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龙:党报还如此“讲政治”

独裁专制政权实质上最怕别人讲政治,尤其害怕别人讲自己的政治,讲真正的政治。

虽然反右,虽然文革结束好几十年了,但由于一党独尊,一党独霸,一党独裁的大环境使然,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在党报当过或正在党报当着喉舌记者,喉舌编辑的人都知道,党报的“讲政治”,可完全不象党头党脑们在会场主席台上那般气定神闲、气宇轩昂,而是不得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口将言而嗫嚅,足将行而踌躇。否则,轻则坐冷板凳,扣工资奖金,重则敲掉饭碗,卷铺盖回家。

曾经看到一篇文章,说是某党报老编辑由于一时疏忽,把本市市委书记的大名弄错了一个字。第二天上午在已经在已经送到读者手中的报纸上发现这一错误时,老编辑惊出了一身冷汗:坏了,晚节,就毁在书记这一个字上了!就在报社在一片凝重气氛中讨论处理这一“政治错误”的方法时,意外的好消息传来:书记“双规”了。报社的政治风向标立即急转下:他不仅不是书记了,还是个腐败分子,把腐败分之的名字弄错了,按照普通文字错误处理好了——您老工资、奖金不用扣,级别不用降,岗位不用调了,该干嘛干嘛吧!谁知没多久,书记“双规”解除,官复原职。自然,对老编辑那次编辑错误的处理,也就必须与时俱进,提高到“讲政治”的高度来处理。

当然,这是杂文,读者不难出情节上的“创作”痕迹。党报在实际操作中讲政治的故事情节虽然不会如此跌宕起伏,但是,其可读性和经典程度却一点也不亚于这个故事。

据《新京报》报道,《通州时讯》记者王力利因为把北京市通州区区长邓乃平读发言稿时眼睛微闭的,区长自认为不光辉形象拍到了报上,“出现导向性偏差,政治影响极其不好,是一起政治事故。”尽管“因为珍惜这份工作,当领导说他拍的这张照片出了政治事故时,他吓得脸都发白了。正因为珍惜这份工作,尽管他感到满肚子委屈,领导叫他作深刻检讨,他就作深刻检讨,领导罚他500元钱,他也认罚了。正因为珍惜这份工作,当领导宣布因为这一“政治事故”将他辞退时,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竟在大庭广众之中哭了,他的同事也跟一起哭了。”哭也没用,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和无情,小事若一讲起政治来,那就有如肉眼看不见的细菌被放到了射电望远镜下面,会被放大到惊世骇俗、惊天动地的程度。

首善之区党报“讲政治”登峰造极,乌蒙山区党报“讲政治”也穷尽其相。

别看我当年所在毕节日报在党报中属最低级别,但它“讲政治”的水平,也各有千秋,堪与最高级别的《人民日报》匹敌。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怕在哪里出错,就越是爱在哪里出错。某年某月,有一个新来的编辑把最不该出错的“总设计师”的名字弄成了“邓不平”。这边还没有检讨好,那边我这个老编辑在领导的一再叮嘱当中,还是鬼使神差地把另一个党和国家领导人李岚清的尊名弄成了“李岗清”。接二连三出现这样的最不该出现的错误,不仅宣传部,连日理万机的地委、行署多个领导也高度重视起来了。报社赶紧召开紧急会议,很快研究出了处理意见:过去每弄错了党和国家领导人姓名一个字扣20元钱的规章制度看来已没有什么威慑作用,从今往后,每弄错党和国家领导人姓名一个字,按照政治错误来处理,不仅要调离编辑岗位,到校对室去认真、长期“反省”,还要配合经济上的重罚,每错一个字,扣工资200元。

在那个低级党报报社,“四大班子”领导姓名见报排名先后是不能乱的,乱了,就会有“好果子”吃。那不少记者编辑就倒过这样的霉:羊专员的排名本该在牛书记的后面,可是,报上的排名却弄成牛在后来羊在先,或者,新招聘的记者根据口头称呼,把某某某副专员写成了“专员”。得此升迁“吉兆”的领导自然闷声不响偷着乐,可是,那没有被发现有腐败迹象,更没有被双规的领导遭此降级“不详”,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于是,被报纸降级的领导或打电话,或亲自上门兴师问罪:你们的记者、编辑,你们的报纸,那个权力,大啊,不声不响,就把我降下来了,把别人提上去了。唉,对我的工作有意见,你通过正常渠道好好的讲嘛,怎么在暗中下此毒手啊。

经历“邓不平”、“李岗清”事件之后,几大班子几个“最主要”领导因我们之祸得自己之福,姓名“政治待遇”一步升天:若把这几位“惹不起”的姓名弄错了,与弄错党和国家领导人姓名处罚等同。

无独有偶,本地一份文艺性“准党刊”在封二里把某某副专员也弄成了某某“专员”。幸好,这一政治性错误发现得还算及时,已经送到邮局的刊物被全部召回并被永久打入冰窟,财政现批一笔款项,更正那个政治错误后重新发行。纳税人钱财事小,讲政治事大,折别人钱财免自己灾祸,何乐不为。

为保护别人的官,也为保护自己的官,报社经常更新印刷“护官符”发放到办公室。那政治素质好,闻屎不以为臭,食便不以为脏的记者编辑,他们将“护官符”烂熟于胸,并随时更新胸中的“护官符”版本。那政治素质稍差的,则把“护官符”贴在墙上,以供随时备查。如我等简直没有政治素质而又要避免政治错误的,只好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消极办法对付领导们:首先,尽量不去写有领导参加的会议、活动等狗屁新闻;其次,无可奈何写了,尽量不提领导姓名;再次,编稿时遇有“关键”领导名姓,只要不影响新闻要素,能“枪毙”的,从中央到地方,尽可能提前把它一笔勾销。

“邓不平”之类的政治错误相对容易避免,但“邓乃平”之类的政治错误则无法避免,比如下面这样的政治错误,就是神仙编辑,也想不到这也是政治错误。

贵州不是出了两个姓刘的省级腐败分子么,记不清是刘方仁还是刘长贵了,反正,其中某位腐败份子东窗事发但处于“密不发丧”阶段的最后一晚上,毕节日报发表有关胡总书记视察“试验区”的照片时,刘腐败当初与胡总书记合影的模样也叨光跟着在党报上以正面形象最后一次出现。恰好,第二天刘腐败被“拿下”的消息公布了,各级领导的责问,也因此劈头盖脑地在总编们的头上炸开了:怎么还把腐败分子和总书记在一起的照片也发出来了?你们什么意思,是政治嗅觉成问题,还是为腐败分子鸣冤叫屈,故意不与党中央保持一致?报社领导找到责任编辑问个为什么:民间不是早都传得沸沸扬扬,刘腐败“进去”了,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看你干的好事,你一个人政治嗅觉不敏感,害得我们领导,害得整个报社的政治嗅觉都受到了否定。责任编辑当然委屈:这应该不怪我啊!小道消息能当真吗?那民间现在还在传说,某某某,某某某也进去了,我们是不是也不让他们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报纸上?总编们问他:什么叫政治错误?这就叫政治错误。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该背书背书——犯错误者到主管领导面前背诵有关规章制度,法律法规等,以示认错态度非常虔诚——,该写检查写检查吧!

