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忱:呆子和暴徒VS爱国和思想解放

据说,美国CNN电视台有一个评论员以不屑的口吻批评中国人是“呆子和暴徒”,结果遭到全世界的华人空前一致地抗议。

我不知道在时下的中国大陆究竟有多少人可以天天在家看CNN的电视节目,仅就自己的情况而言,除了前些年出差投宿在四星级旅馆中偶尔看过几眼这个美国的电视节目,和经常在CCTV的新闻节目中看到这个电视台播出的新闻画面剪辑之外,加之我对英语又一窍不通,所以,我对这个节目的印象,就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印象。

说实话,前些天,咋听“中国人是呆子和暴徒”的说辞,我立马就对说这种话的人油然生出莫名其妙的敬意,觉得这个家伙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却找不到适当表达方式的意思。起初,我以为说这种话的人是自己的同胞,准备在打听到此人的电子邮件地址后,给这个天才的中国人写封敬仰之情犹如滔滔长江之水绵延不绝的感谢信。因为,在我这个愚蠢的中国呆子看来,如果说全体中国人都是呆子和暴徒当然是不正确的,但如果说中国人平时多数是呆子,少数是暴徒,非常时期多数是暴徒,几乎全体是呆子,则正确到任谁都能信手找出100条证据的程度。

比如,最近在中国闹得沸沸扬扬的抵制法资企业家乐福和美资企业沃尔玛超市的行为,我看就是典型的中国聪明人忽悠中国呆子们天天都过愚人节的闹剧。

对家乐福超市和沃尔玛超市,我相信,所有中国的穷人,只要他们都敢像我一样承认自己是中国呆子,我相信都对这个购物场所心存好感。其原因是,这两个由高鼻子白人开办的商店,彻底改写了由“呆子和暴徒”们发明的“便宜无好货”格言,按我一个朋友的说法,这两个由“鬼佬”开的商店,硬是做到了“便宜有好货”,而且是有很多的便宜好货。像去年11月9日至11日,重庆沙坪坝家乐福超市原本想举行三天开业十周年庆典,推出店庆促销活动,仅仅是推出一款菜籽油特价促销,将原价51.4元的5升装菜籽油每桶只卖39.9元,就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中国呆子,早上4点天没亮就前往排队候购。至上午8:40超市开门营业时,一群呆子已在店外竟排成了数十米长龙。8:40,超市开门营业,这些呆子和暴徒蜂拥而入,竟然在油品区掀起抢购狂潮,以致造成举世震惊的踩踏伤亡事件,遂以3死31伤的记录,首开中国商场抢购廉价商品群死群伤事故先河。

如果说,去年发生在中国重庆的一批中国暴徒踩死了几个中国呆子的事件,尚不足于证明中国人多数是呆子,少数是暴徒,或者反过来说也一样,我就再举个具有全国性普遍意义的例子。

我相信,像我这种年过50岁的中国呆子,几乎没有谁不会唱《东方红》和《国际歌》这两首红色经典歌曲。这两首歌当年可是全体中国呆子和聪明人包括所有中国暴徒每天都要唱的歌曲,可是,当时却没有一个中国呆子或聪明人发现这两首歌是自打嘴巴的歌:《东方红》中唱到“他是人民的大救星”,而《国际歌》中却高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尤其搞笑的是,那时,无论是聪明的中国人还是中国呆子或暴徒集会时,也无论是开百万人大会,还是开百十人小会,都是先唱《东方红》,末了高唱《国际歌》。

我不知道当年在美国,是不是早有人说过中国人是呆子和暴徒,但苏联人把自以为绝顶聪明的中国人当呆子和暴徒耍弄,却是铁证如山:当年,斯大林纵容金日成对韩国进行军事冒险时,自己派驻在联合国安理会任常任理事的代表,竟然以所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联合国席位没有得到恢复为由,“愚蠢透顶”地缺席了所有讨论韩战问题的安理会会议,将否决权弃而不用,以示苏联置身韩战事外,让美国人顺畅地在安理会通过了由联合国军介入韩战的三项决议,但却在暗地里鼓励那个喜欢蹲着拉屎和至死都喜欢睡在木板床上的聪明人,力排众议,做出挥师进入朝鲜的决定,自己则坐在克里姆林宫里看聪明的中国人和愚蠢的美国人在朝鲜三千里江山上恶斗。结果,中国人以死伤百万的代价,才勉强取得了“起于三八线,终于三八线”的战争结局。自然,此后在许多中国聪明人看来,杀人三千,自损一万,也能作为伟大的胜利加以庆祝。只是,令那个中国最伟大的聪明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为金日成和斯大林火中取栗的唯一收获,却是葬送了一个最聪明的儿子,以致打下的红色江山后继无人,只能留下一个聪明的博士孙子自娱自乐地研究他的伟大思想。

说句冒天下之大不讳的话,此前,我一直搞不懂,为何一个呆子和暴徒从西藏到广东从新疆到重庆随处可见的国度,居然“爱国”和“思想解放”会成为最高尚的时髦词汇。现在,恐怕也只有像我这种活过了50岁的中国呆子才敢说,我一听中国人谈爱国就想发笑,我一听中国人谈思想解放就想放屁。因为,凭借我的有限社会阅历和亲自接触到的有关人员来看,那些喜欢高谈爱国的人,都不是像我这样的中国呆子,他们全是些吃饱了撑得慌的中国聪明人,因为他们在鼓噪别人爱国时,全他奶奶的对大洋彼岸心往神驰,并为儿孙们早已在那里筑下了安乐窝;而那些侈谈思想解放的人,都不是像我这种脑子当年被驴踢过的中国呆子,而同样是那些绝顶聪明的中国人,因为任谁也知道,人要解放的东西,自古以来其实只有被捆绑的手脚和被禁锢的嘴巴。

像我一样的中国呆子们,请你们好好思考一个我提的弱智问题:思想怎么去解放?在此,告诉你我的现成答案:只要你愿意解放思想,哪怕你现在即使是坐在牢里,我想,你的思想也会比任何时候都解放,所以,所谓“解放思想”,其实是中国的聪明人忽悠中国呆子们的愚人节保留节目。这就像我天天鼓动你去王府饭店吃饭,告诉你那里的美味佳肴吃了会令人终生难忘,却知道你口袋了没有几个铜板,今生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跨进饭厅的门槛一样。

胡  平:奇怪的示威抗议

这些天来,在海外,有些留学生和华人演出荒诞剧。他们集会示威,抗议西方媒体对西藏事件的不实报道。众所周知,在中国,媒体被共产党一手控制,天天都在发布不实报道,可是这些人却安之若素,从不抗议。唯有这次有几家西方媒体发布了不实报道,他们就”忍无可忍”,要大声抗议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们知道,在西方,有新闻自由,你可以听到各种不同的声音(包括中共官方的声音),兼听则明,你可以比较鉴别。在中国没有新闻自由,连互联网都受严格控制。这次西藏事件发生,当局一方面封锁新闻,阻止西方媒体到现场采访,一方面又批评西方媒体的报道不真实不可信。这分明暴露出当局的做贼心虚和一手遮天,蛮横霸道。那些也口口声声要讲真相的人不去抗议中共的新闻封锁,不去争取新闻自由,却只是在那里抗议西方媒体报道不实。这算哪门子事?

示威者另一条口号是反对暴力,反对藏人暴力。这条口号更是匪夷所思。尽人皆知,在中国,共产党天天在使用暴力镇压和平表达异议和示威抗议活动,可是我们从未见到那些人公开表示反对。这次西藏事件,决非如中共所说是藏人先搞暴乱,然后他们才镇压,而是中共先镇压了藏人的和平抗议,才激起一些藏人的暴力行为。官方在3月14日前接受海外媒体采访时自己也承认在3月10日就有抗议活动,当天就抓了五六十人。整个事件的因果关系不容颠倒,整个事件的基本性质不容混淆。从3月14日到今天整整一个月,在藏区又发生了多次和平抗议活动,都遭到当局残酷镇压。如果我们要反对暴力,首先就应该反对政府的滥用暴力。在中国,有一千次、一万次民众的和平抗议遭到政府暴力镇压,这些人装聋作哑,一声不吭,美其名曰”不关心政治”;而只要有一次有民众用了暴力,他们却立刻发出强烈抗议,大声表态支持政府平息暴乱,美其名曰”伸张正义”。这种反差实在太明显了,太强烈了。我真不知道他们怎样解释他们这样做的动机。

很多示威者大概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维护祖国统一总是对的,反对分裂总是对的。所以他们就参加了示威活动。且不说统一未必总是对的,分裂未必总是错的。因为统一虽然是好事,但并不是至高无上。人民的自由幸福才是高于一切的。更重要的是,达赖喇嘛十几年来一直明确表示他并不寻求独立,他只寻求真正的自治。在这里,我们首先应该问的是:今日西藏是真正的由藏人自治的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今日西藏并非真正的由藏人自治,正如同我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既不真正是”人民”的也不真正是”共和”的。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决不是什么反对西藏独立反对分裂祖国,而是促进藏人自治的真正落实。即便你怀疑或认定达赖喇嘛有独立的意图,那毕竟还只是一种意图;而西藏的假自治则是半个世纪以来的严峻事实,因此你也该把反对假自治,支持真自治放在首位。如果你对假自治的严峻事实不闻不问,不支持真自治的合理主张,身为中国人,不去争取中国的自由民主,不去反对中共的一党专制,却在那里高呼反独立反分裂,客观上不就是在维护假自治、不就是在支持中共一党专制吗?

