庭伦理的电影。家人的生命关系及伦理张力,始终不是中国导演关怀的焦点。大概宜兰的话,套在李翊云和王颖身上也蛮贴切的。如果你在一种语言中,从来没有学会表达爱。当你学会第二种语言,你就只能远离母语,到艺术中去偷情。

宜兰的爸爸,年轻时参加革命,是一位火箭工程师。后来和女助手关系亲近,出来闲言闲语。这个“作风问题”,使他离开工程师的职位,做了半辈子文书。当他回答女儿,我和你妈从来没有什么问题。宜兰再次爆发,说你的谎言要到什么时候呢。就因为那个女人,从小,人家就指着我说风凉话。我和妈妈都知道。

这一段,特别叫我难过。因为看见盼望的丧失,比疾病更容易遗传,又比疾病更难以医治。幸福转瞬即逝,但捆绑与纠缠,却在一代又一代之间,抽刀断水水更流。

最后的场景,还是隔膜。父亲在房间,自言自语,讲述当年的真相。宜兰却在一墙之隔,收拾行装,转身而去。多少家庭如此相似,没有沟通,只有爆发。井喷式的关系,用一辈子来筑底。

宜兰和情人分手时,用了一句古话,“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她用英文说,你要祈祷一百年,才能共度一条船。你要祈祷一千年,才有好姻缘。不过修行与祈祷,刚好道出了佛教世界观与基督教世界观的迥异。修行在自己;祈祷,却是仰望一个万古以先的恩典。是否需要一个中介,在我们不能和好时,与我们和好;在我们无力沟通时,与我们相交。两种世界观正好相反。基督教的意思,就是相信那一位十字架上的基督,是这个必须的中介。就像多恩将每个死者与自己联系起来,透过基督完成这种联系,就是基督教。去掉这个中介,直接相连,就是人文主义。

所以,把“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话,换成一个基督教式的回答,就是感谢神,像一首古圣诗所唱的,“万古磐石为我开,让我藏身在主怀”。除非基督已为我和我爱的人祈祷了一万年,我们因此才能爱。一个不知道如何去爱的人,总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我藏到十字架的爱里面,宜兰却藏在了第二种语言里面。

2009年清明时节。

悦邦:六四杀戮背后的党宣传逻辑

纪念八九民主运动二十周年征文

六四北京血案,如今已是二十年了。杀戮的真相,总会被揭露;无耻的谎言,总会被揭穿。中共党宣传机构在六四之后将所谓”平息暴乱”降低为”风波”,回来连六四也不提了,仿佛让人们忘记这段历史。可是,历史是真实发生的,是谁也掩盖和割裂不了的。想起当年中共党机器对六四杀戮所谓正当性的宣传,以及激起民众对民主自由运动的仇恨,可见这个政党的本质是以暴力为立党核心,没有暴力,中共就无法维持到六四二十年之后。时间虽然过去二十年,但人们对六四拒绝遗忘,暴力统治仍然是中共的强心剂,中共起于暴力,靠暴力维持,但从历史上看,却都是难以长久的。

新华社对六四杀戮称”杀得好!”,”对暴徒来说是罪有应得!”

中共的新华社,历来都是中共的宣传工具,而不是新闻机构。六四中共杀戮第十天,新华社就已开动舆论机器宣传杀戮之功劳,1989年6月14日新华社使用”老工人常法有”名义,假名宣传中共杀戮”杀得好”。”常法有”称:”说实在的,在这次平息反革命暴乱中死去的有解放军战士,有被误伤的群众,还有一些就是参加了搞打砸抢烧杀的反革命暴徒。对暴徒来说是罪有应得!杀得好!可现在笼统一说都讲成误杀,明理的人都能看出这也不实际嘛。当然,由于大量的人围观、起哄,使暴徒的反革命气焰更加嚣张,使某些暴徒与被误杀的人性质一时难以划清,这难题不也是不听通告规定,凑热闹去围观、起哄造成的吗?咱们有的人好象天生就爱凑热闹,遇事不掂量掂量。政府这几年把一些人也惯得忒不知天高地厚了。我看这次煽风点火的阴谋家和反革命暴徒也是号准了这根脉,才把一些人煽呼起来,靠着这些人有心无心的掩护,疯狂地进行反革命活动,直到闹成暴乱,这血的教训咱们应该好好琢磨,寻思寻思了。”(公安部《啄木鸟》1989年第4期,”平息北京反革命暴乱文章选刊”栏目刊登)

在这名所谓老工人眼里,”没有戒严部队进驻,就没有首都的安宁”,所以百万市民和成千上万的大学生要求民主自由,反官倒反腐败,就成了”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的”反革命暴乱”,百万市民参与设路障,堵塞交通,拦截军车就成了”气焰嚣张之极”的暴徒,天安门广场”成了搞动乱分子聚集的地方”,中共总书记兼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赵紫阳居然成了”混进党内并窃取了一些领导职务的反革命分子”;大学生都成了”长期受资产阶级自由化教育和美国之音教育的”不安定分子,成了”对党对国家有刻骨仇恨的社会渣滓”,而解放军戒严部队”一举进驻广场”,广场杀戮,被宣传成”消除了’高自联’、’工自联’等这块烂疮”,所以那化名”老工人”的中共党宣传机构说”我们首都的工人阶级一定要配合解放军把戒严任务完成好”。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名工人,”常法有”是假名,一没有所在工厂名称,二没有真实地址,也没有联系电话或旁证,其真实性又在哪里呢?

新华社”党喉舌”说,”这次戒严部队在平息反革命暴乱时,严惩了反革命暴徒,同时也误伤打死了一些现场围观、起哄的人”,可哪些人是暴徒,哪些是市民,谁来界定?1989年6月3日晚上,中共杀戮之前,为了避免更多人上街,走上广场,中共发动舆论工具比如电台、电视台反反复复,一遍接一遍地播放北京市人民政府、戒严部队的通告:”从现在起,请你们不要到街上去,不要到天安门广场去。广大职工要坚守岗位,市民要留在家里,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6月3日晚8时许,仅北京武警总队二支队就派出400名武警去天安门执行戒严镇压任务,有8辆军车;6月4日凌晨一时半,即武警及解放军突进广场后,北京市政府当局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又发出紧急通告:”首都今晚发生了严重的反革命暴乱。暴徒们猖狂袭击解放军指战员,抢军火,烧军车,设路障,绑架解放军官兵,妄想颠覆中华人民共和国,推翻社会主义制度。人民解放军多日来保持了高度克制,现在必须坚决反击反革命暴乱。首都公民要遵守戒严令规定,并同解放军密切配合,坚决捍卫宪法,保卫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和首都的安全。凡不听劝告的,将无法保证其安全,一切后果完全由自己负责。”可见,这样的杀戮是有目的的,是周密计划好的,所谓”解放军戒严部队主观上也的的确确不想向老百姓开枪”,可”戒严部队是来平息反革命暴乱的,面对着暴徒们枪杀殴打解放军、烧军车、抢军火、冲击公安部门等严重事件,在紧急关头,解放军能不严厉镇压反革命暴徒,能不对他们开枪吗?””在这个时候,你跑去围观、起哄,乱哄哄的,让戒严部队怎么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暴徒?””对暴徒来说是罪有应得!杀得好!”一化名中共《辽宁日报》记者”敬呈”的人,公然以”一位新闻工作者”名义致”令我敬仰的至亲至爱的首都戒严部队(包括武警)全体指战员们”的戒严部队的信称”你们具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心灵”。这就是新华社对中共六四杀戮的辩护和讴歌,可见中共暴力本质就是极端邪恶的。

这名”敬呈”说,他于1989年6月6日晚看了第一部”暴乱真相”电视纪录片,可如今别说”暴乱真相”,电台电视台连六四两字都不提了,真相就更难觅了。若说北京百万民众只是”一小撮暴徒”,那么何必惊动带着武器的整装待发的军队呢?中共污蔑向往民主自由的百万民众为”民主斗士”,是”践踏民主的人类败类”,是”搞希特勒式的野蛮地践踏民主的法西斯主义倒个个是块好料”,可最后确实百万民众被血腥镇压,成千上万人伤亡,至今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名单公布。

六四之后的6月5日,以陈希同为首的北京市委公开一个不真实的数据称”上千群众受伤,上百人死亡”,这篇题为”北京发生反革命暴乱的事实真相”文章称:”为了迅速平息反革命暴乱,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戒严部队在伤亡严重、忍无可忍、让无可让而又很难前进的情况下,迫不得已鸣枪开道,进行反击,击毙了一些肆虐的暴徒。由于围观的群众和在场的学生很多,有的被车撞、人挤,有的被流弹击中,暴乱中有上千群众受伤,上百人死亡,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情。对于被误伤的群众和学生,政府、戒严部队和受害者家属的心情是一样的,要做好善后工作。”至于解放军死亡,该文也作了统计:”暴乱以来,据不完全统计,被暴徒砸毁、烧毁的军车、警车和公共汽车达450多辆,其中军用汽车180多辆,装甲车40多辆,警车90多辆,公共电汽车80多辆,其它机动车40多辆。抢走一批武器、弹药。负伤的戒严部队战士、武警战士、公安干警数千人,死亡上百人。”其中的解放军死亡数字也是不真实的,事后国务院发言人袁木