有两次有惊无险,但至
今还让总编们后怕不已的“刮宫”政治错误。

有个副总编老弟,他写不了新闻稿,也编不了新闻稿,他值班时,只能把“政治关”。他在这方面也真称职,有一次,他赫然发现:清样里有一篇文章,居然把“三个代表”活生生弄成了“三不代表”。天那,我们党是三个都“要代表”,你说你打字员,你怎么错不好,偏偏错成三个都“不代表”;你说你责任编辑,你什么错误没有检查出来都说得过去,你在这种最不该出错的地方出错,这不是要敲我这个值班领导的饭碗,揭我这个值班领导的乌纱帽么。这次政治错误虽然被他及时“刮宫”,但是从此以后,每逢这位值班,其他内容可看可不看,但什么地方有“三个代表”,什么地方有党和国家领导人姓名等要害、要命之处,他都要亲自把关,用手指着戳着,翻来覆去看好几遍,他再也不敢信任其他人了。

1999年中共整治法轮功之初,新华社发了个题为《中共中央关于共产党员不准修炼“法轮大法”的通知》的通稿,要求所有党报必须在头版头条刊登。那年7月25日,恰好我也值编辑班。我负责的版面清样拿去签字时,因领导在看其他版的清样,我便坐在一边看已经签了字,准备发排的一版清样。我这一看,不想看出了一个笃定会引起全地区,甚至是全省新闻界大地震的超特大政治错误:头条黑体大标题在转行时,居然在“不准”和“修炼”之间转行,犯了报纸标题转行的大忌,使得第二行的标题极容易被人误读为:“修炼‘法轮大法’的通知”。这在民主法制国家,顶多不过成为同行之间笑话对方的花边新闻, 在报社内部,也就是个常识性错误而已。但在专制集权国家,这样的报纸如果与读者见面了,那就是天塌地陷般的政治错误。怎么想象都不为过:别说所有报社领导,宣传部,地委等,都会被拿下好几个领导?这也罢了,报社关门大吉,上百个同事马上面临生存危机……指出还是等着看笑话,当时,我不是没有在心里打过漩,正是基于后者考虑,我才将这一惊天大发现告诉了值班领导。所有在场的记者编辑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字都签了的啊,不是你及时发现,这个政治错误,就没办法挽救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直到四五年之后,那天的值班领导脊背还在发凉:不是你眼睛尖,及时发现了当年那个错误,别说当总编,扫地,报社也没有我的位置啊!

不过,领导贵人多忘事,他感谢的“你”,是一个姓刘的编辑,不是姓李的我。姓刘的编辑不贪天之功,又把领导错戴在他头上的“李冠”,归还到了我的头上。

党报还如此讲政治:没有侦破的暴力案件,不要报道,以免给犯罪份子“通风报信”,同时有损“保护神”的光辉形象。有关计划生育的负面新闻,不准报道,这不利于“国策”的执行。有关下岗工人请愿等“群体性事件”不准报道,这会影响“稳定”。有关税收的反面报道,不准见报,这会给税收政策的执行带来“不便”。有关军队的反面报道,一个字也不能写,长城,不能任由人“动摇”。即使观点、口吻与党中央高度一致,有关法轮功的稿件,一篇也不准采用,要用,只能用新华社通稿。港台慈善人员,尤其是外国教会人员来捐款捐物时,受派采访者都要被打招呼:一是见报稿件要尽量少提或不提慈善机构、教会名称,二是对他们要保持高度政治敏感,千万不能让任何有实用、利用价值的资料落入他们手中……

我常常在想,这“讲政治”三个字,它明明是中性的,你往左讲,是讲政治,我往右讲,它也是讲政治啊。这就有如拉拔河,你往东拉,是拉拔河,我得往西拉,才是拉拔河啊。我往西拉,怎么就不是拉拔河了呢,大家都往一个方向拉,那还是拉拔河吗?讲政治的关键,是要放人讲,让人讲,有人讲,而不是你只能讲什么,怎么讲,在哪里讲。否则,后者的讲政治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就是叶公好龙,说穿了,就是不准讲政治。

正因为如此,独裁专制政权实质上最怕别人讲政治,尤其害怕别人讲自己的政治,讲真正的政治。脚镣,手铐,紧箍咒,党报讲政治,就意味着掣肘,打压,阉割,偷心,换脑,去棱角,俯首贴耳,唯党首是瞻。

小小心心当喉舌,战战兢兢讲政治,党报的内容、形式要讲政治,党报的发行、订阅,也要讲政治。

党报假大空,没几个读者。700万人的毕节地区,毕节日报的发行量,也就在可怜兮兮的1.5万份左右。就这少得不能再少的发行量,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不得不靠讲政治“讲”来的——每年的发行季节,“分管领导”都要在毕节日报上正经八百地“强调”订阅党报的必要性,必须性。“三讲”从天而降那年的发行季节,毕节日报的“促订”标题大致就是“要把党报订阅提高到讲政治的高度来重视”——讲政治的大棒已经高高举起,这回看你订,还是不订!