有人把这些人的表现称为民族主义,爱国主义。不对。就凭他们这种毫无原则与自相矛盾,哪里算得上什么主义。他们不过是鲁迅说的”做戏的虚无党”而已。

有人说,因为中国曾深受西方列强的欺侮,至今记忆犹新,所以对西方的”不友好”表现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这话也有问题。因为中国受西方列强欺侮的时代早已成为历史。早在1945年二战结束联合国成立时,中国作为五大发起国就已经为自己赢得了独立与尊严。在今日中国,90%以上的人根本没有遭受西方列强欺侮的切身经历。我们只有遭受共产专制迫害与剥夺的切身经历。今天,几乎每一个活着的中国人,都能根据自己的亲历亲闻,讲诉出一段又一段悲伤的历史。全中国究竟有几家几户没有枉死饿死的冤魂?有谁家里没有农民亲戚?现在还是二等国民,进城打工多年还得不到城市户口,抛下未成年的子女过着没有父爱母爱的生活。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灾难的共产党却还高高在上独揽大权,甚至还批评不得反对不得。这才是当代中国人的奇耻大辱。如果你对中共专制政权没有义愤或不敢反对,却对所谓几家西方媒体的不实报道和藏人的某些暴行或政治口号摆出一付”是可忍孰不克忍”的姿态,岂不是太可笑太可悲了吗?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郝建讲过一段话。他说:”我们绝对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拍案而起做出义正词严状,也绝对知道什么时候必须对自己清楚万分的问题保持沉默、三缄其口。我们还有一个更可怕的表现。这就是柿子专拣软的捏:即在一个最安全的方向上做出好似怒不可遏、仗义执言实际精打细算、八面玲珑的完美演出。我们也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可以上达天庭得到首肯,什么话会触犯众怒。就我自己而言,这种算计已经高度技巧、出神入化;这种掌握已经进入潜意识层面。”这把上面那种人的心态揭示得可谓入木三分。

姑且假定在愤怒抗议西方媒体不实报道的人中间,确实有些人的感情是真诚的。那正好证明他们的感情在中共长期的操控之下已经扭曲。我们知道,感情、激情是自发的,自然的,但它的表达却可能受到各种非自发、非自然的因素影响,在中国古典小说里常常写到,某杀人屠夫恶名昭著,令小孩不敢夜哭。当你压下愤慨时,那愤慨并不一定会深化,会增长,有时它倒会淡化,会萎缩,甚至可能消失。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某种愤慨是禁止表达的,你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克制住自己,就象刚怀孕就打胎,你并不会感觉多痛苦。反过来,如果一种激情的表达从一开始就是被政府许可的,就是受到政府充分鼓励的,有的人就会越表达越来劲,越发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那些对西方媒体的不实报道满腔愤慨,对所谓藏人的暴力义愤填膺,而对共产党的弥天大谎和新闻封锁,对六四屠杀,对共产专制犯下的滔天罪恶却毫无愤慨的人,他们的感情或许是真诚的,但那是怎样可怕的一种”真诚”!党让你生气你就真的生很大的气,党不让你生气你就真的没什么气可生。如果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能如此真诚的”和党中央保持一致”,那才是可悲到了极点。

中共专制政权的存在,本身就在降低人们的道德水平。专制存在的时间越长,人们堕落的程度越深。唯有奋起争取自由民主,我们才能找回失去的灵魂。唯有一个自由民主的中国的崛起,才是对人类的贡献与福音。

李怡:爱国,还是到国外去爱吧

据网上消息,中国以外的全球华人,会在今天上街向据称是辱华的CNN提出抗议。

刚过去的星期天,4月13日,澳洲悉尼有五千名中国留学生上街抗议CNN歪曲事实,抗议法国政府熄灭圣火,支持北京奥运火炬。大陆着名博客杨恆均(也就是写《今夜,我们都是台湾人》那一位),正好在悉尼访问,他写了一篇文章,讚扬「悉尼爱国大游行」,但有感于当地英文媒体对这次游行的低调处理,鲜有报道(周三北京《环球时报》也指摘西方大幅报道藏人示威,对华人声音就充耳不闻),于是找到一位在媒体工作的澳洲朋友,问他的意见。

这位澳洲人说,这样的游行是合法的,但在一些澳洲人看来,却不一定合情合理。CNN不是澳洲的媒体,法国政府没有保护好奥运火炬,法国总统声称要抵制奥运会,扯不到澳洲头上,而且火炬根本还没到澳洲,因此在悉尼示威不知道要向澳洲表达甚麽诉求。

澳洲媒体之所以低调处理,是因为不想激起种族问题。澳洲一直有严重的白人种族主义,这些人认为亚洲人包括中国人在我们澳洲国旗下宣誓效忠,但却心向自己的母国,他们在澳洲享受言论自由和游行自由,却忘记这种自由在自己母国被剥夺得一二淨。倘若这些种族主义者跳出来做文章,将不利于澳洲的族群和谐。其实其他国家也有这问题。

中国留学生在悉尼上街,表达爱国热情,是否可提高北京在世人眼中的形象?这位澳洲人说,他看到的是这些中国留学生在提升澳洲的国际形象,让世人看到,澳洲不但让自己公民享有示威自由,而且让大多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的年轻人在悉尼大街唱中国国歌,挥舞五星红旗,而白人警察则为他们维持秩序。他说,也许会有些澳洲人心嘀咕:怎麽这麽多中国年轻人跑到我们国家来宣扬爱中国呀?他们应该到中国去爱国呀?但人人知道,绝大多数中国学生留完学都不肯回中国,要申请绿卡,加入澳洲籍。

这位澳洲人又说,澳洲也有不少留学生在中国大陆,他们能不能在中国大城市聚会,向中国人展示澳洲人如何爱国呢?答桉是,在中国游行是要申请的,若申请不批准,就不能游行。但中国会批准一些外国人举行爱国游行吗?而且,为甚麽至今没有看到任何中国人在自己国土上举行游行示威以表达爱国热情呢?为甚麽少数中国人在法国家乐福门前的聚会都被人民警察驱散,而许多中国人却不停在外国的国土示威呢?中国人这麽享受游行和聚会的自由吗?这算是中国的崛起吗?

杨恆均接写道,他在游行后第二天,收到东莞网友的信,来信说,当在网上看到仅在澳洲一个城市,就有五千中国留学生上街头,他们都愣住了。众所周知,澳洲学费暴涨,到澳洲留学至少要一百多万人民币。这些留学生都是甚麽家庭出来的呀?在东莞打工的民工,每月才一千多块,做到死连器官都卖掉也看不到一百万呀。说这些留学生都是贪官污吏的子女,也许太偏激了,但他们当中绝不会有八亿农民以及两亿工人家庭出身的吧。

杨恆均这篇文章,告诉我们,今天中国以外的全球华人爱国大示威的背景。然而,在中国媒体大幅报道国外华人爱国热情的激励下,据一项可靠消息称,大陆的爱国人士近日在北京、上海等十七个城市举行秘密集会与串联,决定发动和组织全国范围的示威,彰显爱国热情。为甚麽要秘密组织呢?据说不是怕公安阻截,而是要给党和政府一个惊喜,一个意外。关于抵制家乐福,最近已成立了抵制委员会,并把抵制货品扩大到德国、美国、澳洲等国家。《南方都市报》前天报道,在昆明,有人在家乐福门前打出标语:「创建和谐,反对抵制」,「创建和谐环境,迎接08奥运」,结果被大批抗议者推撞,遭矿泉水瓶袭击,并有民众高呼「打倒汉奸」。

爱国和平示威运动,看来更适宜在中国之外的、文明并有法律保障的国家进行。在中国内地,爱国运动很难不演变成义和团运动。

爱国,还是到国外去爱吧。那安全、和平,而且不易激发暴烈情绪。

余世存:巫臣:大义凛然为美色

巫臣属于屈氏之族,名屈巫,是楚国又一个先知式大臣。在楚国的政治格局里,巫臣究竟有何作为,有何目的,似乎非一般人所能理解。公元前599年,倾城倾国的绝代美女夏姬颠倒陈国君臣,陈国国君被杀,楚庄王为了讨伐诛君犯上的罪行,起兵灭掉陈国。如何处置夏姬这样的战利品,胸有大志、欲称霸中原的楚庄王此时也为夏姬心动,想纳夏姬为妃。但巫臣一通话,就打消了庄王的想法:“这可不行。您召集大家讨伐罪行,本来是正义的行为。如果纳夏姬为妃,就说明您贪图美色。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满足自己的淫欲,以后您说的话还有谁听呢?”

巫臣这样说,是因为夏姬的美色和名声一样大。楚庄王把夏姬带回楚国时,夏姬应该有30多岁了,但她依然美艳不可方物。她生于公元前7世纪,跟希腊的海伦几乎同时。这两位空前绝后的美女,都对各自身处的国度和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围绕着她们上演的一切:情爱,权力,战争,杀戮,阴谋,背叛,复仇??几乎就是构成历史的全部范畴。夏姬到了楚国,拉开了阴谋的华彩大戏。

巫臣劝阻了楚王纳夏姬为妃,他还要面对其他的觊觎夏姬美色的人。楚国的司马子反(公子侧)也想娶夏姬,被巫臣再次劝阻。

没有人会觉得巫臣会有自己的企图。当从事后看,在巫臣的先见之明中,他有自己的企图,虽然那种希望渺茫得很。

巫臣不可能明说自己想要夏姬,更不可能明说他配得上夏姬。楚庄王把夏姬给了一位名叫襄老的连尹(楚国主射之官 ),而襄老的艳福没享多久,就战死于沙场,尸首被晋国所得,襄老的儿子黑要没有替父复仇,反而与夏姬私通。这个时候巫臣才开始他的夺美计划。

巫臣派人传话给夏姬说:“你回娘家郑国去,我娶你为妻。”又想法让郑国对夏姬说:“夏姬你亲自来,就能得到襄老的尸首。”巫臣极力唆使楚庄王答应了夏姬归郑。

公元前589年,雄才大略的楚庄王已经死去一年多,晋伐齐,齐大败,向楚寻求支援。楚国出兵前,楚王派巫臣到齐国访问,巫臣乘机把自己的家室财产全部带走。

楚国的年轻大夫申叔跪和他年迈的父亲、一个德高望重的先知大臣申叔时此时正要去国都,他们在路上相遇。申叔跪对巫臣的观感记载于史册:真是奇怪啊,这个人有肩负重要军事使命的警惧之心,又有《桑中》一诗所说的男女欢恋之色,大概是偷偷地带着妻子逃跑吧。

不出申叔跪所料,巫臣出使齐国完成任务,让副使带着齐国赠送给楚国的礼品回国复命,自己则浪迹国际社会。路过郑国时,如愿以偿地娶了夏姬为妻,并领着夏姬逃跑。依靠与晋国大臣的关系,巫臣依附于晋,被任为邢邑(今河南温县)大夫,为“楚材晋用”做了注脚。

这个知名重臣的“无间道”行为引发了一连串国际事件,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在楚庄王逝世不久、楚共王初立之际叛逃,显然让楚国难堪,更何况夺美失利的子反要报复他。暴跳如雷的子反请求给晋国重礼,好让晋国对巫臣永不录用,以断绝巫臣的生存空间。但年轻的楚共王念在巫臣为先君尽忠多年,决定不去追究。

明智一时的楚共王却没能阻止他的臣子作难。子反和另一个怀恨在心的子重联手,灭了巫臣留在楚国的族人,顺便也灭了黑要全家,瓜分了他们的采地。由此也可以猜想,如果夏姬继续留在楚国,黑要也迟早要死。

后人难以理解巫臣。人们多以为他是贪于夏姬的美色:为得到夏姬,巫臣等了十几年,比打了十年的特洛伊战争还要长久,而且毁家弃国,代价不可谓不大。而他得到的夏姬,至少已是40多岁的半老徐娘了。夏姬仍有那样大的魅力,实乃文明史上不可多得的案例。难以理解巫臣的人们不可能理解海伦的特洛伊战争,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特洛伊的长老们说出了一句名言:“为了这样一个女子,我们再打十年也值得!”