携带真枪真弹的全身武装的解放军戒严部队,所谓执行李鹏下达的”国务院戒严令”,”完成首都部分地区的戒严任务,部队必须进城”。事实上,从1989年5月20日发布戒严令之日起,戒严部队每天都在按照高层秘密下达的”预定部署”,采取不同方式向城里开进,到达指定部位。6月3日凌晨,是部队进军广场,遭遇民众抵制最为强烈,在建国门、南河沿、西单、木樨地等路口,百万民众自发阻拦大小车辆,设置路障,拦截军车。3日1时许,鲁各庄附近12辆军车被拦;之后天未亮,永定门桥头有无数军车,木樨地也有无数军车,天安门附近的六部口、横二条一带都突进军车,朝阳门有400多名士兵进城。六部口的军车内,装有子弹的机枪。虎坊路至陶然亭21辆军车被围,在府右街南口、正义路北口、宣武门、虎坊桥、木樨地、东四等路口的士兵和军车均被拦阻。六部口还有一辆满载枪支弹药的军车,被民众拦截(6月5日,北京当局宣传”武警部队施放了催泪弹,抢回了弹药车”)。6月3日晚10时前后,”奉命向城内开进的各路戒严部队先后进入市区。但在各主要路口,都受到了严重阻拦”。当天的天安门广场上,民众高呼的口号是”打倒法西斯!””血债要用血来还!””誓死保卫北京,坚决堵住进城部队!”22点到23点,从翠微路、公主坟、木樨地到西单一线,虎坊桥,安定门立交桥,建国门立交桥有无数军车,北京煤炭工业学校以西300多辆军车。6月4日凌晨以后,在天坛东侧路、天坛北门、前门地铁西口、前门士路、府右街、六部口、西单、复兴门、南礼士路、木樨地、莲花池、车公庄、东华门、东直门,以及朝阳区的大北窖、呼家楼、北豆各庄,大兴县旧宫乡等地,数十个路口的数百辆军车,在双井路口,有70余辆装甲车,车上装有机枪,京原路口至老山骨灰堂以西,都书军车,装有致命的武器,”戒严部队在伤亡严重、忍无可忍、让无可让而又很难前进的情况下,迫不得已鸣枪开道,进行反击,击毙了一些肆虐的暴徒”,而对社会上盛传的戒严部队进城之后”血洗天安门”,官方却说”这完全是谣言”,而六四凌晨,停留在广场上有数千名青年学生,官场上的路灯等照明设施在解放军突进前突然熄灭(4日凌晨4点30分,部队开始清场。官方称”清场前又反复广播通告,检查了帐篷有无人,确认无人后,广场的电灯突然熄了,一片黑暗。熄灯,是清场开始的信号。十几分钟后,广场上的灯又亮了。与武警相平行的20余辆装甲车,后边是部队,5点30分清场完毕),此前到底发生什么?为什么突然关灯,为什么关灯前后在广场及长安街一带枪声密集、死伤不断?官场只说”所谓’天安门血流成河’,完全是胡说八道”,”广场静坐的学生没有死一个人”,”在整个清场过程中,解放军和武警在天安门广场内没打死一个学生和群众”,至今却没有提供足够真实的证据作一说明。6月5日美国之音的报道中称:六四,”中国军队血腥屠杀……,造成数以千计的人死亡。据信至少有1400人于星期天(六月四日)凌晨前,在人民解放军血洗天安门的大屠杀中遇难。”

中共将学潮污蔑为”反革命暴乱”从而使镇压”师出有名”

六四天安门事件发生,源于因胡耀邦逝世引发的悼念活动。学生们反官倒民主行动,被政府成为”学潮”,早在1986年就开始在合肥、北京一些大学内举行了暮春雨夜。1989年4月15日,胡耀邦逝世后引起的天安门官场悼念活动,一些大学生和民众自发前来悼念,官方却称”由学潮发展为政治动乱,又升级到反革命暴乱”,”从学潮、动乱到暴乱50个苦难的日日夜夜”(公安部《啄木鸟》杂志1989年第5期文章《学潮·动乱·暴乱–天安门哨兵日记》,作者周德伟,李训舟),官方开始有计划地陷害学生,直到最终血腥镇压。

民众自发到广场悼念胡耀邦,有些人还带来写着”耀邦永在,耀邦活着”的白纸,有的是写着”痛悼青年知己耀邦”、”献给耀邦同志:新时代的开拓者,中国改革的旗帜”、”献给胡公仙逝和他的未竟之业,千年封建根,万载中华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向敬爱的胡耀邦同志致敬”、”英名永存”、”为了改革奋不顾身”的挽联。这些挽联挂在纪念碑北侧铁链上,但引起已得令对悼念活动进行监控的广场武警密切注意,武警开始问这些人的姓名,但这些人摇摇头就走了,他们担心政府的报复。事实上,这些担心是必要的,政府秋后算账,无数人因此坐牢,或者失去工作,中共统治者因为有了”千年封建根,万载中华祸”,所以祸害中华民族至今已六十年而不倒,是多么地令人恐惧啊。

1989年4月17日,这一天使中共宪法里赋予人民的游行示威自由得到真正实现。这天到广场送花圈的人骤然增多,14时30分,社会科学院40多名研究生结队到纪念碑献花圈,同时,北京师范大学的20多名学生也送来了一个花圈。16时左右,第一支有500人左右的悼念队伍出现在广场西北角,领头的打着”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的旗子。”耀邦长存”的挽匾和一个两米高的大花圈很醒目,花圈中央一个”奠”字。这支队伍沿着人民大会堂、正阳门和革命博物馆绕场一周,尾随围观者两千多人。将近17时,这支游行队伍排列到纪念碑前。他们高声唱起了《国际歌》,激昂地呼喊着”民主万岁!以法治国!”这是自胡耀邦去逝以来的第一支游行队伍。武警承认”防止发生意外情况”,”根据上级指示,不予干涉”。4月18日凌晨,北京大学1000多名学生,抬着一个大花圈,来到纪念碑前,一边呼喊”打倒寄生虫”等口号一边游行。献完花圈后,便开始演讲。不一会,还有人跑到人民大会堂东门外要向全国人大常委会递交关于民主自由法治的”请愿书”,却得不到回应,于是他们拉起一条长7米,宽约2米的白布横幅挂在纪念碑上,写着”中国魂”三个字。武警当时依然严密监控学生的行动,上级要求”不要跟学生发生冲突,注意掌握情况及时向上级汇报”。直到当天的晚上20时左右,北京市委派全国人大代表陈希平、刘延东、宋世雄等人到广场,接收了约800名北大和人大学生的请愿信。明明是学生们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提交请愿信,这里确是北京市委越俎代庖接收请愿信,堂堂人大不能替民众做主,难怪天安门广场的学生不肯退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民主运动的本质就是要民主,要自由,却不能兑现,必然使事态的发展进一步明朗。4月18日22时50分,聚集在广场的大学生蜂拥到中南海新华门前,要求时任国务院总理、被称为周恩来养子的”太子党头目”李鹏出来对话。李鹏没有出来对话,人群里高喊”取消四项基本原则”等口号也是言论自由,政府不能因为这些口号就把他们当作反革命暴徒而进行血腥镇压。

学生及民众悼念胡耀邦,要求民主法治,一直得不到正面回应,4月19日之后每天都有人到广场悼念,进而要求民主自由。北京高校,几乎每个学校都有上千人参加送花圈游行。4月21日下午3时30分,清华、北大等校3000多人到人民大会堂东门外,要瞻仰胡耀邦的遗容,却无法实现。从傍晚到午夜,成千上万的大学生,一队队一群群,唱着《国际歌》,喊着”自由万岁”、”民主万岁”等口号,浩浩荡荡涌向广场。4月22日,举行胡耀邦追悼大会,大学生提出追悼会后灵车要绕广场一周,看看胡耀邦的遗容,依然无法实现。在追悼会结束后,有三位大学生跪在东门的台阶上,向中央领导递请愿书得不到回应,学生认为受到了欺骗。4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动乱》的社论,把要求民主自由的学生定性为”动乱”。当时的中共总书记赵紫阳对学潮评价十分准确。他说”游行队伍中的绝大多数学生不是要反对我们的根本制度,而是要求我们把工作中的弊病改掉”。此后四十多天,邓小平说了算,赵紫阳被废黜,李鹏及军队强硬派骄横残暴。天安门广场上游行的大学生,先是游行,再是抗议政府镇压,直到被血腥镇压。

