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零炮轰传统文化救国论

称传统文化热已趋病态,对古典文化要有选择地接受

“孔子不是软实力,老子不是软实力,传统文化不能救中国。”北大教授李零说。昨天下午,“我们的经典”读书会在三联书店二层举行,李零在发言中说,自己要给当下的传统文化热泼冷水,让大家冷静,“这不是针对哪一个人,而是针对近20年来的虚火中烧。”

传统文化热已经走到了反面

李零说,传统文化热、孔子热寄托了中国人的民族感情,大家希望扩大影响,让世界上的人更多的了解中国,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心情被煽情蛊惑发展到狂热,适得其反,已经走到了反面。孔子热、传统节日热、传统服装热、祭拜炎黄热在自己看来全都是病,是病就要去医院看,可是有些热衷于这些“热”的人说是好事,“我说不是,这不是爱中国,而是害中国。而且不客气地说,大师比普通的布道者更要负责任。历史告诉我们,愚民从来不是好事。”     说到当下的文化现象,李零表示,官员、商人请文化人出谋划策搞规划,借文化说事圈地圈钱可不是一两个例子,至少有几千个例子,每项投资都数目惊人,加起来吓死人。中国有多少真正的古迹古物没钱抢救和保护,中国有多少老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亟待脱贫和解困,这样劳民伤财是何居心。在当今这股风潮中知识分子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现在文化的背后主要还是钱,有钱就有鬼来推磨。劳民伤财且不说,最糟的是败坏中国的形象,自己对此是坚决反对。

人文学术不能直接对应于实用需求

李零称,古典中最能代表中国智慧的四本书中,学是儒道鼻祖的书《论语》和《老子》,艺是《孙子》、《周易经传》。自己对老子也没有全盘接受的态度,“比如老子愚民,难道我要赞扬他的愚民吗?所以我对中国古代历史遗产,我首先反对的就是这种简单拿过来就用的想法。我们要知道《老子》、《论语》都是属于人文学术,这种人文学术都不是直接对应于我们实用的需求。如果要把《老子》、《论语》当作治天下的方法,照着它怎么治国用兵,这不但对你自己本身是误用,而且对国家也是危害不浅。”

三联书店副总编辑李昕表示,李零将在三联出版一套名为“我们的经典”的小丛书,刚出的《去圣乃得真孔子》、《人往低处走》是其中两本。“为了写作《去圣乃得真孔子》这本书,他重走孔子路,跑了山东、河南,实地考察了孔子生活过的地方,他把这个叫做‘阅读写在大地上的论语’。比如说他读老子,喜欢用古代的术数解读,用古代的知识系统解读古代的思想。”

陈子明:我们的老大哥——悼念曹志杰

曹志杰因患癌症,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我们都称他老曹,因为在一批参加过四五运动的朋友中,他是最年长的一位,是我们的老大哥。而且,老曹可以说北京四五运动的发动者,是我们当年的领头人。

老曹是一个勤于思考、善于思考的人。他曾经相信,毛泽东“是光明的象征,是真理的代表”,但经过在文革中的种种经历,他觉醒了。文革爆发时,老曹是公安部队(1966年底改为第二炮兵)医科学校学员,是军内最早的“造反派”,所谓“八二四反革命事件”——批斗公安部队政委李天焕群众大会的组织者。后来,他的审查结论将其定性为“在文化大革命中站错了队,炮打了无产阶级司令部”。他耳闻目睹了女干部、女护士在群众大会上对公安部队政委欺压侮辱奸淫女性的血泪控诉,亲身体验了当权派对“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干部群众的残酷打击、无情迫害。被发配到宁夏基层后,老曹接触到一些1957年的“右派分子”,被他们的思想和遭遇所打动;了解到1967年“青铜峡事件”的真相——军队当场打死群众101人,打伤133人;深切体会到国营企业的管理混乱、分配不公、工人主人翁意识的荡然无存。文革后期,老曹成为北京市总工会工人讲师团的成员,后来又被选为工人理论组组长。“四人帮”一伙本来是想用“工人理论组”这种组织形式来“批林批孔反周公”,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老曹带着一批工人学理论,得出的结论却是——“四人帮”在倒行逆施、祸国殃民。

老曹是一个勇于反抗、不怕牺牲的人。1976年清明前夕,很多人都撇着劲儿要和“四人帮”干一场,老曹则是最先付诸行动的勇敢分子。工人理论组的成员,早在3月28日就扎好了花圈,起草了悼词,老曹在悼词中加上了“披荆斩棘”、“血战到底”等话语,使之更具有一股火药味。3月30日,老曹和他的战友们刚刚把悼词张贴在天安门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北京市限制悼念活动的禁令也传达到了理论组,可惜他们晚了一步”。这张署名“北京市总工会工人理论组”的悼词,后来被称为“丙辰清明的第一声呐喊”。老曹因此而锒铛入狱,他的案子被定为“天安门反革命事件”的“一号案件”。唐山大地震前夕,他已经被内定要判处死刑,如果毛泽东的寿命延长几个月,像老曹这样的一批“反革命分子”,就会“人头落地”。

老曹是一个讲义气、敢承担的人。1972年以后,他成为胡耀邦的“年轻朋友”之一,常常在一起议论文革。胡耀邦曾对老曹说,林彪不是“走资派”而是“走封派”,“就是走封建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胡耀邦还谈到自己不同意“万寿无疆”的提法。1976年3月29日,即老曹去天安门贴悼词的前一天,他恰好又去过胡耀邦家,虽然他们没有谈及悼词的事,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老曹被捕后,公安局审问的重点始终集中在抓“后台”上。审讯人员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一再对他说:“你既是犯罪者,又是受害者。你受了谁的害,这是你的主要问题。”“你同别人不一样,你有立功的条件。立大功还可以授奖呢。”“你还很年轻,中央首长很关心你,你交代清楚问题就可以出去。”老曹不为所动,把责任揽在自己的头上:“我们的活动自始至终都是自发的,根本没有任何人指挥。”审讯人员诱供道:“像你这样的人用不着直接指挥,点一下就可以了。你应该回忆一下,看有谁对你暗示过。”但在整个审讯期间,老曹一直没有透露他在贴悼词前见过胡耀邦的事。

老曹是一个把追求真理放在仕途利禄之上的人。1978年,平反后的老曹参加了全国总工会第九次代表大会,并进入了主席团。当时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总工会主席倪志福在大会第一天特意找到老曹,告知拟安排他到全国总工会负责宣传工作。原来,作为“四五英雄”的老曹这时已经被内定为全总执委、常委兼宣传部长。但是,老曹并没有因为唾手可得的官位而迷失了自我。他组织了有二百多人参加的“四五运动受迫害者公民起诉团”,并被公推为领导小组组长。“起诉团”拟在天安门广场征集公民签名,然后将签名信提交最高人民法院,要求公审“四人帮”。这一活动的矛头是指向“四人帮”的后台、镇压四五运动的罪魁祸首——毛泽东,但是也吓坏了他的政治继承人。这样一来,老曹的“宣传部长”就泡了汤,与此同时,他也为参加四五运动的弟兄们树立了一个榜样。与工会九大前后脚,还召开了共青团十大,周为民、韩志雄、王军涛、贺延光、李西宁等一批“四五英雄”当选为团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周为民当时是清华大学的团委副书记,韩志雄当时是宣传力度最大的媒体明星,王军涛当时是团中央委员会中年龄最小的一人。胡耀邦曾在贺延光的发言稿上批示,“我们就是要选这样的人担任团中央委员”,团中央曾考虑安排他担任北京团市委的领导职务,但是贺延光本人更愿意做一名独立的专业人士,先后在《北京青年报》和《中国青年报》任摄影记者,一直到现在。南京事件的主要发动者李西宁,在当选团中央委员前就坚拒出任江苏省团委副书记,以后又多次拒绝当官。他写道:古人视功名如草芥,视官禄如粪土。我深深明白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因为我喜欢提异议,喜欢报忧,喜欢揭缺点,这正是某些领导人所不喜欢的人,被视之脑后有反骨的人。李西宁后来出国留学,现为加拿大历克大学计算机教授。天安门广场是五四运动、一二九运动、四五运动三次青年运动的发源地,前两次运动中涌现的青年精英先后成为中共的创始人和骨干力量,而在四五运动后中共没有得到政治上和思想上新生力量的注入,使之无可避免地由兴盛走向衰败。曹志杰、周为民等人的个人选择,是一个具有标志性的历史事件。

老曹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人。当我和老曹因为写作《四五运动:中国二十世纪的转折点——三十年后的回忆与思考》(陈子明、曹志杰等著,香港:博智出版社,2006年版)而重逢时,我们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我发现,已经年过花甲的老曹,仍然意气风发,老当益壮。此后,我们经常通电话和电邮,讨论一些理论和现实问题。他制定了好几个研究计划,让我提供意见和建议,并常常要求我给他寄去相关的参考资料。我相信,如果老天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会在研究和写作上有更多的建树。

老曹在《我为什么走向天安门广场——四五运动回忆》一文结尾处写道:战国时期的楚大夫屈原在他的凄凄惨惨的《离骚》中,有一句著名的话语——“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四五运动虽然开启了中国社会向现代主流社会的回归,但回归的道路不仅“路漫漫其修远兮”,而且在回归的路上依然荆棘丛生,虎狼险恶,国人仍需进行持续而艰难的“上下而求索”!老曹,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中国民主化的道路上继续求索,不论征途多么险恶,我们都具有“披荆斩棘”、“血战到底”的决心和勇气。

(曹志杰于2008年3月18日11时40分逝世,享年64岁。)