你可以强迫我订报,你不可以强迫我读报。你讲政治,讲假话,讲鬼话,读者讲实用性,讲可读性,讲真实性。毕节又一份等而下之的党报毕节晚报那年被作为增加基层负担的玩意砍掉时,那帮子所谓的记者编辑竟然在最后一期报纸上对自己的过去很劲地歌颂了一番,标题竟然大言不惭,不羞不臊地就叫《我们曾经辉煌过》。我哪有如此良好的心理素质,每次在乡镇办公室看到成摞成摞堆在地下的毕节日报,作为其记者编辑一员,心里真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所以,在有思想,有档次,有品位的人的面前,我从来羞于齿及自己是“记者”,报社为我制作的名片,我一张也没有好意思发出去过。

文革期间,说是台湾的蒋介石败坏了台湾的政治秩序;文革之后,说是大陆的“蒋关系”搞坏了大陆的社会风气;今天呢,我说,是大陆的“蒋政治”那厮,还在顽拒着人人翘首以盼的新闻自由、政治民主的体制。
                                                                

2008年3月13日

孙文广:清明祭奠日记

2005年4月5日清明节

我与我的妻子及李昌玉夫妻,共四人,一起打的前往济南英雄山烈士公园山顶纪念塔前,祭奠紫阳,拍照留念,并送上了史若平老师写的悼念赵紫阳前总书记的诗:“清明祭紫阳,百花献灵堂。傲菊寒霜打,春色难阻挡。赵紫阳先生永垂不朽!”

2006年4月5日清明节

由于各种原因,我邀请的几位朋友都不愿意与我同行,我只得单身一人去英雄山顶心祭先烈,山上游人寥寥,看到共青团组织的悼念“革命先烈”活动,我绕纪念塔转了几圈,心中感到有些凄凉。

2007年4月5日清明节

仍然找不到与我同行的友人,我的老伴,怕我出事,陪我去了英雄山。事先在家中白布条幅上写了一些挽联:“悼念为自由民主牺牲的烈士” 、“悼念为信仰自由牺牲的烈士”、“悼念抗日英雄张自忠烈士”、“悼念民主先驱、思想解放先驱张志新烈士”。

怀揣这些挽联上了路,到了山顶,我们把这些挽联系在纪念塔周围的栏杆上。有人伸头来看,我问他这个毛笔字写得还可以吧。他说,写得不错。准备照相时才发现,相机坏了,只得请上山的山东艺术学院的两个男女大学生帮我照了几张相,也与他们合了影。

下山时,遇到了山东大学管理学院工商管理专业的40多个大学生,他们知道我是管院退休教授,对我很热情,并邀我与他们一起照相留念。我留给他们我的电子信箱,后来他们通过信箱,将照片传给了我,使我感到了大学生的热情友好。有关照片附后。

2008年3月30日

按照事先的设想,准备今年清明节(4月4日)去英雄山祭奠烈士,送上花圈。后来想到,我多次公开发表文章,表示今年清明我要出门祭奠英灵。因此清明出门可能受到阻拦,所以改变计划,提前在清明节前最后一个休假日3月30日,去英雄山献花圈。

我们一行三人,带着花圈去英雄山,而且分头前往。花圈是折叠的,不算太显眼,开始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来到山顶,游人不少,还有不少小学生排队前来祭奠“革命先烈”。现场只有一个外地送来的纪念“革命先烈”的花圈。我和车宏年,沿着纪念塔转了几圈,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选好一个朝东的地点,一是因为这里风比较小,另外,这不是纪念塔的正面,可以减少过多的注意,以免麻烦。怕被风刮倒,将花圈紧紧地绑在栏杆上。因为怕敏感的挽联带来麻烦,所以最后才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写好的悼念赵紫阳总理的挽联,将其用铁丝固定在花圈的龙骨上。这些工作都是车宏年完成的。这是最后一道工序,挽联可能会给花圈带来麻烦,所以要把这些挽联用铁丝固定,不单是怕被风吹走,也怕有人来故意破坏。

这时有不少游人前来围观,大概有20多人。我向围观的人说:赵紫阳先生生前在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上做出很多贡献,我们应该纪念他,踏着他的脚印前进。这时,有一个中年的妇女说,赵紫阳确实也做了不少好事啊;还有一个中年人说,我们应该悼念赵紫阳;有一个50多岁的人突然问我:“赵紫阳死了吗?”我感到一惊,忙说:“赵紫阳先生已经在2005年1月17号去逝了。报纸上没有怎么报道,就写了50几个字,放在不显眼的地方,很多人都没有看到。”然后我们就照相,也请游人帮我们一行三人拍了照,然后下山,幸好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

下午我写了一篇《孙文广邀您去英雄山祭奠英烈》,在山大校园里复印了10份,并贴到山东校园的张贴栏上。晚上给海外媒体发出了一篇《今天我们给紫阳献花圈》,并附了三张照片。

2008年3月31日

校园张贴的几张海报,《孙文广邀您去英雄山祭奠英烈》,今天上午发现,都已经被撕掉了。

上午,山大管院党委书记打来电话,要我老伴下午去谈谈,说有省里的人来一起谈。

下午,车宏年发短信给我,说他也接到通知,明天市公安局找他谈话。

下午3点,我老伴去了院党委办公室,与公安3人(其中一人为处长),两男一女,加管院书记共4个人,与我老伴谈了两个小时,5点返回。谈话的内容主要是针对我去英雄山祭奠紫阳、和在外网发出的稿件(《今天我们给紫阳献花圈》),他们还拿出来三张在外媒上与稿件一起发表的祭奠紫阳的照片,给我老伴看,让她指认另外两人是谁。老伴说,她有白内障看不清,警官告诉她,昨天在校园内张帖了鼓动学生清明节去英雄山祭奠英烈的海报(《孙文广邀您去英雄山祭奠英烈》)。老伴对他们讲,孙文广的事情她都不知情。谈话持续了两个小时,老伴5点返回家中,心情不好,把我数落了一通。

警官还用威胁的语气说,煽动颠覆政府罪与海外反动势力联系,可能判刑等问题。我老伴问他:“谁是反动势力?”他回答不出来,后来改口“反华势力”。

下午5点整,家里开始遭到电话骚扰。两个座机和一部手机轮流振铃,拿起话筒没有声音。大约响了30次,来电号码是13026571069.