1989年5月3日,纪念”五·四”70周年,当局明确对付所谓”动乱”,”按照上级的要求,安排了对付闹事的机动兵力”。其实学生和民众不过是要求”弘扬五四革命精神”、”腐败不除,国无宁日”、”平等对话”、”新闻要讲真话”,”在校院内实行民主改革尝试,使校院生活民主化、制度化;促进政治体制改革;促进新闻立法”,要求实现早在1919年就提出的”民主、科学”等政治制度而已。同时,中共总书记赵紫阳提出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理智、克制、秩序,在民主和法制的轨道上解决问题,无疑是非常明智的作法,比那些高举反动乱的旗子,要大开杀戒的作法要高明得多。5月14日,天安门广场的学生广播播出知名学者严家其、包遵信、李洪林、戴晴、于浩成、李泽厚、苏晓康、温元凯、刘再复等12人发出的《我们对今天形势的紧急呼吁》。《紧急呼吁》要求:第一,中央负责人发表公开讲话,肯定这次学潮是爱国的、民主的行动,绝不以任何形式对学生”秋后算帐”;第二,承认由大多数学生经过民主程序选举产生的学生组织是合法的:第三,不能以任何借口、任何名义、任何方法对静坐绝食的学生采取暴力。尽管这些呼吁很理性,但”政府、执政党不习惯民主政治”(苏晓康语),没有权力的学生们值得采取绝食方式抗议,而北京的教育界、新闻界、文化艺术界、科技界、医务界等数十万人游行到广场声援绝食学生。人民日报的”旗帜鲜明地反对4·26社论和”新华社北京5月16日电:今日无新闻”的抗议横幅,引起许多人注意。游行的人还打着”声援学生,救救学生”,”接受条件,平等对话”,”取消军管”的横幅,还呼喊”不能坐视学生饿死”等口号。这个时候,同情并支持与学生对话的赵紫阳已经在中共内部失去权力了,他向来访华的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说”在重要的问题上仍然需要邓小平同志掌舵,最重大的问题总是向邓小平同志通报”,说明中国是邓小平专制,”最重大的事情人民不知,最高领袖今日方知”。5月18日,学生绝食进入第六天,声援绝食的游行人数据说上百万。当天上午11时至12时,国务院总理李鹏等才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在广场绝食请愿的学生代表。5月19日晚20时许,天安门学生绝食指挥部通过广播宣布:从21时起,暂时停止绝食活动。因为5月20日是国务院宣布在北京部分地区实施戒严的第一天,”政府已腐败透顶”,当天通过天安门前的公共汽车全停了,抗议是全民性的,但政府却是反人民的,民众斥责戒严部队”法西斯”、”鹰犬”、”走狗”、”家丁”。而戒严正是开枪的前奏。

6月2日,是戒严第14天,刘晓波、侯德健、周舵、高新等天安门四君子在纪念碑基座的东北角绝食静坐。侯德健宣布绝食48小时,刘晓波等3人宣布绝食72小时。但6月3日(星期六),戒严的第15天,被中共明令是”从动乱发展到暴乱的一天”,”斗争达到了白热化程度”,民众高呼”打倒法西斯!””血债要用血来还!””誓死保卫北京,坚决堵住进城部队!”但大量军车已突进各主要路口。18点45分,天安门前华灯杆上的广播传出北京电台播出的北京市政府、戒严部队的通告:”从现在起,请你们不要上街去,不要到天安门广场去。广大职工要坚守岗位,市民要留在家里,以保证你们的安全,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尽管一遍又一遍地广播,可是许多人仍象潮水一样从东单、西单方向往广场涌。广场上人挨人。天安门前、金水桥上,挤满了人。这时,外围已经开枪了,流血了。6月4凌晨1点30分(有武警人员周德伟、李训舟记录,1989年10月出版的第五期公安部杂志《啄木鸟》),”5支队的防暴队员和解放军的先头部队保护戒严前线指挥部的首长率先到达天安门,顿时,金水桥畔欣喜若狂,’武警万岁!”解放军万岁’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戒严指挥部的首长一个一个地拥抱着防暴队员,赞扬他们是铁腿、铁头、铁臂、铁嗓子,为进城开路立下了汗马功劳,并说:’戒严部队全体官兵感谢你们,给你们请功!’防暴队员确实了不起,25名中,没有一人不受伤的,每人起码有十处伤……防暴队和先头部队进来之后,随之装甲车、坦克车轰轰隆隆开进来,停在金水桥两旁。””四下里仍不断地响起戒严部队受阻的鸣枪警告声和长安街方向的坦克行进声,路口及周围已聚集达几千人”,5点30分清场完毕。清场后,武警部队负责封锁天安门广场东南角路口。清场前仅仅天安门方圆一公里的地方到底死了多少人,二十年过去了,这个数字还没有公开。

按照丁子霖女士创办的天安门网站的披露,死于天安门或附近的大学生,查找到的有名有姓就有两百多人,其中天安门难属张树森说,他儿子陈来顺在1989年6月4日死于戒严部队的枪口下,死时23岁,是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大四的学生,”回忆起20年前的情景,我的心又揪在了一起:二十年来,我的麻烦不断”,另一难属吴定富说,”1989年6月我们在西单邮电医院见到了我儿子的遗体,我儿子浑身是血,尤其头部基本上是被血浆裹住了,脸部全是血,眼睛睁着,真是死不瞑目。再往下看:在肚脐下公分处有公分左右一道伤口,显然是刺刀刺的,两手紧握,手心已被利刃割开,肩上、腰上有子弹击中的痕迹,脑后有弹孔,血就利是从这四个伤口流出来的,真是惨不忍睹。”1989年的北京天安门”六四”镇压,针对的是千千万万中国民众参与的一场和平的民主运动,且发生在全世界的众目睽睽之下,至今二十年了,监狱里仍然关押着数十名所谓的”六四””暴徒”;”六四”通缉令已发布近20年,被捕者被秘密审判,权利得不到任何公正公开的司法程序的保障;而且,仍有大批被通缉人员亡命天涯;”六四”后实施的黑名单政策使众多的中国人有国难回有家难圆;”六四”死难人数至今是迷,死难家属仍然遭受打压和迫害。

而对于镇压实施者的卖命和死亡,中共当局迅速有了回报。1989年6月18日,武装警察部队党委作出决定:”号召武警部队掀起向李国瑞烈士学习的活动,并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6月19日,中共军队头子和政府头子杨尚昆、李鹏等在中南海接见李国瑞、崔国政、刘国庚等烈士的家属,7月25日,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授予一些施暴者为”共和国卫士”。

党媒体高调宣传中共高层下令对六四军人死亡案”限期破案”

六四死了多少手无寸铁的民众,在官方眼里毫无价值,而对全身武装的军人死亡,却是下令”限期破案”。1989年6月7日,北京市公安局崇文公安分局正研究如何侦破崇文门烧死士兵的”六·四”案子,”要限期查清”,成立专案组,”要车有车,要人有人”,北京市民徐淑珍和其他市民看到军车受阻,军人上了桥,便和另外两个老太太上桥,劝战士别开枪,最后被抓了。官方说倒不是因为她上桥给解放军下跪,而是造谣生事,说”这主儿在暴乱后,先后在同仁医院门口、劲松东口等地舞之蹈之地宣讲:’可了不的噢,日本鬼子杀人也没这么狠。天安门广场坦克车辗群众,血厚得都铺上沙子了;军博那边当兵的十人一排,用刺刀横挑群众。’实际上,天安门广场她没在场,军博那儿几年没去了。”

1989年10月出版的公安部《啄木鸟》杂志第五期发表署名高克芬的报告文学《过街桥血案》将公安破案有关与徐淑珍一起上桥劝说解放军别开枪的张某某的笔录公布如下:

时间:1989年6月13日
警察问:是谁要说上桥的?
张某某答:刁××
问:为什么要上桥?
答:我们就想上桥同解放军说说去,别让他们开枪。
问:6月3日晚你听广播了吗?
答:听到了。
问:听到了为什么还出来?
答:要不怎么说呢,错就错在这儿–不听党的话。
问:解放军进城干什么来了?
答:是执行戒严任务来了。
问:解放军开枪为什么?
答:是打歹徒的。
问:那你为什么要阻止解放军的行动呢?
答:要不怎说我糊涂呢!
问:你对你的行动有什么想法?
答:我现在后悔。

北京公安媒体宣传,该案很快侦破。《过街桥血案》一文称时候”暴徒纷纷落网”:”举报、查证、走访、讯问,纵横交错中;线索一个又一个地露了头,为撩开案件的神秘面纱奠定了基础。自6月12日起,案犯纷纷落网”,”首捕李卫东:有人看见他参与吊战士尸体”,”傻冒”杨世增,”第二批参与吊尸”,另一”小脑袋””可能参与了吊尸”后被人举报,被抓。张永贵,某居民站在崇文门菜市场台阶上,看见张永贵等三人在过街桥上参与殴打戒严士兵崔国政被抓,北京崇文警方宣传,六四”不到一个月,将制造过街桥血案的一批案犯先后抓获,基本上完成了’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获此案’的重任”。

6月9日,北京红色恐怖,公安到处突击搜查嫌疑人,在西城抓获一名叫郭亚雄的25岁湖北某机械厂工人,当时他躲在北京市城建三公司工人朱连义家,家里有长城牌二型速印机一台,铁笔、蜡纸、油墨等印刷用品,印刷传单《告全国工人书》、《龙的宣言》、《六·二绝食宣言》等,还有白纸7000多张,”工自联会员证”400多张及手提式喊话筒,动圈传声器和钢盔、军帽等物品。这里原是”工自联”的地下印刷厂,印刷的还有《六·四惨案》《龙的宣言》等传单,并已印刷了3000多份,广一为张贴、流传,一一被抓。