刘  淼:从《红灯记》到《纪念刘和珍君》——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教科书

近日,教育部决定2008年3月到2009年7月在北京、天津、黑龙江、上海、江苏、浙江、江西、湖北、广东、甘肃等10省市开展试点工作,在中学音乐课程中增加京剧内容,并在试点的基础上逐步向全国推广,其京剧剧目主要包括《红灯记》、《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都有一颗红亮的心》等,大多属于“样板戏”系列。而在此之前,教育部对中学语文教材已经做了重要改革,尽管某些弘扬中共革命史的篇目被剔除,但鲁迅的作品大幅度减少,其中包括鲁迅的散文名作《纪念刘和珍君》。

不可否认,京剧素有“国粹”之美誉,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种“美誉”罢了。这就好比夸奖某个并不十分漂亮的女孩子是学校的“校花”、“班花”,不过是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而已。事实上,中国的戏曲品种近百家,能与京剧在历史传统、艺术表现、受众群体等方面相媲美的也起码有上十家,为什么偏偏京剧能成为全国中学生必须学习的剧种呢?答案显而易见,因为这些登上中学音乐教科书的京剧剧目大部分都是样板戏。

表面看来,样板戏是“实践毛主席革命文艺路线的光辉样板,是进行思想与政治路线教育的形象化教材和批判一切腐朽没落的剥削阶级意识形态的锐利武器”,(《人民日报》语)但实际上,样板戏的塑造的人物形象无一不是“高大全”,讲述的故事无一不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灌输的思想无一不是如何才能永远忠于中国共产党。如此样板戏,不但毫无历史价值或意义,同时还处处充满了反社会反人性反文明,处处充满了对一党专政的顶礼膜拜。而那些所谓的革命精神,无非鼓励百姓为一党之成功,一党之利益而勇敢献身,这哪里体现了对人民的爱护,哪里体现了对人民的关怀呢?不仅如此,样板戏模糊了真实历史,遮蔽了历史的真实,在一些重大历史问题上,很容易对新一代的中学生产生误导,譬如现在许多中学生根本不知道国民党在抗日战场上所发挥的正面、主体作用。

显而易见,以弘扬“国粹”之名,行思想控制之实才是教育部此次将京剧硬塞进中学音乐教科书的真实目的所在。毕竟,在当今这个开放的世界,由于互联网的出现,改变了人们的知识积累方式与思维方式,从而使国家机器控制下属民众的思想变得尤其困难,而一旦民众之思想控制稍有松弛,便极可能危及一党之统治。

由此,便不难理解为什么鲁迅的散文名作《纪念刘和珍君》会被逐出中学语文教科书了。众所周知,刘和珍是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英文系学生。“三一八”惨案中,身为学生自治会主席的刘和珍,动员组织同学集会游行。她扛着校旗到段祺瑞执政府门前请愿,段祺瑞竟命令卫兵开枪,刘和珍身中七弹,壮烈牺牲,时年22岁。噩耗传来,鲁迅先生悲愤交加,称“三一八”是民国建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4月1日,他饱蘸着血泪,用愠怒而悲愤的笔调,写下了《纪念刘和珍君》这篇感人至深的不朽文章。或许,有人会说那是一场已经过去了的屠杀,既然已经纪念了这么多年,也该歇一歇了,毕竟,我们不能将仇恨一代一代往下传。

没错,仇恨确实不应该永远蒙蔽一个人的双眼,但问题在于,类似的屠杀并没有消失,也就在鲁迅先生这篇不朽作品发表后的第六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989年6月4日,历史再次重演,一个号称历史上最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一个号称一切都由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一支号称永远保卫人民的军队,在这一天,向它的大学生们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刘和珍君”倒在了血泊之中,在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愤怒的市民倒在了枪口之下。显然,1989年的6月4日,是新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或许教育部的官员意识到1926年3月8日和1989年6月4日是多么相似的一天,或许已经有某一个教师在课堂上向他的学生讲述了“六四惨案”的的始末,又或许某个酷爱了解历史真相的学生发觉了历史上这两天的相似性。总而言之,《纪念刘和珍君》如继续放在教科书里,实在太危险,太让人胆战心惊。所以,只有将之驱逐出去才能从根本上杜绝后患。

当然,仅仅驱逐“刘和珍”是远远不够的,去了一个人,还得另外的人补上,“李铁梅”无限忠于党,无限热爱党,理应成为不二人选。

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教科书?相信读者诸君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

老戴维:共同分享,北京奥运剩火——兼答黄、金诸位作者

当看到悉尼有六千、墨尔本有五千以小留学生为主体的游行队伍涌上澳大利亚街头时,黄肇强先生,不知你是什么感觉.对我而言,则是更加感到了民主和自由的可贵。你看,这么多来自东方独裁国家的临时鉴证持有者,也照样可以在一个民主自由国家里为所欲为。挥动他们的血色国旗,呼喊反对西方传媒的口号,宣泄他们的原教旨民族主义激情,公然为一个愚昧封闭的、扼杀人性的专制制度示威。这让我心潮起伏难平。不要说西藏人了,就是我们生活在中国北京、上海的汉人,要想表达自己的合法诉求,能举行这样的示威吗?中国的公民和老百姓有这样的权利没有?中国啊,请明白的告诉我,回答我。我是否有这样和平集会、和平示威、和平游行的公民权。有,where?when? 没有, why?不敢组织五万人,也不要五千、六千,只要五百人就可以了。在天安门广场,哪怕一个小小的角落,让我们举行一次和平示威,让西方媒体如实报道。可不可以?

能让你上街示威,并如实报道你抗议媒体不公正,这样的西方媒体,恰恰体现了媒体的公正。

黄肇强先生,我看出了你的投机心理,所以我厌恶你的惺惺作态。作为一个澳大利亚公民,我有责任表示,我反对鼓动中国小留学生上街的做法,更不该组织他们去堪培拉迎“剩火”,耽误学业事小,万一出点事,比如,某些人故意制造一起爆炸,炸死炸伤一些小留学生。于心何忍?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父母?黄肇强先生,你一定看过电影《色戒》。这是一部很深刻的电影,你不应该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做爱镜头上,两眼不眨的盯住看。而要想想其中的道理。对你和华人侨领都会有启发教育。

电影中那个长胡子的老吴,千方百计煽动涉世未深的小青年们的民族情绪,逼迫王雅芝这种学生仔爱国、报国、为国献身。最后东窗事发,六个青年人被捕、处决。而狡猾的老吴倒逃之夭夭。其实,最该吃枪毙的就是老吴这种人。黄毕强先生,你说呢?

二、致金陵散人。《火炬灭了,你那黄脸就又光了?》

这话说的好,这么醒目的标题,真让我这种人看了脸红,自卑,打心里感到惭愧。那么多反对我观点的文章,都气壮如牛,高谈阔论,而真正打动我,触动我内心最柔弱敏感部位的,恰恰是你的这句话。生来就是一张永远不变的黄色的脸,再怎么说,咱也是中国人呀,对不对?坦白地说,我的心情是矛盾的,一种复杂的感情。我不想隐瞒自己的观点.一方面,见到中国能举办奥运,觉得应该为之高兴,为之欢呼。另一方面,看到中共的所作所为,种种劣迹丑行,又让我从心底感到厌恶,誓言要与之抗争到底。我要说真话,要不遗余力地揭露它,批判它。因为它在欺骗我,剥夺了我最起码的权力——知情权。它低估了我的智商,我把这种欺骗视为一种侮辱,也是中共当局对全中国人民人格的贬低,我不得不进行反抗。

不仅仅是我,每个海外大陆华人都有这种矛盾痛苦的心结.每当我们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感到骄傲时,一想到我们祖国还是个专制国家,还处在独裁者的统治下,没有言论自由也没有选举权,正想高昂的头不得不羞愧地低下。“独裁国家”这座大山压得我无地自容,心中充满悲伤。日本人、韩国人也都是黄皮肤、黑眼睛,而中国人遭遇歧视的最大根源就是因为我们来自独裁国家。它象一枚刺在脸上的印章,被人看不起。

中国的监狱里,还关押着无数良心犯人,他们都和我一样,因为想说几句真话而锒铛入狱,备受折磨摧残。一想到他们我心里就很难过,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所以,当看到火炬在法国被搞灭了两次,圣火变成剩火,俺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三致儒蚁。儒蚁的英文名叫路易,便用儒蚁作了笔名,也表示了做人的低调.儒蚁是几位论敌中最为温和的一个。如果说要举个例子,奥运会就好比是块蛋糕,每个人都想分享一块.中国政府想拿它往脸上贴金,努力办好以证明自己独裁统治的合法性;中国人民善良好客,想借此机会扬眉吐气,一展风采;西藏人要趁世界瞩目这一刻,提出高度自治的诉求;中国大陆的维权人士趁机发出自己的呼声,要求中国政府给予新闻自由、言论自由,争取更大的权益;一些国家和商人也利用奥运之际,和中国做起交易,支持或抵制,以赢得各种政治经济利益。希拉里和奥巴马为赢得选民,也竞相唱衰中国,不失时机地秀一把。运动员想得到金牌银牌,农民工想吃块炸猪排,连西方各国的妓女也蠢蠢欲动,妄图借北京奥运捞个风生水起,卖个好价钱.最没出息的就是海外华人,说来说去不离那句老话:祖国强大了,腰桿就粗了,脸上有光了,打狗还看主人面呢。

