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大陆沦陷六十周年

1912年元旦,辛亥革命的狂飙终结了满清王朝,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中华民国正式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迄今,创立98周年的民国,在台湾延续民主神话,成为国际社会公认的亚洲民主社会的典范:选票政治、军队国家化、民间自由组党结社、新闻自由、司法独立——

同盟会无数先烈梦寐以求的”凡为国民,皆平等以有参政权。大总统由国民共举。议会以国民公举之议员构成之,制定中华民国宪法,人人共守,敢有帝制自为者,天下共击之”,以及”民有、民治、民享”之三民主义,在台湾,在伟大的中华民国业已成为活生生的现实图景。

“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中国大陆,以1949年中共占领北平为标志,已沦陷60年了。身在没有选举权、组党结社权、新闻自由权的大陆,经过党文化和极权暴政长达60年的系统洗脑、摧残,还有几人知道自己是亡国奴?还有几人存有亡国恨?!

中共之所以能够在大陆得鼎,主要有两大原因,首先是1936年发生的西安事变,如胡适所言,张学良是”国家民族之罪人”,发动西安事变”名为抗敌,实则自坏长城”,”没有西安事变,共产党很快就可以消灭了—西安事变对我们国家的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1937年8月,中共军政大佬齐集陕北洛川,毛泽东发表了重要讲话:

“要冷静,不要到前线去充当抗日英雄,要避开与日本的正面冲突,绕到日军后方去打游击,要想办法扩充八路军、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要千方百计地积蓄和壮大我党的武装力量。对政府方面催促的开赴前线的命令,要以各种借口予以推拖,只有在日军大大杀伤国军之后,我们才能坐收抗日成果,去夺取国民党的政权”;”为了发展壮大我党的武装力量,在战后夺取全国政权。我们党必须严格遵循的总方针是’一分抗日,二分应付,七分发展’。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得违背这个总体方针。”

1940年,彭德怀发动”抗日有罪”的百团大战,这是中共军队非常罕见的较大规模的主动出击的游击战。毛泽东当时就气急败坏:”彭德怀干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我们力量大暴露了,后果很坏。”1959年的庐山会议,百团大战成为彭德怀的主要罪状之一。

早在1937年9月25日,林彪指挥的平型关战役就让毛泽东很生气:”以后要避免这种牺牲重大的战斗。”当天即致电北方局:”整个华北工作,应以游击战争为唯一方向。”

据《抗日战争期间中共对日军事战略方针的演变》,1937年中共武装力量只有4万余人,根据地只剩下陕北一隅之地。抗战之后,它奇迹般地创造出近百万正规军和220万武装民兵,大半个华北以及华中、华东的大部分地区都成了它的天下。

中共利用日本侵华消极抗日,积极发展和壮大军事力量,图谋颠覆中华民国已经昭然若揭。难怪毛泽东多次感谢日本,认为日本不必为侵华道歉,如1961年1月24日会见日本社会党议员黑田寿男,毛实话实说:

“如果没有日本的侵略,我们现在还在山里,就不能到北京看京剧了。正是因为日本皇军占领了大半个中国,让我们建立了许多抗日根据地,为以后的解放战争创造了胜利的条件。日本垄断资本和军阀给我们做了件好事,如果需要感谢的话,我倒想感谢日本皇军侵略中国。”

张学良晚年自认”是罪人中的罪魁”,无颜见江东父老,宁愿客死他乡也拒绝回大陆做中共的统战工具。

其次,中共在大陆得鼎,除了国民党一系列的决策失误,与中共以强大的宣传攻势争取民心有着很大关系。事实上,现今公共知识分子对自由民主的启蒙教育和鼓吹,中共60年前就在大张旗鼓地进行,请看新华日报1940年代部分社论的题旨:

《不能因国民程度不高而拒绝民主  应用民主政治教育人民提高人民》、《有人民自由才有国家自由》、《民主颂――献给美国的独立纪念日》、《罗斯福的广播演说:四大自由》、《出版法应是民间出版事业的自由保障书》、《人民文化水平低,就不能实行民选吗?》、《民主一日不实现,中国学生运动一日不停止学校要做民主的堡垒》、《一党独裁,遍地是灾!》、《共产党绝不搞一党专政》、《中国共产党彻底实践坚持民主政治、反对一党专政的诺言》——

中共连篇累牍地撒下弥天大谎,不仅蒙蔽、欺骗了普通百姓和青年学子,包括梁漱冥、费孝通、罗隆基、章乃器、章伯钧在内的大批知识精英,也对”共产党绝不搞一党专政”的民主社会充满幻想。

大陆自1949年沦陷,大好河山、灿烂文化被中共搞得乌烟瘴气。60年来,为巩固极权统治,土改、镇反、三反五反、反右、四清、文革、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镇压六四学潮、反和平演变、镇压法轮功、抓捕异议人士,大大小小的运动、迫害、清洗此起彼伏,饿死3千多万老百姓,70多万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华夏最优秀最忠诚的儿女被残酷虐杀,如林昭、张志新、遇罗克、李九莲。

罪恶滔天的中共至今没有道歉、赔偿和悔罪,至今仍在非法关押、骚扰、流放知识精英。标榜以人为本的中共,打击对象越来越集中于鼓吹自由民主,倡导宪政立国、抨击一党专政的异议人士。

中共党魁胡锦涛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讲话中说”我们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开放,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所谓”不动摇”,就是绝不改变党国的本色;”不懈怠”,就是牢牢抓住军权,这是独裁最大的本钱,对异议人士和民众维权继续采取高压态势。2008年末,直属中央的导弹部队都在进行应对突发事件的演练:一方面,是考虑到警力不足;另一方面,也是中共为镇压民变,不惜动用一切武装力量的宣示。

最值得玩味的是”不折腾”。为了维持独裁统治、掠夺民脂民膏,中共一天到晚都在瞎折腾,官场之腐败、堕落,社会风气之惟利是图,令人发指。

胡锦涛”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不折腾”,与邓小平的”不争论”如出一辙:在经济上继续腐败的权贵资本主义;政治上,不允许公开讨论结束一党专政、军队国家化、民间办报等实质性的迈入现代文明社会必须解决的关键问题。折腾成为中共权贵的特权,民众只配做逆来顺受的沉默的羔羊。

强制拆迁、强占耕地、毒奶粉、地震中倒塌的上万间校舍、不明不白地杀害杨佳,用被失踪、被精神病、劳教、劳改、黑监狱迫害访民和异议人士,只要能够维持表面的和谐稳定,不惜出动野战军镇压汉源等地的暴动—-罄竹难书的怨案、血案,孤苦无依的访民,肆无忌惮的政治迫害,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表明胡锦涛的”不折腾”是为中共权贵的瞎折腾服务。

中共至今连《零八宪章》这样温和、渐进的政改方案都无法接受,还在抓捕、骚扰宪章的签署者,继续反自由反人性反民主的瞎折腾。梁启超指满清政府乃”制造革命党之一大工场”,中共又何尝不是制造民变、异议人士、以暴抗暴的大工厂?

那么,已经实行民主程序更迭权力的民国政府,在建国98周年,对大陆沦陷区,真的就可以象现在这样碌碌无为吗?

注:全国公职人员中的”右派”达552877人,占1957年国家干部总数953万人的百分之五点八,这还不包括留下做”样品”未予改正的,不包括尚未纳入国家干部行列的大学生、中学生、民办教师、原属民族资产阶级工商界、民主党派等等的”右派”不下10万人。此外,还有数以万计的不戴”右派”帽子而”内控”的”右派”。此外,受牵连和影响的亲友更是不计其数,每个右派的家庭成员和亲友仅以十人计,全国不下600万人身处黑暗的深渊。(据《建国27年全国有多少”右派”?》)

如果陈天华、秋瑾、徐锡麟、黄花岗72烈士、蔡鄂、张自忠等民国英烈,来到今日之北京,会发表怎样的观感?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让他们目不暇接,自可确定无疑。高楼大厦、红男绿女、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无量头颅无量血”,为的不就是让老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吗?

大陆除了国民议会:人大,还有”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民革),可找到组织了!

如果他们来到北京南站南10公里的上访村,又会大吃一惊:这些靠捡垃圾、乞讨维生的访民,为何不去人大?满清再黑暗,有冤屈尚可击鼓鸣冤,递个状纸上去,何以这些访民连递状纸的机会都没有?!黑监狱、截访、被精神病、劳教—-中共鹰犬如狼似虎,长期与访民打成一片。

当朝者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国民党是干什么吃的?民革中央主席周铁农会告诉你:”我们接受中共的领导。”大陆能够公开存在的党派都是土共的干儿子,花瓶而已!

国保会请他们喝茶,只要他们闲事少管,尽可加入政协或去做生意,管保吃香喝辣;要自由要民主要共和,则只有把牢底坐穿。

如此腐败,怎么无人起义?接受这样一个黑暗政党的统治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们很快达成共识:爱国必须反共,反共就是爱国,但却悲哀地发现,现在的环境已不具备革命的条件。英雄主义、理想主义、利他主义,为同胞流血牺牲、再造共和的精神,在大陆基本上成为笑谈。人们关心的是房子、票子、位子,是实际的利益。零星的暴动,不是黄花岗,不是为了解放陌生的受苦受难的同胞,而是实在活不下去、忍无可忍的维权抗争。即便这样的抗争,也会遭到残酷的镇压。

称得上是他们同志的那些人,少之又少,而且,要么被镇压,要么入狱、流放。

中共的统治技术比满清高明,民主国家该有的东西,表面上一应俱全。但是,有宪法无宪政,有法律无法治,有官权无民权,有大学无大师,连中共自己都开始害怕原始的共产主义。2008年,《共产党宣言》发表160周年,包括伊拉克在内的世界各国共产党都在大肆庆祝,大陆却显得十分低调,为什么?

大陆的无产者要是联合起来,中共高官个个肥得油往海外流,是清算的首要目标,《共产党宣言》号召”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那还得了?!