1989年六四期间参与镇压的时任北京市公安刑侦处处长的张良基,后来被提升为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公安部的党媒体宣传”1989年的4月到6月……公安部成了第一线”,”向党向人民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我们这里的任务是掌握信息、传播信息、处理信息,在整个学潮、动乱、暴乱时期,我们没有漏报一个信息,中央的许多决策都是根据我们这里收集提供的大量信息而做出的……打字员半个月干过去一年的工作量;搞内勤的同志一天复印上千份情况通报;值班员每天处理的信息是平时的10倍……”,可是,如今六四二十年过去了,这些保密的材料公开了没有?若是公开,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向”党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还是向人民交了一份相反的答卷?当时的公安部通讯处处长刘正风,有线科长是牛晋,安排全称监控录像。刘1942年生在延安,其认为学潮伊始从学生们失控的情绪中就看出幕后有人操纵,他称李鹏在见学生时”鲜明的原则性令他尊敬和钦佩,原则问题是不能用来做交易的!一步也不能让,让的结果就是共产党垮台”。这名公安部处长当时已经通过监控看到军车被阻,得知实情。刘正风手下的孙丕龙、牛晋、狄武三个科长有专门的操纵台监视器屏幕,将北京的主要情况尽收眼底,”从学潮到动乱以至后来的反革命暴乱,50天时间里,孙丕龙值了43天的班!北京的情况一天一变化,他们必须不错眼珠地盯住屏幕,及时录下或转送中央有关镜头”,六三当夜,他录下了大量的暴乱现场实况和大学生撤离天安门广场的情景,但都没有对外公开。中共培养的谎言头子、国务院发言人袁木在后来举行的中日记者招待会上播放的两段录相及电视台播出的”反革命暴乱纪实”只是其中有意割裂的一部分,远远不是全部的血腥的事实真相。现在已经二十年,人们依然要求公布所有历史真相,要求政府对遇难者和受害人进行补偿,要求追究有关机构及有关人员的罪责,要求启动政治体制改革,要求民主自由法治,要求实现公平正义……

刘逸明:促进中国民主化,《零八宪章》势不可挡

弹指一挥,《零八宪章》已经发布了5个月,在这5个月时间里,海外媒体对《零八宪章》给予了空前的关注,而身在海外的民主人士也对《零八宪章》进行了热烈响应,不仅仅加入到了签名行列,而且还专门举行了研讨会加以讨论。在中国国内,虽然在有关部门的指示下,有关《零八宪章》的消息几乎被屏蔽殆尽,但民间人士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惧当局打压而自发地加入到签名行列的不计其数。截止第14批签名,海内外支持《零八宪章》的签名者已经达到了8600多人。

《零八宪章》尚未发布就已经注定会非同凡响,不仅仅独立异见人士如此认为,就连中共当局也觉得这是一个非同小可的文本,于是提前抓捕了标志性人物刘晓波。刘晓波先生作为参与当年”六四”事件的重要人物,之前已经是进出牢狱多次,对于当局的任何打压行为都已经习以为常。此次参与起草和签署《零八宪章》,刘晓波对当局的行动可以说早有预料,在被捕之前就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刘晓波先生在”六四”后这20里对民主的执着追求是有目共睹的,任何方式的打压都无法使他这个民主斗士屈服,为了《零八宪章》的出台,刘晓波再度身先士卒,用他失去自由的遭遇为《零八宪章》涂上了厚重的悲壮色彩。如果没有刘晓波先生的殉道,《零八宪章》的影响力必然大打折扣,所以,中共当局对刘晓波的抓捕看似明智之举,实际上却是极为愚蠢的行为。

刘晓波先生的被捕和当年捷克斯洛伐克当局抓捕《七七宪章》的起草人哈维尔如出一辙。正当国际舆论对中共抓捕刘晓波表示强烈谴责之际,前捷克总统哈维尔也挺身而出,在国际知名媒体上撰文对刘晓波进行声援,并对《零八宪章》给予了高度评价。4月底在德国举行的波恩国际民主奖颁奖仪式上,哈维尔再度对《零八宪章》表示赞赏。

回首过去,各种呼吁中共当局实行政治改革和改善人权状况的公开信数不胜数,虽然很多公开信的影响力都不可小觑,但和《零八宪章》相比却仍然有很大的差距。《零八宪章》以其温和、理性的行文,辽远、开阔的视野,成熟、深邃的思想,包容、谦卑的胸怀构筑起了一个体制内外人士均可以参与的政治平台,让宪政民主成为大家共同追求的政治目标。

《零八宪章》填平了各种不同政治阵营和思想阵营之间的沟壑,让原本还有着很多分歧但又向往民主的人士空前团结到了一起,在求同存异的基础上一同为践行《零八宪章》而努力。《零八宪章》发布以前,很多公开信往往只能在被屏蔽的海外媒体上找到踪迹,而《零八宪章》却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遍布国内外的大小网站,每一个认同《零八宪章》基本理念的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传递着《零八宪章》,传递着这颗可以燎原的民主火种。

和其它公开信一样,《零八宪章》在发布以前并未进行精心的策划,只是希望能通过它来表达签署者的民主诉求。即便如此,中共当局却习惯性地认为这是一个大阴谋,什么媒体的跟进、海外人士的响应、国内网站上的传播都被看作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中共当局和当年的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一样,因为对自己政权的合法性缺乏自信,所以永远无法摆脱草木皆兵的心态。除了抓捕刘晓波先生之外,在《零八宪章》发布以后,全国各地的签署人都被警方传唤和约谈,这无疑再度加大了《零八宪章》的影响力,而国内网站上有关《零八宪章》的消息也很快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中共当局对《零八宪章》所采取的各种压制手段并未达到预期的目标,恰恰相反的是,参与《零八宪章》签署的人士反而与日俱增,更有刘莎莎这样的女性签署者不但不畏警方的威胁和警告,反而义无反顾地走上街头宣传《零八宪章》。《零八宪章》所引发的各种反应让我们感受到了它的超常魅力和巨大影响力,它还将对中国社会产生持续和深远的影响。

《零八宪章》的横空出世一改外界对中国国内知识分子万马齐喑的印象,海外各大媒体上有关《零八宪章》的消息格外引人注目。今年3月份,享誉世界的美国《时代》周刊杂志的编辑和专家委员会,更是将以刘晓波为代表的《零八宪章》签名者群体挑选作为”2009年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百人”的入围人选。虽然同时入围的还有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但中国媒体在高调报道胡锦涛入围的消息的时候对《零八宪章》签署者入围则只字不提。在经过三周的网络票选之后,《零八宪章》签署者在得票上的排名远远超过了胡锦涛。而诡异的是,胡锦涛却在之后很短的时间内排名飙升到前十几位。

在4月下旬,《时代》周刊公布了最终的票选结果,《零八宪章》的签署人最终上榜,这可以说是对失去自由的刘晓波先生以及其他因为签署《零八宪章》而遭到迫害或骚扰者的莫大慰藉。如果不是因为网络封锁的缘故,《零八宪章》的得票率也许要远远高于最终公布的结果。此时此刻,中国国内媒体又开始为胡锦涛的最终入选而大唱赞歌,而对《零八宪章》则绝口不提,国内媒体对《零八宪章》的刻意回避再一次让我们看到了它们充当中共喉舌的本质。

随着”六四”20周年日期的日益临近,很多《零八宪章》签署者较之以往被中共当局控制得更加严厉。张祖桦先生曾在《零八宪章》发布前遭北京警方传唤,获释之后被监视居住,在言行上比其他人更加不自由,据消息人士透露,他还被当局定为《零八宪章》的核心人物之一。即便如此,张先生仍然义无反顾地和海外学者一道在香港编辑出版了《零八宪章》一书,可想而知,该书的出版必将引起中共当局的再度不快。

青山挡不住,毕竟东流去,虽然有关《零八宪章》的消息在国内已经被屏蔽得难觅踪影,但在浩浩荡荡的世界民主大潮冲击下,《零八宪章》作为一个空前的历史性文件,必然对中国民众追求民主和自由起到指导性的作用。很多人虽然无法看到《零八宪章》,但在口耳相传下,它早已经深入人心。虽然中共当局对《零八宪章》签署者的打压尚未停止,但《零八宪章》在促进中国的民主化方面必将继续发挥重大的影响。

2009年5月8日

杨恒均:我们今天需要什么样的启蒙?

内容摘要:中国需要一场启蒙运动,但用来启蒙的内容却有别于几百年前的欧美和90年前的中国,当时用来启蒙大众的理论和理念绝大多数变成了现实,也成为当今世界的主流。中国今天需要的启蒙不一定要从那些尘封的理论入手,更简单也更容易让大众接受的方式是睁眼看世界,用事实和实践来启蒙。因此,在这场启蒙运动中,海外的华人华侨比国内知识分子们拥有更大的优势,同时,中国各阶层积极参与社会实践率先自觉进入公民行列的人也是启蒙的先锋。而在被启蒙的人群中,不仅仅是那些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还有那些参与蒙骗他人最后自己也被蒙住了的知识精英、权力精英和财富精英们,以及,我们自己。——这是个新的启蒙时代,在这里,我们互相启蒙。

(此文根据近日在悉尼和墨尔本两次与华人华侨聊天的记录整理)

我们需要一场启蒙,这应该不是一个问题了,问题是我们需要一场什么样的启蒙。我想试图回答这样的问题:用什么来启蒙,谁来启蒙,启蒙谁等等,当然,还可以分得更细。

用今天的事实而不是两百年前的理论来启蒙中国!