儒蚁是温和的,观点大致属于体制内改革派。也唯其温和,才具有更大的欺骗性。接下来咱们的讨论,应该进入问题更深的层面,那就是,为什么北京奥运的圣火会变成剩火?为什么别的国家举办奥运不被抵制,而偏偏是中国?西方传媒向来是公正客观的,为什么在中国人眼中它就变歪曲了,莫非有人真的长了斗鸡眼?这些问题弄明白了,其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郭小林:郭小川借调到国家体委那些事儿—-江青、王猛、庄则栋都有“精彩”呈现

郭小川借到体委,王猛表示欢迎

文革初期,在造反狂潮席卷之下,国家体委系统成为受害最烈的重灾区之一,因为原国家体委主任贺龙被当成“大土匪、大军阀”“打倒”,整个系统一片血雨腥风,造反派的“棒子队”全由一帮膀大腰圆的运动员组成,被揪斗者皆被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仅中国乒乓球队一个队,在1968年4月至6月两个月多一点时间内,就有曾经闻名全国的傅其芳、姜永宁、容国团三人相继被迫害致死……1971年2月,被称为“一员猛将”、52岁的王猛被周恩来点将从38军政委任上调来担任国家体委主任。他上任之后,大刀阔斧整顿国家体委,从干校解放大批干部回来工作,并且从各部委借调人员来帮忙,郭小川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借来的。

郭小川文革前作为人民日报社记者,因一篇描写中国乒乓球队如何“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取得世界冠军的报告文学《小将们在挑战》与国家乒乓球队员们建立了友谊。虽然因为所谓文革前“执行了周扬的文艺黑线”,在运动初期被原先工作单位中国作家协会的造反派揪了回去,挨了批斗、关了“牛棚”,但1970年6月即获得“解放”。

既然毛泽东说“要相信群众相信党”,郭小川真心以为通过这场“灵魂深处的大革命”的考验,自己已经重新成为革命队伍中的一员,思想已经升华了(所谓“革命化”了,证据就是甫一解放,干校军宣队就调他去大队搞“专案”、;干校所在地的公社来求援,要几个“笔杆子”去帮助他们写“讲用”材料,军宣队选派的几个“红作家”就有他;更有自1971年3~5月和8~9月他先后被武汉军区和兰州军区借调去写关于“五七道路”纪录片解说词且均获好评等等)。所以他的身体健康虽然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害,心情却是很振奋的,决心要大干一场。

恰在这时(1971年),庄则栋在中美“乒乓外交”活动中,因送给美国运动员科恩一幅织锦的举动而“立了功”,受到毛泽东的夸奖(毛话大意是:这个小庄,不仅球打得好,还很有点政治头脑,会办外交,做了外交部、周总理做不到的事情……)郭小川得知后觉得应大力宣传庄则栋。文革前他虽然写了《小将们在挑战》,但它侧重写的是乒乓球队这个群体,于是他通过朋友私下询问了国家体委所属的《体育报》社领导。当时《体育报》正酝酿复刊,需要有分量的稿子,两下里一拍即和。报社请示体委获得批准,在走完了必要的手续之后,郭小川1972年9月被从湖北咸宁文化部“五七”干校借调到国家体委。这一年,他53岁。

郭小川被借调来,王猛很是欢迎,指示体育报社要“好好接待。”

郭小川先是进行大量采访,他访问了庄则栋的小学、中学同学,班主任老师,启蒙教练和国家队教练,过去在少年队的队友,国家队的队员和庄的亲属,然后开始认真写作,经过几个月的努力,郭小川写出了《笨鸟先飞──记少年庄则栋的训练生活》一文。对于文章的写法,他是经过反复考虑的。由于当时“四人帮”的极左思潮横行,文艺禁区遍布,这不能写,那不许表现,人物塑造要“三突出”:不能写英雄人物的缺点、不能写英雄的成长过程,等等。郭小川对这种“理论”是有看法的,所以他选取庄则栋的少年时代来写,有意避开文革这段时间,并且多次写他“认为自己笨”,就是意在写出庄则栋这个“英雄人物”也是有缺点的。

郭小川深知这是自己“文革”后的第一次“亮相”,不可不慎重从事。这可以从他当时写给亲友的信中得到证实──

1973年1月8日致晓雪:

“《庄则栋的少年时代》今天才写成初稿。在这以前,白天忙于访问、写,晚上就累了,为了不垮,只好说服自己休息。”

同日写给女儿的信也说:“最近,我很累。《庄则栋的少年时代》刚刚写成,挺吃力。”

1月31日致女儿信又说:“忙了一阵,写完了《庄则栋的少年时代》第二稿;现在是31日凌晨4时多。”

2月20日致女儿信又说:

“庄文,写了一段,最近领导印了100份,在体委内部讨论了一下,因为,在宣传不宣传庄的问题,有点分歧。讨论后,绝大多数还是肯定的,对稿子也基本肯定,提了一些修改意见,现正等待体委党的核心组讨论。如同意写下去,可能搞到5、6月(因为每篇都要修改多次)。”

3月30日致女儿信又说:

“今天上午体委党的核心小组开了会,讨论了那篇文章,认为‘很好’,4月号发表,希望我在不影响身体的前提下,到南方去看看。庄也要我帮他研究一下他提出的那些‘矛盾’。”

4月4日致严阵的信中说:

“历时四个月之久写的一篇通讯,3月30日才经体委党的核心小组开会通过,将在《新体育》4月号上发表(如不出新的故障的话)真是难产。我仍有些担心,是否还有什么错误?慎重是必要的。”(以上各信见《郭小川全集》卷七,P586~P596)

而字数比《笨鸟先飞》多了一倍的《小将们在挑战》,采访和写作时间一共仅用数周时间,对比之下,足见这次创作态度之谨慎。

文章写出后,王猛等人多次审阅,并召集体委党的核心小组开会讨论,提出修改意见,郭按照领导意图修改后(如在文章末尾加上了一段反对“天才论”的话),1973年4月发表于复刊后的《新体育》第四期。这也是郭小川在文革后第一次用真名公开发表作品,算起来已有八年未在报刊上露面了。文章发表后立即在沉寂多年的文坛激起很大反响。许多朋友写信给郭小川表示祝贺,有的甚至说:“此间盛传您要出任《体育报》社社长……”

香港《文汇报》也很快转载了全文,并加“编者按”,题目为《久违了,郭小川》,还出版了小册子。

与此同时,1973年4月初至5月下旬,庄则栋在有关部门安排下到全国各大城市以《如何打乒乓球》为题作讲演,以宣传“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先后到了广州、昆明、成都、武汉和上海。他邀请郭小川同行,每到一处,他都要向听众介绍坐在台上最外侧的郭小川,说“这是我的老师郭小川……”

文章无端惹祸,江青另有用意

这些情况早有“四人帮”在文艺界的爪牙汇报上去,江青得报后发话:“黑线人物郭小川怎么又窜到体委去了?要查一查!”她要借郭小川来打压“不听话”的王猛,而打击王猛,更深层更隐蔽的目标则是周恩来。

既然抓住郭小川的“问题”就可以打击王猛,那么不管文章写得好与坏,在江青那里一切已经决定了。就这样,郭小川不幸又成为了高层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关于《笨鸟先飞》,据说江青还说过这样一段话,是原作协干部、曾任文化艺术出版社负责人的大周明告诉我的,他说:江青看了《笨鸟先飞》,斥责道:

“说庄则栋这样的人是‘笨鸟’,那中国人还有聪明的吗?这是对中国人民的侮辱!”(2005年6月7日采访)

虽然江青后来在宣布对郭进行“中央专案审查”的时候,故意说:“郭这个人我不认识。”以撇清自己,然而事实恰恰证明了心胸狭隘偏执的江青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那么,江青为何抓住郭小川不放?

据郭小川回忆,他在延安时并不认识江青,文革前17年间与江青有过两次接触。

第一次是在1952年,那时郭小川任中共中央中南局宣传部宣传处长,领着水华、梅白等一干人在摄制重点电影《土地》。江青作为中央宣传部电影处负责人到武汉来,郭小川便向她汇报这部片子的进展情况,江青听后提出:故事片还是要以塑造人物为主。应当承认江青那次是对的,郭小川他们当时忽视了艺术规律,把这部故事片拍成了图解土改政策的宣教片,后来结果当然是失败了。而郭小川当时对江青的意见表示不以为然。这就给江青留下了一个坏的印象。

到了1953年以后,郭小川调到中宣部文艺处,担任过一段分管电影的副处长,与江青在同一个单位。在郭印象里,江青一是不常来,大概一个月才来上班一次,来了也是一副凡人不理的样子;二是,他和林默涵等人都有一个感觉,就是常常弄不清江青说的对一些文艺工作、文艺作品(如电影)的意见,究竟是她本人的,还是毛泽东的?心中不免对她有点儿看法。

显然,这一段同事,郭小川也不会给江青留下什么好印象。

所以,后来1971年3~4月及8月间,郭小川曾两次被部队借调去写作关于走“五七道路”的纪录片解说词,第一次是武汉军区,第二次是兰州军区。结果江青知道了,说“郭小川满天飞,谁让他去的?”弄得部队很紧张,兰州军区借调仅九天就匆匆让郭小川返回干校了。

可见江青一直是以“高度的无产阶级敏感性”紧盯着郭小川的。

王猛是怎样得罪江青的?