从某个方面来说,贪污腐化的土共连”匪共”都还不如。匪共尽管乌托邦,还惦记着社会正义,维持表面上的价值理想,现在只剩下忽悠:经过60年脸厚心黑的洗脑,老百姓真的以为党和政府就是国家,反共就是反华。

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然而,这就是大陆活生生的现实。网络和媒体的自由非常有限,时不时就会被整肃。大陆沦陷60周年,中共未雨绸缪,已先期整肃了包括《南方都市报》、”法天下”等敢言媒体和网站。一些温和的政改方案和建言,如《零八宪章》也被严厉打压。中共划出的红线是,不能危及一党专政,不能组党结社,不能影响当权者的贪污腐败。

枪杆子里出政权,有奶就是娘,有权就有钱,有钱就是大爷,就是成功人士。在毒奶粉泛滥成灾,无公平、正义、诚信、规则可言的大陆,这种畸形的”成功”成功地腐蚀了整个社会。惟有行贿受贿、溜须拍马、上下钻营、坑蒙拐骗,昧着良心说话、办事,才有可能升官发财、获得话语权,获得成功。

近20年来,寡廉鲜耻的中共极力推进缺少政改的瘸腿经济改革,用一切向钱看和物质享受来腐蚀、蒙蔽、瓦解人们对自由民主的向往与追求。胡萝卜加大棒的淫威之下,知识精英不是被收买、监禁,就是被边缘化,士林之无耻、堕落,举世无双。

1958年钱学森在人民日报、中青报发表文章:”亩产九十四万斤完全有科学根据”,”我们算了一下,

一年中落在一亩地上的阳光,一共折合约94万斤碳水化合物。如果植物利用太阳光的效率真的是百分之百,那么单位面积干物质年产量就应该是这个数字,94万斤!”(这样的学者竟然获得”2007感动中国年度人物”等无数荣誉)

结果呢?饿死3千多万老百姓,归罪于3年自然灾害!

试问:上下五千年,哪一年没有自然灾害?

对大自然长年累月地进行掠夺式的疯狂索取和污染,以及低人权带来的价格优势和效益,加上”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北京奥运、加息又减息、取消出口退税又提高出口退税、贪污浪费等一系列的大折腾、穷折腾,这种粗放的马大哈发展模式终于在2008年遭遇瓶颈,经济滑坡势不可挡,适逢美国次贷危机——

大陆的专家学者一哄而上,一些被中共收买的海外媒体推波助澜,迅速跟进,把帐全都算到了美国金融风暴的头上!

市场成功的关键是权力退出,让价格准确反映资源稀缺程度,以优化资源配置,而权力寻租严重扭曲了价格信号,注定了权贵资本主义的失败。2009的经济萧条将愈加明显,这是官权不受制约的必然结果,金融风暴不过是让这一结果更为醒目而已。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说:”靠财政政策结束萧条的只有一次,这一次就是二战结束后的时期。”

中共试图用左手进右手、增加腐败机会的4万亿强行振兴经济,这等于是给一个需要精心调养的虚弱病人注射兴奋剂,结局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经济萧条加剧社会矛盾,庞大的官僚体系及其衍生机构,成了吞噬国家财政的无底洞。教育、社保、医保的资金投入严重不足,为学费、医药费和养老而犯罪、自杀的案例层出不穷,一再上演大陆版《警察与赞美诗》,给民众的心理投下巨大的阴影。不解除人们的后顾之忧,人们只有尽量储蓄,以备不时之需,拉动内需也就成了纸上谈兵。随便你出台什么优惠措施,房子卖不出去还是卖不出去。房市萎靡,拖累相关产业,影响到银行机构,将进一步加剧经济萧条。

我吃肉、你喝汤:对地方官员动用武警强拆民居、强占耕地等无法无天的行为予以默认或纵容,是中共中央拉拢、腐蚀地方官员的惯技,也是稳固其统治基础的重要手段。甚至在经济危机的关口,还在给公务员提薪、提高福利待遇。惟有形成利益共同体,才能把地方政府紧密地团结在自己的周围,同时也好在政治斗争中,用经济问题清算不听话的官员。

汉源、吉首、瓮安、陇南等地的暴动表明,大面积的腐败必然导致大面积的反抗,想要压制民众反抗,仅靠编制内的警察远远不够。各地政府被迫招收辅助警察的义警,这些义警由于不在编制之内,和正规警察的待遇(住房、工资、福利)不可同日而语,但干的都是最苦最累最得罪人的工作。不满情绪日积月累,极端的例子是去年湖南省耒阳市百余名后备警察与义警开着警车围攻市委大楼。

面对风起云涌的民众维权,中共的管制陷入了恶性循环:高层为了获得下属的忠诚,必须在很大程度上包庇、纵容下属的犯罪行为;醉生梦死、产生末世情结的大小官员有恃无恐,巧取豪夺、与民争利愈加疯狂,民众反抗也就愈为激烈,只能不断地招兵买马,钱从何来?加紧盘剥民众,又导致更多反抗的发生,财政难以承担越来越多的额外的行政费用,以致镇压民众的工具也起而反抗待遇的不公。

网络改变了信息传播的方式,在民主政权首次以压倒性优势占据地球的21世纪,中共面临比历史上任何一个独裁政权都要困难的局面,在网络时代进行洗脑教育、散布虚假消息、打压异己,以及镇压民众反抗的成本空前增大,湖南警察围攻市政府就在释放这样一个信号:警察越多,维持独裁统治反而更加困难,行政成本呈现雪球效应。军警的绝对人数不可能超过民众,后者一旦觉醒,将是独裁者的末日。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民国先烈倘若在天有灵,为大陆沦陷而悲怆的同时,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是:中华民国以台湾为基地,与大陆经过数十年的敌对、竞争、对峙、合作、交流,制度优势愈益彰显,对大陆民众构成无可比拟的吸引力。民国无论是国民党还是民进党执政,都应暂时搁置不为美国支持、不合时宜的独立策略,与大陆展开经济、文化交流的同时,大打民主牌、人权牌,化被动为主动,争取更大的国际空间和在大陆的影响力,以图将来。

自由民主的圣火终将照耀大陆,问题是还要经过多长时间,花费什么代价?

新闻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基础和保障,哪里缺乏新闻自由,哪里就盛行独裁统治。爱尔维斯说:”限制新闻就是凌辱民族。”

大陆沦陷60年,已成言论自由的地狱,民间根本无办报自由,休说不及民国孙中山、袁世凯、北洋、蒋介石时期,连满清末年的水平都达不到,实为一百多年来言论自由最黑暗的时期,文明世界之一大耻辱。

1874年2月4日,王韬在香港创办《循环日报》,鼓吹”变法自强”,首开”文人论政”之先河。1904年11月慈禧70大寿,记者林白水在《警钟日报》发表对联冷嘲热讽:

“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无疆! “

若《时务报》、《湘学报》、《湘报》公开抨击君主专制及政府压制民权,鼓吹人权思想,大量报道负面新闻。

1907年7月14日,秋瑾在”证供两无”的情况下惨遭杀害,舆论一片哗然。《申报》、《时报》、《大公报》、《文汇报》、《中外日报》不仅发表秋瑾案的报道,还配以大量评论、诗词和漫画;《神州日报》7月22日发表《秋瑾有死法乎》,抨击清廷兴大狱,妄拿妄杀,是”恶魔政治”;上海《女子世界》、《小说林》连续发表以秋瑾为题材的小说、戏曲,改良小说会社出版《六月霜》,竞存书局出版黄民编的《秋雨秋风》,大兴书局出版《鉴湖女侠》,广州《振华五日大事记》第24期发表《中国女侠秋瑾之真相》,《时事画报》旬刊刊出秋瑾等新闻人物画,广东出版沧桑客编的《秋女侠冤狱汇案》;重庆《广益丛报》旬刊也发表了大量悼念秋瑾的文章、诗词。(据傅国涌《知识分子抵抗史》)

而堪比秋瑾的自由女神林昭,1968年4月29日被中共法西斯枪杀于上海,杀人犯5月1日即登门向其家属索要5分钱的子弹费,真是禽兽不如。纳粹、克格勃、红色高棉亦未有类似行径,”子弹费”确乎反人类反人性之中共一大特色。纪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至今无法公映,遑论秋瑾当年享受的哀荣。

民国元年(1912 年)3 月,内务部制定《暂行报律》,规定”新闻纸杂志已出版及今后出版者,其发行人及编辑人姓名,须向本部呈明注册,或就近地方官厅呈明”。任何人只要去登记一下、备个案,就可出版、发行报纸。如此方便、简易,只因”流言煽惑,关于共和国体有破坏弊害者”应受惩处、”调查失实,污毁个人名誉者”应受处罚之规定,激起民意的强烈反弹,孙中山不得不下令撤销《暂行报律》,以维护新闻自由。

1872年4月30日创刊的《申报》,在国民党当政时期,痛骂”谄媚帝国主义、背叛民众的国民党不再是一个革命集团”,”已成革命罪人”。1932年6月,蒋介石集数十万精锐痛击匪共,《申报》不依不饶地连续发表《剿匪与造匪》、《再论剿匪与造匪》、《三论剿匪与造匪》:”今日举国之匪,皆黑暗政治所造成,一面造匪,一面剿匪,匪何时能绝”,”官逼民变,民安能不变。”

1902年6月17日创刊的《大公报》,1926年9月由吴鼎昌、张季鸾、胡政之接办,禀持”不党、不私、不卖、不盲”之四不社训,左右开弓,将国共两党都纳入射程范围,以致中共《新华日报》骂它是”法西斯的帮凶”,国民党《中央日报》则称其主笔王芸生是”新华社广播的应声虫”,煞是有趣。

以《申报》、《大公报》为代表的独立媒体,见证了中国言论自由的黄金时期。

1945年,中共叫嚷”是民主还是独裁就看有无言论自由”(新华日报《新闻自由--民主的基础》),并引用”通讯与言论自由,乃是民主自由的基本要素。若没有这种自由,则失去说话自由权的个人,必同时失去其他自由,自由既丧失,那就与奴隶无异,不能算是国民。一个国家,如果其所统治的人民没有起码的说话自由,则其统治必属独裁。而以现时术语称之,则为法西斯的专制,断乎不能是民主。所以争取言论和通讯的自由正就是争取民主的先着”(民国33年6月15日《华西日报》)等言论来加以说明。

中共1949年篡国之后,创办报刊的申报审批制度异常严格,杜绝了私人、民间公开出版报纸的一切渠道。对新闻自由的严厉管制,使得洗脑、奴役成为可能。

迄今,大陆民众整整被中共凌辱、蹂躏了60年,生活在CCAV、日人民报的谎言世界和奴隶之帮,连最起码的新闻自由、结社组党自由的权利都没有,居然奢谈”大国崛起”!未能”崛起”,业已入侵朝鲜、越南(美其名曰”抗美援朝”、”对越自卫反击战”),不遗余力地支援金日成独裁政权和红色高棉,致使北韩人民生不如死,柬埔寨200万人民被屠杀。