唐德刚:张宁是位历史上的美女

90年代,张宁(右)与林豆豆(中)、张清霖夫妇在一起

青年时代的张宁

青年时期的张宁

林立果

1996年夏,张宁摄于美国家居。

1965年,张宁(中接花者)随团出访,印尼文化部官员上台祝贺

1996年的张宁(右)

张宁

张宁女士这本自传实在是一本“今古奇书”。读者们可能会说我言过其实,甚或是夸大,但是我们读史、教史和写史的专业人员的立论,实在是根据所读、所写的个人经验,有感而发,不是信口开河的。三句不离本行,请为略说从头。

我们中华民族的族史若论其有明白著录而可信者,盖自公元前二二零零年前后夏禹建国开始也。夏朝之前的民族史可能或停滞在母系社会阶段。这个母系社会的存在,盖可自中国的最古老的姓氏中清楚地表现出来。我国最古的姓氏,如姬、姜、嬴等等都从女。三代以后从女之姓便不多见矣。只此一端,我们便可清楚地看出夏禹之家天下,可能即我国古代社会由母系转父系之分水岭也。

在往古的母系社会中,女性的社会地位当然不可能太低,但是在夏禹以后的父系社会中以至于今日,中国妇女便是被男性压迫的对象了。在我国的封建和帝制时代,妇女之被迫害,其惨痛的纪录是罄竹难书的,也是任何史家所不能否认的,那就不必多谈了。纵在当代中国,我们的女同胞、女同志所受的苦难,也是写不完的啊。

中国近现代史自鸦片战争以后,现代化运动的各阶段中,所谓夷务、洋务、西化、全盘西化、半盘西化(所谓“以俄为师”)、双重西化(所谓“一国两制”,也就是一半资本主义,一半社会主义)乃至将来的超西化运动等等,在哪一阶段里,女同胞女同志不是牺牲的对象 在现代化运动中最早期的具有新思想的新知识分子,从康有为、孙中山到鲁迅、郭沫若、蒋介石、毛泽东,乃至早期留学欧美和日本的留学生和后来国共两党绝大多数高干,试问哪一位(除掉少数的人像蔡元培和胡适)没有牺牲过,甚或糟蹋过女同胞和女同志。

袁世凯娶了十来个小老婆,但是在他总统府留下的文件中,讨小老婆不叫“娶”而叫“置办”,似乎小老婆并不是个人而是一件商品。蒋介石的日记里曾有“纳妾姚氏”的记载。等到他和宋女士结婚,陈洁如女士被资遣出洋留学之时,则连个“妾”的身份也没有了。大陆上的毛泽东时代,号称是铲平包括封建在内的三座大山了,并把所有的“司令官”都改成了“司令员”。从毛氏开始共党内的大官高干,也都有妻无妾了。可是我们写历史的如不看当道者的脸色而秉笔直书之,我们就很难写出司令官和司令员,甚至妻和妾的真正分别在那里。所幸时代毕竟不同了,现代中国的女性终究非古代女人所能比。但是从教育的逐渐平等到经济的逐渐独立,男女的真正平等,在中国大陆上,恐怕还要再等四十年,此笔者所以不惮烦而苦口说教数十年之所谓“转型”是也。从一个没有女权的社会,转向一个男女平权的社会,它还需要有数十年的转型时间啊,不可一蹴而就也。

所以在我们搞历史的看来,张宁这本书之所以为奇书者,实是她底故事所包括的虽然只是她个人的前半生,尤其是她青少年期,前后不过三十年的血泪史,但它却显示出过去中国的女青年(尤其是美女)悲剧的各种典型。远的从龙漓帝后,燕啄王孙;近的到珍妃投井,云珠自缢,她都一身当之。集封建、帝制、极权、民主各时代,三千年来可叹可惊的各种悲喜艳剧于一人。吾人如把张宁这个短短的前半生搬上舞台,或摄入连续剧(事实上已早有剧本存在),那真是一部豪华富丽、香艳刺激、多彩多姿、有爱有恨、惊险紧张、黑暗恐怖,乃至喜怒哀乐、苦辣酸甜无不具备底今古奇观的大闹剧和大悲剧。当然张宁身受的“林府选妃”这幕大闹剧,在中国历史上虽可能绝后,却并不空前,我们在二十四史里大致还可找到数十则类似的故事来。可是我们如果想找出个倾国倾城受害美人,于事后来现身说法,美人自道,那三千年来,就只此一人了。朋友,你能说张宁这本“妃子自传”不是一本“今古奇书”

我们读历史的人对我国古史上所记载的,什么皇家在民间选美,在宫闱选妃,可说是耳熟能详。但是老实说我们古史上和一些时人笔记上所记载的(包括那些鼎鼎大名的作家像司马迁、班固、司马光、欧阳修等人的著述),有几则有关宫闱的故事,不是根据“街谈巷议”(司马迁语)或“小道消息”(今日大陆上的术语) 有几个人能说得原原本本,像当选人张宁所说的“妃子自道”的“第一手史料”

让我们就先从选美开始,来看看张宁这本“妃子自道”的故事:

张宁的幼年

截至目前为止,张宁可以说是我国四千年历史里,以倾国倾城的色,卷入了倾国倾城悲剧的,最后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当她还在幼女时期,她天生的那个美人胚子就被当时的官方选美专家选中了,认为她是个前程无限底,可以在歌舞方面接受严格训练的美艳才女。这样她在孩提时期便被选入军队艺术团,接受初步的歌舞训练。能歌善舞是必需要有天才的,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光是只有歌舞天才而没有严格的训练,天才也是浪费了。而艺术的训练必需趁早,是所谓“童子功”,那是过时不候的,小张宁便是这样千挑百检的被选入了艺术团,接受严格基本功的训练。

读者或许要问,解放的人民中国是世界上最前进的社会主义国家,封建大山已早被铲平。中国向来是不参加什么“中国小姐”、“世界小姐”之所谓选美的,哪来什么选美专家呢 殊不知社会主义国家也要有歌舞演员的,不选不训,哪儿来呢 再者中国毕竟还是中国嘛,国家在民间选美原是我们已有数千年历史的老传统嘛,连太平天国那样不许夫妻同居的革命政权都要选美,中共进城以后,也搞点选美活动有什么稀奇呢 在固有传统之外,那就是出于当国者毛主席的着意提倡了。在中国传统里,“歌舞升平”一直被看成太平盛世的象征,尤其是在开国者打平天下之后,为着偃武修文,更是有其政治意义。宋太祖赵匡胤在他自己被黄袍加身做了皇帝之后,他怕他底下的功臣也会如法炮制,阴谋篡位,所以他要削去所有主要功臣的兵权,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所谓“杯酒释兵权”的故事。那也是三千年国史上开国之君能以不流血方法而裁掉功臣兵权的唯一的一次。赵匡胤裁兵的藉口便是劝他底从戎的功臣,功成身退,释去兵权,“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见《续资治通鉴》宋纪二,建隆二年(公元九六一年))。

毛泽东主席在他“打平天下”(毛氏常说的豪语)之后,于偃武修文的过程之中,为削去功臣的兵权,他显然也有相同的想法──事实上,毛公也是三千年国史上,在打平天下之后的开国之君搞和平裁军成功的第二人(他叫林彪去养病,贺龙去打台球,陈毅去搞外交,聂荣臻去搞科技,众元帅都很听话)。中国历史上除赵匡胤、毛泽东二人之外再没第三人有此本领和成绩(蒋介石一生最大的败笔之一便是那个流产的编遣会议)。

毛泽东也是近现代中国最高层领袖中,极少有的《资治通鉴》专家之一,《资治通鉴》也是他最看重的政治教科书。他老人家对这种“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这一类的教材,那真是倒背如流也。所以毛氏之翼护选美,并大力推动文工团的组织(包括被彭德怀所解散了的中南海文工团),不能说没有他底政治动机的。事实上对这种娱乐组织,高级干部之中,除掉这个彭张飞之外,也无人反对过。中南海之中那时每周都有两次舞会的,由最年轻漂亮、舞艺高强的文工团员伴舞。年逾古稀的老朱德,已有个校花夫人的刘少奇,老婆虎视眈眈、寸步不离的周恩来,不都是经常的舞客

中南海中这种高级俱乐部的组织,除掉它的政治意味之外,若另加解释,那就要从现代社会科学的学理,尤其是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一八五六──一九三九)和韦伯(MAX WEBER一八**──一九二零)诸大家中去寻找了。弗氏是我们亚圣孟子的信徒,认为“食色性也”。但是“食”只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而“色”则生理心理兼而有之了。此外色还牵涉到“美学”(ESTHETICS)。人类有普遍的爱美之心,尤其是“美”与“性”兼备的美女,那不但对男人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克,女人也同样无法抗拒的。古书《世说新语》里就有一则这样的故事:

东晋永和三年(公元三四七年),晋明帝的女婿桓温(公元三一二──三七三年)率大军伐蜀,攻入成都,把五胡十六国之一的成王国打灭了。那位亡国之君李势的妹妹甚美,桓温乃偷偷地把这位俘虏来的李小姐纳为二奶。可是桓温是位驸马爷,他底老婆南康长公主是一位有名既凶且妒的泼妇。她原先不知道,等到桓温东窗事发,公主老婆气得不得了,乃率领侍婢女兵数十人,“拔白刃袭之”,预备一下便把这二奶,大斩八块,以雪心头之恨。当她抵达桓温秘密的小公馆时,看到李小姐正在梳头,青丝委地,肤色玉润,不为动容,只悲惨地说:“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桓太太一见,大为感动,乃掷刀于地,上去一下把李女抱于怀中,激动地说:“阿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 ”我们如把这句千年古语,翻成现代白话,那就是:“心肝,我看到妮,都疼坏了,何况那个老混帐呢 ”以后她们二人竟然好得不可开交(故事见《世说新语笺疏》贤媛第十九及诸家注)。

朋友,美女的力量是太大了,大到纵是妒妇泼婆也不能抗拒呢。事实上在毛主席时代的文工团里,像上述李小姐那样的美女,是数不尽的啊。本书作者张宁便是其中的一位。在那种美艳如云的众香丛中,朋友,“我见犹怜,况老奴乎 ”我们又怎能多怪毛主席和林元帅夫妇在大陆上“选妃”呢?张学良少帅的打油诗作得好,他说:“自古英雄都好色,若不好色非英雄;我虽不是英雄汉,我也好色若英雄。”俗语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语虽难免俚俗,但是它却是现代派弗洛伊德心理学的主题所在。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部历史都是主宰于英雄之手。

英雄们都是精力过人的;精力过人的英雄之好色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主宰我们近现代中国史,乃至近现代世界史的英雄们,像孙中山、袁世凯、蒋介石,毛泽东、蒋经国,乃至罗斯福、艾森豪、甘乃迪,无一而非“好色之徒”。他们都是无敌于一党、一国甚至一球的盖世英雄,但是在石榴裙下却绵若羔羊,低首称奴。这不是我们都耳熟能详的吗 我们这个世界,这部历史既然都掌握在这些好色的英雄们的手里,我们又怎能说弗洛伊德派历史哲学,言之无理呢 总之,英雄是离不开美人的,英雄事业有成败,则美人的命运也就有悲喜剧之不同了。