而此前江青早就插手体育界的运动,1971年之后更是频繁光顾国家体委。

由于王猛是军队干部,急于在军队中培植自己亲信的江青就加意笼络他,比如请王猛看内部参考片之类。梗直的王猛以前就对这位当今最炙手可热的第一夫人有所耳闻,如今亲眼所见江的种种言行,就很有些看不惯。1971年12月的一天,在人民大会堂,江青兴致很高,先和林慧卿掰手腕,后来又对王猛说:“王猛,咱们来比比吧!”,王猛很为难,就回绝说:“首长,我手没劲,我认输。”但是江坚持要比,王猛只好应付了一下,给江青闹了个没趣。王猛心里也不高兴,觉得江青怎么这样轻狂,以后再请看电影,王猛干脆看了半截就走了。并且在体委说:今后中央领导来,不要都由我陪,我事情很多,大家(指体委其他负责人)轮流陪。江青再来,王猛就不陪了。江青后来对庄则栋说:“看来王猛对我有戒心,这个人小里小气不大方。

你不要为他说话!“听了江的话,原本与王猛关系不错的庄则栋,态度有了180度转变。

对王猛拉拢不成,江青看中了庄则栋年轻、头脑简单,便极力拉拢庄则栋,,她要用庄则栋来达到打倒王猛,从而把对体育界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目的。

不久,江青召集众人到毛家湾看批斗周宇驰的录象,王猛坐在江后面,他心情不好就小声说了一句:“这个斗争会一点气氛都没有。”

江青听见了扭过头来说:“你不气愤?”王猛顶了一句:“我比谁都气愤!”江青就生气了,过了一会儿,江青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你们都不要动。”众人都起来送江,直到大门口,惟独王猛坐在那里不动。庄则栋回来就问:“王猛同志,你为什么不去送江青同志?”

王猛回答说:“江青同志有指示:”你们都不要动‘嘛!“

第二天即1974年3月5日晚,江青接见庄则栋时就大发雌威,怒道:“王猛是林彪线上的人。王猛你天马行空,独往不能独来,王猛你猛不了了!”3月7日又大骂:“王猛是法西斯!死官僚!大恶霸!”江青的御用班子就借口林彪的《“五七一”工程纪要》中有“38军是借用力量”的说法,鼓噪说王猛是林彪线上的人,王猛遂于1974年4月遭到批判,造反派在江青一伙的煽动下,叫嚷“揭开体委阶级斗争盖子!”一时大字报铺天盖地,王猛虽未被撤职,实际上已不能工作。

在这种情况下是邓小平保了王猛。王猛挨批后,住进了协和医院,李先念指示造反派“不能到医院去闹,要背靠背。”王猛在医院里做理疗时,偶遇胡耀邦,两人以前并不熟悉,胡耀邦就问:“王猛同志,身体怎么样?”王猛说:“你是谁呀?”“我是胡耀邦。”“噢!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呀!”聊起来后,王猛就大倒苦水,说自己现在处境很困难,想离开体委回部队。胡耀邦就给王猛出主意说:“你写封信,我通过可靠的人送给邓小平同志。”

当时正是一个机会──邓小平复出大搞整顿,江青向毛告邓的状却受到毛的批评,于是躲到了外地。小平看了信后下令:让王猛赶快回部队。庄则栋却说:王猛不能走,他还没有检讨呢!小平于是在1974年12月5日晚给庄打电话说:“让王猛检讨,可以,但无论检讨得好坏,你都要鼓掌,第二天就送他走!”

1974年12月6日,体委召开批斗王猛的大会,批他“执行修正主义路线,在外事上搞投降主义”等等,会场设在体委科研所四楼会议室,王猛被迫做了检讨,他只说自己“有错误”,但坚决不承认是“修正主义”。会后造反派跟着王猛去了他的办公室,要抄王猛的笔记本,这时隐忍已久的王猛拍了桌子,他吼道:“我现在还没有撤职,还是体委主任!你们没有权力抄我的东西!你们给我出去!”那几个人当场被镇住,灰溜溜地退走了。针对这次发火,造反派后来气急败坏地说王猛是“猖狂反扑”。

正因为王猛是周恩来调来的,而从“乒乓外交”到中美建交的全过程都是周恩来具体领导的,那么所谓王猛“执行修正主义路线”、“外事上搞投降主义”云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沛公”何所指就昭然若揭了。

由于邓小平的干预,王猛得以从体委脱身,调到武汉军区担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原武汉军区政委王平在回忆录中提到,小平同志在接见他的时候曾专门交代,“王猛是我给调去的”(意思是你们要善待他)。

(以上内容均自2008年3月5日采访王鼎华)

从王鼎华提供的“批林批孔”时期国家体委核心组《简报》抄件中可以看到:

“《体育报》编辑部同志揭发:王猛为作协秘书长郭小川出场大开绿灯,写出文章后王猛多次审阅并召开核心小组讨论,批准发表。(然而)向中央写情况反映却说是‘体育报领导组织观念淡薄,没有请示中央’,只字不提体委领导责任,欺上瞒下,文过饰非。”──1974年3月12日第14期

“王猛不请示中央,擅自让郭小川写文章在《体育报》上发表,还指示报社好好接待郭小川,把他待为上宾。某某某揭发:1973年8月王猛曾说:”中央负责同志批评郭小川写传记,我向李德生汇报说那不是传记,李德生说你不认为是传记,人家认为是传记。‘“──1974年5月30日第31期(当时中央有规定,不准给领导人写传记,如果写了,就是”错误“。──作者注)

“郭小川是我请来的,我负责!”

如果依照所谓“山头”而论,王猛和郭小川并不是一个山头的:王猛是“四野”的(王猛实际上是1960年才调到38军的),而郭小川曾经在三五九旅呆过,是“一野”的。而且过去两人素无来往。通过郭到体委这一段的工作,王猛了解了郭是个正派人,对工作也是尽心尽力的。所以他是想保郭小川的,他曾在国家体委的“三级干部会议”上讲:“郭小川是我请的,有什么问题找我。”王猛被“批斗”后,有一次在去上海的火车上,鲁光曾和他聊到后半夜3点,说起郭小川,王猛说:“姚文元要调阅郭的原稿,我没给,只拿去了发表稿,这事还没完呢。”又说:“郭小川本来是想邀你一块儿写的,如果你去了,这次也跑不掉。”

最后,王猛感慨地说:“我是想保郭小川的,现在我自己都保不住了。”

王猛当时作为国务院的一名部长,江青骂郭小川的话以及江对他的不满,他不可能一点不知情。而江青当时正是权势熏天的时候,她这个人是容不得一点拂逆的,连周恩来都不敢撄其锋。所以王猛这样做,是需要绝大的勇气的。因为得罪了江青丢官尚在其次,闹不好就可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金敬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么,王猛与郭小川的关系到底如何呢?

如今留存下来郭小川的采访笔记中有:

“1973年2月24日王猛同志指示:

独立成篇,不要搞成传记。庄则栋在童年时代怎样训练的?考虑题目。

不要明显地从小到大。

顺序,可以是儿童,也可以其他方面,总之,不要给人印象‘从小好’。好象是天才,反会引起不好的感觉。“(《郭小川全集》卷11 P637)

郭小川在第二次“中央专案”审查时被迫写下的检讨中谈到了对王猛的印象:

“王猛作风大刀阔斧,第一个行动就是从干校把大批干部调回来,各归其位,然后大抓训练。后来我上了班,与体育界的同志经常有接触,又听了两个大会,一个是三大球训练会议,一个是体工会议。在一次会议上,王猛说:”把600个干部从干校接回来,安排在工作岗位上,局面不可能没有变化。‘“这段话给郭留下了深刻印象。(《郭小川全集》卷12 P327)

而据报告文学作家杨匡满回忆,郭小川曾经告诉他,已向王猛推荐了杨和小周明,并介绍杨是个笔杆子,小周明则是个社会活动家。又说,还有人想去体委,请你告诉他们,要等一等,我会转告。郭最后说:“你们年轻,不能再耽误了。”果然后来体委就发来了二人的调令。(2008年3月6日采访)

根据以上线索,可以判断王猛和郭小川有过接触,但不是很多。这就更显得王猛在郭小川厄运当头时施以援手的品质之高尚。

厄运促成郭小川的醒悟

两个多月后,1973年7月17日,郭小川为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X周年”所写的长诗《万里长江横渡》发表于复刊后的《体育报》。

7月28日,江青见到这首诗后说:“这个人可是个修正主义分子!”

江青说这话时,郭小川已应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朋友之邀,去北戴河帮助修改话剧《友谊的春天》了。8月24日他接到体育报社通知:停止写作关于庄则栋文章的续篇。1974年3月底接干校通知,催促返校,同时获知于会咏点了他的名,公开指斥《友谊的春天》“攻击文化大革命”。在那个时候,这是非常严重的罪名。

而在这之前的1974年6月30日,秉承江青的旨意,国务院文化组已经在加紧搜集整理郭小川的材料,在第17期《文化动态》上发表《修正主义分子郭小川的复辟活动》一文,给他列了四条罪状:

1、与林彪集团“关系密切”;

2、《万里长江横渡》是“反革命宣言书”,“为林彪反党集团摇幡招魂”;

3、搞起了一个“裴多菲俱乐部式的小团体”;

4、郭的“家庭有问题”。

江青阅后批示“成立专案,进行审查。”国务院文化组随即设立“中央专案组”从1974年8月至1975年10月对郭小川进行了长达一年零两个月的隔离审查。隔离审查期间,郭小川被单独监禁在一间屋里,不得与外人接触,不许接电话,往来信件要先由专案组拆检,上厕所都要有人跟随,形同囚犯。诗人牛汉在回忆当时情况时向我说:1974年底,咸宁干校撤消,所有人员一部分回北京,一部分归到丹江口干校,一部分归到团泊洼干校,在最后的聚餐会上,大家十人一桌,相当热闹,只有郭小川不许和众人一起吃,只准他在角落里坐个小马扎一个人吃,看着真是凄惨!