先说用什么来启蒙。很多人可能想都不想就会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用先进的理论、普世的价值,用自由、民主和人权这些耳熟能详的概念。

确实不用问了,如果我们回想几百年前欧洲的那场启蒙运动,我们不会怀疑,把当时启蒙思想家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等等的理论拿出来启蒙中国人,不但不显得过时,而且,甚至还有些过于“先进了”。这大概也是我们的知识分子们一直没有放弃启蒙的努力,却和民众愈走愈远最后弄得自己比民众还灰心丧气,还更需要启蒙的原因。

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用什么来启蒙中国更有效?我的结论是:用理论、讲道理固然不能少,但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和国际的大环境,中国的启蒙应该是以事实和实践为主,讲真相说真话,也说每个人都听得懂的大白话。

欧洲两百年前有启蒙运动,中国90年前的新文化运动也是启蒙运动,那两个启蒙运动都是知识分子们用先进的理论思想启蒙大众。欧洲的启蒙成功了(在一些国家也走了弯路),中国的启蒙不但没有成功,还被现在有些学者认为是导致了五四运动,把中国引向了邪路(也许可以用一个“更大的弯路”来形容更恰当)。可见,在中国启蒙和在外国启蒙,虽然拿的理论是一模一样的,结果却大不相同。

今天我们的知识分子仍然在拿当时就基本完善了的理论启蒙大家,这无可非议。现在的知识分子的作品汗牛充栋,可有多少真正能够在思想高度上超过90年前的那帮启蒙先锋们?我有个理论,就是历史还没有终结,但指导人类前进大方向的理论却基本上定型了。回顾一下过去两三百年,这个世界的历史步伐或急或慢、忽左忽右,但有多少走出了欧美启蒙学者的理论框框?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中国的知识分子说到启蒙就垂头丧气。我们今天还启什么蒙?90年前那帮人比我们差吗?人家那样折腾,都没有成功,看看我们今天的处境,再折腾90年,保不准还在原地踏步。

我很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我自己也有这样想的时候。这也是我在思考启蒙的时候,主张跳出理论启蒙,跳出知识分子主导的启蒙的原因。

今天的启蒙和90年前的启蒙有什么不同?

我们不妨思考一个问题,从启蒙的角度看,现在的中国和两百多年前的欧洲以及70年前的中国有什么不同?不同有很多,但我要强调一点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如果说两百年前(中国90年前)启蒙前辈们用来启蒙大众的东西还只是停留在理念和理想阶段,那么,现在那些理念已经深入世界各个角落和绝大多数人的内心,当时的理想,也早就成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人民的日常生活。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我特别佩服欧洲启蒙思想家们,他们在全人类尚在黑暗中徘徊的时候,就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悟出了人类的真谛,照亮了人类前进的路。要知道,就在他们大谈人权、民主和个人自由的时候,当时世界上有几个国家真正是自由、民主,以及讲究人权的?——他们的伟大就在于此。

至于90年前中国的新文化启蒙运动的先驱们,我也是要仰视的,但随着读了他们用来启蒙的东西,再去读西方的启蒙理论,我就感到有些不安了,因为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发现90年前的中国知识分子对人类启蒙的理论有什么新的贡献。他们只是把西方启蒙的理论照搬到中国,要说服大众,这个理论能够把我们国家带向光明。问题在于,欧洲人自己悟出的道理,也坚信这个道理,而照搬过来的中国知识分子,在内心深处,是否真认为这些理论可行?如果说有实践支持他们的信念,那就是已经开始把这些理念变成现实的西方国家把大炮战船开到了中国的大门口。

而正因为这同一个原因,让我们那些启蒙思想家们感到了透顶的绝望,到后来几乎都一夜之间改弦易辙了。为什么?让我们看看当时的现实,当中国的启蒙者们在用民主自由和人权启蒙中国的时候,恰恰是那些拥有这些先进思想的国家在侵略瓜分中国(这里先不讨论这个侵略和瓜分实际带来中国开放的某些积极意义),而十月革命胜利后的俄国却第一个宣布放弃对中国的一切不平等要求,要和中国世代友好。

理论本来就不是原创,面对复杂的现实的时候本来就显得苍白,加上他们几乎没有启蒙几个普通民众,还有几千年沉积的专制糟粕,到后来,他们把自己都弄“蒙”了头。现在有些知识分子站在90年后的高度,责怪当时的知识分子怎么突然都向左转,同情苏俄。他们忘记了当时相比于苍白的理论的鲜活的历史事实,五四运动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欧美国家陷入经济危机,苏俄的经济却以比现在中国GDP增长速度还快地在飞速发展。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被美英法三国启蒙最快最彻底的日本和德国,走上了给全人类造成巨大灾难的邪路。虽然同中国与俄国走上的邪路并不是一条,但殊途同“毁”。——说斯大林比希特勒还要坏的人,可能不是太客观。

因此,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当初中国启蒙运动没有成功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国人引进了先进的启蒙理论,却找不到实践和事实来支撑这些理论。

然而今天已经完全不同了,如果现在还有人试图坐在书房,拿蒙上尘土的两百年前就诞生了的理论来启蒙,甚至还绞尽脑汁地去向糊里糊涂的国人证明哪一个理论是正确的,哪一个理论更适合中国,我觉得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我们不如顺手打开窗户,指着远方和我们的周围,告诉大家,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方式方法可以让我们活在更公平的世界里,让我们少受人家欺负,让我们享受到充分的个人自由,让绝对的权力受到限制,让我们活得更有尊严……

如果有人不相信,你没有必要告诉他们伏尔泰和孟德斯鸠怎么说的,你只要告诉他们在我们周围的一些国家,这样的理想早就实现了,你可以讲事实,也可以讲故事……

海外华人华侨是新启蒙运动的先锋

说到这里,该扯到我今天的主题了,那就是海外华人华侨与中国新的启蒙运动。历史上几次启蒙运动当然都是由知识分子扛大旗,实际上,扛旗的是他们,跟在后面的也都是知识分子。

可是按照我上面对启蒙内容的要求,去进行启蒙的就不一定是知识分子了,而且如果这个知识分子整天坐在书房里,站在教室里,躺在年轻学生的床上的话,他的实践经验,和对事实的认识并不能让他们成为启蒙的先锋,而且他们那种只看过去的历史,却看不到未来的历史的人生观,往往让他们胆小怕事。

因此,我更主要把希望寄托在广大的华人华侨身上。我认为最好的启蒙老师是海外华人华侨!这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愿望,现在有多少华人华侨在世界各地?三千万以上吧,实在太多了,每一个统计好像都相差几百万。这些华人华侨大多数生活在民主政体下,也就是生活在几百年前被启蒙先锋们启蒙过的社会里。

没有人比你们更加理解民主社会的无奈和不足之处,同样没有人比你们更加知道民主社会的可贵之处。怎么说呢?举个例子,今后要攻击西方的民主制度的缺陷,大家要积极一点,不要让国内那些根本不知道民主是个什么东西的人丢人现眼了,由我们华人华侨出手,会更有说服力。上次我见到一位美国专门以揭露民主制度为己任的白人大学者。他向我悲叹道,整个苏联东欧加上十几亿人的中国,每天在那里攻击西方的制度,花费了多少金钱和精力啊,可实践证明他们竟然连一条都没有说对,没有说错的倒是有几条,不过那些也就是被西方人自己老早就揭露出来的。

当然,也不要忘记说一下民主好在哪里,这个制度可以解决中国的什么问题,或者说能够解决了你的什么问题。生活在这个制度下的华人华侨大多向我抱怨说,你不了解民主制度,这里也有很多问题。我说,我知道,你讲一下那些“很多问题”看能不能阻止大陆人继续出来,帮助大陆把一些人才留在内地。

但我也想请你讲一下,为什么几千万华人华侨都在抱怨民主制度的问题,可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愿意抛弃这个制度,像当初他们背井离乡时那样,回到祖国的怀抱?你想一下,告诉我原因,你的任何一句话,对于国内那些从来没有生活在这种制度下的民众,就是启蒙。

什么叫启蒙?这就是启蒙!国内很多学者和民众对民主有一些不切实际的看法,认为民主来了,什么都好了,工资涨了,女人有了,身体好了。同样另外一些人,把民主说成妖魔怪兽。说实话,这些年我在国内接触的人可谓不少,但如果要我说一下大家对西方社会的切实感受,对民主的现实(而不是理论)的看法,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没有几个人比我随便在美国和澳洲大街上拉一个华人华侨有更全面的看法。

当然,这些华人华侨可能不是学者,也许是从福建偷渡过来的不认识多少字的华人华侨,但他们本身就让你知道了民主是怎么回事:再艰难,我也不会回去的!即便我回去赚钱,我的孩子也绝对不能回去!

不是你启蒙我,我启蒙你,而是让我们互相启蒙!

好了,我算是把华人华侨吹嘘了一通,但我要指出,由于华人华侨出来后忙于生计,放松了学习(有些一辈子都没有学会外文),加上对大陆的发展也不那么了解,所以,我虽然寄托他们对普通大陆人讲一下传说中的民主制度,充当一下启蒙的急先锋,但同时,也希望他们能够接受启蒙——来自大陆知识分子和民众的启蒙。

由于我打破了用理论来启蒙的旧框框,我可以这样说,由谁来启蒙的问题也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谁更有实践经验,谁更熟悉理论和理念,谁了解外面的世界,谁又更了解中国?

这样问下来,大家也就明白,不错,我说的启蒙就是一个全民的启蒙运动,不是你启蒙我,我启蒙你,而是我们互相启蒙。华人华侨需要告诉大陆民众民主的无奈和美好,大陆民众需要告诉华人华侨中国的过去和进步;底层民众需要知识分子们放下身段,以讲故事的形式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同的生活,当然,知识分子更应该放下身段,从老百姓那里得到启蒙。

这种看似混乱的交叉启蒙就是我说的新时代的启蒙运动最大的特点,不管你是否赞同这样的运动,由于社会的进步、资讯的发达,特别是互联网技术的日新月异,这种启蒙运动已经悄悄地展开了。它不再是几百年前由一些把圣火带到人间的高瞻远瞩的精英知识分子们登高一呼,而是潜移默化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人人讲真相,人人以事实为依据,人人追求自己的自由和尊严,整个社会都以人为本……

所以,每天晚上,我们都应该问一下自己:今天,我被他人启蒙了没有?明天,我如何去启蒙他人……

杨恒均 2009/5/13 悉尼

老外的“腐败”为什么常常让我们羞愧?