2008年4月1日 于山东大学 13655317356 0531-88365021

施  英:一周新闻聚焦:西藏事件后的反思(上)

自3月10日拉萨发生藏人示威抗议事件以来,民主中国的“一周新闻聚焦”18日聚集了国际间媒体的详细报道和分析,也挑选了部分评论文章。但实际上,中国的事件聚焦在海峡两岸的两件大事上,西藏骚乱事件和台湾大选。上周的新闻焦点我们转向台湾,台湾大选的平静结束,已经可以证实民主制度在台湾已经深入人心,两党轮流执政的格局已经形成。台湾的民主制度模式给大陆做出了表率,中国大陆民众正在期待着中国的政治变革。

井 蛙:在我老去之前满头白发

 

   二十岁时我满头白发
   我成熟了
   向着乡下电线杆上的燕子狂叫
   
   我高兴我已步向年老
   
   三十岁时,我刚好走到这里
   随手扔掉指尖上的烟头
   因为,我不吸烟
   
   我经常被饥渴威胁
   我把罐子里的水和石头吃掉
   
   因为,我什么也无法改变
   燕子或我的失眠
   
   我头上那块
   过早荒芜的花园久失耕耘
   我每晚两点合眼三点做梦
   
   梦见自己挨饿
   蝴蝶乱飞
   没有食物的夜晚没有你
   
   我常照镜子
   
   脸上所有的表情完好
   没有皱纹还耳清目明
   可惜我的黑发白了
   
   像冬天没来房子铺满霜冻
   
   我半夜冷醒
   家中贫寒没有暖气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
   连最后一只好看的盘子也摔碎
   
   我颓废潦倒
   邻居嫌我头上没有鸟巢
   
   这些天天在下雨
   我没能为别人搭建屋檐
   
   也不能为燕子换点颜色
   它就这么黑也只能这么黑
   
   而我由于精神衰弱
   头发变得更白
   
   我三天没饭吃
   三月无人写信问候
   三年没有正常收入
   
   冬天早已过去
   而去年春天的雨却没完没了
   
   我蹲在屋前准备看鸟
   看见枝头
   正开了一朵野生玫瑰
   
   黑色花瓣
   一个影子掉在水里伤心过度
   
   夜里
   只有自己的尖叫像翅膀穿过田野
   该老的人应该赶快老去
   
   我抱着二十岁的电线杆
   放飞了一只
   
   它躲雨的羽毛湿了
   
   怎么也飞不起来
   它离我远了
   
   远得像三十岁诗人的脚步
   哪儿都没去过
   
   见过谁都忘了
   我真的什么也无法记住
   失眠或燕子的去向
   
   不过,在我年轻的时候
   我的头发确实很白
   
   天空很暗
   
   
   2008-1-26
   SAND BEACH

廖亦武:职业讨债人老曾(上)

采访缘起

讨债作为一种职业,古往今来有之——《史记》里,甚至有从追债到追命的生动记载。

而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法制配套滞后的中国蓦然转型,撞入市场经济,刹那间人妖混杂,骗子横行,三角债骤增,于是应时代和人民的呼声,职业讨债死灰复燃,才三五年间,发展态势竟远远超过几千年历史中的任何时期。

如今又去十几年,我在《底层》原始版本里曾涉及的个体追讨、小范围勒索早已媾变,连变相挂牌或挂靠的“讨债公司”也招摇过市,最终被国家明令禁止,复归于和谐社会的地下。

2008年春节刚完,我的手机频频收到“免费咨询,替人讨债”的信息,因害怕陷阱,就按捺住好奇心,没理。又过十来天,“讨债”信息更密了,经常一天当中数条,还附带超低价抛售赃车,雅阁、本田,9成新,8万左右,还允许继续砍价。

2月26号中午,天气忽阴忽阳,我手痒难耐,就埋头查对号码——大概有4条信息出自同一手机,就咬紧牙关打过去。对方是个女的,先吱吱唔唔假装糊涂,随后又说住得远。我问有多远?她答在东边九眼桥。我说事情比较急,可不可以打车过去。她说好啊。谈生意谈朋友都好啊。

我摸门不着,只好偃旗息鼓,去做别的事。黄昏时分,我的电话响,拿起来又不响了,如是者三,所以当再响时,我就骂神经病。没料到对方回敬:啥子神经病?生意做不做嘛?这次是个男的,我说见面谈。他说你龟儿子不是到了九眼桥么?特征呢?

我说光头。现在还站在九眼桥头。他说满街都是光头,很流行嘛。我强调说戴眼镜的光头。他说很抱歉,我整整等你一下午,现在又回到白果林了。我说你在白果林哪个位置?他说白果林中新路街口,朝里面数,第5家发廊。

我差点笑出声来,因为我家就住白果林中新路街口。这么巧,我自然要去赴约。职业讨债人真藏在鸡窝里?让我不仅想起出自一个14岁女孩之口的网络流行语:很黄很暴力。

我家围墙外,是城市西面有名的鸡街,站街女郎如一拨拨夜游神,春夏秋冬,通宵达旦,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我调查了一下,消费价位偏低,打飞机50,吹喇叭70,打炮150。

整个白天,一家家发廊被卷帘门紧罩着;等天黑以后,玻璃门才露出本来面目:挺着半截子乳房的小姐们在橱窗里,在橘黄的灯光下,等候交易皮肉。

很遗憾,我不拍纪录片,相貌也不太正经,所以9点正进入发廊,就容易被人当作饥不择食的底层嫖客。门边的胖小姐起身吊我的膀子,而她背后较有姿色的瘦小姐矜持地冲我笑。我急忙解释暂时不干。小姐们哄笑,说没人拿枪逼着你干,坐下来聊聊天嘛。我说暂时没功夫,要找一位姓曾的先生呢。

逼仄的空间,连绵不绝的乳峰,我承认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幸好回首之余,隔橱窗与一双眼睛相遇——原来我的寻觅对象就蹲在咫尺之内的暗处。

他显得有气无力,可身体如被刀子剐过一遍,没有多余的肉。我们一声不响地绕到发廊背后,简陋的平房里,我们开始艰难地对话。我们至始至终没喝水。我估计他的年龄应在45岁左右,不那么黄,却很暴力。

正 文

老威:找你真不容易啊。

老曾:可接下来就柳暗花明了。说嘛,谁欠你的钱?欠了多久?数目多少?先得申明一下,由于通货膨胀厉害,半年来人民币几乎贬值百分之二三十,所以从2008年起,3万元以内的案子,我们不接了;预计奥运会之后,5万元以上的案子,才值得考虑。至于佣金嘛,普通的抽取百分之三十,特殊的百分之四十,直至对半,直至倒四六——这要看案子的执行难度及风险。

老威:业务挺熟悉嘛。

老曾:废话,这碗饭吃十几年了。

老威:哦。哦。

老曾:时间就是金钱,快讲你的案子。

老威:我没有案子。

老曾:啥?!龟儿子搞耍嗦?当心屁眼儿流血哦。

老威:慢点动手,老哥!我没搞耍,这把年纪搞啥子耍嘛。我就是好奇,你看这短信,是不是你发的?我一直留在手机上,舍不得删:维护《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依法追讨债务,主持公道,化解商业纠纷。附带出售钢珠枪、单管猎枪、电警棍、麻醉枪兼麻醉药,价格面议。

老曾:我的手机被盗。这号码早在1年前就作废了。

老威:可我昨天就是用这号码与一女人接上头的,后来拐了几个弯,才最终在这儿见着你。

老曾:记者暗访么?带没带录音笔之类?对不起,我搜搜身。

老威:搜嘛搜嘛,我自己脱衣服。裤裆搜不搜?这让我想起十几年前进监狱,屁眼儿要掏,包皮也要翻开看。

老曾:少开下流玩笑!