美丽的张宁姑娘在她青少年期的不平凡的遭遇

在那明艳照人的十五初有余,十六尚不足的豆蔻年华,张宁那个小姑娘已经不只是五陵年少争缠头的中国美女,她已是海外争传的国际明星了。那时周总理为联络中国和亚非民族的感情,乃特地选拔大陆上最拔尖的男女演员,组成艺术访问团,赴亚非会议所在地的印尼演出。谁知演出未到三两场,我们的当家青衣,美丽的小张宁便把印尼总统苏卡诺的儿子迷住了。这位印尼王子竟然如醉如痴的追求了起来,可是我们的美女是去“表演”的,不是去“和番”的,苏公子的迷恋难免落空。谁知他情有难舍,追求的狂热竟被发展到设计绑架的边缘,弄得中国代表团虚惊不断,小美女也被随团的保安人员保护得寸步不离。所幸那单恋的苏公子还是有风度的,情场失意之余,在中国代表团登机返国之时,他还是亲自到机场向梦中情人献花赠礼送别,希望能有缘再见──这是一幕活生生的白雪公主与白马王子真实的故事啊。张美人后来所发生的悲剧,这位苏公子如果知道了,他该如何伤感。

前已言之,一位美女之能垂名史策,是由许多主观和客观条件所促成,不是单靠“天生丽质”的。她如花,则花要解语;她若玉,则玉欲生香。这些都要靠后天的训练和熏陶。古代中国的穷书生讨媳妇,曾有句老话叫:“宁娶大家奴,不讨小家婆”。这句话的涵义,我们一翻《红楼梦》便可知一二。试问大观园里那些“大家奴”,像鸳鸯、平儿、晴雯、袭人等等不识字丫环底风韵才情,哪是一些受过大学教育底小家碧玉,所可望其项背的呢 ──毛主席文工团里的美女都是千挑万选,千娇百媚的。她们都能歌善舞,但真要花能解语,玉欲生香,上遇国宾,下礼寒士,都能玉洁冰清,应对得体,那还需要长期的熏陶呢。上海人说的,聪明面孔笨肚肠,教有何用 心性聪明者,也只能偶得之不可必也。总之,美女千千万,才人有几人 他们苏公子、林公子皆非凡品;粉白黛绿,阅人多矣。千挑万选,而情有独锺者,不是偶然的啊。

幼小的张宁姑娘,最后是被林府选入侯门了,这个侯门可不是《史记》、《汉书》上所讥笑的“烂羊头”。它是个政治实体。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里,林彪是自韩信、李广以后屈指可数的若干真正的名将之一。这时他是中共党章上明文规定的毛的接班人,国家的副统帅兼国防部部长,权倾一时。张宁便是他夫妇俩从当时千千万万美女之中,为他们独子林立果所挑选出来的未婚媳妇。这项所谓“林府选妃”的喜事,那时是轰动世界的。根据海内外媒体绘影绘声的报导,我们身居海外,也是须眉毕露,颇知其详。

张宁那时刚是双十年华,情窦初开,她在所属的文工团内本已有个男友,两情缱绻,情爱方浓。

不幸形势比人强,一对初恋小鸟,哪禁得了从权门刮出的暴雨狂风 她很快就被专机接往首都。侯门似海,飞上枝头作凤凰,身不由己,短短的自结情丝,就被一个面目狰狞的政治魔鬼,一刀两断了。但是她也发现,被强迫安排的盲婚对象,也不像想像中的可憎可嫌。林立果本是北京大学毕业的,一个很纯洁的青年,只是不幸生在侯门,被无端卷入无情的政治漩涡而已。仔细的培养,两人也未始不可滋长出应有的感情来。当时的中国还是停滞在新旧交替的转型期嘛。几千年的父母之命的盲婚传统,还不是组织了亿万个的幸福家庭? 二十岁的小张宁,既然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被安排作林府的小媳妇,她显然也就认命了。事实上张宁那时被选入侯门,许嫁与一位真正的白马王子。消息轰传之后,正不知羡煞当时地球上几百万待字闺中的少女呢──美国的书店里那时正不知有多少本书,向少女们传授《如何嫁给一位百万富郎》(HOW TO MARRY A MILLIONAIRE ),小张宁却于千不依、万不愿中得之;更何况立果还是个十分“帅”的空军“少帅”呢。在当今的世界上,纵是有无限幻想的少女,应该也是得此已足吧。

名马赠英雄,靓女嫁帅男,张宁与立果,应该算是天生一对,地长一双了。在她们那时的姐妹行中,没话说,张宁算是最幸福的了。但是在张宁之外,并不是再没有第二个张宁了呢。在她的书中,作者提到的那个同学,便是个张宁第二,她由于工作地点的关系,首先便被派入中南海伴舞,竟然“一朝选在君王侧”作了毛主席的身边人。若论职业的等级,则她的地位,是远在张宁之上了。不过那正如贾元春所说的,那终究是个“不得见人的去处”(见《皇恩重元妃省父母》),不像立果之与张宁,开奔驰车听摇滚乐,卿卿我我,优游于山水之间的自由也。有一次毛主席听到林府“选妃”,张宁当选的消息,曾笑问此女说,你为什么没有当选呢?她极富智慧的顽皮的回答,也是极具史料价值的。因为毛泽东究竟不是个普通的官员嘛。他老人家那时是我们十亿人民,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朝夕不离的大总管。他老人家的日常生活,酒色财气,一喜一怒,对我们黎民百姓都是生死攸关的。我们写历史,对此怎能不加注意呢。美国人民选总统,对候选人的私生活的注意,可说是无微不至,但是他们的总统每任只能管四年,不像我们的皇帝、主席、总统一管就是一辈子呢。为此我国古代史家也有所谓“起居注”的制度,纪录皇帝的日常生活。

笔者写了上述那段真实的小故事,也只是企图帮着说明本书的重要性,因为毛主席身边也有一些张宁。这些张宁的言行是会影响毛公日常喜怒哀乐的;而毛主席日常喜怒哀乐的情绪,又会直接影响我们黎民百姓的生老病死。因为他老人家那个时代还是个无法无天的时代。毛泽东是我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当国者,在他有生之年全中国只有两部法律(宪法和婚姻法)。除此之外,他老人家平时的一言一笑,便是我们全国老百姓的法律,所以我们怎能不注意他日常生活中喜怒哀乐的情绪呢。

早在五十年代之时,他和马寅初教授为着人口问题发生争论,最后就变成斗嘴,闹情绪,结果竟弄成“批错一人,增加三亿”的后果,其严重可知。其后很多国家大政,也都是闹情绪闹出来的。接着他和彭德怀、刘少奇等高层领袖之争,闹情绪和斗嘴的成份都很大。最后连小小的张宁也变成最大的受害者的毛林之争,情绪也是很大的因素。毛林之争导火线则是今后政府是否应设国家主席的问题。这原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最后竟闹到一国皆破,两家皆亡的程度。林家为之灭门,不用说了;对毛也是他死亡的开始。连个无辜的小张宁也被他们弄得九死一生,几乎万劫不复,胡为乎而然呢 因此在那个三七开的毛泽东时代,历史家可以大胆的下个结论说,当时中国的治乱之源,都集中在毛氏一人之身。毛的毛病,则是他不论为善或作恶,都没个章法可循,一切全凭他个人的强不知以为知的臆断,既无法律,更无制度。

不过治史至此,我们也觉得毛主席自己也是个时代悲剧的主角啊。笔者读史数十年,在不同的拙著里便曾一再的强调,我们这个时代是个“转型期”,一转百转。政治制度从帝制转向民治,至少要历经两百年的阵痛啊。这个所谓“毛泽东时代”,不幸却正处“转型中期”,在客观形势上,“定型”是不会出现的;在主观形势上,“毛泽东思想”早已变成个僵硬的死教条。毛如不死,他永远也不会承认什么“两制”的,陷身于一个死教条的巷子,永无出头之日,毛公就把个无法无天的“没制度”当成制度了。一旦国家发生了政争,那大家就无法无天,拔刀相见了。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射箭比赛)乎 揖让而升,下而饮(香槟),其争也君子。”(见《论语&S226;八佾》)。其实今日民主国家的政争,除极少数例外,无一而非上而动口,下而握手的“君子之争”也。而我们中国人,像毛林之间,搞政争,一定要动刀动枪,那就是小人之争了。尼克逊曾问过毛关于林副主席的下落,毛说他要夺权,同我斗,斗不过我,乘飞机逃走摔死了。毛林之争虽是非难说,但林之铤而走险实出于毛之逼迫盖为难争之论。因毛有大杀功臣的前科,如高、饶、彭、刘、贺等高干之惨死,在在都会使林彪胆战心惊,而惧为之续。“五七一(武起义)”文献已叙其委屈,其未经公布者,当有更多难言之隐也。

总之,九&S226;一三事变的真象至今仍在五里雾中,其彻底澄清或尚需时日,可是因九&S226;一三之累而九死一生的美女张宁受难的经过,在本书则已有彻底的交代。其令人不忍卒读者便是在林彪遭灭门之祸的当晚,这位尚未过门的林府小媳妇,竟一无所知。她还悠闲地与一些林办中人在欣赏文艺电影之后,安然就寝呢。可是立果在登机之前,虽生死攸关,他显然并没有忘记他那美丽的未婚妻,那也是张宁命不该死吧。这时因豆豆已采取行动把电源切断,立果手执短枪在黑暗中寻妻不获,乃匆忙离去。数小时之后,他便与父母一起在温都尔汗摔死了。那时若非电源被截,小媳妇势必也随夫登机而一去不返,如今青冢黄昏,也就长与昭君为伴了。生死之间,岂非命也运也。吾人读张宁至此,能不抚卷叹息 最可悲的还是,在林彪全家灭门之后,小媳妇因案被禁,她对公婆和未婚夫的丧身异域,还是一无所知。软禁逾月,直至党中央派员提审,她始得知噩耗而当场昏厥,苏醒过来,痛不欲生,乃决心自戕,撞门栓寻死,偏又被抢救过来,带伤拽入囚牢,一关数年。在牢中又累受男性看守的骚扰,几度撤职,骚扰未已。最后换为女性,始粗得平静……朋友,美女为美所累,她能倾人之国,倾人之城,当她为美坐牢时,她也要倾人之牢啊。我真为那两位被撤职的看守呼冤,在绝色美女之前,纵有铁石心肠的妒妇,像南康长公主,甚或冷感成性、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要目迷心乱,不能自保啊,何况那两个口角流涎的小小的政审干部。