2005年曾有位名叫斯罗格的加拿大女移民部长,因涉嫌贪吃印籍难民一块比萨(“比萨”这东西相当于我们街头“锅魁”),被反对党一阵猛批为受贿,愤而辞职。一年前曾传出美国时任纽约州长的斯皮策“自费”召妓丑闻。由于斯皮策曾是世纪交替时著名的华尔街反腐运动的旗手,美国人一直把他视为道德的“圣徒”,哪想到他私生活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块阴暗面,愤怒的美国舆论很快把斯皮策扫地出门。失去道德公信力的斯皮策此生很难在政坛上东山再起,更莫说“异地为官”了。

最近从英国传出更离奇的一桩腐败案。英国女内政大臣雅杰·史密斯按照现行的议员和内阁官员生活津贴制度,在去年6月报销4月份家庭开支补贴时,把网络使用费和影视收视费一并打在一张单子上,共计76英镑。过数个月之后,这位女大臣主动向有关部门“投案”,称在76英镑这张单子上,有两部标级为“18”的影视费的报销是“错误”的。她承诺,她将按程序退还多领了的津贴。尔后,她向社会发出道歉信,对其不当行为表示忏悔。她称,她那“色鬼”丈夫趁她不在家之时,偷看了两部标级18的按次收费影片,一次五英镑,计十英镑。这里说的标级为18的影片,就是指18岁不宜的成人片,也就是我们所称的“黄片”了。

事情一传开,就成了轰动一时的女大臣公款看“黄片”腐败案,舆论和反对党大加挞伐。从法理上看,即使史密斯声称、史密斯丈夫本人承认,看“黄片”是丈夫蒂姆尼一人所为,史密斯本人并不知情,但经济报销人是史密斯,她列了这笔开支,就是她已经“消费”这种服务的最牢实的证明。所以,大臣公款看黄片一说,是成立的。如不是马上要召开伦敦G20会议,内政部安保工作千头万绪,保住了其职位的话,否则,史密斯不是被布朗首相令其辞职走人,也有可能自已卷起铺盖主动走人了。

真是奇了怪了,一块价值不过几美元的街头比萨饼也能把相当于我们省部级的移民部长拉下马。自掏腰包“偷腥”一下,而且还获得了妻子的谅解,这样的“小事”内部警告一下就可以了,还硬是把堂堂州长“削官为民”,连省部级待遇也没有留下,并把一生的政治前程给毁了。腐败标的仅十英镑的英国史密斯则更是“冤得很”,本身报销家庭影视费是允许的,也没有规定所看的影片只能是哪种类型的影片,要报什么类型片子,完全是凭其道德的“自由心证”来决定的,可她本人偏偏一点自我辩解都不肯做一下,“一心求死”,要不是布朗挽留,她也许早就辞职谢罪了。

以上这些所谓的腐败“标的”都不大,都不够纳入检察官提起刑事指控的级别,但还是在当事国内引起轩然大波,腐败行为人的后果也相当严重。这个中原因就是竞争政治制度的“零容忍”和公众自由舆论的“零容忍”。也就是靠这些根本“内力”,才把“丑事”变成“丑闻风暴”。一句话,不论是丑闻当事人,还是局外人,他们的“脸皮”都薄得很,属“易碎品”。东方的“人无完人,岂能无过”,“过则改之,善莫大焉”的“和稀泥”主义好像对他们这帮外国人不顶用。

现在来讲讲中国的王武龙案。王武龙落马前官拜江苏省常委、省人大副主任,是副省部级。但他的丑事主要发生在他执掌江南重镇南京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期间,历时长达十年之久。

而为什么要从众多省部级腐败官员中单挑“王大人”与那些“老外”进行比较,原因在于,王是中国官员腐败中“有腐必有色”的罕见例外,他不仅没有包养情妇,也没有留连于风云场所的记录。由于他在道德支点上似乎还能看成一个“人”,所以他才具备了与那些“脸皮薄”的老外放在一起比较的资格。

已经投入大牢的王武龙至今也不承认收受过巨额贿赂,而他所承认的“小额”贿款,按其叙述,乃是其“灵魂挣扎、精神痛苦乃至于心理煎熬”下的不得已之选择。其下的隐命题则是,假如没有儿子生病女婿无才一事,他是万万不可能沦落到向开发商伸手要钱之地步。这貌似符合于忠孝节义之脱辞,显然是一派伪道德的混账逻辑。《老子》说过:“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不尊道,何以德?是伪矣。

由于道德错置,使他判断公权力时犯下致命错误,把人民赋予的公权力视为可以利益交换的私器,否定了公权力为公众利益服务的原始属性。由于权力行使的制度环境附和了他的“权力哲学”,也没有一种“善”的力量有效抑制其贪念,他只要一找到为自己开脱的“合理”借口,就会毫不犹豫出售公权力为自己牟利,并没有一丝道德上的愧疚。从这一点也看,他既是个体性的道德失败者,也是社会性道德失败的推动者。拿他与加拿大的斯罗格、美国的斯皮策和英国的史密斯一比,人格之渺小,真是对比都没意义了。

鲁迅曾说过,所谓的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假如我们接受王武龙所创立了“为儿子治病才受贿”的伪道德学说,实际上这样披上伪道德面纱的腐败比赤裸裸腐败的还要具有危害性,因为这种改装了的腐败显然在尽力混淆人们曾经确信的价值观,通过其隐蔽的手法颠倒是非,伪道德泛行的结果,无异于一场社会悲剧。这也是为什么老外的腐败不仅没有引起我们的鄙视,反而把我们推入羞愧难当的处境的原因。

孔捷生:杀子悲歌——从汶川到天安门

汶川地震已满周年,有多少孩子被活埋?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足足等了一年,等来的说法是,统计要按“有关规定”,在“遇难者数字没有最终确定之前,对遇难学生人数也很难给出准确数字”云云。外间获知的唯一数据,还是去年五月下旬震灾惊魂未定之时,四川教育厅的内部通报――学生死亡六千三百七十六人,失踪一千二百七十四人。一年之后统计数字扩大还是缩小了?不知道,所有数字都如同难童稚嫩的生命一般被活埋了。

这和二十年前的六四何其相似乃尔,屠城枪声未落,西方通讯社向北京红十字会询问伤亡数字,接电话者答覆:死亡三千多。而官方从戒严部队张工政委的“没死一个人”再到袁木的“死亡二十几个学生”,最后由李鹏一锤定音:“死亡三百人”。如今连这都不提了,六四伤亡数字仿佛人间蒸发。

艺术家、建筑设计师艾未未于去年底成立工作室,招募汶川地震公民调查志愿者。有很多人加入,也有很多人因遭到阻吓而不敢接受公民调查。最具中国特色的是民政、公安、教育部门和“维稳组”官员的回话――“你是什么单位的?”“你们有什么目的?”“没有目的干吗关心?”“那是政府的事,你不需要管。”“我要维护国家利益。”艾未未的女同事在调查过程中,一再被对方怀疑是“美国方面派来的女特务”。

一年前汶川地震第十日,美国最大电影频道HBO就派出摄制组,由十五次获得艾美奖的纪录片导演Jon Alpert领衔,深入灾区拍摄。他们在灾区见到,学校倒塌明显比其他建筑严重,绵竹富新小学、都江堰新建小学和向峨小学、北川中学、什邡市红白中学、聚源镇中学……都是一塌到底,只剩残垣败瓦,而这些学校周围的旧房子和农民自建房都没有完全倒塌。连国家地震救援队看到废墟水泥预制件只有铁丝而无钢筋,都悲愤难禁。

HBO摄制组拍下富新镇家长到成都请愿的六十里长途游行;拍下绵竹市委书记下跪阻拦游行队伍;拍下都江堰新建小学难童家长堵塞公路抗议;拍下新华社女记者被当地官员驱逐;拍下建筑专家察看学校废墟,指建筑质量明显不合格;拍下一位汶川母亲声泪俱下的陈词:“钱我不要!我们要记住这是血的教训,未来不能让它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摄制组为拍摄富新小学家长在六一那天给死难子女在天堂过儿童节,才到现场就被警方包围,不许下车,只好折返。他们雇用的当地摄影师拍下来了,却一直被警察跟踪到成都,好不容易甩掉警察,才把录像带交给摄制组。HBO的初衷原是制作地震科教片,殊不想灾区处处呈现的却是尖锐的社会矛盾,HBO执行总裁看过样片就决定追加投资,制作成中国社会问题纪录片,并准备参加本年度奥斯卡评选。反观大陆,迄今仍对党疼国爱没完没了地感恩,宣传灾区新貌以及灾民情绪稳定和幸福感。虚假、矫饰、凉薄至此,正如艾未未所言:“整个社会就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五岳散人:余秋雨长老,请收了神通吧

自从余秋雨把大师的称号笑纳之后,对于“大”字似乎是情有独钟。最近在接受一位名叫林汐的先生采访时,不断提到“大爱至善”之类的“大”词。这个采访颇有意思,是他要去四川走秀前的一个说明性文件,5月10日出现在余大师的博客上。余大师要去四川做什么呢?看望灾民、参观新的学校、看看上海的图书捐赠活动,以及要做一场名为“512的大爱至善”的演讲。

