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距离的,近距离的;政治的,文学的——丁玲

 

朋友嘱我写一写我眼里的丁玲,这实在是一个难题,我们通常难以把一个人和他所展示出的某种现象加以区别,这就有可能伤害已故之人并且伤害到世人的感情。

很小的时候,母亲曾在晚上临睡前要我给她读报,想不起那是为了她手里有什么事要做还是为了让我增强阅读能力。我磕磕巴巴地读着各种社论和批判文章,从中知道了丁玲,知道她是一个“反革命分子”。

八十年代初,得以有幸近距离看见丁玲,那是大批蒙冤受难者平反的时候,当然也就知道丁玲的“反革命右派”属于错划。而且严格地说,有些人可能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被扣上“右派”帽子,丁玲被戴上这顶帽子恐怕真正地属于“莫须有”。

第一面往往给人深刻的印象,丁玲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放射出的神采,你只有亲眼和她对视,才能明白何以陈明先生能和年长他许多的丁玲女士甘苦与共几十年。这使我很钦佩,要知道,二十多年的不白之冤啊,我肯定我自己没有这样的精神力量能在长时期的梦魇之后依然保持青春的气息。现在我打算写下这个话题时,对于作为一个人来说的丁玲女士和她的忠实伴侣陈明先生,依然保有尊重和敬佩。

但是我想说的是“现象”,据说“XX现象”是一个新鲜的词汇,九十年代人们提出了“周-扬现象”这一“新名词”,有杜导正先生在一本书的序中说:“‘周-扬现象’这个词,说的是周-扬同志,其实也是我们这样一些现今已到了迟暮之年、能够独立思考的人的心态。”

我现在想说的就是“丁玲现象”,所有的言谈都仅仅针对一种现象,是一种备受磨难历尽艰辛之后的一种比较特殊的心态。我这样的芸芸众生既不具备史学修养也没有什么文学功底,说“现象”基本上是依据自己的近距离感受,加上众所周知的一些事件,好在我本蝼蚁小民,说了也就说了,无甚大影响。

想不起来是哪位哲人说过,距离产生美感。的确,我们站在远处看丁玲,看见的是她的文学才华,她的作品,她的热情和勇气,还有她的得到的荣誉和崇拜。她以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而蜚声文坛;她以《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而荣获斯大林文学奖金;她得到了毛泽东的褒奖——“纤笔一枝谁与似 ,三千毛瑟精兵。 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 今日武将军。” 甚至在她被国民党特务绑架软禁期间,还有张道藩来请她为国民政府写剧本(当然,丁玲一口回绝)。

总之,站在远距离看丁玲的文学创作,虽不能说有多么高,至少也是才华横溢的。问题是,自从逃出南京奔赴延安后,那一篇篇的文字,那文字中的人物和后面表达的信息,就开始起变化了。

“神要人忍耐着生活,安排许多痛苦在死的前面,使人不敢走近死亡。我呢,我是更为了我这短促的不久的生,我越求生得厉害;不是我怕死,是我总觉得我还没享有我生的一切。我要,我要使我快乐。”

“是的,我了解我自己,不过是一个女性十足的女人,女人只把心思放到她要征服的男人们身上。我要占有他,我要他无条件的献上他的心,跪着求我赐给他的吻呢。”

“我忍不住嘲笑他们了,这禁欲主义者!为什么会不需要拥抱那爱人的裸露的身体?为什么要压制住这爱的表现?为什么在两人还没睡在一个被窝里以前,会想到那些不相干足以担心的事?我不相信恋爱是如此的理智,如此的科学!”

“我看见安安闲闲坐在我房里的凌吉士,不禁又可怜苇弟,我祝祷世人不要像我一样,忽略了蔑视了那可贵的真诚而把自己陷到那不可拔的渺茫的悲境里,我更愿有那末一个真诚纯洁的女郎去饱领苇弟的爱,并填实苇弟所感得的空虚啊!”