不幸的是古诗上说,自古好景不长存,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女原如名花,她底艳丽,纵护之于玻璃温室,养之以矿泉清水,也保不了三朝两夕。若遭狂风暴雨,横加摧折,则萎落泥中,更是瞬息间事。可怜而无辜的小张宁自被拽出东王府,受审时当庭昏厥,然后撞门求死。死去活来之后,再被打入黑牢,着犯妇之衣,干牛马之活。天爷,这岂只是狂风暴哉 经过数年劳改的少女张宁,她在出牢之后是什么个样儿,我简直不敢想像……读《旧唐书》,〈杨国忠传〉里有一则令人不忍卒读的故事:在马嵬坡兵变,杨家三姐妹被杀之后,杨国忠的夫人也被捕入,割喉自杀未死。这位杨夫人原来也是个能歌善舞的青年美女,她在血堵咽喉,呻吟待死之际,她对她自己所受的遭遇感到茫然,乃微弱地问那个呆在一旁等她断气小狱卒说:“国家乎? 贼乎? ”(杀我们杨家是政府干的呢 还是强盗干的呢)狱卒说:“皆有之。”(两边都有啊。)……男人作孽,美女跟着受难。这位杨夫人只是个美女,不幸被选入侯门而横遭宰割,试问她有何罪 她如割喉未死,被送入劳改营,四年后刑满释放之时,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劳改犯是什么个人形呢? 事隔千年,历史重演。我们可怜小美女张宁,竟以几乎完全相同的情况被选入侯门,当侯门获罪而遭全家抄斩时,也被捕入狱,在狱中自杀未死。她如也问问那时在一旁看守她的小共干,“国家乎? 贼乎 ? ”她可能得到的回答也是个“两边都有啊”。

一千二百年过去了,这两幕悲剧几乎出于一个演员所扮演,只是收场略有不同吧了,可怜二十来岁的小张宁虽然大难未死,其身心所受的摧残,蓬头垢面,身心皆瘁的惨状,是可以想像的了。但是她毕竟是举世驰名的美人,政治包袱虽无比的沉重,但是罔顾死活的追求者仍是成千上万的。俗语说,金窝银窝不如草窝。曾有过金窝银窝的张宁,万劫之余,现在显然是想觅个草窝来隐姓埋名。她便与劫前便已相识,而对她是无限倾心的小干部结婚了。可是正如苏东坡所说的,“长恨此身非我有”。她原是个在全国美女中千挑万选除了的第一美人;她更是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歌舞明星。她本是锦衣玉食、歌台舞榭中的飞天凤凰、侯门妃子,如今虽然凤凰落毛、妃子蒙尘,但她本质上不是个为人作嫁的蓬门小户的劳作妇女或菲律宾女佣。老实说,一个落难妃子、受屈明星,不是个只知垂涎美色的斗筲小吏所能供养的。

“卖油郎”之所以能够“独占花魁”(故事见《今古奇观》),是他原有怜香惜玉之心,而不计个人牺牲才能感动佳人。张宁婚姻的不幸是她红颜命薄,为一个只好虚荣美色的薄幸儿郎所骗,那就非离异不可了。可怜的是她前夫原是个贫无立锥的小干部,她领个幼子离去之后无以为生,竟至变成现代的“王三姐”到荒野去“挑菜”为食的程度。其凄惨的情况,不才读烂古史还未找到第二个落难王妃有此境遇呢。但是一个美人为美色所累,还更有雪上加霜之惨。张宁纵在这一惨不忍睹的情况之下,追求者仍然还是尾追不舍,追求不遂,竟至走向残酷谋杀的程度。她那相依为命的独子,竟被一个追求不遂者含恨所谋杀。一个美女为她自己无法作主的美色所累,至此可说是尸居余气,生命已至尽头,夫复何言。

当年“林府选妃”这椿闹剧,对我们在海外读中国近现代史的专业家来说,它不只是一桩滑稽的新闻;它也是件严肃的史实,在中国历史连续不断发生而有重大影响的历史现象。只是想不到它在最现代化的人民中国也会发生吧了。我们在海外曾不断地追踪这位张妃的下落,一直到她完全失踪为止。她在媒体上失踪之后,我们根据历史上数不尽的前例,估量她是凶多吉少了……

真是想不到天大的奇事,舍下门铃响处,开门迎宾,自报姓名的那位风韵逼人的贵妇,居然叫“张宁”。我问她是哪个“张宁” 她微笑说是:“中国来的”;并介绍和她一道来的一位很有仪表的中年绅士说“这是我的先生林赛圃”。我握手问赛圃兄,尊夫人是不是在中国那次选妃选出来的张宁? 赛圃含笑点点头。这一下可把我吓得大惊失色,我再拉着张宁的手问她,您就是林彪家那位“妃子”,还没有死 张宁嫣然一笑。我也为之抽一口长气,自叹真是奇迹,忙请出老伴,招待贵宾。

我初见张宁时她还显得有点清癯;过去她在心灵上所受的创伤使她的表情还有点忧郁,所幸她这幕悲剧终有个喜剧的收场。她生与林家有缘,最后还是作了林家之妇。赛圃不只是位殷商,最难得的还是他情有独锺。他对这位爱妻之呵护,真有甚于一般青年情侣,形影相随,鹣鲽情深。不久他们就生了个可爱的孩子。家中有了个小霸王,乐趣更多,美人愈近中年,人也更富泰了。当年所受的折磨阴影,也晃如一梦,烟消而云散。她在青年期不幸做了林家王朝的妃子,做得九死一生。她人近中年却又做了另一个林家的“皇后”,安乐富裕,夫妻母子,其乐融融,真是前世修来。最可喜的是张宁姑娘那幕凄惨的悲剧,竟然有个如此意想不到的喜剧收场。我们读历史的翻遍二十五史也找不出一个先例来。这一幕活历史,我们隔洋看戏可说是从开幕到闭幕,真是感慨系之。

她伉俪第一次到寒舍下访时,便表示想把她的故事写下来。作为一个职业史学家,我对她这一构想自是万般鼓励的,我并不揣薄学,奉劝她“不要渲染,不必忌讳”,只要老老实实把真实的故事写下来,便是一本雅俗共赏的一流史书,并且是一本“第一手”的史料书,是中国历史上未尝有过的史料书。我国历史上蒙难美女何止千万,但是能把受难经过原原本本写下来,古往今来,只此一部。我们能不珍而重之?

有的读者或嫌本书中,张宁个人的故事太多,林家的故事太少,没有太多的“秘史”成份。作为一个职业史学工作者,吾不谓然也。张宁那时只是一个双十年华的未过门的林家小媳妇,她和“豆豆姐姐”(她对林彪女儿林立衡的称呼)一样,还是个单纯善良的无辜少女,参加不了林副统帅的废立大计。叶群的伪善或作恶,都没她二人的份;内幕也非她二人所能知晓。豆豆只是一个无辜的少女,不知政治的险恶,她本为拯救她所爱的父亲,结果却误害了父亲和全家,她在良心上至今如何自赎,我们还等着看她的自传呢。张宁这个才年华双十的小媳妇那时还远在政治边缘之外,我们读者怎能期望她来说出些什么废立计划的内幕呢 ……

宋史里有一则故事:宋太祖赵匡胤于乾德三年(公元九六五年)派兵攻入成都灭了后蜀王国,掳了后蜀主孟昶的王妃花蕊夫人,这位花蕊夫人会作诗,赵匡胤问她孟昶为什么战斗不力,亡了国? 花蕊夫人做了一首诗回答说:“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个是男儿。”真的,妾在深宫的花蕊夫人都不知道,林府之内的两位小姑娘,哪里能了解呢? 所以张宁自述之可贵,不在她能宣泄多少林彪的秘密;它的可贵之处全在她这位受难美人的自述。让我重覆一句:我国政治史上受难美女千千万,能写一本美女受难自述者,三千年来只此一人!这就是本书的稀罕之处了。故笔者不揣浅薄,作长序为读者贤达郑重推荐之。

本书作者张宁是位历史上的美女,她生就聪明,也颇有写作天才,笔端常带感情。她并没有渲染书中的故事,而故事自足感人。读者细读之,自有同感。更难得的是她的先生林君也是位业余作家,商余偶一为之,也颇为可圈可点,不落俗套。两人有同好,自然也是增进伉俪情深的主因之一。他俩如今都是我们会址设在纽约的“海外华文作家笔会”的成员,希望他俩继这部处女作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佳作随之出现,不才引领而望之,是为序。

一九九七年五月十九日于 美国新泽西州北林寓庐

(摘自 张宁著《自己写自己》,作家出版社 原题《林彪儿媳张宁女士自传序》)

北大的骂声与禁骂

110岁的北大有着著名的“骂人”传统,但有消息称,北大将把“不许网上骂人”写入校规,引发争议。近两年的教育界内部经常出现恩怨:同事间、同行间、师生间。校园内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网络上的恩怨。要禁,恐怕难。

晚清民国时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期,狷狂者的骂不是口无遮拦,而是有所主张。有原则的骂人者辜鸿铭就是其中一人,今年4月30日是这位北大史上最善骂人的教授逝世80周年纪念日。

辜鸿铭:第一骂人高手

他擅长骂人,他爱骂人,有人说他保守反动,但是他骂的许多人,要么懒、要么笨,要么人品不端。敢这样骂人的人,今天已经没有了

“洋鬼子”对辜鸿铭又敬又怕。他毫无顾及地称呼他们“洋鬼子”、“夷狄”。没有一个人敢于嘲笑这个干瘦、戴瓜皮帽、穿长袍、拖着小辫子的老头。如果你说中国不文明、不开化,那就糟糕了。他会拿出贵国文化中最阴暗最不光彩的一面,用熟练的贵国语言来消遣你。

对于本国的一些人来说,辜鸿铭则是一个笑话。辜鸿铭在北大任教期间,有人看他孤僻古怪、行事出人意表,称为“ 辜疯子”,他也不介意,借这个称号遮着脸,继续进行着他的骂人事业。

辜鸿铭反对男女平等,号称效忠前清,却又骂过慈禧太后、袁世凯、徐世昌这样的权势者。只有一个人他一直保持着尊重——北大校长蔡元培。并非是因为蔡元培给他饭碗——他的另一位上级张之洞也被他毫不客气地讽刺批评过。

这样一个神奇的骂人者,构成了北大精神中的一个截面——独立、批判,辜鸿铭的骂声,也成就了蔡元培兼容并包的名声。

同事对辜鸿铭评价不一,李大钊曾经说:“愚以为中国二千五百余年文化所钟出一辜鸿铭先生,已足以扬眉吐气于二十世纪之世界。”同样善于骂人的陈独秀则斥之为“顽固”、“老古董”。

可以确定的是:辜鸿铭不仅仅是一位出色的学者和翻译家。他爱国、精神上是完全独立的知识分子,这是今天最缺少的。

善骂者是如何炼成的

辜鸿铭的父亲是马来西亚华侨,据说先祖在福建误杀了人下南洋避祸,母亲是葡萄牙人。辜鸿铭生于1857年,原名汤生,从小聪明异常,和父亲一起经营橡胶园的英国人布朗非常喜欢他,认为义子,带着10岁的他去英国求学。

当时的辜汤生很瘦矮,还拖着一条辫子,很受“夷狄”同学的欺负,西洋人管那条辫子叫“猪尾巴”,同学甚至把他推进女厕侮辱他拖辫子。他发奋读书,十几岁就能背下多半本德文《浮士德》。