每当看见余大师用“大”字的时候,总是让人不禁想起《西游记》的经典段落:猪八戒大师在某地为了表现自己法力无边,使出本领让自己不断膨胀变“大”,眨眼间就顶到了房梁。唬得下面的老百姓大叫:猪长老,请收了神通吧。我等百姓看着余大师也眨眼间到了金茂凯悦的高度,不禁也想大叫:余长老,也请收了神通吧。

这是有所本的。在这个访谈里,余大师再次升华了他自己的高度,并且升华了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高度。据称,震后余大师去了四川,“天天泪流满面”。他感叹,“中华民族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在精神品质上也是全人类极少数最优秀的族群之一”,并且“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内心深处,还都隐藏着一个大爱、至善的王国,平日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余长老这类文人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把坏事说成是好事。所谓“江山不幸诗家幸”虽然是文人的传统,但别人是“赋到沧桑句便工”,余大师此类人大致上就不管沧桑了,而是直接改成了“歌德”。而且是别人的眼中还看着灾劫时,他们深邃的眼光已经看到了“一个大爱、至善的王国”。

余大师天天泪流满面的情节是无法直接印证的,但旁证还是有一些的。比如说去年他在博客发布《含泪劝告请愿灾民》一文,标题就是含泪,内容更是博大精深。为了避免大家遗忘,不妨再次重温里面的经典段落:“你们要做的是以主人的身份使这种动人的气氛保持下去,避免横生枝节。一些对中国人历来不怀好意的人,正天天等着我们做错一点什么呢。”

怎么保持这个动人的气氛呢?是劝告灾民先不去追究那些他们认为盖了不合格校舍的人。在这种动人的气氛下,余大师泪流满面是肯定的。与余大师同思同想的还有一位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这边厢余大师刚刚因为动人气氛而获得“余含泪”的美名,那边里王兆山就以“纵做鬼,也幸福”而从此得一江湖名号“王慕鬼”了。

去年含泪文章一出,我曾撰文说,余长老的眼泪是鳄鱼的眼泪,灾难这种事,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是创巨痛深,对于余长老这种人大概是具有审美价值,以至于在他含泪之余,还能发现动人的气氛。今年翻出去年的旧文,发现这话不用改了,直接再说一次就够。

顺便说一下这个采访。采访者林汐不知道何许人也,在整个采访中不断用附和的方式引导余长老,什么“断章取义您的文章”之类的言辞不绝于耳。两个人这么相互抚摸的场景,几乎让人有看成人电影的感觉,不由得想起了梁羽生先生小说中的经典段落:他拔起丈许,然后右脚一点左脚背,凭空再拔三尺。猪长老的“大”字决比起这个神通来,也是不相上下的。

张耀杰:“草泥马”变种“欺实马”

2009年5月7日20时许,年仅25岁的中共党员、杭州依赛通信有限公司职员谭卓,接受过集体组织的电影《南京!南京》的思想教育之后,走在西湖区文二西路一居民区前斑马线上,不幸被一辆狂飙的三菱跑车撞飞,送浙江省同德医院抢救无效后死亡。随之而来的司法不公加信息封锁,直接导致了一场“草泥马”变种为“欺实马”的网络泄愤。

飙车命案引发人肉搜索

根据警方调查,飙车命案的肇事者为20岁的杭州师范大学体育系学生胡斌。事发时,他的两名同伴也各自驾驶跑车,在市区道路上飙车。飙车夺命的胡斌于当晚带着“机动车超速,扣三分”的处罚通知单被释放回家,警方在5月8日下午通报会上解释说:“根据当事人胡某及相关证人陈述,案发时肇事车辆速度为70公里/小时左右,而肇事发生地路段限速50公里/小时。”

此说一出,引起网络民意激烈反弹。在此背景下,杭州市市长蔡奇在5月8日《都市快报》的新闻报道上批示说:“这是一起骇人听闻的惨剧,市交警支队要很好分析,进一步采取措施,严禁违法超速行车。对肇事者要依法严处。痛下决心,彻底解决违法超速行驶问题。”

5月8日晚,公安机关以涉嫌交通肇事罪为由对胡斌执行刑事拘留,已经被激发起来的网络民意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再接再厉展开人肉搜索。据《南方都市报》5月11日报道,有网民披露,胡斌的母亲也就是肇事车车主陆红英,是杭州宝康网络通讯工程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5月9日,杭州宝康网络通讯工程有限公司在其主页上发表声明,称肇事车车主与该公司法人代表只是重名,请大家务必查清事实真相。

另据杭州当地的《钱江晚报》报道,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肖燕副教授称,开跑车飙车的性质是“漠视不特定的公众人员的安全”,应该涉嫌“危害公共安全”。2008年8月,北京朝阳区人民法院已经首次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对三名酒后飙车的男青年进行判决。这三位男青年酒后在三环主路上飙车,肇事后驾车逃离现场。

基于“危害公共安全罪”的认定,涉嫌犯罪的并不是胡斌一个人,而是应该包括与胡斌一起飙车的其他两名同伴,特别是在车祸现场叼烟开法拉利的官家衙内翁振华。

2008年1月3日,《杭州日报》所属的《都市周报》,曾经刊登楼灿华撰文、步恩撒配图的《像集邮一样买车超跑玩的就是性能,跟拉风没关系》,其中的达人档案介绍说:翁振华,80后杭州人,从事建筑业。玩车圈内都叫他“宝宝”,是杭州超跑玩家之一。

据网民的人肉搜索,人称“宝宝”的翁振华,与人称“丁丁”的胡斌,都是FDS汽车俱乐部的成员。胡斌飙车早有前科,此前曾因改装车在市区嚣张耍漂移被交警处罚,并遭媒体曝光;翁振华的父亲则是杭州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文化创新委员会副主任翁卫军。这样一来,胡斌与翁振华之间,恰好形成富家子弟与官家衙内之间官商勾结的绝佳搭配。

公安机关对于这些真假难辩的网络民意,迟迟不予公开回应。直到5月13日,才由中新网发布消息说,杭州市政府新闻办发表相关声明,网上所传有关肇事者同伴翁振华的说法,经核实为不实传闻。此人与杭州市领导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其父为浙江一家企业的负责人。

接下来,网络中又出现进一步的人肉搜索:翁振华父亲翁建国,是杭州康桥建筑企业的大老板,家住祥符镇吉如村水宫桥7号。

“草泥马”变种“欺实马”

按照大陆中国通行的部门立法的惯例,被人肉搜索的翁卫军,恰好是2009年5月1日已经生效的《杭州市计算机信息网络安全保护管理条例》的决策者和主导者之一。正是在该条例中,明确规定“提供电子公告、网络游戏和其他即时通信服务的,具有用户注册信息和发布信息审核功能,并如实登记向其申请开设上述服务的用户的有效身份证明”。但是,在单方面要求网民履行实名上网义务的同时,该条例却只字不提如何保障网民应该享受的言论自由的正当权利,特别是依法控告“恶意删帖”的正当权利。其中所贯穿的依然是毛泽东式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只允许主动不允许反动、只允许革命不允许反革命、只允许专政不允许反专政、只允许统治不允许反统治、只允许代表不允许反代表的极权专制思维。

值得庆幸的是,网络技术的发展,为广大网民提供了突破言论管制和信息封锁以快速表达网络民意的现代利器,杭州飙车夺命案很快便催生了2009年度的网络新物种“欺实马”。

自“草泥马”神兽横出网络江湖受到众多网友追捧之后,网络中不断涌现出升级换代的新物种,“欺实马”堪称是“草泥马”迄今为止最为劣质的最新变种。这个词汇的本意是70码,网友给出的解释是:“欺实马,草泥马和河蟹的杂交近亲,没有生育能力。传说古代钱塘今浙江杭州有一口古井,叫交井,相传此井下压着被草泥马排泄物封印的不知名妖孽。当时的钱塘富贾中流行着一种风俗,每每遇到灾祸,富贾们都将家中宝物钱财投入此井,以求消灾避祸,少则几万,多则几吨。奇怪的是此井被没有因此而变浅,终年寒气逼人。当地百姓甚为恐惧。公元2009年5月,被尘封了几千年的无名妖孽终于冲开了草泥马排泄物的封印,冲出交井,再度祸害人间。经过砖家和教授的一致认定,把此妖孽取名为欺实马。”

出于对交通部门认为案发时肇事车辆车速为70公里/每小时左右不满,9日晚有网友分别注册了07yard网和70km网。据了解,07yard网是由谭卓的浙江大学校友所建,专门用来悼念他的。而70km网则由网络知名人士周曙光等人所建,用来发布事件事件的最新动态。

为了哀悼在杭州飙车夺命案中无辜丧生的受害人谭卓,网友还自发建立了“网上纪念馆”,通过理性的方式追思不幸遇难者,并引来了万名网民在此祭拜、留言。网上纪念馆仅成立一天,访问者便已超过6万人次,并有数千人用网上“点烛”、“献花”、“祭酒”等方式表达哀思。除了建立“网上纪念馆”外,网友还建立百度“谭卓贴吧”,用来哀悼死者和发布事件动态。

网络民意与阳光法案

2003年3月20日,孙志刚惨死于广州收容人员救治站。在网络民意的推动之下,孙志刚之死终结了祸国殃民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六年过去,谭卓之死不仅应该终结同样祸国殃民的《杭州市计算机信息网络安全保护管理条例》,而且更应该催生出强制政府信息公开进而强制政府官员定期公示个人及家庭私人财产来源的阳光法案。