1974年12月10日,郭小川在专案组人员看押下转赴天津团泊洼干校,在北京换车时,江青亲自下令:“不准回家,在丰台车站就地等车!”到了家门口,却连和亲人见一面都不许。

这已是郭小川第二次被“中央专案”审查了(第一次是文革初期,因牵连到周扬问题被审查)。相较于王猛,郭小川当时的处境要险恶得多。

大周明回忆说,郭小川1974年4月15日被“揪回”咸宁干校后,和他住同一间屋,当于会咏他们对《万里长江横渡》一诗和话剧剧本《友谊的春天》给郭横加的罪名传达到干校后,郭小川气愤已极,在宿舍里摔了一个茶杯,喊道:“太不象话了!”(2005年6月7日采访)这么忠心耿耿地想为党做些工作,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真是太不公平了!

郭小川被“揪”回干校前一直在北京治病──他因长期患有肝炎,又有心脏病、动脉硬化,患牙周炎满口的牙已拔光,镶了几次牙都不合适,弄得他很痛苦。这次罹祸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对他身体和精神的打击都是极大的。由于生气,由于疾病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他的健康状况急剧恶化了。在他1974年5月间写给亲属的信中就多次提到:“十几天的工夫已犯病四、五次,夜间从睡梦中憋醒。”(因心脏病,1974年5月1日信)“……来干校整整一个月,我却犯病八次了,其势凶猛。最近,又连续低烧……”(1974年5月14日信)。

如果说上次的“审查”他是低眉俯首,甘心往自己身上泼脏水,那么,这次的“审查”则更加横暴、更加蛮不讲理。终于促使郭小川在极度的苦闷和委屈后有了初步的觉醒──正是在这一年零两个月的“专案审查”期间,他认识到“不仅是文艺(政策)有问题,而且是党内出了问题”(见新发现的郭小川1975年9月致原国务院副秘书长吴庆彤信),并决心给邓小平写信,从五个方面对文艺工作提出了全方位的批评建议。他决心“豁出去”了,和“四人帮”斗争到底!然而壮志难酬,残酷的迫害摧残了他的健康,使得他在第二次“中央专案”审查结束后仅过一年,即1976年10月就不幸故去了,时年57岁。

后话

庄则栋1973年到南方巡回讲演回来的时候,当时在体委宣传司工作的鲁光曾问他“老郭怎么样?”庄则栋竖起大拇指,用当时流行的、从电影《地雷战》中套来的台词回答说:“老郭的水平‘高!实在是高!’是我的好老师。”(2008年3月6日采访)

我在2008年3月10日采访庄则栋时,他说,回忆起当年和老郭在一起的日子是美好的:

“当时我们一起去南方,每天晚上我都跑到他的房间聊到深夜,他不仅教给我怎样作文,如何立意,如何破题,如何起承转合;还教我怎样做人。”

王猛调走之后,33岁的庄则栋被江青扶上国家体委主任交椅,积极执行极左那一套做法,鲁光有一次悄悄问他:“小庄,你不是说老郭‘高!实在是高!是我的好老师’吗?怎么现在批得那么起劲?《笨鸟先飞》写的都是你的事呀!”庄说:“谁让他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鲁忙问:“谁说的?”庄一看说漏了嘴,赶紧用手捂住嘴说:“哟!不能说。”(那时江青说的话都是“中央领导的重要指示”,向下传达是有严格级别限制的。)

粉碎“四人帮”后,有一次去开水房打水,鲁光又遇上庄则栋,就把他拉到一边问道:“都说面首、面首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庄则栋说:“绝对没有的事!我和江从来没有单独在一起过!只有一次,她在小靳庄住所的办公室里养的小麻雀飞了,让我和刘庆棠抓,江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冠军,给我抓住它!‘“(2008年2月20日采访)

我今年3月10日采访庄则栋时,他顺便提到了对江青的印象:“江青其实是挺有威严的,她对于我们来说就象长辈。”

由此可见,即使在文革形势最为险恶的时期、权势熏天的江青一言定生死的时候,多数人选择沉默,有人趋炎附势、有人落井下石,但也还是有正直的人是敢于抵制她的,而抵制她是需要勇气的,难能可贵的。当然,江青不是一个人,也不是简单的团伙,他们的背后不仅有最高权力可资恃凭,更有整个制度。简单地责怪某一个人,即惯常的“女人是祸水”的思维是不足取的,因为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在文革结束32年后的今天,我们理应有更深入的理性反思才是。抛却个人恩怨,其实无论王猛、郭小川,还是庄则栋,他们都不过是权力刀俎上的鱼肉而已。

最可惋惜的是,王老已于2005年90岁高龄时突发心脏病辞世了。我为未能在他生前采访他而深感遗憾。

庄则栋在“四人帮”倒台后被当作“三种人”隔离审查四年,他说他当时被关押在北京东郊一个地方,妻子、著名钢琴家鲍惠荞想去探视,却被告知只给十分钟时间,鲍惠荞心想十分钟能谈什么呀,还不如不去……结果,正是这四年隔绝导致两人的离婚。庄则栋比较其他“四人帮”的“死党”算是幸运的,他最终没有被判刑,解除审查后被安排到北京市少年宫担任乒乓球教练,后来与自称是他的“粉丝”的日本在华战争遗孤佐佐木敦子结婚。他先后写了两本书:《闯与创》、《邓小平批准我们结婚》,据他说,这两本书的写作都得益于郭小川当时教给他的写作知识。(2008年3月10日采访)

(2008年2月24日初稿,2008年3月8日~4月7日修)

张鸣:中国大学的大楼事业

只要我们的大学负责人没有办法摆脱目前的行政官僚角色,那么,他们最有效,最不浪费、最不遭人恨的事业,就是盖大楼了。

梅贻琦关于大师和大楼的名言,现今已经被人们说滥了。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是说大学关键是要有大师,而不在于有没有大楼。这话人家不仅说了,而且用实践证实了。当年西南联大的大师们,就是在草屋平房里,培养出来中国迄今为止,依然令国人感到骄傲的大师,他们中的一些人,现在还活着。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现在的大学,却难觅大师的踪影,几个原先据说很有大师相的苗子,不知怎么就是长不起来。一说大师,人们只好拿几个老一辈的长寿者打哈哈,不厌其烦地让老人家发挥余热。

从南到北,无论哪个大学,都一个模样,只有大楼没有大师,这些年,大学可以骄人的业绩,正像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说的那样,也就是盖大楼了。

盖大楼当然也是事业,有的大学并不讳言这一点,甚至自豪地称之为我们的大师大楼事业。应该说,在多少年教学设施短缺,教学和科研条件较差的情况下,校长们能筹来款项,把大楼盖起来,让教学和科研条件有所改善,也是一件不小的好事。虽然有些大学楼盖得奢华了一点,建了太多的校园五星级酒店、过于豪华的体育馆,以及大而无当、却又很费钱的大校门,但总的说来,中国大学的教学条件,比起十年前,的确改善了很多,这的确是个成就。

然而,大学毕竟是大学。它不是一个城市,更不是一个建筑公司,从本质上讲,大学,是不能把盖大楼当成自己的事业的。其实梅贻琦的说得很明白,只要有大师,有没有大楼,都是大学。

如果把1889年设立京师大学堂,作为中国大学的起点的话,一百多年的大学史,曲曲折折,到了西南联大的时代,已经走出来一条自己的路。然而,1952年院系调整之后,一刀切地改成苏式教育体制,二十几年下来,中国大学教育几十年走出的路,被彻底改弦更张。

改革开放以来,大家有共识,从苏式专才教育改成美式的通识教育,本身蕴含着大学的回归。只是,在百废待兴的基础上的回归,本身要求的是力度非常大的改革,贴近教育本质的改革,简单地说,只有改革,针对教育体制的改革,才会有我们今天念兹的“大师事业”。

显然,追寻大师事业,大学有两个大关必须得过:第一关,大学要从单位体制离走出来。所谓单位体制中的单位,就是一个封闭都市里半封闭的村庄(还有围墙),村里的人,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都得管,有车队、食堂、医院、中小学,甚至派出所,校长俨然小国之君。这一关,目前只过了一半,而且是一小半,大学依然有摆脱不了的后勤集团,这个集团,不仅是自己的包袱、学生的怨源,而且在学校有着非常大的发言权,实际上影响和左右着学校的政治。

第二关,实现从行政体制中的出走,逐步实现教授治校。现在的大学就像一个政府机关,所有的党政妇群工机关一应俱全,运转按机关规则和潜规则来,校长,就是一个行政官员,不仅机关干部,连教授都是他的下属,乃至他的士兵。这一关,现在的大学不仅没有过去,而且大有向后转的趋势。上世纪90年代的“高校大跃进”,本质上,就是一场强化大学的行政体制,靠行政挟带大量投资运作的大学扩张运动,里面唯一的所谓现代因素,是引入了公司管理的量化考评制度,把现代公司制度的某些因素,畸形地嫁接到大学上。

现在的大学校长和书记,尽管百分之百都实现了高知化,不是教授也是研究员,但是,他们职务实际的外在价值,却是跟所谓的校长完全不相干的三个东西:一是都市里的村庄的村长,什么都管的村长,或者叫大队书记;一是行政链条中的一个环节,负责上传下达;一是国有垄断公司的老总,独占国家资源,却干不出多少效益。

这三种角色,离一个大学应有的目标,都很远,很远。从某种意义上说,只要我们的大学负责人没有办法摆脱这三种角色,那么,他们能做的,大概也就只能是盖几栋大楼,甚至可以说,比起其他的事来说,他们最有效,最不浪费、最不遭人恨的事业,就是盖大楼了。