2009年1月7日是柬埔寨脱离红高棉统治30周年的纪念日,柬埔寨参议员主席谢辛特别感谢越南”拯救了柬埔寨”,高度评价越南解放军为消灭红棉政权屠杀人民的暴行作出的重大牺牲,及时阻止了人民遭进一步屠杀的厄运。谢辛的言论无疑是在全世界面前给了中共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所幸世界形势的变化和极权制度对人的创造性的束缚,注定一党专政的中共无法真正”崛起”,否则,必将是人类的灾难,如纳粹和日本军国主义。

从大陆护照在世界上所受待遇,其国际地位即可一见端倪:1997香港回归,日美等国凭护照即可自由出入香港,惟独大陆护照享受办通行证(签注)或凭第三国签证的特殊待遇,就不用说其它国家对大陆护照是何等鄙视了,难怪杨恒均先生说大陆护照”在世界各地的地位,简直象世界孤儿和弃儿”。

持民国护照去韩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西欧等60多个国家都不用签证,美国签证10年内不限次数入境,而大陆护照的待遇是6个月2次入境。日本法律规定不准为大陆居民签发个人旅游签证,对台湾的民国公民则完全免签。美国、澳大利亚、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国公民可以免签进入100多个国家。大陆许多老一辈的人怀念民国时期,国人当时去新加坡、日本不用签证,申请美国签证几乎人人通过;另外,哪怕考上专科,政府都会有奖学金和贷款,能上大学的人一般有公派留学机会。(据《在国外看大陆人的真实国际地位》)

资深老报人李勇先生感叹:”从1949年到现在可以说是中国人最不堪的时代,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日本、新加坡,弹丸之地,人家拿着护照,到处受欢迎,没有人敢看不起。拿着一个中国的护照到哪里都被人家封杀,都被人家怀疑,这怎么叫站起来呢?什么地方可以象征中国人站起来呢?或者说外国人看得起我们呢?”

大陆人在大陆都没有公民权利,在世界上又怎会被当成”公民”看待?人类歧视、鄙视的不是大陆人,而是中共极权制度本身。

2008年,《南都周刊》副主编长平因西藏事件的评论文章被中宣部下令撤职,深孚众望的江艺平被调离《南方都市报》主管位置,《财经时报》因报道湖南农行贷款核销问题被无限期停刊;举世瞩目的杨佳案在大陆媒体悄无声息,陇南暴动、结石患儿家长诉状被拒及与军警有关的负面新闻(如哈尔滨六警察打死大学生)不得深入报道。

甚至,网络博客也在中共的严打之列:冉云飞年前在牛博网开设的深受网民喜爱的博客《匪话连篇》被关闭;多个转载、评论《零八宪章》的博客和网文被关闭或删除;2009年1月5日,杨佳妈妈王静梅开通新浪网的博客,发表《天黑了》、《2007杨佳”自行车事件”》,当天即遭”和谐”;1月9日,大陆自由度较高的牛博网被强行关闭。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良有以也!

以中共独裁时间之久、地域之广,死于非命者之多(饿死3600万),官僚体系之腐化,司法之黑暗,对言论自由之恐惧,用当年《汉帜》月刊痛骂满清政府的话来说,实为”全地球之第一夜叉政权”。

柏林墙倒塌之后,黑暗从未统一过光明。无法想象,如此野蛮、丑陋的”夜叉政权”怎么可以去统一自由民主、以台湾为基地的中华民国?

血比水浓,台湾民众对大陆同胞始终抱着友好和同情之心:1976年唐山大地震,民国政府紧急开会,中国红十字慈善中心专门成立了中国大陆灾胞救济总会。无奈毛泽东不顾人民死活的”自力更生”,公然拒绝外界一切人道主义援助,民国的救济物品只能通过空飘等方式送往大陆。

1989年5月28日,民国飞碟、滚石、可登、宝丽金四大唱片公司的一百多位歌星,录制《历史的伤口》声援大陆学生爱国运动;6月4日,民国总统李登辉发表声明:”为抗议中共以武力镇压大陆民主运动,呼吁全世界所有爱好自由,重视人权的国家与人士,对中共暴行给予最严厉的谴责。”号召对大陆同胞给予一切可能的支持,并与中共作彻底的决裂。台湾民间也组织游行、募捐,支持大陆学运。民国行政院公布了四项特别措施,包括:向放弃中国大陆护照(即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的在外国的大陆留学生和学者发放中华民国护照;向这些留学生和学者提供学费和生活补助。

汶川大地震,民国各界透过不同管道送到四川灾区的捐款和救济物资金额累计高达人民币15亿元。台湾同胞对大陆同胞的友爱,与其对中共官员的切齿痛恨形成了鲜明对比,从张铭清被殴和陈云林访台激起的抗议浪潮即可见一斑。

民国与大陆实行”三通”,教育部初步拟定大陆学生来台就读以及大陆高校学历认定政策,未尝不是一种”曲线救国”的方略。有比较才有鉴别,两岸在新闻自由、政治民主方面的天壤之别,如通过感同身受的留学生反馈大陆,胜过任何政治宣传。马英九总统非常清楚现在的中共腐化到了何种地步,从未放弃”六四不平反,统一不能谈”的底线,对台湾经验能够助大陆转型一臂之力始终抱有信心。

大陆民主转型乃大势所趋,差别只在于是硬着陆还是软着陆。民国和自由世界,以及大陆民间和体制内的健康力量,推动大陆宪政民主软着陆,是代价最小、不确定因素最少的转型方式;如果一再错失良机,等到社会矛盾激化到无可调和,被迫施行硬着陆,那么,等待中共权贵的将是比文革酷烈十倍、百倍的大清算。

苍天有眼:正义并非每次,但终将战胜邪恶;大陆民众权利意识一旦苏醒,中共独裁就将寿终正寝。纵观人类历史,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铁幕,哪一次不是在瞬间被撕得粉碎?

张雪忠:中国特色,但并非社会主义

在中国的官方宣传语汇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是对经济、政治和社会结构的指称,也被视为是一种理论体系。

在二战之后,“科学”社会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的两个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流派,对这两个既有联系也有区别的流派加以考察,有助于人们看清中国到底算不算是社会主义国家。

科学社会主义带来贫困和奴役

在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剩余价值学说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石。剩余价值概念作为一种理论工具,确实可以较好地解释初期资本主义社会的周期性经济危机。这种经济危机源于社会财富的集中以及由此造成的生产的相对过剩。但作为一种社会经济事实,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增值以利润、工资和地租的形式在资本家、劳动者、地主之间的分配过程,早已在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中得到了极为充分的分析。

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最引人注目的与其说是理论分析上的贡献,不如说是一种强烈的社会道德和政治立场:资本主义经济过程中的收入分配后果在政治上和道义上是无法接受的。科学社会主义为此开出的药方就是摧毁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并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推行计划经济。

从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的经济实践来看,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尽管可以避免资本主义式的经济危机,但却带来更为可怕的匮乏。这其中既有技术因素,也有人性的因素。从技术上讲,任何个人或组织都不可能收集足够的信息,以制定真正合理的经济计划。从人性上讲,有权制定计划和分配物资的人,并不能总是做到公正无私。

科学社会主义的实践造成严重的物资短缺的同时,还带来令人窒息的等级秩序。和马克思设想的正好相反,它带给人们的不是繁荣和自由,而是贫困和奴役。

对于民主社会主义者而言,资本主义经济过程中的收入分配后果同样是不可接受的。但他们一般认为,在民主政治条件下,人数的优势也将成为劳工阶级的政治优势。社会主义的实现不再需要通过暴力革命来完成,更没有必要摧毁社会财富赖以产生的私有制和市场经济。劳工阶级只需通过议会代表争取更高的工资和更完善的社会福利,并因此获得更多的闲赋和超过劳动力在生产所必需的生活资料。

名不副实的社会主义

我们再来看看中国的现实。改革开放政策的举动,实际上标志着科学社会主义实践的终结。私有制和市场经济的复活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的复活。但由于以自由选举为必要条件的民主政治的缺失,劳工阶级在政治上仍无足轻重。

在中国,党政官僚体系不但垄断了政治权力,而且还控制了包括土地与自然资源在内的重要经济资源。在这种情况下,现代工商业必然对官僚阶层形成严重的依附,因此不可能作为一种独立的政治力量而发挥作用。牢固的官商结合体一方面可以通过畸形的经济市场过度开发自然和人力资源以聚敛财富,另一方面则利用不受约束的税费征收和政府支出来搜刮和瓜分社会财富。

在中国,社会主义的名号和社会经济、政治现实之间的反差,使心理素质最过硬的人都难免面红耳赤。一个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贫富差距已经超过了所有老牌资本主义国家。

财政数据也许最能说明问题。中国每年的财政收入增幅远高于国民经济的增幅,而在财政支出中,比重最大的是行政管理费,其次是经济建设费用,而直接民生领域的文教、科学、卫生、社会保障支出所占比重最小。行政管理费在国家财政支出中的比重比一般资本主义国家高5至6倍。

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研究室特约研究员王锡锌曾在央视节目中透露,中国公款吃喝、公费出国、公交车开支一年9000亿,占国家财政开支的30%。而每年的财政支出中,只有20%用于解决民生问题(美国是60%),并且极为有限的社会保障支出也主要留在官僚体系内部。

根据官方宣传,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对科学社会主义的继承和发展,并且今后仍是社会发展的方向和道路。这种名不副实的状况也许还要持续很长时间。当然,只要愿意的话,人们也无妨将官僚或权贵资本主义称为有特色的社会主义。

作者任教于中国华东政法大学

贺卫方:何事令我不得语

不久前,著名外交官、外交学院前院长吴建民先生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历数中国官员在对外交往时的种种为外人所难以理喻之语言以及行为方式,认为这导致中国形象受到扭曲。他呼吁官员要学习交流学的基本技巧,要有好的口才,要做到“几句话就能把别人的兴趣调动起来”。同时,他也希望学校教育不能仅仅重视考试,而忽视交流能力的培养。这些看法都很有深入讨论的必要。

钱锺书先生曾经用咏水的古诗来比喻语言的作用:语言让我们相互沟通,所谓“君家门前水,我家门前流”;但是水也让我们相互阻隔,所谓“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当然,即便古人写这样的诗句当真是用水比语言,也许也不是指那些国际交流的困境,而是指大家说的同一种语言,却无从完全理解。就像那张把“夫妻肺片”翻译成“丈夫和妻子的肺切成的片”的菜单一样,虽然用的是英语,但那样的语言却是足以把外国人雷到爪哇国里的。