老威:得罪得罪。真的,除了这两本书,我啥都没带。老哥你看,《中国底层访谈录》,我就是书的作者老威。

老曾:嘿嘿,你会写书?老子就会搞科研啰。

老威:是是,我哪敢在你跟前卖弄?这书嘛,相当于我们写书人的名片,老哥你翻几页,就摸清楚我的底牌了,不过就是摆摆龙门阵,三教九流、五花八门而已。我们成都,历朝历代都有我这种人,闲得心慌,就要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

老曾:你倒是闲得心慌,我们可要忙着找饭钱。

老威:交个朋友嘛。

老曾:鸡巴朋友!叫花子打手虫,穷欢喜嘛。

老威:穷欢喜也安逸。

老曾:安逸?那就出点血。如今和谐社会,啥子都要收费的。三陪小姐出台,哪怕你不搞,也要收聊天费的。

老威:正确。那我出100元。

老曾:硬是把老子当小姐嗦?妈个屄,晓不晓得我们这行的起价?

老威:没谈生意嘛。

老曾:只要跟前立着两条腿的活物,就是生意。饶你是文人,我打个让手,给1000元咋样?我奉陪你黑灯瞎火地乱吹。

老威:1000元?我的妈!著名教授讲一台课,也就200元。

老曾:背书、抄书,就成教授了。算个屌。

老威:恕我告辞。

老曾:打断脚杆!

老威:盗亦有道。当心遭报应哟。

老曾:嘿嘿,我再搜一盘你的包包,才400多元,看架势,就一穷酸书生。

老威:把车钱给我留起嘛。

老曾:还敢喊留车钱?有胆。十几年前,川渝高速公路刚开通那阵,有个联合会的总会长,也是个有胆的。他仗着背后有官府撑腰,猛喊“整顿运输市场”,要把“黄牛党”赶尽杀绝……

老威:恍惚记得,报纸上刊登过的。

老曾:就是提出每10分钟1辆,滚动发车的那个。

老威:对对。当时成都五桂桥的高速车站,内外都有黄牛党拉客,去重庆,正规窗口售出的票是1张99元,而黄牛票才70元,运气好,可以杀价到60元。我经常去重庆,是黄牛党的坚决支持者,虽然费些周折,不能大摇大摆进站;虽然做贼似的,要绕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在某个不固定的路口上车,但便宜就是硬道理。

老曾:我做过黄牛党,我们代表了人民群众的利益。1张票60元到70元,已经赚欢了,凭啥子还要卖99元?我们暗里给每个司机好处,拉帮结伙,轻而易举就将两边车站的生意抢了。政府整顿了若干回,都是假打,直到出来个总会长,召开了几盘川渝两地联席会议,动真格的,把黄牛党干干净净撵出去,还宣称是“为了广大消费者的长远利益”。

老威:后来呢?

老曾:某一天,总会长接到黄牛党的匿名电话,奉劝他“有钱大家赚,不要赶尽杀绝”,否则的话,将“断子绝孙”。总会长不信邪,拿出革命者献身的架势,要“捍卫社会主义经济秩序”。跟着向警方报了案。

又过了好多天,风平浪静。总会长以为黄牛党在开玩笑。就放松戒备,把肠肠肚肚落回实处。事情就在松松垮垮中发生了。那是个傍晚,总会长带着五、六个保镖,到羊西线一带吃火锅,进门刚坐稳,十多条好汉就追尾来了。并且当着人山人海,将总会长按翻在地。为首的好汉,戴墨镜,扣礼帽,跟《上海滩》里许文强一样装扮,从腰间扯出尺把长的杀猪刀,朝那厮的胯部连插7下。保镖们眼睁睁盯着,却中蛊一般动弹不得。咳呀,多威风的大人物!裤裆如火锅,咕咕咕喷血泡子。

老威:在闹市区杀人,真吃了老虎胆。

老曾:没杀人,只人工合成一太监,让他下半辈子蹲着屙尿。然后哐当丢下刀,不慌不忙撤出门外,坐车溜之大吉。十几分钟后,巡警赶来,走过场、取口供、做笔录,却没人能抖清楚那些凶手的具体长相。此案至今未破,悬赏再多也未破。

老威:讲得这么冷静?莫非你也是好汉之一?

老曾:嘿嘿,莫乱说。虽然成都发生的多起涉黑血案,最终都警匪串通,抓顶缸的,判顶缸的,雇凶的老大永远在幕后操盘。可行有行规,谋得了财,何必害命?

老威:你顶过缸么?

老曾:十来年前顶过。一帮身家千万的老板在中国会馆赌球,好像是世界杯,赌谁得冠军。一场接一场下注,几十万,百把万,雪球越滚越大,熬到争霸冠军,赌金已累积达300万。甲方押阿根廷,乙方押德国。恍惚记得是德国罚点球险胜,乙方赢了,按规矩,就该押乙方的4人平分赌金。可有一个姓刘的,仗着拳头大,保镖多,公安方面有背景,竟独自生吞对半,只拿150万出来分。都是场面上混的熟脸,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就人人装懵懂,拿过钱,和和气气散伙。

第二天晚上,姓刘的在一个高档茶楼的露台上喝茶看星星,好不逍遥。原想等到夜深了,再约些狐朋狗友,多招几个小姐,彻底腐败一把。不料有一个人上来送礼品。等他打开礼品盒子,却是一双黑寿鞋,就在他发愣之际,一根枪管抵着他脑门响了。据说脑浆子溅了满桌满地。

枪手轻轻松松从二楼跳下地,钻进等在那儿的一辆桑塔纳轿车,跑了。

随后刑警队来查案,一块赌球的嫌疑犯抓了好几个。连夜审讯,眼看该露馅儿了,黑道上就有人找上门,出价40万要我顶缸,还许愿说,家属由他们照看,坐牢1年,往我家送10万,这样坐牢就相当于存钱。那时我出道不久,正走霉运,就一口答应,然后脚跟脚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人是我杀的,他放高利贷,我还不起。我不报销他,迟早被他报销。

这么一搅,刑警队的侦察阵脚就乱了。我被整得死去活来,正跪、倒吊、车轮战、电警棍、五花大绑,外加心理战,统统都端上来。我他妈的绝不改口!我在看守所扛了两年多,死刑犯的大脚镣都砸上了,我也没改口!但是最后却意外改判——经高院复查,我的确向姓刘的借过高利贷,可不知从哪儿钻出好几个新证人,称案发当晚我和他们在同一个地方蒸桑拿。

那晚我的确在蒸桑拿。连浴场老板都可以作证。就这样我仅仅以“妨碍司法”被判罪。我出狱了!至今也不晓得干掉刘某的操盘手是谁,总之,他们利用我顶缸,赢得时间,蒸发了枪手,替警方做成一桩永远的悬案。

老威:高明高明。

老曾:平常平常。

(未完待续)

刘逸明:奴工事件为何层出不穷?