伏尔泰、莱布尼茨等西方思想家在启蒙时代曾经多次提到中国文明的好处,其实大家谁也没去过中国,认为中国比欧洲完美,一是鼓励西方人自强,二是文人对东方的意淫。但是辜汤生能看到这些著作心中十分惊喜。

天才的辜汤生23岁那年已经获得了爱丁堡大学的硕士和一个德国博士学位,在意大利、奥地利和德国游学进修。学识已经十分渊博,同时和“夷狄”斗嘴还练就了出色的辩论功夫。

据说他在英国街头故意倒拿报纸,有英国人看见,大笑着说:“看这个中国人多笨,报纸都拿倒了。”辜汤生就回嘴说:“你们英文太简单,正着读显不出本事。”然后熟练地倒读报纸,一口地道的伦敦腔,把英国人都惊呆了。

游学结束之后,辜汤生被马来西亚当局安排到新加坡做事,遇到了当时为清政府做事的马建忠,马是中国第一部语法书《马氏文通》的作者。辜汤生和马畅谈三天,迷上了祖国文化,决定回国工作。这时他把名字改为“辜鸿铭”。

回国后辜鸿铭成为张之洞的幕僚,主要做翻译和百科顾问——他每天给张之洞讲“西洋那些事”,帮张做了许多重要工程,比如汉阳铁厂,后来又调入外务部办外教。这期间苦读儒家经典,从《康熙字典》开始,先把字认全,然后开始读经史子集。他把四书翻译成英文,用歌德等西方名作家的话加注,不断向西方推荐中国的传统文化。

“马桶当年袁世凯”

辜鸿铭有着中国知识分子嬉笑怒骂和西洋人直截了当的双重特点:慈禧太后过生日,官员们都要搭台唱戏庆祝。这位人称“老佛爷”的老女人为了生日连海军军费都敢挪用,还号称“谁让我今天不高兴,我就让他一辈子不高兴。”

辜鸿铭就敢损她。1902年张之洞在慈禧生日那天举行了一个庆祝活动,新式铜管乐队齐奏新编的“爱国歌”助兴。辜当时感叹:“满街都唱‘爱国歌’,未闻有唱‘爱民歌’者。”于是当场做歌道:“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满座面如土色,他却言笑自若。

袁世凯出身行伍,喜欢强调自己没学问但是善于实干。他曾经向德国公使吹嘘说:“张中堂(张之洞,是探花出身) 是讲学问的;我是不讲学问的,我是讲办事的。”袁世凯的幕僚将这件事得意地告诉辜鸿铭。辜鸿铭不假思索地回答:“老妈子倒马桶,固用不着学问;除倒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无学问的人可以办得好。”

辛亥革命那年冬天,袁世凯曾经让唐绍仪(清尚书、民国总理)和张謇(清状元、实业家)设酒,希望辜鸿铭支持袁党。辜鸿铭当场翻脸,称二人为“土芥尚书”和“犬马状元”。唐绍仪虽然挨骂,却一直尊重辜鸿铭,在辜鸿铭死后,努力向政府申请国葬,可惜未果。

袁世凯称帝之后,辜鸿铭怒骂:“袁世凯之行为,尚不如盗跖贼徒,其寡廉鲜耻无气义乃尔耳。”后来又直接称呼袁世凯“贱种”。袁世凯很生气,但是辜鸿铭名声太大,不敢迫害,只能收买,老辜又不肯接受。

袁世凯一死,辜鸿铭在北京家中大宴宾客,庆祝袁氏归天。冯国璋、张作霖都曾希望把辜鸿铭拉拢过来,“狗肉将军 ”张宗昌也以山东大学校长委任,他都没有答应。

进了北大还要骂

1917年,辜鸿铭接受了蔡元培的邀请,来到北京大学教英国文学和拉丁文。同时受到邀请的多数是一些“新派人物”,如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钱玄同等人。辜鸿铭和新派人物之间理念不同,经常打嘴仗。

蔡元培之前的北京大学一直都是一个官府气息浓厚的学校,那时进了北大就相当于候补官员,据说清末的体操课上,教员都要这样下口令说:“官爷请向前一步走。”

在蔡元培担任校长之后,见多识广的大学生们接触的多数是自由、民主、进化论之类的东西,突然看见一个留黄色小辫相似洋人的老夫子登上讲台,发出一阵爆笑。

辜鸿铭说:“你们笑我,无非是因为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是有形的,可以剪掉,然而诸位同学脑袋里的辫子,就不是那么好剪的啦。”其时许多北大的调皮学生纷纷打赌要去剪老爷子的辫子以便出名,但是考虑到他的脾气,谁也没敢动手。

胡适在《每周评论》上评价过这条世界最有名的辫子,认为辜鸿铭是为了和别人不同,因为他以前在国外就剪了辫子,大清亡了他反倒留了起来。辜鸿铭大怒,声称要告胡适名誉侵害。辜鸿铭解释自己剪辫子时候说,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女朋友喜欢辫子,剪下来送给她了。是风流往事,而不是革命旧事。然后他又骂胡适这位哥伦比亚大学博士说的英语是“美国中下层英语”。

辜鸿铭最终没有告胡适,胡适为此还问了他好几次,状子递了没有。辜鸿铭只是批评他那篇写辫子的“诽谤文章”文辞太差,没有真去打官司。

辜鸿铭对学生也开骂,曾经教过后来担任清华大学、中央大学校长的罗家伦,罗家伦英语不好,辜鸿铭老点名让他背英文诗,说:“这是洋《大雅》,那是洋《离骚》。”罗家伦有时候干脆说“不会”,引发了辜鸿铭的暴怒,甚至骂出了“忘八蛋”(和今天音近的词汇不同,这是文人骂法,意思是“无耻的家伙”)这样的话。这使得罗家伦多年之后还想起性格鲜明的辜先生。

当时的北大有不少外国教授,一次在休息室辜鸿铭遇到一个英国人,辜鸿铭用英语问他教什么的,英国人说教文学的。辜鸿铭立刻改说拉丁文,英国人当场语无伦次,辜鸿铭批评说:“教西洋文学的人怎么能不会拉丁文!”转身就走了。

1920年,46岁的英国作家毛姆来到中国,听人说“可以不看三大殿,一定要见辜鸿铭”,毛姆的朋友就写了一封信给辜鸿铭,请他上门。年过60的辜鸿铭根本没去,毛姆只好找到辜鸿铭的小院子(今天在东城区柏树胡同28号),辜鸿铭得意地对毛姆说:“你朋友认为中国人都是苦力吧,招手就来。”毛姆本来口吃,听完这句后目瞪口呆。在辜鸿铭眼里,长者应该坐在家里等年少者拜访。

英文报纸经常约辜鸿铭写文章,辜鸿铭就写文章批评学生不听话闹运动。学生们有一次遇见辜鸿铭,说:“您老说夷狄和中华有区别,为什么先生在夷狄的报纸上骂我们呢?”辜鸿铭目瞪口呆,突然大怒道:“我连袁世凯都不怕,还怕你们! ”

北大学生们总结出一个规矩,不能跟辜鸿铭教授提起“袁世凯”,否则一堂课当时就报废,他会一直骂到下课铃打响。

一个有原则的骂人者

辜鸿铭曾经在东交民巷使馆区内的六国饭店(今天的华风宾馆)用英文讲演TheSpiritoftheChin esePeople“(《中国人的精神》,自译为《春秋大义》),说让外国人买票听挨骂,而且票价高过梅兰芳。听梅兰芳唱戏只要一元二角大洋,听辜的讲演却要两元。外国人却把会场坐满了。

和辜鸿铭自己译的“春秋大义”一样,他骂人并不是胡骂,除了理念不同外,多数是因为正义感。

他曾经在一次参加大型宴会时遇到外国记者,记者问:“怎么稳定中国政局?”他回答:“办法很简单,把现在座中的这些政客和官僚,统统拉出去枪毙掉,中国的政局就会安定些。”官员们听了敢怒而不敢言,因为没人能骂过他。

安福国会选出的大总统徐世昌获得了法国授予的荣誉文学博士,辜鸿铭见到法国的公使、名流就挖苦:“我一向瞧得起你们美丽的法兰西(他倾慕于法国文化,曾经说‘法国面包也比别国的俊些’),如今居然给徐世昌发博士学位!”

在蔡元培因为北大学生运动被迫辞职的时候,北大师生开展了挽留活动。辜鸿铭站出来高声喊:“校长就是我们学校的皇帝,不能走!”

辜鸿铭活着就已经是一个传奇,死后则变成了一段神话,人们往往津津乐道于他对女性的观点,却忘记了他曾经怒骂猥琐政客的酣畅淋漓和早早看到西方文明中需要批判的某些特性。他的骂声和批评都是出于义理(虽然有些已经太旧)和公心。他是贯彻了“忧道不忧贫”的人。

学者张中行先生曾经说:“我想,如果说这位怪人还有些贡献,他的最大贡献就在于,在举世都奔向力和利的时候,他肯站在旁边喊:危险!危险!”

今世再无辜鸿铭,今天的教授、学者有时候也会骂人,忧道的少,忧贫的多。打开北京大学官方网站,在“历史名人 ”一栏里,已经没有辜鸿铭了。

张爱玲的紧张与放松

1956年2月,张爱玲在美国,她离开祖国大陆,经香港来到这里已经有几个月,生活还未完全安顿下来。虽然,她的曾祖父李鸿章早有儿孙在此经营,混得已相当不错,但大家都知道张爱玲的脾气,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更没有投亲靠友的习惯。

没有钱,也没有一张美国绿卡——她以难民身份获得永久居住权,并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美国公民。她能够依靠的,只有一只笔,好在,这支笔看上去是靠得住的,赴美以前,她已经出版了英文小说《秧歌》,现在,她梦想着再靠一部英文力作翻盘。

美国没有作协,但有私人办的写作营地,给作家提供短期的免费食宿,张爱玲遂向位于新罕布什尔州彼得堡的麦克道威尔文艺营提出申请,不久得到回复,她可以在3月中旬到6月20日之间居住在文艺营地。

在这里,她遇到了赖雅。

3月13日,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二天,有了短暂的交谈,张爱玲留给赖雅的第一印象,是既庄重大方,又和蔼可亲的,这个形象和她与胡兰成初见时完全不同,那时,她紧张、生硬,一副幼稚可怜相,甚至没有女中学生的成熟。

胡兰成的描述,和许多有幸见过她的人说法相同,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看过记者描述她和歌星李香兰的见面,即使被人恭维,她也不假以辞色,简直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这样一个女子,我们无法想象她在一个陌生的美国男人面前侃侃而谈。

难道是困境逼迫张爱玲变得游刃有余?我想从容练达这东西也许是可以速成的,但在张爱玲身上有点难度,那种紧张在她已是积习难改,就算想要改变,她怕也只能叹一句: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张爱玲的放松,应该是来自赖雅的放松,赖雅的放松,部分原因是对她一无所知,他眼中的她就是一个寻常女子,刚刚结识的同行,他按照自己热忱友善的天性,问她一些亲切的问题,像火车上的陌生男女,萍水相逢,彼此都没有背景,本初的性情凸显出来,她跟他的那些话,也就像丝绵蘸着胭脂,渗到了心里去。