————《莎菲女士的日记》1927年,23岁的丁玲发表了惊世骇俗的《莎菲女士的日记》,小说主人公对爱情的呼唤表达了丁玲的心声,也是她的形象,勇敢、热情、开放、坦率,热爱生命,追求“真的爱情” 和“那些会醉我灵魂的幸福”,拒绝 “可鄙的浅薄的需要”。

1941年,丁玲在延安发表了《我在霞村的时候》有评论说:作品塑造的是一个在遭受日寇凌辱后又忍受着灵与肉的双重折磨而做着地下形态的抗日工作的乡村青年女子的形象。特殊题材的择选以及作者对于主人公寄予的深切同情和敬意,表明了作者的思想胆识和艺术创新方面的追求,尽管对于主人公形象的塑造基本上是从侧面进行的。然而女性作家特有的观照视角,用作者的话来说作品提出来的是“一个更广泛的社会问题”(《丁玲谈自己的创作》),仍然使得作品具有深沉感人的力量。

在这篇小说中,丁玲借“我”的口说:“我是一个喜欢有热情的,有血肉,有快乐,有忧愁,却又是明朗的性格,……”

“但她应该有些温暖才好,她是受过伤的,正因为她受伤太重,所以才养成她现在的强硬,她似乎是无所求于人的样子,但我总以为如果有些爱抚,非一般同情可比的怜惜,去温暖她的灵魂,是必须的。”

此时,丁玲已是一名共产党员,她是以一个革命的文艺工作者的身份来创作,但是我们仍可以从小说中看到熠熠动人的人性之光。

同样在1941年,小说《夜》发表了。有评论说:作品所揭示的在抗日民主根据地里成长起来的新人物面对追求个人情感与革命工作(包括维护革命者的道德人格形象)的冲突,表明作者对于男女主人公的深层的精神世界有着较为深切的把握,因而作品也就具有丰富深刻的文化内涵。

然而作品的主旨之一在于颂扬主人公最终自觉的以一种新的道德观念去压抑情感和克服思想矛盾,这又表明作者在基本接受了另一种意识形态之后对于某种普遍的人生现象有了相异于本人先前的认识。

1942年丁玲在《三八节有感》一文中说:“我自己是女人,我会比别人更懂得女人的缺点,但我却更懂得女人的痛苦。她们不会是超时代的,不会是理想的,她们不是铁打的。她们抵抗不了社会一切的诱惑,和无声的压迫,她们每人都有一部血泪史,都有过崇高的感情,(不管是升起的或沉落的,不管有幸与不幸,不管仍在孤苦奋斗或卷入庸俗,)这在对于来到延安的女同志说来更不冤枉,所以我是拿着很大的宽容来看一切被沦为女犯的人的。而且我更希望男子们尤其是有地位的男子,和女人本身都把这些女人的过错看得与社会有联系些。少发空议论,多谈实际的问题,使理论与实际不脱节,在每个共产党员的修身上都对自己负责些就好了。”

从中,我们是不是可以看到丁玲在不断接受某种意识形态并逐渐把这种主流意识形态一点一点地融进了自己的头脑、血液之中?

《莎菲女士的日记》时代的丁玲是个求解放特别是求女性解放的女子,到了《太阳照在桑干河畔》时,她就已经完全成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女性了。

让我们拉近距离,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丁玲,我有幸面见被很多人崇拜的丁玲,也很不幸曾经见识过她的一些蜗角之争。其实,既然是人,总不免有些琐碎的凡俗的计较,这本不该作为话题,我也不想说细节。问题在于,丁玲自己是否认为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知有欲望的人?