据《京华时报》报道,黑龙江哈尔滨市一处民宅救出33名沦为苦力的智障男子。这些人被关在在哈尔滨市呼兰区一座居民楼顶层面积约30平方米的狭小房间内。据说这33人中的很多人连话都说不清楚,或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及来自哪里,其中一人已经被关了三年。他们都是被人从火车站和长途客车站等地哄骗而来,被集中关在这里,然后被送到附近的建筑工地干苦力活。

去年在中国山西曾发生引起外界广泛关注和谴责的黑砖窑奴工事件,事后,涉案人员中仅有一人被判死刑,其他28人被判不等刑期。奴工事件的发生实在是让人震惊,因为在今天,如果不是国内的媒体报道或是亲眼所见,可能很少有人会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其实,根据我的了解,奴工事件并非山西所独有,在其它地方,类似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就是在比较发达的珠三角地区,也有人无法逃脱被奴役的命运。今年春节期间,我就碰到一位曾在广东东莞幸运逃脱的民工。

根据媒体的报道,在山西黑砖窑里面那些长期被迫劳动的奴工当中,也有不少是智障者。不过,关于奴工当中的智障者,我觉得媒体的报道存在不客观的地方。也许那些智障奴工当中有一些确实是在被抓去的时候就智力有问题,但我相信这样的人不会是大多数,因为很多智障者往往连生活都难以自理,更不必说去干活了。最为可能的是,原本智力正常的人在被抓去强制劳动以后,在强大的工作压力和恐怖气氛下,慢慢变得精神和智力失常。

中国因为有十几亿人口而成为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失业问题也显得尤其严重,而农村劳动力的过剩又使得中国的劳动力市场变得更加的供大于求,劳工的工资也被压得异常低廉。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中国异常发达,中国因此被海外媒体称之为“世界工厂”,由于中国工厂对劳工的严重压榨和不公正待遇,中国的很多不良企业也被称之为“血汗工厂”。

大凡有过打工经历的人都不会不清楚,在中国,奸商和黑心老板可谓比比皆是。有人曾经问我中国缘何盛产奸商和黑心老板,我觉得这和社会道德的败坏以及官商勾结有很大的关系。如今的中国人很少有宗教信仰,所以干起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以毫无顾忌,为了敛财,他们只要觉得风险小,就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他们也愿意干。当然,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无恶不作,很多老一辈的人因为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比较深,他们在说话和做事的时候都会考虑是否对得起良心,所以其道德水平也比较高。如今的奸商和黑心老板不但道德水平低下,而且学会了和官员沆瀣一气,所以,他们在压榨劳工的时候会显得格外的心安理得。

中国媒体几乎每天都在欢呼中国经济总量的飙升,但不难发现的是,中国底层民众的生活依然十分艰难。去年年底,我曾去华中科技大学听过人民大学教授郑功成的讲座,他在谈到劳工待遇的时候也承认中国劳工的消费水平比起几年前实际上是在下降,因为物价几乎翻了一两番,而工资水平基本不变。在中国的一般地区,如果一个人每个月的工资能达到5000元,这会被很多人认为还不错,但你要是当个老板每个月才赚这么多钱,很多人会觉得这样的老板很穷,难怪很多中国人都觉得给人打工没出息。

今年出台的《劳动合同法》也许是考虑到了中国劳工的艰难生存状况,所以在很多条款上有些倾斜于劳工。这样的法律出台自然受到劳工的热烈欢迎,但很多企业却认为这是在变相驱赶它们,压缩它们的生存空间。很显然,这样的法律对于那些靠压低工人工资来盈利的企业确实很不利,但这些企业也正应该是中国淘汰的对象。有数据显示,中国劳工的工资只占经济总量的百分之10左右,远远低于国际水平。可想而知,中国的贫富差距有多么严重。

一般的劳工仅仅是待遇低,而奴工则不然,他们的劳动不仅仅无法得到应有的补偿,而且还得忍受失去自由和承受恐怖的厄运。很多人也许只是想找一份工作维持生活,但不料被抓或者被骗去长年累月地从事这种非人的苦役。很多人在这种人间地狱的环境中被逼疯、逼傻,有的绝望自杀,有的想方设法地逃脱却被监工发现,不是被打伤残就是被打死。他们的命运比过去的“包身工”更为悲惨。

今年年初中国南方遭遇空前雪灾,我从南方度假归来时,和不计其数的民工一样,滞留在了火车站。长时间的候车让我感觉到了民工们的无奈,雪灾让他们回家的路变得异常的崎岖和漫长。但是,他们在天灾的面前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坚强,即使上车的那一刻遥遥无期,但他们无奈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期盼,期盼着回家的那一天。听说广州火车站有民工在挤车的过程中被踩死,这让很多人都感到惴惴不安,在看到一张张民工哭泣的照片时,我也不禁黯然神伤,为中国劳工的不幸而扼腕叹息,更为与现代社会严重脱节的户籍制度感到悲哀。

去年的山西黑砖窑事件已让民众愤怒至极,这种愤怒更触及到人们对中国社会制度的深层反思。此次哈尔滨奴工黑幕如果不是因为有奴工跳楼可能至今都无法揭开。一个黑工厂能够存在几年甚至像山西黑砖窑那样存在10年之久,我不相信他们的老板能真正做到不为外人所知,附近的居民或者警方极有可能是知而不言和知而不管。奴工案的发生其实不仅仅是黑心老板在犯罪,其他知情人也难辞其咎。