只有中国公民能够像230多年前的瑞典公民那样,拥有自由查阅从一般官员直到最高权力者的纳税清单的法定权力,杭州飙车夺命的恶性闹剧,才有可能得到彻底杜绝;通过真假难辩的人肉搜索伸张网络民意的种种非理性表现,也才有可能得到平和理性的升华与化解。借用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肖燕副教授的话说,“这起事故影响大,是大众所密切关注的,交警部门的处理应全程曝光在媒体和人民的监督下,每一进程都能向媒体如实公开,最好设立事故专项新闻发言人。人大应充分发挥代表监督的功能,站在人民的立场,监督各部门对事件的处理,行使质询的权力。……只有阳光处理,才能给死者最大的安慰,给社会风气的树立作一个典范。”

反过来说,在网络技术高度发达的信息时代里,政府当局假如继续沿用包办司法加封锁信息的拙劣手段来袒护权贵并且欺骗民人,必将催生出更多真假难辩的人肉搜索,以及更多“草泥马”变种为“欺实马”之类的网络泄愤。

封从德《六四日记》在香港出版

六四二十周年前夕,当年学运领袖之一、广场指挥部副总指挥封从德的新书《六四日记-广场上的共和国》,周三于香港出版,它被视为是1989年以来,唯一一部完整准确记录事件的著作。与此同时,有香港立法会议员批评特区政府,在中学历史课程中,刻意淡化六四。(姬励思报道)

有关的著作以日记的形式,记录由4月15日学运爆发,到6月4日血腥镇压,从北大到天安门广场的重大事件、关键内幕及学运组织高层决策与争议过程的亲身经历。读者可从中了解到北大筹委会在运动中的关键作用、学运领袖之一柴玲曾试图接触邓小平寻求妥协、北大校长如何支援学运组织的校园民主计画;绝食后广场上的决策内情;学生为何从广场撤不下来;六四淩晨天安门广场清场,及学生最后撤离的实况等。

该书出版人孟浪对本台粤语组表示,封从德在1990、91年间已写成初稿,经过18年最终整理而成,藉以纪念“六四”20周年。其中书内有关柴玲曾试图接触邓小平寻求妥协,更是首次披露。他说:就是当年学生和政府僵持不下时,柴玲和另一名学生干事曾试图通过邓小平的女儿,希望与邓小平接触,寻求和解妥协的方案。)

孟浪说,虽然过往亦有不少有关六四的文章、纪录片等,但这本可以说是唯一一部完整准确,以亲身经历记录事件的著作。作者的经历和观察与当时的媒体报道相比,有其特殊的亲历性及客观性,但也同时更富于争议性,为20年后,社会重新认识、反思六四、提供新的角度和思考路向。

全书600页,配有近70幅珍贵的历史照片。作者封从德当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八九学运中被选为北大学生自治会筹委会常委、北高联主席,及担任绝食团和广场指挥部副总指挥。六四后他曾与当时的妻子、同为天安门学运领袖的柴玲在国内逃亡十个月后流亡海外,其后他前往法国高等研究院宗教历史系深造, 2001年起创办并主持“六四档案”网站。现任中国真相基金会主席,目前居于美国旧金山。

六四死难者家属,天安门母亲代表丁子霖,原本获邀为该书写序言,但由于她身体欠佳而婉拒,她对著作表示欢迎,有助社会认识事件的真相,揭穿中共政府的谎言。她说:我们天安门母亲多年来一直呼吁说出真相,如有更多亲历事件的人愿意发声,真相就更清晰,同时亦可揭穿中共的谎言。

此外,总部设在美国的人权组织“中美对话基金会”发表声明,指目前有30名参与当年学运的人士仍然在囚,他们当年以一些较激烈的方式回应政府的武力镇压,因而被当局指为暴徒。他们当年大部份是年轻的工人,现时已届中年,基金会呼吁中国政府提早释放他们。

另一方面,香港民主党议员张文光,在周三的立法会大会上,质疑新高中学制的中国历史课程指引,只字不提六四事件,是政府有意淡化八九民运。他说:六四镇压已过了20年,六四二字仍成为中国历力课程纲要的忌讳,是否因中央政府定性为暴乱,因六四被拒绝平反而不写。

教育局局长孙明扬回应时,否认当局有意淡化六四事件。他说:我们无意淡化事件,我们实在不可能把几千年的中国历史,所有事件具细无遗的列在其中。他又说,课程指引由课程发展会议,经长时间公开谘询编制而成。

傅国涌:百年前的中国西北角

  莫理循镜头下的官府差役是个嗜鸦片的瘾君子。
  莫理循镜头下的官府差役是个嗜鸦片的瘾君子。
  《1910年:莫理循中国西北行》(上下册),窦坤、海伦编译,福建教育出版社2009年2月版,280.00元。
  《1910年:莫理循中国西北行》(上下册),窦坤、海伦编译,福建教育出版社2009年2月版,280.00元。

1910年1月15日,英国《泰晤士报》驻北京首席记者莫理循从北京出发,火车到达河南,他就改为马车或骑马,一路西行,从西安到甘肃,进入新疆,走穿整个中国西部,深入中亚腹地。他除了给《泰晤士报》发回去一系列报道,沿途还拍下了上千幅照片。拉开一百年的时间距离,等我们回过头来看这些照片时,或许我们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些照片的无比珍贵,百年前的西部中国就这样静静地横亘在我们的眼前,星星峡、嘉峪关、哈密、伊犁……许多我们在纸上熟悉的地名,天空之下,大地之上,呈现出来的一切是那么的苍凉、辽阔,又是那么的坚实。

在我看来,最具有穿透力的乃是出现在他镜头中的西部人民饱经苦难的面容,以及他们的眼神,那些风沙雕琢的老人的脸,阿克苏河边新娘的光脚丫,百年后仍能给我内心带来一次次的震撼。横穿西北中国,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文化上的。从莫理循的镜头下,我看到的不只是百年前广大的西北给男男女女们提供的生存环境,我同时看到他们生活在多样化的信仰中,从甘肃一路西去,每个地方像样的建筑常常都是与宗教有关的,佛教的寺院,伊斯兰教的清真寺院,顶着十字架的天主教堂,关帝庙,文昌阁、龙王庙,道士、神父、喇嘛、基督徒、回教徒,各种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神灵崇拜,在中国的西北部几乎无处不在,这是世代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们不能缺少的精神生活,也许只有在这里面,他们才有可能找到生命的寄托,找到人生的慰藉。莫理循的镜头安静地记录了这一切。

作为一个澳大利亚人,莫理循对中国怀有特殊的感情,他渴望走遍中国的每一寸土地。早在1894年他年轻时就曾独自一人横穿中国西南部,并写下了一本出色的旅行记,由此而被《泰晤士报》聘为驻华记者。从1897年开始,他在中国的新闻生涯大致上经历了维新运动以来的整个历史过程,对于中国社会、经济、政治的每一进步他都深为关注,对于晚清新政、“预备立宪”等改革举措,尤其寄予了希望。当他目睹西北边陲要塞的防务形同虚设,漫不经心,曾大为感慨,为中国而着急。在乌鲁木齐,在古城子的街头,紧密挨在一起的商号,以及他们悬挂的广告:苏杭绸缎、京广洋货,让我们百年后可以依稀感受到西北内陆城镇当时的商业景象。当他把镜头对准这些繁荣的街市时,他的内心或许又有一种特别的欣慰。

他在万里跋涉的路上,目光所及,不仅是那些不会说话的土地、山河、建筑,也不仅是那些在艰难环境中生活着的人们,土生土长的男女老幼,或是来自西方的传教士,或是来自北京的政治流放者。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传教士、牧师、神父,他们的眼睛安详而镇定,他们兴办学校,帮助发展经济,这些都是我们以往忽略或不重视的。在新疆,他见到了新闻同行、《京话日报》和《中华报》的创办人彭翼仲,这位在中国报业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报人,因为大胆敢言而得罪权贵,被罗织罪名,1907年流放到新疆,在一个官员家中做家庭教师。在他的镜头中,我们难得地看到了一代报人在流放地的生活。一位因支持义和团而被流放到那里的王公载澜,继续过着奢华的生活,与当地官员往来,并酷爱照相。因戊戌变法而被流放的大臣张荫桓就没有这么幸运,1900年7月,当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时,慈禧太后下令将他处死,莫理循找到了他受死的那个菜园,镜头中只有空空的菜地,远处的树木、祠堂无言地沉默着。

他自述此次西北之行的初衷,就是想察看西部的商路和大中小学校,以增进对中国的认识。一旦踏上了西行之路,他关注的就远不只这些。他有良好的职业训练,有开阔的视野,对中国政情有深入的了解,对于中国融入世界主流文明抱有善意的期待,他的观点一度曾和他服务的《泰晤士报》主笔政者有分歧,最终他的观点被接受。他在凉州就发现有教会办的学校,外观是漂亮的西式建筑。一路西行,他注意到了许多新事业在悄悄成长,出现在他眼前的铁桥、教堂、织呢厂、邮政、咨议局、军容整齐的新军……这一切绝不是西北大地上可有可无的点缀,而是代表着新的文明,新的开始。当他捕捉到这些新事业、新变化时,这个局外人的眼睛常常带有一种温情。

他是一个新闻记者,更是一个充满历史感的人,一个毕生关注中国的西方人,他用照相机把一百年前的西部中国保存了下来。要走进一百年前的中国,他的这些直接的镜头语言,或许比许多文字记录的史料更来得可贵,也更为生动,更具有震撼力。这一年正处于清王朝崩溃的前夕,历史的地平线下正在默默地孕育着巨大的变化,他记录的就是巨变前西部中国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