丁玲天性聪慧,勇敢,同时也自视甚高。二十多年的磨难,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啻为一份丰厚的生活赠与,如果有理性的思考,如果有基于人文关怀的反思,她应该能写出比《莎菲女士的日记》更惊世骇俗,比她以往所有著作都更具历史人文价值的作品。可惜,我们——至少我没有看到。

丁玲曾经的秘书在回忆中说:“有一次在纪念七一的座谈会上,她很动情地说:马克思主义和党是我青年时代的追求,是经过多少挫折和徘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在任何处境下我都不会有丝毫动摇。我何必诉苦,埋怨也没用处,我受难,党不也在受难吗?共产党员对党只能一往情深,不能和党算账,更不能去讲等价交换。”

不知大家是否注意,丁玲在这里说的是“党不也在受难吗”,而不是如很多人想到的是整个民族的灾难,是每一个人的灾难。丁玲把党放在第一位,最高位,的确是个忠诚的好党员;但是,人呢?每一个有尊严而价值无量的人的青春年华和生命呢?

翻开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开篇第一句说:“宇宙中有多少生物,就有多少中心。我们每个人都是宇宙的中心,因此当一个沙哑的声音向你说‘你被捕了’,这个时候,天地就崩坼了”

两者相比,差距几何?

每个人都是宇宙的中心。难道可以因为一个伟人三年不吃肉,就把普通百姓饿死的岁月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难道可以因为个人的忠诚,就否认那段荒诞的历史? 丁玲面对过去,看到了自己的苦难,她把这些归之于和党共同受难,她以自己的苦难作为和党同心同德的标志、资本,她没有看到(或者说无视)大众的苦难。

我不想面对丁玲二十多年的苦难表示冷漠,遗憾的是,从她的讲话中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一个人如果不视自己为有独立人格的“大写的人”,我想他也不会把其他的人,把所有的芸芸众生视为“大写的人”。

胡凤的夫人梅志先生在纪念张中晓的文章中说:“《我与胡风》一书,原是约请与胡风同案的友人们来回忆过去并叙述自己及家人亲友因此而遭到的种种悲惨境遇,为的是希望这一段曾经残害了这些有远大抱负、革命热情的进步青年的青春以至生命的历史永不再演!”

顺便说一句,我也有幸见过梅志先生,询问她在监狱里的感受,她给我的回答很简单:“相信自己”,除此再没有任何大道理了,读到这篇文章,我在心里对梅志先生爱敬有加!

八十年代初的一个三八妇女节,我有幸听到了丁玲对青年妇女们的讲话。丁玲的讲话要点有三。

首先说资本主义是万恶之源,腐朽堕落。在那之前。丁玲曾作为访问学者到资本主义的大本营美国讲学半年。丁玲阿姨挟着从美国讲学归来的气势,对年轻一代开讲美国为什么腐朽堕落:纽约地铁里抢劫案不断,这是一;妓女赤身裸体地坐在橱窗里招摇,这是二;三呢,好像是性解放,因为她本次讲话的主旨是教育我们青年妇女不要性解放。反反复复就是这几条,我猜想那第二点应该是红灯区里的景象,为此感到困惑,她去那儿考察?

第二点是狠批精神污染,这是当时的时髦话题,以丁玲阿姨的知识经历和口才,说这些简直是小菜一碟。当然在批判的同时把某仇人捎带敲打敲打,也算是不失时机地对两人有史以来的恩恩怨怨出口恶气。

最后就谈到现在的年轻人,主要是指女青年,那叫一个糟糕!胸无大志,没有革命理想,就知道谈恋爱,结婚要“十几条腿”,谈恋爱也是随随便便,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甚至未婚先孕极不严肃;结了婚的呢,就知道孩子和丈夫,更没有革命斗志了。总而言之,一竿子打翻了所有在座的女性。

丁玲阿姨说:有的人可能会说,你们当年在延安不是发布个声明就同居了吗?那可不一样,你们怎么能和我们比呢?我们那时候是无产阶级的革命感情,这种无产阶级感情你们有吗?你们现在可没有当年我们那种无产阶级的革命感情!

(这是最令我晕倒的一段话)

这还是那个写《莎菲女士的日记》的丁玲阿姨吗?是那个写《我在霞村的时候》的丁玲阿姨吗?这还是那个“拿着很大的宽容来看一切被沦为女犯的人”的丁玲女士吗?