中国的媒体上总是不缺少歌功颂德和描绘民众美好生活的报道,但此次哈尔滨的奴工事件却再次告诉我们,在这片看似讲求法治与文明的土地上,仍然在时刻滋生着践踏人性底线与挑战文明规则的恶行。消灭奴工现象,我们也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008年3月23日

刘晓波:西藏危机是唯物主义独裁的失败

奥运年的西藏危机,再次凸显了的,不仅是中共西藏政策的失败,也是唯物主义独裁的失败。

 

藏人走过布达拉宫广场

中共唯物主义,不理解宗教信仰之于人类精神的伟大意义,也就无法理解达赖对于作为宗教民族西藏的神圣意义,被迫流亡的达赖喇嘛,不仅是雪域文化之魂,更是弱小民族反抗大汉族强权的最高象征。对于一个虔诚民族来说,四十年见不到自己的神,等于剥夺了藏人的核心价值;指控和诋毁达赖,等于用刀剜藏人的心。

正因为如此,西藏危机爆发后,面对世界性指责的中共当局才一肚子委屈:多年来,中央给西藏投下千亿人民币和各种经济优惠政策,架桥铺路、修缮庙宇、建高楼大厦,藏区的经济也确实得到发展,藏人的生活水平也确实得到提高,但藏人就是不知感激,还要屡屡反抗。

相反,离开西藏四十年且远在达兰沙拉的达赖喇嘛,给不了藏人任何经济实惠,但他仍然是藏人最为崇拜、也最为怀念的人,“让达赖喇嘛回家!”是藏人最大的诉求,而中共当局不让达赖喇嘛回家,恰恰是引发藏人抗议的主要原因。

中共的唯物主义不理解人之为人的属灵特征,不理解金钱无法收买宗教信仰,不理解政教分离的现代文明,不理解多元的价值观念、宗教信仰之间的歧义并不能构成思想强制的理由,政权更无权要求全社会只信奉官方意识形态。中共只把人当作肉体的物质的存在,当作喂饱了就心满意足的“猪猡”,也就只能把社会当作猪圈来管理。所以,中共要求多元的利益主体和多样的思想观念必须服从于政权的强制统一,更企图通过制度性的谎言、暴力和行贿,来泯灭一切不同于政权的利益诉求、思想观念和宗教信仰, 把人的社会变成动物庄园,使“会思考的芦苇”变成“不会思考的枯草”。

正是在这套粗俗的唯物主义引导下,已经失去道义合法性的中共现政权,才会坚守经济第一的跛足改革,夸张地炫耀GDP增长的百分点,纵容“一切向钱看”和不择手段的厚黑人生;才会为了维持政权稳定,在利益上优惠中心城市和收买各类精英,偶尔也会用向底层百姓施以小恩小惠来显示“亲民”;出访时的独裁寡头们,才会个个是皮包里塞满大定单的暴发户,在国际上用经贸利益换取政治认同。

也正因为如此,中共才会满世界炫耀自己在经济上给了西藏多大的恩惠,企图用加快西藏的物质世俗化来改造这个信仰民族,使其逐渐丧失信仰的虔诚;才会把西藏的精神象征达赖喇嘛长期拒之于故乡之外,长期把老班禅软禁在北京尽享荣华富贵,把新班禅幽闭在黑箱中,就是不让这几位宗教领袖回到自己的信徒中间,向信徒布道、为信徒祝福和接受信徒的膜拜。

当下的中共政权,除了经济增长的GDP崇拜之外,已经再无自我炫耀的资本;除了熏天的铜臭之外,小康中国的空气中再无其他芬芳。这套粗俗的唯物主义,在毛泽东时代发展为文革时期的宗教灭绝,毛泽东变成中国人唯一的信仰;在后毛时代发展为利益至上,金钱变成衡量一切的标准。它给中华文化及其道德造成了致命的破坏。

由于长期接受传统的大汉族主义的熏陶,更由于五十年来强制灌输唯物主义,大陆人对宗教的极端无知和对少数民族的傲慢鄙视,已经达到令人震惊的地步,对自己亵渎神灵的言行毫无意识。比如,大陆的体育名人张健,为了个人的世俗名利而要横渡藏人的“圣湖”纳木措。著名歌星韩红,为了炒作自己而要空降藏人的圣地布达拉宫广场。在中央强制之下内地各省的援藏,越来越变成用汉人的世俗化来改造宗教西藏,在血域高原留下众多恶俗的印记。

然而,对于一个以信仰为生命核心的民族来说,无论是高官厚禄还是荣华富贵,无论是强制灌输世俗意识形态还是禁令、监狱、军队等政治高压,都无法收买藏人对达赖喇嘛的敬仰和忠诚,都无法使虔诚的信徒低下仰视神灵的头。年仅十五岁的十七世噶玛巴伍金赤列活佛放弃中共政权给予的丰厚优惠而出走印度,无数藏民冒着巨大人身风险而投奔达兰萨拉,坚守在西藏的信徒进行的一次次示威游行……在在明示着一个难以被物质利益同化、更难以向强权镇压屈服的宗教民族的灵魂。这种来自信仰的虔诚和坚韧将使任何世俗手段失效。

2008年3月28日于北京家中(BBC2008年3月31日)

武宜三:请问胡锦涛、温家宝:他们是中国人吗?

当北京当局向西藏人举起屠刀的时候,他们把藏人说成是袭击汉人的暴徒。原来中国共产党是汉人的保护神呀。

不过,错了!

因为汉人在胡锦涛、温家宝一夥人中共分賍集团的眼里也不过是一群猪狗,不信请看以上几张照片。

中国共产党虽然对中国人民冷酷无情,千般压榨,万般盘剥,甚至生杀予夺,但对外国人却亲爱有加,他们不但视俄国人、日本人如亲爹,视朝鲜人、古巴人、越南人如兄弟,要地给地,要钱给钱,要女人给女人,而且对亚非小国也慷慨非常。

据台湾驻美代表吴钊透露,中国与格林纳达建交,承诺的援助金额是美金2.5亿元;2005年10月中国与塞内加尔建交,承诺的援助金额高达美金6亿元。吴钊燮称“在台湾这样的民主社会里,任何援外预算必须得到立法院同意,也受到媒体监督,台湾人民不会同意过量、过当的外援;政府也是量力而为,以有限的资源从事最有意义的工作”。然而,无须人民授权的法西斯政权却可以不顾人民的死活,在海外大洒金钱,收买一些小流氓充当自己的打手以虚张声势。

温家宝多次引用什么“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呀、什么“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呀、什么“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是饱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一付悲天悯人的模样。

甚至还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2005年元旦,温家宝专程来到发生了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的陈家山,来到在矿难中遇难的副总工程师牛铁奇家中,看望牛铁奇的妻子章革委和儿子牛津。假惺惺地含着泪水说:我是惦念你们的,惦念所有遇难矿工的家属,惦念全体矿工,牛铁奇同志和所有遇难的矿工们是为国家建设而献身的,我们永远怀念他们……

然而,只要看看今天的煤矿仍在不断死人,看看数以千万计的矿工、农民工,几亿的农民仍在水深火热之中,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便知道胡锦涛、温家宝之流是多么的无耻、多么虚伪。

铁的事实是,专制独裁的既得利益分賍集团是藏人、维吾尔人、蒙古人、汉人,以及一切中国人的死对头。

(写於台湾总统大选之后)

沙叶新:观众们,别上当!