想要让对方不紧张,首先自己得不紧张,你的严肃矜持,让对方也不得不严阵以待,虽然内中并无武器,但一来一往的试探,足以绷紧双方的神经,那样的相对,谁都会觉得累。

长期以来,张爱玲的不幸在于,每个人都那么器重她,她的母亲打量她,看她有没有成为名媛淑女的潜质;她的粉丝仰慕她,觉得那旷世才华使她都不像一个真人。她初见胡兰成时那么紧张,也是因为,听说对方是粉丝来的,她不知道怎样表现才完美,索性躲进木讷的外壳,以不变来应万变。

1956年3月,她在异国他乡,与一个性情天真的男子面对面,周围的景物很陌生,这一刻的光阴很恍惚,她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不戴任何光环的小女子,只用天性里的单纯与聪慧与他相对,而外面,大雪正在飘下来。史料上说,张爱玲认识赖雅没几天,一年之中最猛烈的暴风雪袭击了这一地区,时空是否会因此变得更苍茫,没有从前,也没有未来,只有当下,你在我眼前。

又过了十几年,赖雅已经去世,一个布莱希特的研究者,想要了解赖雅对这位从前的好友的看法。这个研究者对张爱玲一无所知,只知道她是赖雅的孀妇,他跟她联系,想要访问她。

张爱玲答应了。当研究者如约前来,按响门铃,却无人应答。研究者不了解张爱玲的做派,以为她只是有事外出,他通过各种方式寻找她,直至终于把她堵在她的办公室门口,他们坐下来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她跟好朋友宋淇都只字不提赖雅,却对这个美国人敞开心扉。

无论是赖雅,还是这个冒失的研究者,假如之前曾经查过张爱玲的资料,知道她当年的声名,可能就会心生顾虑敬而远之,多年来,张爱玲一直没人追,究其原因,大概因为那些男人太知道她是谁吧。而她选择离群索居式的生活,固然是因为对于人生的灰心,但粉丝们造成的压力,应该也是原因之一。

艾  鸽:先富起来(诡谲派短篇小说)

(请勿对号入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发财之心也人皆有之。古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人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话说股票兴起那阵,S市初期少有人买。上门推销股票的,费尽口舌,人家还不相信:“资本主义的什么玩意?”黎明广告公司的打工仔乔庄,就带了一万块钱来S市,大生意不会做,小生意做不来。看到卖股票,以为是美国政府发行的,就买下来1万股股票。1块钱1股,够便宜了。后来得知‘便宜没好货’,是中国股票,而且不是高档股票,还是原始股票。就天天到股票公司吵着要退股,人家死活不肯退。差点打了起来,闹到对方叫来警察。回来后觉得对不起老婆孩子,准备自杀。可绳子是伪劣产品,关键时刻断了两次,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也就没心肠自杀了。

世事不可料,时来运转。不久,听说股票爆涨,去打听了一下,他买的原始股票卖到100块钱1股。也就是说,一夜醒来,发现自己成为百万富翁了!公司人人庆贺乔庄,只有老板萧冰愁眉苦脸。原来他欠着一屁股两肋巴的债。乔庄就把公司收购了,同时安排以前的老板萧冰顶替他原来的位置打工。还时不时地奚落他几句:“做工要象个做工的样子。两条腿的狗难找,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

象乔庄这样突然爆富的人,在S市有一火车,极大地刺激着那些穷得叮当响的人。

机遇又来了!S市又要发行原始股票了!

头三天就有人开始在证券交易所排队。萧冰为打翻身仗,带着面包和小板凳24小时不睡觉地在那里排队。排队的什么人都有。初期秩序还不错。认板凳不认石头。萧冉带了五个板凳过来,排在一起,就象五个孩子。萧冉不时地清点着: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可爱!“同志,你这座位卖吗?”有人问。他想:“这孩子能卖吗?”可他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正缺钱呢!“卖!”他想:反正不是真正的孩子!“你要多少钱一个?” 萧冰知道这小板凳最多值5块钱,那就翻10倍吧。“50块。”谁知那人5个板凳全要。250,这多难听呀!萧冰不卖了。那人问:“你要多少才卖呢?66吧,这个数字多吉利呀!66大顺。” 萧冰眼珠一转:“88不更好吗?”交易成动。5个位置卖得440快钱。萧冉马上又去买了10个板凳。再排队,再卖。不停地有后面的新人来买。空手套白狼,折腾了几天,一万块钱到手了!那年头,万元户还是令人羡慕的。原来最赚钱的还可以是最简单的生意。

证券交易所终于开始卖股票了!新股民们激动得差点喊出股票万岁!

卖了不到半小时,突然听到维持秩序的警察喊:“全部重新排队!”此话一出,顿时,排山倒海似地乱了起来!人人都想插队,钻到前面去。萧冰要不是抱住前面一个人的腰,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远处,一分种前看见一个农民,左手举着一把身份证,右手举着一把钞票。周围三个大汉保卫着。可趁乱,有人一扁担打过去,那农民爬起来时头破血流,手上什么都没有了!

交易所见乱成这样,窗门一关,不卖了!

外面更乱了,不分南女老少,每个人都死死地抱住前面的一个人,汽水瓶,饭盒乱飞,想撒尿的人也走不出来,尿撒在裤子上不到三分钟就被人捂干了。原来买座位的那些人也全都白买了!板凳全部被人踩碎了。萧冰怕人家来退钱,股票也不敢买了,就急流勇退了。他逃到大厅交易所的背后,忙数数身上的钱,还好,1万快钱幸存下来了。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不时地有人从交易所的后面一个小门进去。不少是带大盖帽的人。

他突然想到:前门不卖了,是不是改后门卖了?他也想进去,可有人把守。萧冰灵机一动,就去买工作证去了。那年头,S市的小贩什么都敢卖:“请问:你要国务院那个部门的?保证有钢印!” 萧冰:“留着卖给别人吧。我就要买一个‘公民证券监督委员会’的工作证。”小贩说:“那有这种单位呀?这样吧,我把公民两个字写得小一点,而且用外文表现,证券监督委员会写得大一点,中文表现。” 工作证办好后,萧冰又买了一套高档西装。人摸人样地从交易所的后门走进去了。把门人只晃了一眼工作证。

里面居然很热闹。顺便问了一下别人:“同志,你那单位的?”原来都是有权有势的。检察院的,市政府的,法院的,银行的,公安的,税务局的,高官子弟,国企头头等等。好象事先就得知消息似的,有条不紊,秩序井然。人们一般是提着箱子来买的,又提着箱子回去。买十几万股,几十万股的都有。轮到萧冰了。卖者问:“你要多少万股?” 萧冰傻了:“一万股。”售货员:“怎么买那么少?机不可失呀!多买点,出门就是百万富翁了!” 萧冰能告诉他:这一万快钱还是卖板凳卖来的吗!萧冰不无幽默地:“不是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我排在后面点。”

股票买好了,又听见有人在介绍内部如何炒股。

一个银行官员模样的人在介绍炒股秘诀。他说:“大家要跟着内幕消息走。明天朱老总要讲话了,后天邓大爷病危了,都是涨落信息。一般来讲,在大跌之前,我们都要通过各种渠道放风出去,告诉股民:股票要大涨!同时通知你们,快把手中的股票抛出去。接着,你们就会看到股票暴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股票要大涨了,那我们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放风出去,告诉股民,股票要爆跌。同时,通知你们快收购股票。”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出门后,他饶到前面来,看到买股票的人们还在那里为插队争执不休。男女老少们就象一锅饺子,煮在热汗中,沸腾着,冒着热气。由于拥挤不堪,不时地会有鞋子飞了出来,各种声音不堪入耳:“让开!我大便拉出来了!”

“他妈的,我的身份证怎么不见了!”

“X他奶奶的,我的5000块钱怎么不见了!”

“谁把我的裙子划破了,流氓!”

“谁行行好,把我的钱包还给我。”

“警察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来维持秩序?”

“别挤了,再挤人家怎么敢开门卖股票?!”

……

后来一直不开门卖股票。

人们依然不肯散去。发财梦就要实现了,怎么可以离去。

突然,挂出了一个牌子:无股票卖,请勿再排队。

人们愤怒了,才卖了半个小时,难道就卖光了?!接着开始闹事,一直闹到市政府门口。

那一夜,S市到处是没买到股票的人们在倾诉:有些人股票没买到,有的身份证没有了,有的钱包没有了,有的身上在流血……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市府为安抚没有买到股票的人们,决定推出一批新公司上市,股票增加出售三千万股。人们欣喜若狂。又开始排队了。后来萧冰听有幸买到股票的人讲:新公司的股票拿到的是是认购表,一两年以后才上市。自然,他们不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类人了。

萧冰回到公司里,又开始牛起来了。他买的是绝对好股票。而那个乔庄原来买的股票竟然一路爆跌,他几乎又回到原地。不久,萧冰又把公司收了回来。安排乔庄在他以前的位置上继续打工。略有怠工,也奚落他几句:“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以前先富起来,完全是历史造成的误会。”

(完)

盛  雪:红色的海洋.黑色的悲哀

五星红旗似海,爱国口号震天的场面很多年没有见过了,3月29日下午在加拿大多伦多市中心Dundas sq的场面,让我立即想到了文革中红卫兵小将们在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检阅时热烈亢奋的情景。人们激动地挥舞着红旗,高呼着“中国万岁”的口号,高唱中国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老侨、新移民和签证学生们热泪交流。倒是华人社团领导们,冷静局促地在人群中游走忙碌。活动名称是“维护西藏真相,捍卫祖国统一”。他们认为,西方媒体在报道中国政府针对西藏骚乱事件上集体抹黑中国,西方社会集体对中国恶意敌视,西方一些民众愚昧无知。同时,中国政府为了维护国家统一采取武力手段是必要的。

这个活动被称为“3.29”集会,许多媒体和网站都报道和转载了消息。一般估计,现场有一到两千人。活动发起人只提供了个网名给公众,叫:黑白色,由于他在举办活动中留下的电邮联络地址,有人在网络上介绍,此名热血青年在多伦多运作一个换妻俱乐部。“黑白色”在集会现场大讲西藏的历史,慷慨激昂地重复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怒斥西方国家支持藏独,企图分裂中国领土。他呼吁在场的人:向加拿大社会讲清西藏的真相,唤醒西方民众。另一位发言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中国有56个民族,大家都和睦相处,生活得非常幸福,绝对没有民族压迫和文化灭绝。在活动举办的前后,当地一个移民服务网站的论坛爆增了数千个有关的网帖。许多网帖都表现出了对西方媒体和西方社会在西藏问题上的愤怒。

但是,他们刻意回避了一些基本事实。为什么在事件发生时中国政府要驱离所有记者和传媒?为什么不让媒体自己直接获得真相,并报道事件的全貌?而需要这些远在万里之外,绝大多数人从未去过西藏,可能连个藏人也不认识的年轻学生和爱国华侨,费劲在加拿大举办集会来维护西藏事件的真相。50多年来,中国境内能够自由开放地谈论西藏议题吗?中国人有正常的渠道了解西藏的历史和现状吗?在中国大陆的汉人人和藏人有象他们这样集会公开表达诉求的权利吗?他们曾长期生活在新闻控制和信息封锁的社会环境里,真的比信息畅通、言论开放、研究自由的西方社会更掌握西藏的真相吗?为什么藏人僧侣会大规模的示威请愿?他们的和平请愿和集会为什么受到武力镇压,演变成暴力骚乱?