说起来,本国官员到外国说怎样的话,其实受到不少因素的影响。吴建民先生说,他作为驻法国大使,每年都接待的来自国内副部级以上的代表团达两百个以上,除了这个数字令人震惊以外,我们还可以想见这些代表团的成员们大多不是职业外交官或者外宣人员,他们在国内形成的话语风格很难在跨入另一个国家的领土就为之一变。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国际交流的话语风格乃是国内风格的延伸。因此,需要检讨的是我们自己日常和官场话语的风格及其与西方话语之间的区别。

也许首先应该注意到的是,我们古来的政治传统是不大倡导好口才的,所谓“为政不在多言”。我读《论语》,发现孔子对于好口才没有多少好评价,他崇尚的总是“刚毅木讷”一类的形象。当年他老人家作为鲁国司寇,判处少正卯死刑,判决书里给被告人的罪名之一就是“言伪而辩”。后来的专制政治环境也许进一步强化了这种敌视论辩和演说的传统,当然,仇视口才的观念成为专制政治的支柱之一也未可知。总之,当“一经圣人口,议论安敢到”成为惯例,“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就是必然的结果了。

反过来说,民主政体从一开始就特别依赖演讲术。当官员要由国民选举产生时,候选人就需要用口头的方式向民众表达自己的观点和主张,以便公民选择。雅典时代诡辩家大行其道,修辞学成为朝市显学,这是跟民主社会的需求密切关联的。在学园,在神殿,在法庭,在节日的公众集会,演说家们尽情地展现他们的语言魅力,普罗塔哥拉、高尔吉亚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雅典著名政治家伯里克利的那篇“阵亡将士墓前演讲”,即便隔着遥远的时空,今天读来仍然那样地激动人心,而征诸我国历史,演说文献却是很难找到的。

尽管时代已经变迁,但是沿袭已久的传统却不那么容易消失。至今在我们的官场文化中,流行的仍然是中规中矩的言说方式,秘书们起草讲话稿已经形成了一些固定的套路。例如,上级领导的到来必定体现了巨大的关怀,领导讲话一定是重要的,需要深刻领会、贯彻落实的,领导这边当然也一定要首先充分肯定这里近年来的工作,也一定要指出今后前进的方向。无论什么场合的讲话,“穿靴戴帽”都是必须的。假如要表达一点与上级不同的新东西,也要用那种难以觉察的微妙语言小心翼翼地进行,甚至语言都不变化,只是通过改变语气以传递不同的信息。试想,“我们一定要认真落实会议精神,依法严厉打击各种犯罪”这句话,语气上是强调“严厉打击”还是强调“依法”,产生的后果会是很不一样的。由于要以不犯错为最高要求,那种生动的、个性化的话语风格就无从获得立足空间。

影响外人对于我们官员话语意义理解的另一个因素是中国这个独特的转型期社会,由于要实现温和的转型,于是形成了一些过渡时期的政治话语,这也是没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难以解读的。说来话长,且待下回再“自由谈”吧。

一平:记忆(诗四首)

记忆 (之一)

 

那些岁月
掠去你的安宁
以至永远
即使天涯海角
树林安详得像透彻的蓝天

一个老人
由于恐惧
——来临的死亡
捣毁一个国家
权力的拐杖下
万木枯焦
梦想啊——
比地狱可怕
而占据天堂
是世世代代的企望

那个孩子
跳跃着
红领巾飘起春天
仅仅一瞬
恐怖张开狰狞的大海

比一切都更加残暴

毁灭
什么是毁灭
当你看到人
丛丛鬼魅就开始叫喊

从那一刻
他开始逃亡
一直到倾斜的小屋
覆盖白发

08.12

 

                  

 

泪水悄悄流过
比喜悦更辛苦
像你的孤独

晶亮地闪于深夜
长久地等待
春天一
年年地老去
而那到来的
将你刺痛
一瞬    闪过一生

你依然年青
——静寂中的玫瑰
在黑暗的深处
哭诉    开放
如此美丽
比幸福还要沉痛

高处    星辰撒出芳香
你轻松微笑
任万物萧然
一刻    偿付一生
触碰你
生命的水穿透夜空

088

                                          

自由

 

滴水投入神光

0810

 

Z

 

你带来远方的安慰
高翔的鸟袭击水波
我已习惯孤寂
白昼或者黑夜
瞭望天空
翻找什物——
似乎什么都在丢失
有时喃喃自语
记忆像大雪
覆盖家园
或许    我还能回首
或许    我还能走到窗口

当所有的期盼都已死去
我还有祝愿

2008.08

                            
《自由写作》首发

艾  鸽:自由再出发(诗歌)

 

   地平线倒塌了
   太阳萎缩了
   物种毁灭了
   而你我的眸子还会再升起来
   为那五千年还未做圆的梦
  
   闪电熄灭了
   雷雨消逝了
   而你我的心菲里还奔腾着遐想
   为那无法被埋葬的诺言
  
   真正的爱没有悔恨
   无论是醉来沾臆的吻
   还是被弹孔堵塞的血迹
   时空都保留着回忆
   那是我们特有的灵犀
  
   灵长类的脚步
   不会在忧郁的转瞬中停止
   如果天空碎了
   你我就用双目照亮前方
   如果宇宙间都堕落成全部黑洞
   我们就让人体发出光芒
  
   我们不再轻易死去
   死亡的数字已经达到了极限
   我们要让腐朽死去
   腐朽的寿期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再出发已无眼泪
   再出发已无怜悯
   无论山的盈盈在多高的断峰上
   我都会去用绮滋来覆盖她的银愁
   任胸中丘壑何赋
   女神的玉笼期待着我们
   你我会在银河中相见
   两眉颦中流连
   交换手中最后的一件文物
   见证昨夜梦魇的终结

顾训中:常识的力量——再读《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有感并纪念赵公逝世四周年

 

倏忽间,晚年惨遭昔日党内同事软禁长达15年的赵紫阳同志已经辞世4周年了!有友从远方发来《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完整版),以资纪念。或许,再读此书,回味其晚年平和、理性、睿智的思考,是对这位众多中国人心目中的伟人最好的追思与纪念。

最早得以读到此书,是在前年的一个秋日。当时终于从地铁口书摊上购得了期盼已久的《赵紫阳软禁中的谈话》的心情,至今依然宛如眼前。当然,这是一本盗版书。这是眼下生活在大陆的人们能看到此书的唯一“正途”。尽管此版“盗书”中没有了李锐、鲍彤二位的序言,尽管书中错误百出(其实何止“千”出、“万”出!几乎每页都有错字、漏字,令人不忍卒读!),但回家后仍迫不及待、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正因为此书得来不易,因此无法挑剔。甚至还得感谢那些冒死印制、销售的“不法之徒”。因为,据说印制第一批书的人已经“被捉到局里去了”,这是书摊小贩亲口告诉我的。虽则无从考证,但从我在第一批“盗书”售罄许久之后才购得此书这一事实,似可证明这一说法恐非空穴来风。

赵公忌日,再读此书,当时那种唏嘘感叹、夜难成冧的感觉依旧。

阅读本书,令人最为感慨的是,这位从年仅12岁半的1932年3月参加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起,即全身心投入到曾经奉为其至高无上信仰的共产主义革命运动中去的红军时代老干部,这位辞世时理应被冠以“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荣誉称号、覆以鲜红党旗的中共领袖人物,却在经历了大起大落、在晚年事实上的囚徒生活中大彻大悟,摆脱了这些主义、思想的桎梏,思想境界得到了质的升华。

晚年赵公在对友人谈话中坦露心声说:“我对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已不感兴趣,而现在的时代很难建立什么理论学说。从社会的历史发展来看,本是个自然发展的过程,是根据实践发展形成的潮流,也就是根据民意一步步向前发展。民意就是人们内心里的真正的需求。当然在实践中间会有曲折,而不是靠什么理论、主义或设计来推动。过去正是靠理想的设计,从而走向了空想、乌托邦。”(2002年2月23日,第328页,页码均为上述“盗书”所标,下同)他还说:“今后社会的发展不应从什么模式出发,也不宜以什么主义来划分,而应从如何有利于发展社会生产力,如何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准出发,来引导社会的发展。”(1995年9月10日,该书第186页)他甚至提出:“我不拘泥于马列主义教条、公式、定义,而是重视实践。自己强调的是要立足当前实际情况,尊重民意,认为民意就是潮流。”(2002年2月23日,第330页)。尽管还不能据此下定论说,晚年赵紫阳已彻底放弃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但是他已不再按照这一主义的传统教条进行思维,却已是不争的事实。这在1949年以后的中共领袖级人物中是十分罕见的,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赵紫阳所提及的“潮流”、“民意”,就本质而言,就是回归到人类从古至今从未改变的最为本原的需求和理念,也就是他所阐释的“人们内心里的真正的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转变意味着回归了人的本性,回归了思维的常识。

这一回归之不易,之所以具有无可估量的意义,就在于,尽管“人民”这一标签在1949年之前的革命根据地、在此后的中国大陆早已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但在相当一段时日里,人民的意愿、也即“人们内心里的真正的需求”,恰恰是被当政者最为忽略的。

例如,“民以食为天”。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是至高无上的。但凡与天相关的事物都是无可置疑地头等重要。这里所说的“食”虽是首指维持生命最重要的粮食,其所表达的内含应该是,对于民众而言,生存需求永远是第一位的。在美国科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提出的作为自然人的五项基本需求中,第一要义即是“生存的需求”。其内含更为科学,涵盖了包括饥、渴、衣、住、性等人类维持自身生存诸多最基本要求。这与中国人表达的语言、方式或许有所不同,但其本质是一致的。可以说,在所有的民主政体国家,没有哪个政党、团体敢于忽视民众的这些基本需求。相反,时下倒是出现了另一极端现象,即处处迎合民众眼前、直接利益而影响其长远利益的“高福利主义”。或许这些基本生存需求与种种主义、思想、理论相比显得粗鄙、低俗,充满着“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享乐主义”的“腐朽气息”,因而在红色中国难有立足之地,并不为马列主义领袖们所重视。也因此,在“大跃进”年代里,在描绘令人神往的“共产主义幸福生活蓝图”的同时,曾十分随意地将百姓的锅碗瓢盆收缴充公以“大办食堂”,将门板、铁器收缴充公以“大炼钢铁”。广大民众不但没有过上宣传中的“共产主义好日子”,连日常生活都受到了严重影响。“大跃进”、“人民公社”运动仅仅开展一年多,中国农村已经濒临饥荒的地步!可是,在庐山会议彭德怀“斗胆”写信报告了一些真实情况之后,坚持“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等“三面红旗”的毛泽东轻描淡写地称道:“无非是一个时期猪肉少了,头发卡子少了,又没有肥皂”,“我看没什么可紧张的”,反而因此大批彭德怀及张闻天等良心党人,最终导致了三年大饥荒、高达3600万农民“非正常死亡”的惨祸!