景凯旋:爱国不要很假很暴力

随着近来爱国主义情绪高涨,不断有人通过手机短信号召抵制法企家乐福,昆明主张抵制的人付诸行动,不仅用旗帜堵住商店入口,还对持不同意见的人动了手。我知道,在某些历史时刻,理性的声音是很微弱的,越是极端的言行,越能获得大众拥护。群情就像高处滚下的石头,非遇到阻力不会停下来。

奥运火炬在海外传递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我也反感政治化奥运的行为,奥运火炬代表的是全人类的普世价值,而这种普世价值我们几十年前曾是拒绝的,今天如果有人想让我们就此退回到过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正如那个CNN主持人对国人的偏见,同样只是表现了他对当代中国的无知,对普通中国人越来越懂得维护个人自由选择、追求民主法治的无知。一竿子打倒一船人。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看法的权利,既有抵制家乐福的权利,也有不抵制的权利。因为在一个法治国家,根据自己的判断,对某件事作出选择完全是个人的自由,并且受到法律的保护。但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一些主张抵制的人侵犯了他人的权利,他们的表现比西丰的那位县令还要专横,容不得半点不同意见,甚至当残疾运动员金晶呼吁人们理性对待,不要抵制家乐福时,竟然也被有些人谩骂成“汉奸”。如果爱国可以罔顾法律,把怒火撒向普通外国人和本国人,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爱国,这样的“爱国”很假很暴力。

只要在这件事上还允许个人选择,我就选择不抵制。因为在我看来,家乐福在中国合法经营和纳税,没有欺骗中国顾客。正如我们不能因为法国某些人的行为,就抵制法国运动员参与北京奥运会一样。更重要的是,我个人之所以选择不抵制,也不会强迫别人服从自己的观点,是我不想用这种实际行动来证实CNN主持人的偏见。而我们有的媒体名人在博客上脏话连篇,还把莱温斯基拉进来谩骂一个国家,我觉得这是在羞辱他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的存在是客观事实,关键是如何对待这些矛盾。许多年轻人大概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帽子”了。过去大搞阶级斗争,用“黑五类”“红五类”来划分人群。那个时候,只要把一个人说成是“地主资本家”,那他和他的家人就死定了。今天,不提阶级斗争了,因为全国人民吃够了这个苦头。但有的人又捡起特定历史时期的用语,用“爱国者”“卖国贼”来划分人群,支持抵制的人是“爱国者”,不支持抵制的人是“汉奸”。昆明发生的情景,让我想到“文革”的群众执法队。

难道我们永远只能运用这种简单的暴力思维?

民族主义从来都不是最高的价值,有各种不同的民族主义。否则的话,德国法西斯、日本军国主义就不应当受到谴责了,因为他们的国民当年也爱国,而且爱得很过分,很暴力。我的爱国情绪很朴实,我爱这个国家,是因为我生于斯长于斯,在这块土地上有过痛苦也有过欢乐,它与我的生命记忆联系在一起。如果有人要抢劫它,剥夺我的自由,我都视其为侵略。

因此,我憎恶外人对我所属的共同体的歧视,我同样也憎恶社会内部的不公,憎恶那些贪腐的官员,黑砖窑的老板,跋扈的城管,贪婪的房地产商,血汗工厂的主管。我觉得,为消除这些丑恶现象而努力,促进公民社会的诞生,法治的健全,社会的繁荣,就是最大的爱国。也只有这样的国家,才能获得世界的尊重。

迄今为止,我看到最理性最感人的话出自中国驻英大使傅莹,在此事件后,她撰文称自己曾亲身经历了中国逐步扩大的开放过程,一直是改革开放的坚定支持者,认为西方国家仍然是中国改革进程中的重要伙伴。她语重心长地说:“世界曾等待中国融入世界,而今天中国也有耐心等待世界认识中国。”

是的,无论是国外一些人的恶意或不理解,国内一些人的极端民族主义反应,都不会影响到中国,中国终有一天会融入这个世界的。

杨恒均:给留学生的信:请你们继续爱国!

有网友说,感谢藏独者的表演,感谢CNN的种族主义污蔑,更要感谢那些破坏奥运火炬的人,正是被他们弄熄的奥运火炬点燃了全球华人心中爱国的圣火,让全世界看到中国人民是多么的团结,多么的强大。——也让我看到海外的华人华侨特别是留学生是多么的爱国。

中国近现代的历史,也是一部中国爱国的留学生前仆后继从西方发达国家窃取圣火照亮黑暗大陆的历史——容闳、詹天佑、严复、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秋瑾、鲁迅、周恩来、邓小平、陈独秀、钱学森等等,如果继续罗列,那些曾经留学西方和日本的有识之士的名字会长得让你惊叹。而且,那些名字会一直延续到现代的中国包括今天的台湾岛,在任何一个进步的领域,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中国历史上的留学生以各种方式方法爱国:容闳带回冲击清廷的新思想,詹天佑用从美国学习的知识建造了第一条铁路,还有留学生回国开设矿场,发展民族工业;钱学森冲破重重阻扰和困境回到祖国,成为两弹一星的功臣;而孙中山则以推翻腐败的满清政府展示了他才是最伟大的爱国者……

现在散布在世界各地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的中国留学生更多了,这次他们显示了澎湃的爱国激情,让人激动。但是,一直希望他们爱国的我也看到了一些问题,于是写成文章。让人想不到的是,我的一些对海外学生举行自发游行提出了一些异议的文章给我招来了“汉奸”的称号。其实,国内朋友早就对说我,爱国主义好像炸弹一样,不要去碰。海外的华侨老朋友也再三告诫:千万小心,如果把握不住,最好不要写。

可是我一定要写,因为和留学生朋友认为走上街头游行示威是爱国一样,我认为自己发现了问题而及时写出来也是一种爱国。只是,谁都知道,我这种爱国既不同于大陆愤青的网上爱国,也不同于生活在自由世界的留学生们轻松走上街头的那种爱国,我的这种爱国是需要勇气的。这不,说了几个不同看法,就差一点成了过街老鼠。

好在北京城里清醒的头脑还是多过糊涂的,大陆的网络媒体和纸媒从4月19日开始,笔锋急转,号召爱国也要理性,把自己工作做好就是爱国,最好的爱国就是办好奥运。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里,愤青们激动的时光渐渐远去,对愤青口诛笔伐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最终会让愤青们体会到,把他们弄得像过街老鼠一样,就是最好的爱国。

这恰恰是我担心的那种暴风骤雨般的爱国,愤青们被激动起来,要死要活,恨不得一夜之间打过太平洋,解放全世界。不过,这种忽然爱国的激情起得快,压下去得更快,给人感觉这是一种收放自如的爱国。很难和自发两个字联系起来。

这个时候我能写点什么?批评愤青的话我已经在没有人说的时候说过了,指责留学生的文章我也在他们最兴奋的时候贴了出去,而且我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背负了汉奸的骂名。现在当全部媒体转向,当到处找目标辱骂的愤青转眼之间成为被鄙视的对象时,我却突然想呼吁,对这些愤青和海外留学生笔下留情。

历史上这种收放自如的爱国青年从来没有得到过好下场,最极端的当然是义和团。当时,那些要扶清灭洋的爱国人士不是被洋枪洋炮报销掉,而是被李鸿章咔嚓咔嚓像割韭菜一样给灭了。

我想,在爱国激情最高涨的时候,我的话被当成汉奸言论,没有人愿意听进去,现在也许我应该平和一下自己的心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请海外的中国青年学生批评指正。

1)这种激情澎湃的爱国大运动让中国人更加团结?

奥运火炬在英法等地受到藏独拦截,屡次改道,放进大巴士车里,以及多次熄灭等事实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我出国后第一个了解的就是这个问题:英法等国为什么不好好保护火炬?我在法国政府工作的朋友给我说了实话,他说据他了解,这次法国已经破了历史纪录,派遣那么多警察保护一个火炬。他们真不知道还可以如何保护。在他们的脑袋瓜里,奥运火炬毕竟是一个火炬,并不像来访的国家元首一样需要武装警察的特级保护。当那些有备而来的藏独分子不惜一切抢夺火炬时,训练有素的法国警察一下子傻眼了。他们都有对付暴徒的严格规定,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样的武力对付破坏分子。例如对于袭击国家元首的格杀勿论,对于恐怖分子也是武器相向,毫不留情,但对付抢火炬的呢?按说,只能算是对付一般的示威群众,自然不能过度使用武力。藏独分子就正好利用这一点,使用极端手法,屡次得手。

大陆有些网友就建议,应该派我们的人过去保护,但你要知道,中国有主权,法国也有。当然,不论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美国人,他们都忽视了一点,英文中的“奥运火炬” (Olympic torch),在中文里被翻译成了“圣火”,而且在很多大陆民众心目中,这圣火代表了国家和民族的尊严。

那些火炬受辱的画面一再刺激中国民众,随后又被法国总统抵制奥运的发言以及CNN的种族主义言论火上浇油。于是爱国激情一发不可收拾,迅速从大陆网络上一路蔓延,延烧到世界各地。有网友说,中国人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

果真如此吗?大家不妨上网络上去看一下,中国的愤青们都写了些什么,看一下中国是不是空前的团结。如果你只浏览几个网站就会发现,这场所谓中国人空前团结一致对外的爱国大行动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都是中国人在互相辱骂。就目前所知,网络上几乎没有出现一个外国人公开出来和中国的爱国热情对峙。在这种情况下,爱国愤青们还是紧握爱国这个武器,横扫互联网。遇到稍微有些不同意见的中国人,就破口大骂。

我算是小人物,所以,一个帖子在一天时间里被跟贴辱骂一千五百次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怎么连金晶也成了汉奸?连李连杰也有叛国嫌疑?还有无数个想反思或者深思一下愤青们爱国热情的作者和读者,都成了爱国者的敌人。

在愤怒的青年们激情燃烧的日子里,中国人被分成爱国者和汉奸两个阵营。而这两个阵营的界限则是看你是否够激进,看你是否还拥有一点点理性。让人感到震惊的是,无论是在愤青阵营还是汉奸阵营里,你看不到始作俑者藏独分子和国际上传说中的那一小撮反华势力,他们在哪里?——他们躲起来了,在偷偷地笑。

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场据说让中国人空前大团结的爱国运动却被愤青们的狂热弄成了撕裂中华民族的利器,而且,那裂痕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消除的。

2)中国的国际地位大大的提高了?