而且,谁是“西方媒体”?这一概念指称什么对象?西方国家的各种媒体有自己各自的政治立场,美国有《华尔街日报》较右的立场,有《纽约时报》较自由派、较左的立场,甚至有极左的亲江青亲毛的杂志,有人民日报海外版和中国中央电视台节目在西方自由公开发行。

西方国家的媒体是多元化的,老板多家,基本都是私营的。西方国家不可能象中国,实质上只有一家媒体──党的喉舌。所有的报刊杂志广播电视都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党和政府是唯一的老板。而且凡是媒体都会犯错。西方国家的各种媒体在报道中也常有偏颇,甚至出现重大错误。他们的错误是靠媒体之间互相竞争互相制衡,以及靠公众的监督来纠正的。谁不真实,谁不客观,他就会在竞争中失败,人们不买他的报,他就要关门。西方媒体无法从属于统一的一个政治势力或一个利益集团。西方媒体在监督政权、社会的同时,也受着社会和民众的监督,绝对不可能象中国的媒体那样做党的喉舌和政府的传声筒。在有政治需要的时候集体造假撒谎。假新闻独家垄断,长期得不到任何制约监督,祸国殃民,危害剧烈。反右、大饥荒、文革就是最典型例子。这些热血愤青要用他们所掌握的真相“唤醒西方民众”

的无畏精神,更是让人仿佛回到了红卫兵小将们要把五星红旗插遍全球,解放全人类的60年代。好象过去的50多年,中国是个民主自由,畅所欲言,人民幸福无比的社会,而整个西方世界都是万恶的专制牢笼,他们到加拿大来,肩负着要把当地人民从新闻封锁、言论控制、和愚民教育中解救出来的重任。如果在中共统治下死难的那八千万冤魂还有权利说话,他们发出的怒吼一定会吓跑广场上发飙的这帮勇士。

这些被自己的惊世壮举激动得热血沸腾的人,当然没有兴趣趁着在信息自由的社会里所拥有的机会,去了解他们所不知道的西藏历史和现实。

这次事件的起因从3月10西藏境内外人民纪念抗暴50周年开始的。

1959年3月10日,西藏发生反抗中共统治的藏民起义,中共军队武力镇压了起义,造成八万藏民被杀,14世达赖喇嘛及十万藏民逃亡印度。藏人的六千多所寺庙在文革中几乎遭到全部摧毁。据已故班禅喇嘛记述,原有近60万佛教僧侣中有11万人被迫害至死,25万人被迫还俗。

1989年,就在中共在北京进行“6.4”镇压之前三个月,先在拉萨武力镇压了当地藏民的示威抗议,事件中藏民死伤惨重,三千多藏民被捕。西藏流亡政府表示,在从49年到79年的30年间,藏人被杀死、斗死、关死、饿死达120万人,亲共的阿沛阿旺晋美认为,死亡人数没有这么多,但他也表示,至少有三、四十万。就算是在中国实行了将近30年的所谓改革开放后的今天,西藏当地几乎所有行政职务的正职都是汉人,在快速现代化的拉萨,几乎所有好的工作也都掌握在汉人手中。

许多在类似国家主权问题上容易激愤的人士,最喜欢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哪里哪里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他们不管这个“古”从哪年哪月算起,也不必理会“中国”的概念从哪朝哪代形成。在西藏问题上,他们更假装从来没有听说过,达赖喇嘛宣讲了十几年的“只寻求自治,不追求独立”的立场。

任何国家、主权、领土、疆界的形成都有一个过程,都是历史演化、时代变迁、人民意愿、政权较量的结果。世上没有什么地区是“自古以来”恒古不变的。今日的中国版图和疆土,在过去的数千年中演变得非常多样化,政权更替和疆域所属更是千变万化。显然,今天在确定和谈论一个地区的政治形态、社会制度、生活方式时,必须要照应这个地区的历史沿革、文化形成、人民意愿等基本因素。而其中,人民意愿已经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因素。虽然专制统治的残暴性质在汉人地区也是一样的,但在西藏地区却更凸显在,中共统治对当地的语言、文化、环境、生态、宗教信仰、生存机会等等方面的残酷迫害和严密控制。

那些在加拿大口口声声要捍卫祖国统一的人士,他们把藏人当成什么?他们尊重藏人么?了解西藏文化和宗教么?热爱西藏的河流山川么?关注藏人生存状况么?在乎藏人的自由和人权么?他们只不过要用藏人的苦难来增加自以为是的大中华势力的分量,以让自己从中获取一种作为豪门大户子嗣的自豪感。

中国政府对人民进行的数十年的灌输和教导,对信息的封锁和拣选,对历史的编造和涂抹,特别是用暴力对社会的控制和示警,已经驱使和利用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在政权需要的时候,甘愿站出来维护政权的利益。

事实上,自1949年中共执掌中国大陆政权近60年间,从第一代领导人毛泽东、第二代邓小平、第三代江泽民,到目前第四代胡锦涛,可以说个个都是不折不扣的卖国贼,他们用手中的权力把中华民族的宝贵领土已经出卖了四分之一,也就是3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他们出卖了。这3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100个台湾的面积。甚至他们还在继续偷偷出卖中华民族的土地。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年,中国北方领土和边界在江泽民和胡锦涛手里再次重新划界。中国政府割让了相当于39个台湾的领土给俄罗斯。这些在加拿大多伦多市中心广场为了表现爱国而激愤不已,热泪横流的人士,他们说要誓死捍卫祖国领土完整,坚决反对分裂中国版图,他们对中共的出卖领土说过一字半句没有? 如果没有,那就凸显了他们的媚权和伪善。

这些新老红卫兵们,用他们的无知、懦弱、偏执和仇恨,在中共国旗红色的海洋中,再一次汇聚了中国人民黑色的悲哀。

(2008年4月4日)

刘国凯:奥运的政治化与奥运圣火传递仪式的不光采来由

关于北京奥运我早在08年元旦就撰写了一篇题为《面对北京奥运──中国民主志士的艰难课题》的文章,以为自己对奥运的看法基本已表达完毕。然而近期发生的一些情况,觉得还应该补充一些意见。

奥运现在已经被高度政治化了。中共政权指责国际上对它的批评是把奥运政治化,其实把奥运高度政治化的正是中共政权自己。不为借奥运为自己涂脂抹粉、粉饰现实;不为借奥运凝聚流失殆尽的人气,中共政权倾全国之力办奥运却是为何?借办奥运延续、巩固其专制政权难道不是把奥运最大的政治化?

然而,奥运之政治化并不始于中共政权,在这个问题上,欧美民主国家是难辞其咎的。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欧美国家借口苏联入侵阿富汗而抵制之。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苏联和东欧集团报仇雪恨式地回敬一个抵制。冷战双方都把奥运高度政治化为冷战器具。

当然,我们还可以再往前追溯,1936年的柏林奥运,希特勒当时倾全国之力办奥运的心态与当今中共政权极为类似。希特勒成功了。56年后,1988年汉城奥运,全斗焕政权东施效颦,想仿效希特勒,却落得折戟沉沙。

现在世界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奥运圣火传递。被中共及其御用文人,还有大量落入虚幻民族荣誉感的民众,推入了政治奥运的新高峰。

奥运不就是场世界性的体育运动会吗?它应该是民间事务。各国政府可以不闻不问,也可以给予某些经济资助,但不可以成为主角。但现在的情况是,在奥运圣火传递过程中,从胡锦涛燃点圣火开始,某些国家的重要政治人物都成为了主角。不满中共政权压制人权的民主国家首脑会不买中共的账,而某些国家的首脑则乘此机会向中共大献殷勤,以取得中共对他们政权的支持。如在本国民怨甚重,并在布托夫人被暗杀案中疑点重重的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向中共保证,巴基斯坦将全力办好圣火在巴基斯坦的传递。奥运的政治工具化已扩展到国际关系之中。这不能不是对奥运精神的极大亵渎。

其实奥运圣火传递的来由并不光采,它应予摈弃!1928年阿姆斯特朗奥运会上有了燃点奥运圣火之举。而在1936年柏林奥运会上才有所谓圣火传递。这个点子是柏林奥组会秘书长卡尔。迭门想出来的。希特勒闻之大喜。于是就有了把圣火从希腊奥林匹克山传递到柏林的政治大秀。希特勒纳粹政权在这场政治秀中斩获极丰。最后一名火柱手弗日特兹把圣火传递到奥林匹克运动场时,伸出右臂行了个纳粹军礼。

纳粹党徒们的情绪在此沸腾到极点。

当今中共政权所搞的29届奥运圣火传递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宏大的。它和传递圣火的的发明者德国纳粹相映生辉、各占鳌头。奥运会当然可以燃点奥运圣火,但有什么必要去搞劳民伤财的圣火传递?它除了给政治人物、政治集团作秀的机会;给他们实现其不可告人的政治企图的机会外,对体育运动本身究竟能带来什么?

从当前来看,奥运被中共高度政治化已无可遏制,那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成为一个明显的选项。藉此我支持由几十个民主、人权团体组织的人权圣火传递,以与中共政权的奥运圣火传递别苗头。

此外,中共政权还有一着奥运政治化的大棋,就是尽可能地把世界各国首脑都请到北京观看奥运开幕式,以营造各国都来朝拜它的盛况,使其政权给人以辉煌巩固的感觉。针对中共政权此深谋大计,我们中国社会民主党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发出公开信,建议世界各民主国家首脑都不要去出席29届奥运开幕式。如喜欢某项体育比赛则可去观看该项比赛。

从长远来看,我们中国社会民主党应该全力主张:体育归体育、政治归政治。反对任何人把奥运政治化。今后我们将不遗余力地反对搞那与体育运动毫无关系的、劳民伤财的、纯粹给政治人物政治集团作秀机会的、由希特勒纳粹首创的长途奥运圣火传递仪式。

最后我还要再说一次:“中共政权以把奥运政治化来给自己贴的那层金很薄,并遮不住它满脸丑陋的疮疤。奥运的喧哗并不是专制政权益寿延年的灵丹妙药。它的绝症-贪腐和贫富悬殊并不会因奥运而减轻。”

这也正如一位上海地区社民党党员马丁同志所说:“腐败的土壤已经从核心开始腐烂了,一个奥运会挽救不了一个衰落的王朝,虚假的光环毕竟变不成真正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