还记得著名的“大寨经验”中有一条叫做“先治坡,后治窝”,也即先革命、先工作、然后再谈个人生活。这条做法后来成了推广到全国各行各业的普遍经验,成了实际工作中忽视群众基本生活需求的堂皇理由。正是在这种置民众基本生活需求于不顾的政策下,居然在1949年之后的数十年间几乎不盖民用住房。而与此同时,一边鼓吹“人多热气高”,一边痛批马寅初“新人口论”,造成了人口急剧膨胀,最终导致了七八十年代的全国性“房荒”。当然,这并不排斥按官位大小修建各类官邸。就在百姓无米下锅的“三年困难时期”,几乎各个省会城市都在大兴土木,按毛的喜好为其大盖行宫!

毛泽东的这种置民生于不顾的治国之策并非能用一个“忽视”加以概括,更有其“越穷越革命”的意图蕴含其中。他在1959年冬至1960年春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时的谈话中曾称赞法国《快报》评论“穷是中国跃进的动力”,说:“这句话讲得很对。因为穷,就要干,要革命,要不断革命。富了,事情就不妙了。中国现在不富。将来富了也一定会发生问题。”按照这种“越穷越革命”的逻辑,为了保持 “革命精神”,中国人只能维持“贫穷”的生活。所以,在“伟大的毛泽东时代”,中国民众的生活水准不但不可能得到提高,反而一次又一次地被驱赶到 “与资产阶级斗争”的运动之中,遭受了空前的灾难。

再如,“人命关天”同样是常识,可谓妇孺皆知,却又是与“天”一般重要的头等大事,所表达的是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然而,在相当一个时期里,作为革命真谛所宣扬的是,个人生命并不足珍惜,生命只是为实现革命目标所必须支付的某种代价。如果说,在某种特定的场合,没有个体或少数生命的牺牲,就会引起众多生命的摧残,或许还有价值可言。但假如众多生命的付出仅仅为了验证某种革命目标的正确、某种主义的神圣,那不只是荒唐,简直是残忍!然而,这在毛泽东时代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1950年代末,毛泽东曾在多种场合兴致勃勃地谈论世界大战。他曾说:两次世界大战死人并不多,第一次死一千万,第二次死二千万。……原子仗现在没经验,不知要死多少。最好剩一半,次好剩三分之一,27亿人口剩9亿,几个五年计划就发展起来了,换来了一个资本主义全部消灭,取得永久和平,这不是坏事!当他在中共党内讲这类话时,或许鸦雀无声的高干们还会为领袖的高瞻远瞩和宏大气魄所震慑、所感佩;而当他在莫斯科面对几十个共产党和工人党领袖们讲这番话时,举座皆惊!稍有思考的这些“战友们”听出了毛的话外玄机:为了最终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在全世界的胜利,毛想要战争!死人不在乎,核大战也不在乎!

毛的这种为了某种革命目标而不惜民众生命的逻辑几乎贯穿了他后期的全部思惟。他在谈及工伤事故时曾说,花这一点代价赶上英国也是要付的,各省准备死五百人,一年一万多人,十年十万人。无事不死人,要有准备。此前的土改运动、合作化运动开始时,此后的“四清”运动、“文革”运动开始时,毛都曾经那么豪气冲天地谈论过要准备运动中死人的事。毛的“死人政治学”真值得作为一个课题加以认真研究。因为,象毛那样草菅人命的领袖人物,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又如,设身处地,将心比心,亦是人之常情。现在更有了新的说法,叫做“换位思考”。然而,在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统治下的中国,这种人之常情被当作“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小资产阶级温情主义”、“孔孟之道”而遭批判和摒弃,在严酷的政治运动中,只要被指认为“阶级敌人”,无需证据,无须逻辑,便可施以种种非人道的对待,直到酷刑整死、或精神虐杀。其实,中国人讲究仁义、讲究诚信是有传统的。最典型的例子是,当年日本鬼子祸害中华、涂炭生灵,仇恨可谓刻骨铭心。可是,当他们一旦战败,许多中国百姓不计前嫌,自发地救援日侨、协助归国,甚至收留遗孤,扶养成人,可谓仁至义尽。然而,今日之中国,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疏离、猜忌、排挤,不讲仁义,缺乏诚信,成了普遍现象。细究起来,这种种恶象正是在历次严酷的政治运动中为求自保而恶性发展起来的。在几乎不间断的政治运动中,告密、反啮、攻击、背叛、良知的丧失、灵魂的践踏、亲情的扭曲……人性中丑陋的恶在“政治正确”的鼓励下被肆意地释放,形成了整个民族的道德沦丧!曾听相关高层人士说过这样一件事:到了1966年上半年,也就是“文革”运动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党内高干们为了能保住自己不成为被毛打倒的对象,已是毛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而且是一哄而上,上纲上线,搞倒搞臭,绝不手软,早已没有了是非对错、同志情谊、主义思想、乃至常人之情。这样的场景真可谓可悲、可怕之极!

……  ……

或许在中共高层浸染已久,许多原本从小接受过孔孟之道民本教育、接受过西方民主自由思想洗礼、乃至经历过五四时期科学、民主两大旗帜指引的中共领袖人物,竟然亦会忘却救国救民这些参加革命的初衷,丢却了这类基本常识,而附会于毛的那些违人性、非理性的主义、思想而不能自拔,甚至为虎作伥。

与此相比,晚年赵紫阳之伟大让人肃然起敬。他终于摆脱了成就自己、也束缚自己的那些主义、思想,重新审视数十年革命史,并勇敢地得出了社会的历史发展“是根据民意一步步向前发展”、“过去正是靠理想的设计,从而走向了空想、乌托邦”这一正确的结论,说出了“我对这个主义那个主义已不感兴趣”的铿锵有力的话语,从而终于回归了常识,并由此获得了无穷的力量。

网上曾贴出过赵紫阳长孙女可可对他的回忆。她说:“我对爷爷最佩服的是,他在失去权位、失去自由期间,那么大年纪的长辈了,却充满了好奇心,迫切地想多知道中国、外国的历史、社会中所有自己所不了解、自己接触不多的新鲜事物。”“我这个孙辈讲起美国的政治体系和运作,爷爷听得非常专心,就好像他是学生,而我是老师。当然他有自己的看法,但他没有说‘我就是对的,你就是错的’,而是专心听我阐述。”或许这可以当作晚年赵紫阳能够摆脱束缚、获得升华的一种注释。

据说,邓小平在1987年就曾说过这样的话:“讲什么马列主义,我们只要把经济搞上去了,老百姓拥护了,讲什么主义都可以。”这倒与他的“猫论”十分相符,颇有点政治家的民本思想。然而,他终究未能走出权力和党性的制约,为了维护党天下,公然置百姓利益于不顾,坚持“四项原则”,下令镇压民运,而空留一个党魁的结局,并遗祸至今。恰如鲍彤所言:“他和胡耀邦、赵紫阳分手,是迟早的事,不足为怪,无可避免。”同样,他与胡赵这两位昔日部下相比,高下立见。人们怀念胡、赵,褒贬小平,便是情理中之事了。

无论权倾一时,无论危如累卵,为政者都不能漠视民心、民意。赵公“尊重民意”、“民意就是潮流”之言值得三思!

当今世界,民主宪政之潮浩浩荡荡。据统计,全世界193个国家中,属于民主与部分民主体制的国家已占78%,不民主的国家只占22%.中国这一曾经的亚洲“第一共和国”,并已有宪政历史100余年的大国迄今仍徘徊在宪政大门之外,实属耻辱。认同普世价值、融入主流文明、建立民主政体,才是中国当下的民心所向、民意所求,才是中国国泰民安根本之道。

2009年1月15日

写于上海

王晓渔:公民运动中的话语攻略

进入21世纪(或者说是网络时代),民权和娱乐就成为两个关键词,缠绕在我们的生活之中。两者有时是敌我矛盾、此消彼长,有时是人民内部矛盾、荣辱与共。2003年因为孙志刚事件被称为“民权元年”,2005年因为超级女声被称为“娱乐元年”。按照这种纪年法,2007年是民权五年、娱乐三年。总体言之,这一年娱乐依然声势浩大,民权只是暗流,若隐若现。但是,有了重庆钉子户事件、厦门PX项目事件、陕西华南虎事件,民权五年就不能说一无所有。尤其后面两个事件,分别在阳历和阴历的新年之前出现转机,仿佛两份新年礼物。更为重要的是,不仅公民精神在生长发育之中,公民运动也在理性化的方向上稳健前行,并且形成了独特的话语攻略。

公民运动常被等同于街头政治,比如某市市民以散步的方式表达对磁悬浮的不同意见之后,某市立即出现一篇针对此事的社论,与2007年春夏之交的厦门媒体相比,这篇社论相对比较平和并且具有一定的对话精神。但是其中“决不能采取‘街头政治’那样一种过激方式”的说法,非常值得商榷。记得中学政治教科书的第一课就是宣布政治无处不在,那种试图躲避政治的想法是幼稚的,如是观之,街头政治不可避免。如果否定街头政治,首先要把街头的各种口号、标语、横幅乃至报栏撤掉。街头政治可能是凌乱的,也可能是有序的,它偶尔演变为过激方式,往往肇源于有关部门的过激方式。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有关部门对街头政治的极端态度,诱使街头政治偏离温和理性的一面,然后有关部门更加确信此前的判断和决策是正确的,进而采取更为极端的措施。

在“办公室政治”、“娱乐政治”这些词语都已经司空见惯的情况下,街头政治不应再被视为洪水猛兽。但把街头政治等同于公民运动,同样不太妥当。公民运动有很多面相,当下最需要培育的是公民文化,有了成熟的公民文化才会有成熟的公民运动。文化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话语层面,公民运动的参与者未必都是成熟的公民,只有学会使用公民话语,公民才最终成为公民。回顾2007年,让我们记住的不仅是重庆钉子户事件、厦门PX项目事件、陕西华南虎事件,还有“钉子户”、散步/购物、“纸老虎”,这些锈迹斑斑的词语被擦亮,映照着晦暗的天空。在转型期间,公民不仅在“学走路”,还在“学说话”,这是公民运动中的话语攻略。