舞台上的东西都是假的。

布景就是假的。不论台上的琼楼玉阁如何逼真,高山流水如何酷似,那都是让观众在台下看的;要是上台来从背面一看,西洋镜就要戳穿了,嗬,全都是用木料做出来的,统统是用布料画出来的!而且做的和画的只是观众在台下看得见的那正面,背面是看不见的,是木板、是布面、是支架、是吊绳。

其实服装也能这样,只要台上的演员不转身,始终正面对着观众,所有服装都可以像肚兜、像围裙,只有前身,没有后身;前面看看是西装、是旗袍、是晚礼服、是百褶裙;背面一丝不挂,露着背、露着腰、露着腿,甚至露着屁股,反正观众看不见,那要节省多少衣料和成本呀!

舞台上的道具也是假的。最常见的:刀是假的,枪是假的,钞票是假的,珠宝是假的。有时容器是真的,但里面装的东西是假的。比如碗里的鱼肉,瓶里的美酒。有时容器里干脆什么也不装,是空的,假装有。上一世纪的50年代,我们剧团在上海一家钢厂慰问演出,厂里有位工会主席,招待我们极为热情,不停地在化装间给我们演员送水递烟。戏开演了,他在侧幕边看戏,看得很入神。此时,他看到台上的一个角色背对观众,拿起桌上的空水瓶,向瓷缸里做了个倒水的动作,然后端起要递给另一角色喝。这位工会主席一看水瓶里没水,心想糟了,连忙一个箭步从侧幕边冲到台上,拿起水瓶和演员手中的瓷缸,大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忘了灌水了,我去灌、我去灌!”说着就抱起桌上的水瓶和夺过演员手中的瓷缸,要到后台灌水。台下的观众还以为他是戏里的一个角色,不怎么在意,可台上演员却傻了,水瓶和瓷缸一拿走,下面的戏就没法演了呀!于是赶紧夺回水瓶和瓷缸,连忙对这位热情过头的工会主席示以眼色,低声地提醒说:“这是演戏!”可工会主席仍然热情高涨,说:“我知道,我知道,水瓶没水,怎么演戏?”结果他还是把水瓶和瓷缸抢走了……

舞台上的效果声也是假的,如汽车声、飞机声、鸟叫声,马蹄声等等。那时的舞台条件差,没有先进的录音设备,大都手工操作,如用筛黄豆摹仿雨声,用抖铅皮摹仿雷声。枪声也是如此,那是用竹片击打桌子所发出的声音。有一次我们演抗日戏,剧中有一情节是日本军官审问游击队员,逼他说出八路军的下落。游击队员不说,日本军官就拔出手枪顶着游击队员的脑门大骂:“八格呀奴,不说,就毙了你!”游击队员视死如归,坚决不说,日本军官就恼羞成怒,扣动板机,可此时在后台的效果师傅没配合好,忘了用竹片击打桌子。在台上的日本军官可就傻了眼了:“我开枪了呀,怎么没枪声呀?”演游击队员的演员也愣住了:“枪没响,我就没死呀,没死就不能倒下呀!”他只好还那么一动不动地挺着胸、仰着头,继续做出英勇不屈的样子。演日本军官的演员倒有些舞台经验,为了不冷场,他就装模作样地自语解嘲:“他妈的,老子的枪卡壳了!”然后又煞有介事地把枪对着自己,查看枪口。正在此时效果师傅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竹片狠拍桌面,“砰”的一声,枪响了!可这会儿日本军官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哩,好,游击队员没打着,反把自己打死了,倒下了。

舞台上演员的感情呢?也是假的。那笑容是装出来的,那眼泪是挤出来的,那纯洁是做出来的,那高尚是演出来的;越是演技高超的演员,表演得越是逼真,越能假戏真做。有对夫妻演员闹得已经离婚了,平时见面连话都不说,形同陌路,可在台上却演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照样演得感天动地,爱得死去活来,让观众无不动容。有个演员平时就爱小偷小摸,可在台上演起警察来,却演得大义凛然,完全是正义的化身。你能说他们在台上的感情是真实的吗?

戏剧舞台如此,那日常的生活舞台呢?也有假的。假酒、假药、假烟、假钞、假文凭、假发票、假新闻、假虎照……这且不说,如今连处女也有假的,那个“膜”是可以更换的,是人工的,是再造的,这实在难以想象!有人还把普通的麻雀涂上五颜六色,说是外国芙蓉鸟,给人买了回去,挂在阳台上,遇上大雨,羽毛被冲洗,地上一摊颜色,芙蓉鸟又变成麻雀。造假造到这个份上,也真绝了,那还有什么不能造的呢?所以说如今样样都是假的,唯有骗子是真的。

那些更重要的更堂皇的舞台呢?当然更有表演者,更有造假人;越是专门承载大会、盛会的那些舞台,就越是有更多的表演,有更多的做秀,有更多的粉墨登场,有更多的长袖善舞。全体举手的决议真的是民主决策吗?全票当选的领导真的是公正选举吗?种秧殿试台数十年何曾有实话实说?记者招待会哪一次不曾有真相隐瞒?

在戏剧舞台上,演戏就是演戏,演员毫不讳言。观众也都认可,就是来看戏的嘛,看完了也就完了。在政治舞台上明明也是演戏,可那些大戏子还偏不承认,看完了还要发文件,组织观众学习讨论,继续在台下演戏,你说讨厌不讨厌?虚伪不虚伪?

请记住:警惕台上的骗子,莫做台下的傻子。

前捷克总统、著名的剧作家哈维尔说:“要活在真实中。”可我们总是生活在虚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