说丁玲就不免提到周-扬,正如人们说起周-扬也必然谈到丁玲一样。五十年代丁玲的蒙难总是和周-扬分不开的,我们可以看看蒋祖林的回忆:“夏去秋来,在那年秋天到次年春天的日子里,她给我的几封信中,表露了一些异样的心情。

一封信中说到《红楼梦》里的贾雨村,大意是说,她从四岁时死了父亲起就看到贾雨村这样的人了,而现今社会中仍不乏贾雨村式的人物。一封信里说到巴尔扎克的《贝姨》。她称道巴尔扎克对嫉妒的化身贝姨这个典型人物刻画之深刻,谈到人的嫉妒心之可怕,出于这种阴暗心理,可以不择手段。一封信里谈了她在四川看川戏《打红台》的感想。她怕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所以简述了戏的内容。我后来看了她写的那篇《看川剧(打红台)》,信比文章要简单,只是对萧方这个人物,从当今现实社会的角度,抒发出的感慨似乎稍多几句。

这几封信里写到的都是谈文学艺术作品中的典型人物,引申到当今现实生活中,泛指仍有其人。“

说实话,看了蒋祖林关于母亲在1957年前后时期的回忆,不能不从心底里同情我们的丁玲阿姨,她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和有预谋的打击迫害,还有她对党的一片忠心,怎不令人恻然?那历史的恩怨由来已久,几乎就掰拆不清了。但是,至少在五十年代那场灾难之前,丁玲始终是谦让与对方的。

虽然后来有一些研究考证,认为丁玲的冤案并不是周-扬首先发难,甚至一些老同志回忆认为周-扬不过是执行者,是中国的法捷耶夫,但是我现在不想细究这一点,我更想说的是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到了八十年代,周-扬开始反思忏悔了,丁玲反而不依不饶地趁着反“精神污染”之风来不断攻击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1983年在中央党校会议厅召开的“纪念马克思主义诞辰一百周年学术报告会”上,周-扬作了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的报告。XX部原拟定的报告中心主旨是有关马克思主义和文化问题,当时任XX部副部长的贺-敬-之还特地为周-扬选了几位文艺方面的意识形态专家来帮助他起草报告稿,但是周-扬自己改变了报告中心内容,并且亲自选了王-元-化,王-若-水和顾-骧三人协助他起草报告。事后,周-扬又违逆了胡-乔-木的要求,原文在《人民日报》发表(当然有王-若-水-秦-川-和胡-绩-伟的支持),为此而受到批判,王-若-水也因这起事件受到解除《人民日报》副总编职务的处分。

这一事件可以说是后来一场范围广大令人深刻印象的“清除精神污染”运动的主要起因。

就在周-扬被批判的期间,上面对周-扬的意图“已经日趋明显,丁玲联系了十四名党员,写信给小-平同志告了周-扬一状。中纪委专门派人下来,……调查落实信中反映的情况。”

那时,丁玲经常在作协老作家党支部活动时发言批判“精神污染”,浑身上下一派意气风发精神焕然,她牵头召集一些志同道合的老作家在自己家里开会写材料,被她的司机在背后讥讽为“整黑材料”,这在当时几乎就是公开的秘密。

这种落井下石之举,实在让人心寒。那时,周-扬已经被击垮了,病倒,失语;主流媒体上天天充满了批判文章,名人大家们带着尚未消失的文革余悸纷纷表态,还有什么可揭发的?人为鱼肉,尔为刀俎!如果丁玲真的是为了坚持心中的马克思主义,完全可以写文章在报纸上正大光明的发表,何必要写信呢?是为了向中-央表忠心?如果我这样的猜测有诛心之嫌,那么剩下的合理解释无非就是出一口恶气罢了。

很明显,丁玲可以原谅“党”,可以“一往情深”地不算账,说穿了就是因为“党”又给了她荣誉和地位;她决不原谅具体的人,因为具体的人除了道歉不能给她任何补偿————岁月,生命和艺术成就。