从螺丝钉到钉子户

在摧枯拉朽的拆迁运动中,钉子户不可胜数,大多以失败而告终,也有获得高额赔偿者,但是只有重庆的女主人吴苹和男主人杨武,被赋予“史上最牛钉子户”的荣誉称号,举国关注。为何是他们,而不是别人?从抗争的激烈程度来说,他们不是极致,苏州有钉子户杀死拆迁公司经理,杨武曾经是散打冠军,可是他偏偏放弃了最为擅长的拳头,而是由吴苹出面,以三寸不烂之舌应对。从命运的悲情程度来说,他们最终获得赔偿,这是一个接近于大团圆的结局,上海曾有钉子户被纵火烧死。抛开偶然因素,这对夫妇之所以成为模范家庭,主要还是“以舌头代替拳头”的话语攻略,他们彻底为“钉子户”正名。

此前“钉子户”往往具有某种贬义,这可以归咎于宣传部门,但钉子户的应对策略也不具有示范性。假结婚或者假离婚,钉子户的这些技巧可以理解为“弱者的反抗”,这是长期出于被剥夺状态下的本能反应,不能一概否定,但是也绝对不应将“钻空子”或者利用“潜规则”视为公民行动。吴苹的法律维权始于弟弟在车祸中意外死亡,她先后买了宪法、民法通则、行政诉讼法、道路交通安全法、人民警察法等,做了近一尺高的法律读书笔记。在吴苹和杨武这里,“钉子户”从刁民变成了公民,公民从“螺丝钉”变成了“钉子户”,虽然都是钉子,作用完全不同。我们都很熟悉雷锋日记中的螺丝钉:“一个人的作用,对于革命事业来说,就如一架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机器由于许许多多的螺丝钉的联结和固定,才成为一个坚实的整体,才能够运转自如,发挥它巨大的工作能力。”然而,螺丝钉的作用正如雷锋自己所说,无条件地做驯服工具。螺丝钉为一个坚实的整体服务,钉子户则是一个坚实的个体,承认个人利益的正当性。从动机上说,吴苹和杨武与其他钉子户没有根本区别,他们没有成为模范公民的打算,而是要捍卫自己的私有财产。但是,他们最终与其他钉子户区别开来,就在于他们既没有采取过激方式进行“示威”,也没有采取各种五花八门的手段“示弱”,而是以一种平等的方式寻求对话。这种努力最后获得胜利,得益于媒体的介入、网友的关注、当地政府的理性,更得益于这个模范家庭的坚持,坚持对话而非对抗。

散步/购物

2007年年底,已经沉寂近半年的厦门PX项目突然出现转机,经过听证,最终确定迁址。最为值得关注的不仅是项目的迁址,还有政府话语的变化。这一年春夏之交,厦门当地媒体曾经山雨欲来,各种久违的词语和句式一夜之间粉墨登场,诸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可告人”、“不明真相”等等等等。到了新年将近,厦门市政府副秘书长却表示:“我反对你的意见,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伏尔泰的这句话早已进入中国,并且成为一句“名人名言”,但是它出自一位政府官员之口,依然有些意外。这说明,在不断更新的公民话语的压力下,政府话语也不得不有所转变,正如这位副秘书长所言:“政府和市民在一起成长”。

对厦门市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PX项目迁址;对于中国公众来说,最大的收获是“散步”和“购物”。市民无组织、无预谋地在散步/购物之余汇聚在一起,表达自己对于公共事务的意见,经常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称之为“游行”,然后再加上“非法”的前缀。直到厦门PX项目事件,公众和媒体才把这种行为的称谓还原为散步/购物。与街头政治一样,游行也经常被视为过激行为,因此形成心理暗示,游行的时候一定要有些出轨举动,否则就不是游行。在近年来的反日游行中,就曾发生过一些暴力事件,以致经常被视为日本品牌的味千拉面,在深圳拉出“味千拉面,100%港资,同族同胞,一样爱国”的横幅。这种游行的民族主义诉求,又会进一步赋予暴力行动以道德价值,不容反对。与重庆市民吴苹和杨武一样,厦门市民的散步/购物也是与个人利益相关。但PX项目触动的不仅是某一户家庭,因此产生的不是“钉子户”,而是成片成片的“钉子小区”。两者的区别在于,“钉子户”往往单独活动,“钉子小区”则是集体活动。这是无组织、无预谋的集体活动,也是无组织、有纪律的集体活动,活动过程非常平和,但是自发行为,没有什么“幕后黑手”。散步/购物,这些词语已经预设了市民的行为与过激方式无关,即使出现偶尔的争吵,也不会有谁轻易地把散步/购物等同为过激方式,这一点在2008年初某市反对磁悬浮的散步/购物中同样有所体现。

纸老虎

陕西华南虎事件是民权纪年和娱乐纪年的完美统一,一方面展现了公民对于真相的追求、对于政府公信的追问,另一方面又是公民的狂欢,主演周正龙是那种忘记自己是演员的超一流演员。陕西省林业厅的想象力一点也不亚于赵高,鹿和马毕竟都是哺乳动物,而且体型大致相似,参与鉴定华南虎照片的却有鱼类专家。“正龙拍虎”已经成为新编成语,有望取代“指鹿为马”。

经过三四个月的观望,陕西省林业厅终于在春节前夕公开道歉,表示“既未按规定程序履行报批手续,也未对华南虎照片拍摄情况进行实地调查,在缺乏实体证据的情况下,就草率发布发现华南虎的重大信息”,不知何种原因,照片的鉴定结果依然悬置。但是,即使有关部门主持的照片鉴定结果永远不公布,即使公布的结果出乎意料,即使此次陕西省林业厅没有公开道歉,都不会动摇网民心中的结论。网民不再轻易遵从外在的权威,而是逐渐形成属于自己的独立尺度。从此,不再是“一切国家公敌都是纸老虎”,而是“一切纸老虎都是国民公敌”。这两种说法不仅是次序的颠倒:前者首先是价值判断,需要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注重敌我之分;后者首先是事实判断,需要鉴别老虎是纸做的,还是有血有肉的,注重真伪之分。价值判断与事实判断一样重要,但价值可能被扭曲,事实可能被遮盖却不可能被改变,重新校正价值需要从重新确认事实做起。主体从国家转变为国民,这不是国家主动的权力下放,而是国民争取权利的结果。纸老虎的语义变迁,使得有关部门的话语策略完全失效,这一点不仅表现于陕西华南虎事件,还表现于“很黄很暴力”事件。以清除文化垃圾为由主张实行网络实名制,这种话语策略一度卓有成效,但是,到了2007年12月,新闻联播出现小朋友痛斥“很黄很暴力”的镜头,网友不再沿着规定的方向思考,立即意识到所谓“净化网络视听”就是对视频等进行管制的舆论准备。于是,“很黄很暴力”的说法立即成为又一个纸老虎。从铜须事件到陕西华南虎事件,网民的角色发生根本性变化,从暴民走向公民。

重庆钉子户事件的主角是吴苹和杨武,厦门PX项目事件的主角是厦门市民、陕西华南虎事件的主角则是无数网民。这些事件成为历史,但将改变未来,只要“钉子户”、散步/购物、“纸老虎”进入我们的语言,只要公民话语不断生长,无论草民、刁民、顺民、暴民还是网民、市民、农民,都有可能成为公民,公民运动中的话语攻略将如星星点灯,照亮我们失落已久的家园。

(原载《南都周刊》2008年2月29日,发表时有删节。)

崔卫平:允许社会释放沉睡的善意

十来天前,仍然不断有人向我打听如何在宪章上面签名,有本人直接问的,也有托朋友来问的,同时给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有一位朋友告诉我,他在网上已经签了,但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不知为什么。还有一位一定要加入声援刘晓波的那个文本《我们与刘晓波不可分割》,那主要是宪章签署者的表达,但是并没有看到他在公布的签名名单上出现,然而他坚持说自己是签了名的,非参加不可。这些人主要是四十来岁的中青年教授,另有两名是年近80岁的老共产党员,其中一位是当年共产党年轻的地下工作者。

遗憾的是,我只能告诉他们,现在如何签名,我也不知道,我得到的讯息一点也不比别人多。这样的回答,一定令他们十分失望。然而,面对这样一些甚至是未曾谋面朋友的支持,内心里十分感动。说实话,我自己没有将签名当一回事,但是对于朋友们的选择,却是十分看重的。他们此前并没有出现在任何相关的场合之中,看上去只是一些勤勉做事的人。尤其是在得知刘晓波先生已经被拘押,眼见得许多签署者受到巨大压力的情况之下,应该是在反复衡量之后,才理性地作出了如此决定。

这样的人们,令人肃然起敬。而伴随着敬意,心中也有许多不舍。因为一旦踏上了这条道路,以这样的光线出现在某个视野之中,别的不说,会带来一些不方便。而实际上,人们也完全可以其他途径,表达诸如此类的努力。比如通过他们的日常工作,在日常的思考、写作及教学中坚持某种价值观,体现出某种道义立场。那样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工作需要耐心和毅力,而这正是最为缺乏的。有些学问非常好的知识分子,他们通过自己创造性的工作,比如提供(或引进)某种富有启发性的思维方式,便是给这个社会的思想作出巨大贡献,那么他们最好是仍然停留在自己的工作当中,因为那是一项需要长期积累才能够取得一小步进展的事业。

即在生活之内或原有的轨道当中,同样可以获得推进。对于一些比较激进的年轻朋友,我则不止一次倚老卖老地说——先要把自己的生活弄好,先要建立一个比较牢固的生活基础,在生活中积累起许多眼光和经验,通过生活也可以表明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那样之后再干嘛干嘛也不迟。比如说,先谈恋爱,通过你的女朋友这面镜子,你才能够更好地认识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恰当地培养起你的理性和责任。再说了,获得女朋友的理解和接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获得理解和接受的第一步。而更加需要的是,把你那些在电脑面前无声敲出来的文章,先给女朋友大声念一遍,如果不觉得脸红,便可以拿出去发表了。但是也要记住,不能拿这个吓唬人家女孩子啊。我这么说,但愿不会被理解成阿Q不让小D革命的意思,呵呵。