作为一名爱国者,我想下面的问题很容易回答,那就是我们游行示威的终极目的是什么?是让我们在充分允许游行的土地上一吐为快,大大发泄一番?还是要让世人都知道中国人是不可欺负的,要通过游行来提高中国的大国地位?

当然是后者,爱国者的目标应该是提高自己国家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通过目前这种方式,我们达到目标了?还是我们离目标更远?

只要对西方有些了解的,或者在西方生活一段时间的,从直觉上都能够很清楚地判断,这种游行示威不但无法提高中国在他们眼中的地位,而且,还会严重损害中国的国际形象。

很不幸的是,最近先后出笼的一些民意调查显示,西方敌视中国的比例在悄悄攀升。在西方人的记忆中,这种一个国家的学生和国民在多个国家同时举行爱国大游行的事情只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欧洲出现过。

这就是爱国需要理性的最好例子。在澳洲等国家,游行示威是完全合法的,没有任何风险,你想表达对任何国家的爱都可以,你甚至可以去游行示威支持北朝鲜和希特勒,不需要勇气。然而,不需要勇气的爱国,却绝对需要智慧。也就是说,理性爱国的人必须思前想后,我们的游行示威在那些我们让他们看到的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到澳洲后,一个澳洲朋友找到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澳洲不是CNN的故乡,总理也从来没有想抵制奥运会,甚至连这里的媒体也没有出现过学生们所指责的歪曲报道中国西藏事件,可是现在一些持中国护照的学生却要上街游行显示爱国激情。他担心这样的游行会不会给澳洲主流社会投下影阴,毕竟澳洲也是不久前才从种族主义的魔爪中彻底解脱出来的。

我这样告诉他,我不会参加学生的游行,也并不支持学生游行。但如果他们的游行真的让澳洲白人种族主义沉渣泛滥、死灰复燃的话,那就是该我走上街头去维护我同胞权益的时候。

大家常常说,中国强大了,海外的华人华侨也抬起了头。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海外华人华侨挺胸抬头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所在国接受了自由、平等、人权和民主这些普世价值。和中国的强大没有必然的联系。

大家大概都记得,历史上最近的排华事件并不是发生在强大的美国、欧洲和澳大利亚,而是发生在东南亚一些国家。就在不久前,华人华侨还在印尼遭到抢劫、强暴和杀害。远一点,还有越南当局把华人赶进大海里,以及柬埔寨独裁大量杀害华人华侨。相对于这些国家,当时的中国无疑都是强大的,但华人华侨并没有抬起头。

可以这样说,能够更好保护华人华侨人权的,是越来越被世界各国接受的普世价值,而不是某一个国家的飞机大炮。华人华侨在澳大利亚游行示威是合法的,表达对中国的热爱也是应该的。但在走上街头的时候,不应该忘记,华人能够走上街头的国家都是一些拥抱了自由、人权和民主的国家。难道朝鲜和亚洲其他的华人和留学生们就不爱国?我们看不到他们走上街头。大陆的愤青无法体会到这一点,但海外的留学生不但感觉到了,也享受到了。

现在我们可以总结一下,留学生的这种所谓爱国游行,既没有提高我们国家的地位,也对澳洲对民族和谐没有多大帮助。但还有一个现象值得一提。当我们的留学生在据说是反华势力大本营的西方举行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何其畅快,何其淋漓,可是就算不为国家地位着想,不为华人华侨考虑,也该为北京分点忧吧。

据我得到的消息,一些西方的活动分子正在策划,要以相同的方式向中国外交部提出申请,要在适当的时候前往北京天安门人民大会堂前举行游行,表达热爱西方国家核心价值观民主和自由的激情。请问各位留学生朋友,今年是奥运年,你们说北京批准还是不批准,如果不批准,这不又成了一个鲜活的反华借口?从这个方面说,你们简直是在给中国政府添乱,明白没有?

3)西藏、CNN 和抵制家乐福

关于西藏问题,我想说一点自己的看法。西藏现在还是中国的一部分,至今没有被分裂的危险。迄今为止,世界上所有的国家的领导人物没有一个支持西藏独立。但我们现在无所不在的爱国热情却都是因西藏引起的。西藏还好好的,如果要举行爱国大游行,也应该在西藏举行?为什么要在全世界举行?为什么硬是要把中国的西藏问题搞国际化?

西藏引起的爱国热情燃烧到现在,连我都有些迷糊了。大陆媒体报道西藏打砸抢发生时,我写了一篇《我对儿子讲西藏》。这文章通篇没有提到西藏两字,但大家都知道我是在讲西藏。

现在我听到和看到每一个留学生都在那里大谈特谈西藏,可是,我听来听去,却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说西藏。西藏在哪里?你们去过?你们讲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相?当你们站在西方的第一线要向世界讲西藏的真相的时候,你们想过没有,你们甚至连中国都不了解,又是如何了解西藏的?你们大多数人不是在高中毕业或者没有毕业就前往国外学习?如果你们真了结中国,就应该知道,中国现在在世界上还是一个不那么强大的国家,现在像你们这样的世界范围的游行示威,势必引起国际上大小国家的广泛的关注,从而在未来暗中制定遏制中国的发展。如果你们了解中国,也应该知道,像你们这种狂热的爱国,每一次都是把中华民族的利益往后拉,而不是向前推。

我这封信是写给海外青年学子的,我坚信他们能够理解我所说的。就拿抗议CNN和谴责西方媒体对西藏的报道这件事来说,CNN只不过是一个私人媒体,他的一个播音员是个种族主义分子,我们可以告他,抵制他(不看他的电视,不给他广告,事实上,现在CNN有很多广告来自中国),甚至可以组织大规模中国人到CNN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分部机构前举行游行抗议,递交请愿书,但我们有必要要弄一个席卷世界各地的爱国学生大游行?

而且就算有类似的游行,难道不应该首先出现在中国的西藏?幸福的藏民和汉民欢欣鼓舞走上街头,喜气洋洋庆祝生活水平大幅提高以及和谐社会,同时让能够自由采访的西方记者眼见为实?现在我们堂堂的13人口的大国竟然要把解释西藏的重任放在你们这些少不更事的孩子肩膀上。

西方媒体存在严重偏见,特别是对像中国等这些欠发达地区的偏见,这是事实。但这种偏见不只是因为他们小看中国,事实上,世界上的媒体至今没有一个公开支持西藏独立,也没有媒体号召要抵制奥运会的。这种在我们眼中的偏见,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们那种新闻观,抓住坏的方面死死不放,找机会就放大报道,好事基本上不提。这和1949年的中国新闻观几乎水火不相容。这一点,国内的13亿同胞是无法感受到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被允许观看外面的新闻,但海外的留学生难道也没有看到这种区别?你们也是从国内出来的,难道中国的报纸媒体对西方没有偏见?这种偏见有时不是互相的吗?

我们举办奥运会,允许各大媒体进入中国,我们希望他们能够更公正,或者更多地报道我们取得的成绩和进步。但那些西方媒体是做不到的。他们仍然会不停地找毛病,会在鸡蛋里挑骨头。怎么办?我们难道要与全世界的媒体为敌?要向全世界的媒体宣战?难道全世界的媒体都没有我们中央电视台更加公正和不偏不倚?!

亲爱的留学生朋友,这个问题恐怕国内的13亿民众都没有你们有发言权,因为迄今为止中国大陆的民众几乎和世界各个国家的媒体都隔绝,而你们则可以看到所有的。你们应该最有发言权。

和你们在自有自在的天地里挥舞巨大的五星红旗以及高唱国歌相比,国内的愤青表达爱国的途径有限,游行不许,抗议不让,也就难怪动不动就搞起了毫无成本、也不需要勇气,更用不上智慧的爱国方式——抵制。一副活脱脱我不买你的东西,让你损失的无知傻样。他们哪里知道,中国改革开放前特别是文革的十年,早就把抵制整个西方世界玩得炉火纯青了。结果呢?结果是世界在突飞猛进地向前发展,我们却被孤立起来,被抛弃了几十年,远远落在了后面。你们这些在西方留学的中国学生应该很清楚,中国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相比较西方世界对中国的需要,现在的中国更加需要西方。

4)你们为什么要出国留学?