让我们再从政治的丁玲回到文学的丁玲,回到她生命的最后两年,她在文学事业上留下的最后一片亮丽的光彩。

关于丁玲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为创办文学双月刊《中国》而付出的一切,我偷懒抄一段文章:“1985年7月13日,丁玲终于不堪重负,因病住进了医院。这次病倒与其说是因为频繁的社会活动和艰苦创作的劳累,不如说创办《中国》文学双月刊的无限烦恼,使她难以承受。《中国》文学双月刊的诞生是丁玲文学生涯的又一辉煌,也是她生命的归宿。丁玲从1984年开始筹办《中国》文学双月刊,同年11月28日《中国》文学双月刊创刊招待会召开,直至1985年春天,《中国》文学双月刊创刊号问世,花费了多少心血,有谁能算得清呢?申请刊号、编辑部的人事安排、找经费、找房子,到刊物组稿、印刷发行无一不渗透着她的苦心。创刊号上刊载了她亲笔写的报告文学《一代天骄》,她不顾疾病缠身,亲自去采访一位普通的青年改革者,不正是体现了她自己对改革的献身精神吗?一位八旬高龄的老人去创刊并主编这样一本大型文学刊物,实属罕见。她为什么要执拗地这样做呢?回答自然很简单:丁玲就是丁玲。其他的解释都显得多余和累赘。丁玲和《中国》共存亡,1985年8月出院,9月又住进了协和医院。住院期间,她一直关心《中国》文学双月刊的工作,在医院多次召集、接待编辑部的工作人员,研究安排工作,直至1986年3月4日,九死一生的丁玲,终于未能闯过这一关,留下了许许多多的遗憾,离开了我们。”

另外,有回忆者说:《中国》的四月号要发《聂荣臻同志谈“二月逆流”》,以及报告文学《中国:一九六七年的七十八天》,没人敢拍板,只好由人念给她听。……她听得很认真:敏感的题材,、尖锐的思想锋芒,引得她常常需要再三斟酌,这时,她就让“再念一遍”……。

《中国》双月刊从诞生到停刊,不过短短两年时光。究竟为什么丁玲要以八十高龄去执著地办一个文学刊物?在当时说法各不相同,我个人认为各种说法并存不悖,但我不是动机论者,所以不谈它。

这份杂志办得如何,是否展现了丁玲的文学天赋?我们且以《中国》面临停刊时许多文人学子的反映来映证。

北京大学首届学生文学艺术界执委会(1986年)给作协党组的信中说:“《中国》文学月刊着力进行新时期文学的探索,大胆扶持具有创新精神的青年作家,推出了一批又一批具有创新意识的作品。《中国》的办刊方针体现了改革精神,深受北大学生欢迎。”

“青年诗人北*-*岛在为《中国》的生存,多方奔波努力无效后,愤而宣布退出中国作家协会创作委员会以示抗议”;青年评论家刘*-晓*-波认为,这是一份“有个性的刊物”;刘*再*复*和谢冕认为《中国》办的“很有生气”“很有锐气”;邢晓群女士干脆明白地指出:“丁玲晚年的言论特别左,而她创办的《中国》却特别右。”

关于《中国》被停刊,除了有经费和人员编制的问题,据了解主要还是有关部门的决定,在XX部某领导不点名的讲话中,提到有些刊物“走偏了方向,引起中央关注”。

生命短暂的《中国》文学杂志给广大的文学爱好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丁玲也因此获得了许多年轻人的拥戴,这就是文学的丁玲,丁玲的文学光彩,丁玲有幸。

1986年3月4日,丁玲离开了人世,结束了她苦难的一生。谓之一生苦难,不仅仅在于她年轻时坎坷的奋斗生涯,中年时蒙受不白之冤,也在于她终究未能挣脱开心灵的桎梏,没有能够像她笔下的沙菲女士那样自由奔放地追求“那些会醉我灵魂的幸福”。

纵观丁玲风雨沧桑的一生,窃以为她最大的悲剧就在于浪费了文学的艺术的天赋去攀爬权力的险恶天堑,去追求政治上的辉煌,在这方面,某著名官员作家的分析是非常到位的,当然也很尖刻:

——丁玲屡屡批评那些暴露文革批判极左的作品,说过谁的作品是小学水平,谁的是中学,谁的是大学云云。我坚信,丁玲骨子里绝对不是极左。那么怎么理解丁玲的某些说法和做法呢?丁玲和其他文学界的领导不同,她有强烈的创作意识,名作家意识,大作家意识,或者说得再露骨一些,是一种明星意识。她最最不能正视的残酷事实是,出尽风头也受尽屈辱,茹苦含辛,销声匿迹二十余年后,复出文坛,而她已不处于舞台中心,已不处于聚光灯的交叉照射之下。

丁玲是一个艺术气质很浓厚的人,她热情、敏感、好强、争胜、自信、情绪化、个性很强、针尖麦芒、意气用事,有时候相当刻薄。有一次是中篇小说评奖大会后的合影留念,她来了,坐下了,忽然看到了身旁座位的名签:XX ,就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个领导。她噢了一声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立即站起身来。她的表现毫无政治风度。再比如她动不动打击一大片,只求泄愤,不顾后果,结果搞得腹背受敌;政治决不会这样做。如她说什么作协创作研究室编辑的对于二十四个中、青年作家的评论是“二十四孝”,用这样恶毒的话来树敌,暴露了自己的心胸不够宽阔,窃为丁玲不取。然而,这才是丁玲,她的个性,她的光辉,她的感情气质,常常也表现在这里。

画虎不成反类犬,本来是非政治家,太政治了反没有了政治,只剩下了勾心斗角。

这最后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在唐德刚的书里看到的两句话。

第一句是他本人说的:“搞政治的光彩是一时的;搞学术的成就则是永恒的。”

第二句是他引用清末时期一个外国人评论慈禧太后的:“太后一向做事都是留有余地的,只有这次她这个政治家只剩个女人家了。”(指庚子年间西太后对十一国宣战)

二十多年前偶尔见到几次丁玲,说实话是比较烦她的,这主要出于她的极左言论,她对同行后辈的极不宽容和她对普通人的傲视。几年后丁玲走了,渐行渐远,现在再来回望她的一生,她的追求和她所遭受的磨难,我突然对她有所理解了,甚至于想到当年她的那些斤斤计较,或许也是她几十年所受到的不公正对待的反弹。都是血肉之躯,二十多年的不白之冤,北大荒的风雪岁月(这在我是有所体会的),文革中被批斗被秘密关押;更重要的是,二十年的大好年华,文学的才华被耗费在劳改农场里,待到复出时,已是“人老珠黄”,文学新人如雨后春笋斑勃勃成长;这一切,怎么可能不在丁玲的内心深处留下伤痕?

丁玲平反复出后,人前人后总是不断地表白自己是经受了党的考验的,下放北大荒是“去体验生活”,文革中入狱是和党共同受难,“她认为自己的革命信念没有丧失,她一直认为她是革命的,被误解。” 她的长诗《“歌德”之歌》“通篇都是叙述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竭尽笔墨赞颂中国革命和党,被接近她的业内人士称为“政治表态”。

我不禁想,如果她真是在心里这样想的,又何苦要对当初整过她的人那样耿耿于怀不依不饶呢 ?难道那些人不是在党的领导下去批判她,难道不是党组织决定她下放劳改的,难道不是组织上又把她秘密关押起来?我只能认为她的那些表白根本不是她的心底里的真话,否则,怎么解释她最后的岁月里苦心经营的《中国》双月刊呢?