这是否可以看作我们这些人,与当年那些发出不同声音人们的区别,尤其区别于我们从小在课本上读到的那些人们。教科书里告诉我们,那些人为了理想,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作为个人,他们无疑是十分令人崇敬的。但是那样一种途径和方式,不惜打碎生活本身,不惜打碎日常景象中的坛坛罐罐,也许是值得怀疑的。因为那样一来,生活与理想便弄成了两个方向,并且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互不相干。而如此时间越久,理想便变得不需要接受生活的检验,理想的人们也变得不需要接受普通人们的检验,这样一来,他们的理想就会发生萎缩,就会变形变异,作为个人就会变得一意孤行,甚至是一种强迫的个人意志,被披上了崇高的外衣。而如果拿这种东西来强加于社会,那么这导致理想与现实的双重灾难。

而我们则希望在生活中推进,要求自己随时接受来自周围人们的检验,接受处于社会生活不同位置上的人们的检视,与周围的人们、我们的社会和我们的政府一道,争取我们民族有希望的未来,而不是将它断送在这些目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手中。我有一位年轻朋友W表达得好:“过去的人们是将反抗当作了一种生活,而我们是在生活中反抗。”这位朋友是一位文化批评学者,“反抗”是文化批评中的一个术语,它更加确切的含义是“表达不同意见”。当然,在不允许表达不同意见的环境中,在将所有不同意见都看作“挑衅”和“挑战”的环境中,它就被视为“反抗”或者“反对”了。

我们也绝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立场,要强加给我们的社会。此前我在文章中说过,宪章所表达的,不过是人们在这样那样的场合,反复听到的一些老生常谈,它并无什么新意,只是重申了一些基本理念。我们认为中国走什么样的道路,是全体中国人民的事情,是每一个中国人他们的选择加起来的结果,而不能由我们来代劳。谁要自己拥有这种幻觉,或者将我们看做这样的人,都是十分荒谬可笑的。实际上谁也不能(永远)将他自己或少数人的意志,强加给他(们)的民族。我们的思路和工作,永远只是局部的,片断的,我们是社会众多叙事当中的一个有限维度,就像一根粗壮的麻绳当中非常有限的一股。

如此这番的调整,是在汲取沉痛的历史教训的基础之上,即任何人或任何进步,都不能让我们人民和我们民族生活付出代价,不能为了自己(哪怕是理想)而撕裂我们的社会,让整个社会受到损害。那些损害社会、让全体人民为少数个人付出牺牲的做法,是我们所不认同的。这方面的历史教训已经够多的了,而我们是不同的一群人,拥有完全不同的思想起点。我们要求自己在日常光线之下开始工作,当然也是在阳光之下,在接受法律和周围人们监督的情况之下。换句话说,宪章签名这种方式,不过是我们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是日常工作的延伸,仅仅是另外一种形式而已。

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请看看那些已经看到签名具有风险而继续前行的朋友吧,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是一种不计报酬乃至不计后果的正义感,是在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坚强意志,是一种愿意与朋友一道承担分担的团结感,是不愿意事情再这样继续下去的执意决心。在所有这些背后,你能够体验到人们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我们社会和我们民族的充分善意,那是一种被长久压抑下去的美好感情和美好人性,这些东西人们原本就具备,但是长期以来似乎将它们遗忘了。在这个意义上,宪章唤醒了一部分人们身上沉睡的善意。

的确,近三十年以来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有所提高。按照唯物史观,这个功劳应该属于那些创造财富的广大人民群众,是人民群众创造了历史,而不是少数人。但是另一方面,人们在精神道德方面的潜能被压制了下去,即不仅是喂饱饭,而且也要做人的要求被压制了下去。人们的兴趣被引向满足物质需要或者物欲方面——如果是一个物质要求,那么则被认为是合理的,可以大声说出来,而如果是一个道德精神方面的要求,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的要求,说真话、做正直的事情,那么则得不到承认,不能大声说出来,甚至遭到严厉压制。

别的不说,有一些在某个关键问题关键时刻上,为我们民族作出巨大贡献的人们,他们竟然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干扰。比如揭露艾滋病真相的高耀洁大夫,揭露非典真相的蒋彦永大夫,所涉及的都是严重危害人民健康的传染病,出于医疗工作者的良心他们勇往直前,揭露真相从而挽救了战机赢得了时间。但是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却被屏蔽在公共生活之外,尤其是年逾八旬的高耀洁大夫有时候出行都不是很方便。这样的遭遇许多人们都了解。而一般人们听了这样的遭遇心里会怎么想?他们至少得出一个印象:这个环境不去鼓励人们做好事,不去鼓励人们按照自己的良心办事,不去鼓励人们挺起胸膛做人。因此结论是,还是绕开走比较好。在这方面,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山东盲人陈光诚先生,他因为帮助野蛮计划生育的受害人,被判入狱最近身体情况极差,却得不到出狱治疗。

三十年前的改革,其实是从政治改革开始的。所谓“思想解放”,实际上首先是“政治解放”,是将一大批人从政治上解放出来,还他们以平等的公民地位,不管是那些老干部还是知识分子还是被多年抬不起头来的“地富反坏右”,那些在各种运动中被抹黑、被边缘化污名化的人们,他们被卸除了政治上的负担,从而也减轻了这个国家自己政治上的“负担”,因此造成了空前的民族团结,将人气都聚到经济建设中来。

人们本来以为这样的历史已经结束,但是三十年来,却造成了一些新的“冤假错案”,积累起了一批新的“政治负担”,可以断定,他(她)们同过去一样名不符实。同高大夫、蒋大夫一样,这些人只是按照自己良心去判断事情、按照自己的良心去做事做人,却被视为有危险的、值得防范的。甚至是一些很有影响的学者教授也在内,他们在生活中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在工作及工作调动、职称评定等方面都受到影响。当然,作为个人,这些代价他们承受得起,他们愿意为良心的活动付出代价,同时也深信历史将会说明一切,但是此种做法对于目前社会而言,对于我们社会的年轻人或者年轻学生而言,则显得非常不可取。年轻学生或许会问:“这么好的老师,怎么了?”那些年轻读者或许也会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击一个人的良知良性,实际上是打击一大片人的良知良行;公开挫伤这些人的良知良行,实际上是给整个社会树立不良形象。

凡是压抑下去的,都不会轻易消失。包括别人的良心和我们的良心。他人的善意和我们的善意。我们社会中所有人的良心和善意,那些公开的和仍然沉睡的,许多人迄今也不曾大声说出它们,但是在心中他们能够体验到自己这种善意的力量,良心的力量,那是蕴含着大海一般的巨大能量。而这些本来是应该珍视、得到尊重和受到鼓励的,是我们民族看不见的宝贵精神财富,是我们民族希望所在。如果对于正当的东西,不能给予正当的出口,那么它们很可能转变为另外一些东西,比如戾气、暴躁等等,这个道理应该人人都能够明白。我们的社会再也不需要那种狂暴的时刻,这恐怕是一个底线共识,然而防备这种情况出现,许多人都要作出努力,尤其是在位的当权者,责任更加重大。

牟传珩:2009年开岁政治冲击波

当今中国政治形势诡秘多变,中共党内派系、路线纷争不止,民间社会反腐败、要民主声浪不断。而2008岁末,以知识分子为主体、囊括社会各界参与的《零八宪章》派群体横空出世,一石激起千重浪,不仅招致中南海当权派高度紧张,也令毛式”左派”疯狂喊杀。由此一场借”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扬起意识形态斗争的风暴,正把中国2009年开岁的风帆,卷进政治路线与思想交锋的风口浪尖上。

眼下,中国大地关于要不要政治改革和如何推进政治改革的争论,正在成为党内外广泛关注的焦点。特别是围绕什么是”中国式民主”的各种论争,已是风起云涌,不仅民间”宪政派”和党内各派纷纷登场,体制内外新老左派也一拥而上,纷纷争抢影响未来中国政治走向的思想舵轮。其实30年来,中共当权派坚持所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的出发点,就是试图借经济增长来维护其制度合法性的。然而,现在经济增长却和社会腐败同步发展,已经彻底打破了中共自称的”制度优越性”神话。这种神话的破灭,不仅为宪政派对现行制度的批判提供了坚实的事实基础,也为毛式左派借机否定市场化道路提供了不少口实。当下有关中国”改革趋势的论争”,主要就是围绕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否行得通进行的。而2009年开岁迎面而来的,正是表现最活跃的三个政治派别:毛式左派、中共当权派和民主宪政派,关于”走什么道路”的激烈交锋,以及由此所引发的政治冲击波。

一、毛式左派推崇”三暴”

毛式左派向往苏维埃式的革命与斗争,崇尚斯大林的阶级专政与阶级斗争;而尤为推崇的是毛泽东的暴君、暴政与暴力。因此本为称他们推崇”三暴”。

日前,大陆毛式左派网站”乌有之乡”发出倡议,要把”缅怀毛主席日常化!”,大肆为毛的”三暴”思想歌功颂德。”乌有之乡”如今是中国影响最大的崇毛、反改革,要为文革、四人帮平反的毛式左派群体平台,其网站上反中共当权派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改革言论铺天盖地。他们大肆宣扬斯大林、毛泽东式的专政、暴力和与多数人为敌的阶级斗争观。毛式左派魏巍在《一位革命老人对未来的几点思考》一文中甚至鼓吹要进行新的革命:”革命的对象,是党内走资派和篡党夺权的修正主义叛徒集团。”毛新宇在《表扬张宏良、刘永佶,炮打官僚党》一文中更是主张”对当权派给予彻底否定、猛烈抨击、全面揭露”。毛式左派要求共产党成为”先锋党”,反对当权派要将共产党转化为”新的资产阶级代表”。他们认为,今天的中国不是阶级矛盾缓解了,而是由于当权者偏离了”社会主义方向”,导致矛盾更加激化。因而他们现阶段的斗争目标,就是要拨正中国的”社会主义方向”。甚至有人发帖子表示,”时刻警惕党内赫鲁晓夫、戈尔巴乔夫式人物的出现”,矛头直指当今党内最高层。当下中国毛式左派阵营的基本观点是:1、严厉指责和尖锐抨击了自否定文革以来的邓江两个时代;2、争取胡锦涛向左转,抵制温家宝接受普世价值观,视其为党内”资改派”的当今代表人; 3、坚决拥护毛泽东的暴君、暴政与暴力,称颂毛为共产党的最崇高伟人,并高度评价文革;4 、法对市场化改革,既拒绝资本家剥削,更拒绝独立工会制约,而要公有制加官办工会的社会制度。