在大陆朋友看来,能够到澳洲留学是幸运的,事实也是如此。四年的留学费用已经涨到一百万以上,就算是借钱来留学,也不是普通的中国家庭能够做得到的。这就是说,留学生的父母不是国内的精英,也是在各行各业小有所成就的。在国内生活过得不差,可是到了澳洲却遇到了很多问题。就像一位墨尔本的留学生给我信中所言,他们(指澳洲白人政府)赚了我们那么多留学费用,可还看不起我们。

其实,我何尝没有感觉到?西方标榜自由民主的国家在对待自己的公民上是充分民主自由的,但在国际上就不那么民主了。虽然他们受到普世价值的影响,逐渐消灭了种族主义,可是,在骨子里,他们还是看不起亚洲人、中国人的。

问题在于,我们使用何种方法让他们看得起?我们使用这样一种在西方早就被视为要不得的民族主义方式表达我们的反歧视,效果会如何?对于非澳洲公民的中国留学生来说,一个网友在我博客里的留言说得不无道理:你们在一个被西方人施舍了游行示威权力的地方举行游行示威——不错,西方的游行示威权力不是这些刚刚从高中出来的中国留学生们争取来的,但只要你一踏上这块土地,你就享受到这个普世价值里所说的天赋人权。

而据我所知,家长送自己的独生子来到异国他乡留学,虽然有少数贪官污吏是为了今后转移贪污腐败的不义之财而把自己送出来作为后路(过去五年我一直在组织人——谢谢一些留学生提供的资料——找出这些贪官污吏的名单,并和国家安全部多次联系,希望把这些转移国家资产人一网打尽,把他们老鼠搬家弄到国外银行的钱全部弄回大陆,还之于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孩子今后能够在这个有人权、有民主和自由的国家生活和工作。澳洲那些自费留学生大学毕业后继续留下来工作并申请永久居民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八十多以上,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最后请留学生思考一个问题:西方不好,又歧视你们,又把你们大把的钱都赚走了,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留学,而且毕业后还不回去?——这个问题也许很幼稚,却能说明一切,那就是你们的父母用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送你们出去,是爱你们的。如果你们细细品味这种爱的话,你们就能够更好地爱国家,而不是一味地发泄和愤怒。

我坚信在未来的中国发展过程中,我们今天这些年青的留学生必将担当重要的角色。不错,詹天佑修建了铁路,但直到今天,我们的铁路还会因为一场大风雪而陷入瘫痪;容宏带进了新思想,但直到今天,中国民众的素质还不能适合观看这些带新思想的新闻;民族资本家一百多年前就自己开矿了,但至今我们的矿工死亡率还是全球最高的;我们虽然已经快要跑到月球上去了,但山西的童奴却走不出黑窑洞;孙中山早就结束了君主时代,但君主专制流毒至今没有肃清……

这一切都需要爱国者来完成,需要理性的爱国者扎扎实实地工作,扎扎实实地爱国。在鄙视那种忽然爱国,以及那种有人操控的收放自如的爱国之际,我也要对愤青和海外留学生说:请你们继续理性地爱国——当然,最好先搞清楚什么叫爱国,以及如何去爱国。

2008-4-20

孙文广:坚决捍卫愤青的游行示威自由

最近,很多大城市相继发生”愤青””反藏独”,抵制”家乐福”的示威游行集会活动,起因据说是”家乐福”的法国股东支持”藏独”.这些示威活动愈演愈烈。产生了很多争论。

伏尔泰讲过:我不赞同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同样,我也不同意”愤青”的很多观点,但我要誓死捍卫他们游行示威的权利。

“愤青”是中国的青年公民,他们像其他人一样拥有宪法赋予的各种权利,”愤青”者,一般认为,他们是些十分迷信cctv、迷信官方媒体、背诵教科书的优秀学生。他们容易激动,容易愤慨,他们有激情,有自己的认识,现在要用游行示威表达自己的意愿,这是他们的宪法权利,我要捍卫他们的权利。

现在问题是,与这些”愤青”持相反观点的人,是否也允许他们公开表达。在中国媒体上,不许人们批判官方的决定,这很不公平,在中国不允许反对人士组织游行示威,集会,组织这些活动的人都会被扣上”非法集会”、”非法游行”的帽子,其结果是,人们无法了解很多被掩盖的事实,使得很多骗术无法揭穿。

今年八月就要在北京举办奥运,在这之前,中国的执政党和政府一直在号召人们创造一个和谐、文明的环境,要举办一个成功的奥运。我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怎样才能和谐?怎样才算文明?只有按照宪法,让公民履行自己的权利,让公民有充分的表达渠道,这才有和谐之道,文明之道。

如果出现不同意见时,刻意打压一方,纵容另外一方,这是不会有和谐的。对当前可能出现的游行、示威,希望当局站在宪法的立场上,给予保护,不纵不枉。

为了开好奥运,我建议政府开放媒体,不但开放国内的媒体,而且开放海外的媒体,使民众的不同观点、不同意见,都有发表的管道,使他们的情感有舒解的途径,这样才能够缓解民众过于激愤的情绪。

对中国的《游行示威法》,过去很多人对其提出批评,说这个法律应该改名叫做《禁止游行示威法》,这部法律给民众行使宪法权利设置了重重障碍,实际上剥夺了公民享有的宪法权利。

在《游行示威法》制定后的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民间自发组织的游行、示威没有一次是被政府批准的。而政府又反复地以”未经批准”为由,把民众正当的游行示威,定性为非法游行,大肆抓捕,实际上是在剥夺公民的神圣权利。

现在”愤青”们的游行、示威、集会,他们的思想观点,和党报宣传的完全一致,请问,有什么理由去打压、去抓人?火实际上是当局点起来的,用什么办法将其熄灭?还像几年以前,像2005年对待反日游行那样,抓几个人,把事态平息下去,还是按照宪法精神保护公民的游行示威自由的宪法权利,让不同的观点都表达出来,让宪法精神、包容精神深入人心,以求真正的和谐、文明。当局能否做到这些,我们将拭目以待。

2008年4月21日于山东大学

陈奎德:从控制记忆到控制街头——反西方浪潮观感

几天后,4月29日,是林昭去世40周年。有消息说,一个监控摄像头架设到了林昭墓碑上方的树枝上。官方告知附近居民,若有人打听林昭墓的方位,一定要说不知道。

林昭,这是必须从历史上抹去的一个名字。

还有大量的名字:胡风、遇罗克、张志新、李九莲、赵紫阳……,特别是无数被秘密枪决、在黑牢里被折磨致死、各种“夹边沟”里饿死的无名冤魂,获得同等的抹名待遇。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掐头去尾,断断续续,尤其是,1949——1976,1989——1991这两段充满了空白…。”这是21世纪的《狂人日记》起首。

那空白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土改、镇反、三反五反、反胡风、工商业改造(国有化运动)、反右、大饥荒、十年文革、四五运动…,六四屠城。

这些,是必须从历史上抹去的事件。

而1949年前被填满的历史,则是太平天国、义和团如何正义,是鸦片战争、八国联军、甲午海战、不平等条约….中国近代如何受西方欺侮如何丧权辱国的记载,是中国的“国中之国”江西苏维埃政权如何保卫苏联,是“共产党领导了抗日战争,作为抗战主力打败了日本”,是四十年代末内战中共产党如何杀戮战胜国民党的记载….”。

于是,中国近代历史教科书成了一本“与众不同”的史书,它的前半段,从1840到1949,书写详尽,充满屈辱、悲情和谎言,终点则是共军杀死百万国军后而“摆脱了国家屈辱”。而从1949到1976以及1989到1991呢,,则书写简略,断断续续,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即是说,这是一部“远详而近略的历史”。离得越远,叙述愈详,煽情愈烈;离得越近,空白越多,愈益简略。所略去的,就是大饥荒、文革、六四等诸种事件。

然而,那些被抹事件岂能抹煞?仅其一件,就比一百多年西方帝国主义对中国造成灾难的总和要大得多,死人更不知多出多少倍!如,1959至1961年,因中共乱政而致的全国大饥荒,经档案解密证实,那三年因饥饿而导致的非正常死亡民众的总数为3755.8万人。 这是人类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大灾难!

几千万父老乡亲的血,就这样活生生地被蒸发掉了,无声无息!中国历史教科书,把上述重大事件和人物,统统去磁消音,而把单一的歪曲的被西方欺侮的中国屈辱史,输入学生的头脑中,作为全国一元化的标准软件——狼奶版——存储起来。如此,官方历史教科书的内储,成了他们的记忆库,同时也就控制了他们行为方式。

目前,海内外因奥运火炬传递事件而发生的“爱国愤青”街头和网络的反西方浪潮,他们的标准化统一行动,就是通过上述软件的指令而输出的。难怪如此整齐划一,像极了金正日的大型团体操。而且,这种狼奶版的记忆储存,还铸造了一个当代“爱国裁判所”,谁的言行稍稍不合狼奶标准,立即被恐吓,立即遭遇“全国共铢之”之命运。

不过,我们试想,倘若他们的头脑不是被狼奶版教科书洗脑,倘若中国出现了一个独立、客观,不依附政权的教育体系和教科书,倘若在课堂上中国学子就知道毛泽东导致的三千多万遍野的饿殍,知道了林昭因其思想而被秘密枪决,死后还被诬为“精神分裂症”并被追索五分子弹费……,他们会如何行动呢?

垄断的党八股式的愚民主义教科书灌输,经不起时间和生活的考验,经不起言论自由下资讯开放的比较鉴别。带有病毒的狼奶软件终究会被信息的流通和多元正版软件所淘汰。事实上,垄断灌输之墙已经呈现裂缝,日暮途穷了。

想当年,文革忠于毛泽东的红卫兵,之前的愚忠狂热,之后的批毛激情,以至在1976年“四五”天安门喊出“秦皇的封建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前后对比,何其鲜明。而今仿毛的玩火者,不会从中有所领悟吗?

想当年,慈禧对义和团“先利用,后剿灭”的歹毒,而今的街头愤青,不会感受到百年前的历史阴风掠过来的阵阵寒意吗?如果迄今仍然迟钝,那么,稍安勿躁,毋须几日,定会迎风而瑟瑟发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