去年底《零八宪章》横空而出,似乎被挖了毛式左派们的祖坟,顿时招来了这个阵营了的一片歇斯底里地狂吠。”乌有之乡”网站,立即集合了他们的声音,连篇累牍地推出了《简评弱智卖国的〈零八宪章〉》、《 揭批<零八宪章>,反对”颜色革命” 》、《从〈零八宪章〉看右翼的策略》等文章,进行口诛笔伐。《我挖网》则刊文道:”《零八宪章》终于出炉了,很好,它们终于又从黑暗中窜出来,张牙舞爪的向人民冲过来了。这个阴险的敌人在76年劫后重生以来,一直像病毒一样偷偷的复制着,今天爆发了,看来我们现在的免疫力确实是不行了。”而《祖国网》上则有作者恒旭的发文《希腊右派政府要倒台,中国右派精英欲上台》称《零八宪章》,是”将中国纳入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剥削体系”。这些毛式左派们,螳臂挡车似地要重祭”反右运动”的血旗与重演文革时期的阶级斗争与红色恐怖。

当今世界,苏维埃式的红色革命与暴政统治病毒,已在全球范围内被有效杀灭与控制,不少民族与国家,都经历了主动、被动地经验这种主义实践带来的血腥与暴戾后觉醒。冷战结束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如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红祸”,特别是那些前苏维埃式的国家,更是如同手术摘取体内毒瘤一样排斥它。毛式左派竟还崇尚”三暴”,反普世价值,逆历史潮流而动,与人类大多数为敌,实在就是在自掘坟墓,注定死路一条。

二、中共当权派维护”三特”

正对当下中国《零八宪章》派群体的崛起与毛式左派兴风作浪,中共总书记胡锦涛与年前12月18日在《纪念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周年大会》上讲话指出,决不走封闭僵化的老路,也决不走改旗易帜的邪路,要”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所谓 “封闭僵化的老路”,就是指毛式左派要走的传统苏维埃式道路,这被中共当权派称之为”左”;所谓”改旗易帜的邪路”,是指西方式宪政民主道路,这被称之为”右”。而所谓”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那是从邓小平主政以来的中共官方意识形态的旗帜,这被中共当权派称之为”正路”。这条路说白了就是在”党的核心领导地位决不容许动摇”前提下,打着”社会主义”招牌,推行不允许工人有独立工会的市场经济,即只引进资本家剥削,不接受独立工会制约;只要政府管制,不要民间社会对治的”中国模式”发展道路。

正是因为这种特色,才导致了中共一党垄断一切政治资源的特权(党领导一切)和享有优势经济资源的特供(享有特供的信息、服务与产品)。由此就形成了中共当权者得以维护和发展自己地位不受挑战的”中国三特”——特色、特权与特供。特色维护特权,特权享受特供,特供又体现特色,特色、特权与特供,三位一体,互为条件。这就是从”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到”和谐社会”一脉相承的官方当权派”绝不易帜”的实质。由于在当今中国大变革的重新洗牌过程中,中共当权派占有公共权力资源,所以正在发挥着对国家政治道路选择的强制性作用。

眼下,中共推动经济改革的出发点是要将强化执政地位作为其最主要的政治目标来捍卫,而不愿接受现代权力分离与制衡体制,这就为官商集团的联姻和腐化提供了无法铲除的土壤。由此中共当权派要维护”三特”的社会制度,已经导致了社会矛盾尖锐,官民对抗,贫富悬殊,腐败严重,社会不公 ,两极分化已超过了国际社会公认的警戒线。因而这条道路,就必然一方面遭到极左势力对”修正主义”的抨击;另一方面又遭到自由主义者对其”假民主””假改革”的批判和来自民间自发的群体抗议事件一浪高于一浪的回报。

中共当权派虽也声称要”改革”,要”发展民主”,但在”寻找符合中国实际的政治模式”旗号下,扭曲、篡改普世价值,回避宪政之路。然而,民主就是民主。民主的发展道路就是普世价值的宪政道路。一切借所谓”特色
“、”文化”、”民族性”,甚至”主义”、”原则”等等借口,要发展另一种民主模式的说辞,都要么是偷换民主的概念,要么是对民主的折扣。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普世价值之外的民主。在当今世界上,只有通往普世价值的宪政之路才是人间正道,才在根本上符合人类平等、自由与安康的福祉。因而《零八宪章》正以其橙色警报方式警示中国:只要资本家剥削,不要独立工会;只要政府管制,不要民间社会对治的发展模式,是一条根本走不通的歧路。

三、民主宪政派推行普世价值

民主宪政派认为:当今中国的主要矛盾,在于制度。他们要求用宪政制度来限制公共权力,保障公民自由,建设一个各种主张、思想和利益都可以合理表达,给”政治斗争有序空间”的宪政框架。民主宪政派主张,对资本家剥削,要用独立工会制约;对政府专权管制,要发展民间社会对治。在民主宪政派看来,民主的制度与规则虽不是万能的,但可以创造效率与公正两者之间的平衡机制,这种机制能够导致在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或有产者与无产者利益产生冲突时,借助于规则,通过谈判,寻求利益的妥协与双赢。百年来,中国的有识之士一直在追求宪政变革。今天正在走向政治舞台的民间宪政派,其实是从”民主墙”到”6、4学运”就开始孕育了,最终在008年岁末,由以知识分子为主体的中国社会各界303名公民,联合发布《零八宪章》为标志的(这个宪章至今已有7000多人签署认可),揭幕了当代中国的新一场宪章运动和一个民间宪政派群体的亮相。

《零八宪章》的诞生,不仅是对去年毛式左派疯狂反普世价值的迎面痛击,也是对中共当权派扭曲、篡改民主内涵的有力矫正与批判。尽管宪章发起者刘晓波先生与张祖桦先生分别被中共当权派拘捕与传讯,且至今还在全国范围内统一行动,骚扰、监视、传讯、”约谈”其他签署人。然而,不少宪章签署者还是联合发出了《我们和刘晓波不可分割》声明:”我们与刘晓波先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宪章如同我们的灵魂,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宪章的肌体,我们互相之间是一个整体。如果刘晓波先生不能自由,那么我们每一个人也同被囚禁。” 由此可见,民主宪政派已与中共当权派短兵相接,并由此引发出了一场政治冲击波。

当今世界的主流已经实现了政治现代化。而中国的政治现代化属于外来冲击型,其始动力来源于西方文化的强大影响。由于西方近现代科技发展,思想领先,民主、人权文化已成为普世价值观,所以西方的宪政道路代表了世界现代化整合主流。这种世界现代化整合过程,已导致了近代中国传统社会的迅速解体和现代社会的全面变迁。眼下,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浪潮,资本扩张与民主价值观撞击中国,而作为全球化的后果,全球公民社会的发展也为中国公民社会的产生提供了空间和支撑。如今《零八宪章》的传播与宪政派群体的崛起,代表的正是世界现代化整合中国的普世价值与民间社会的成长。百年中国所追求的宪政变革,是一条无法回避的、通往无限广阔的世界文明之正途。

郑  义:《零八宪章》签名是一次“网络游行”

 

 

 

1月15日,《参与》记者就国内多名独立中文笔会成员在《零八宪章》上签名一事采访了笔会会长郑义先生。

当记者问及笔会被国保认为是《零八宪章》的黑后台一事,郑义先生表示,作为一名中国的知识分子,他认为《零八宪章》是一份很好的文件,这么多人签名的行为也是正义的。笔会虽然不是什么后台,但笔会不愿发表任何正式声明,以撇清与《零八宪章》的关系。似乎事情做错了,出事了,赶紧说那与我无关。独立中文笔会是国际笔会的一个分支机构,秉承国际笔会章程,独立中文笔会章程里关键的一条,就是笔会是一个非政治性的民间组织。因此,独立笔会从来不发起、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只是关注基本人权中的言论自由和写作自由这一项。笔会成员都是写作者,坚守写作自由、言论自由是他们的天职。由于章程限制,笔会不能参与政治性活动,但笔会成员可以持不同的政治观点和政治立场,笔会的会员左派、右派都有,共同点就是争取和捍卫言论自由和写作自由,这也是笔会成员凝聚的焦点。虽然郑义本人有民运背景,但他也不赞成某些民运朋友试图利用笔会进行政治活动,即使将来中国发生政治上的重大变化,笔会也不会寻求任何政治权力,仍然会坚持笔会的章程,维护言论自由。同时,笔会是一个完全公开的组织,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也没有秘密会员。

另外郑义表示,他本人只是从媒体得知《零八宪章》起草和签名的事情,事前,理事会和他毫不知情。笔会所有重要事务都要通过理事会,《零八宪章》与笔会毫无关系。《零八宪章》签名者中有不少笔会会员,有点引人注目,但签名者在笔会中仍然占少数。如果是笔会组织或参与的,签名的会员就不会是目前这个数。这件事,我想当局是最清楚的,根本不存在任何秘密。笔会虽然是一个非政治性的民间组织,但是不能干扰会员以个人身份参与包括政治活动在内的各种活动,会员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写文章,参与各类社会活动。如果会员以笔会的名义进行活动就要受到章程的限制。

在评价当局处理《零八宪章》的态度和方式上,郑义说,“在对待《零八宪章》事件上,当局还是表现出了某种程度的克制,按照他们过去的习惯,一定要杀头坐牢的。毕竟大时代进步了,回到毛时代已经万无可能。但令人愤怒的是尽管《零八宪章》态度非常理性温和,与民间激进的观点相去甚远,只是表达了中国公民对宪政的渴望,希望减少社会振荡,追求向民主宪政的平稳过渡,仍然遭到当局的打压。传唤签名的知识分子实际上是一种恫吓,笔会的现任理事和前任会长刘晓波先生现在仍处于拘禁状态,这些都是对基本人权的侵犯,也是向言论自由的顽固挑战。现在,国际笔会从总部到各国家分会,以及许多著名作家,都向中国政府提出抗议,这种倒行逆施使中国在世界上的形象严重受损。有人说签名不管用,当局也不会听。我想,不管当局是什么态度,该讲的话一定要讲,这是我们的权利。当局如果听,中国就会尽快启动政治体制改革,中国人就会有一个有希望的明天。当然如果当局根本不听,那也就等于走上了齐奥塞斯库之路。1989年,有人就对我说,游行有什么用?我说游行是大有作用的。维持极权统治有两条,一是谎言,一是刺刀。游行,群体地公开地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就是对刺刀和谎言的摧毁。签名运动可以说是‘网络游行’,通过这种活动,人民可以凝聚共识,增长勇气。”

最后,郑义希望当局能尽快释放刘晓波先生,不要把事情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