这两天看到五岳散人谈瞿秋白的帖子,想起了读过到的有关丁玲和瞿秋白的记述。1923年,年轻的蒋冰之离开家乡湖南常德,和密友王剑虹住在南京,认识了瞿秋白,并经瞿秋白介绍而去上海大学读书。就是在这以后,丁玲不但以《莎菲女士的日记》名震全国,而且从此走上了革命之路。

瞿秋白在丁玲的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我们后来人无法臆测,但是丁玲在1942年纪念萧红的文章中提到了秋白,这时秋白牺牲六年多了,以后在1946年又专门著文《纪念瞿秋白同志被难十一周年》,文革结束后不久丁玲复出,针对当时对瞿秋白遗书的争议,又发表了《我所认识的瞿秋白同志》,文中确定《多余的话》确系秋白所写:“那种语言,那种心情,我是多么地熟悉啊!我一下就联想到他过去写给我的那一束谜似的信”。

丁玲在《风雨中忆萧红》一文中说:“昨天我又苦苦地想起秋白,在政治生活中过了那么久,却还不能彻底地变更自己,他那种二重的生活使他在临死还不能免于有所申诉。”

丁玲清醒地意识到秋白之“不能彻底地变更自己”,难道丁玲她自己就真的变更了自己吗?还是为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原因而自己欺骗自己,不惜以一幅咄咄逼人的极左的政治面目站在大众面前?我不知道在经历了那样严酷的政治风雨——延安整风,反右派,文化大革命之后,重新回想起当年的挚友秋白,想到他的“不能变更自己”,想到他在最后的日子里决然地从“二重的生活”中挣脱出来,坦言“根本上我不是一个‘政治动物’”,丁玲的心中是否有所触动有所思?

丁玲在《三八节有感》中说,“我是拿着很大的宽容来看一切被沦为女犯的人的”。

我想那时候的她是宽容的,可叹的是,从风霜刀剑中走过来后,她反倒不宽容了。不仅对自己的“宿敌”,而且对自己的同行和所有的普通人。

这不仅是一个人的现象,这种耿耿于怀致死不能开释的情况在文化界是很多见的。想起来,带着到死都不宽恕的心态走向天国,不也是一种悲剧吗?但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

我和朋友谈到过丁玲现象,觉得在整个文化界里能够宽容到底的人很少,能够自始至终宽以待人的大者就更少了。反而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更能够宽容他人。

一个人也许在幼小年少时还不懂得什么叫“宽容”,到了青年时代也还没有学会宽容,可以理解;人到中年以后懂得了宽容,经历风雨沧桑后学会了宽容,这是大多数人都能做到的。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阴暗的一面,承认这一点,用我们先天的教养或者后天的修养去抑制甚至甩掉那些嫉妒、虚荣、偏执、狭隘和自私等等人性中的丑恶,宽容这一美德才能被我们接纳。

怕的就是不承认自己也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把自己看成(或者被别人捧成)神一样的高高在上的完美无缺之人,这样的人就很难做到宽以待人了。

2006年盘点:令人回味的出版业三大现象

 

2006年图书出版业的繁华景象即将落幕。透过高码洋的书籍产量、热点不断的新书炒作和文人间的相互攻伐,我们看到了一些耐人寻味、值得研究的出版现象,它们为中国的图书出版,乃至国人的精神建设都提供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

“草根学术”异军突起 

2006年出版界最热闹的风景莫过于电视讲座的学者明星掀起的一轮轮读书狂潮。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个学术明星。他们的讲稿一经出版,就洛阳纸贵,搅动得书市都有些疯狂。先是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后是易中天(blog)《品三国》、还有阎崇年、纪连海、毛佩琦评点各种历史人物,最后又爆出了女学者于丹的大名,她的《于丹〈论语〉心得》首印60万册,首日销售超过一万本,刷新了易中天《品三国》首印55万册的纪录。 

这些超人气的明星学者各有各的演讲高招。易中天“品读汉代风云人物”主要品的是人,而在《品三国》中,他又发明了一个以人物、事件和问题为线索的“三维”品法,加上他那些即兴的俏皮话,乐翻了许多文化不太高的电视观众。而于丹是把《论语》分成“人生之道”、“心灵之道”等七个部分,在讲故事中融进自己的心得。她明确地说,我做的不是学术的解读,而是大众传播。要让15岁以上的人都听得懂,都喜欢听。据统计,《百家讲坛》的每场讲座都有数以百万计的电视观众,这样的受众面如果让学者在小课堂里授课,就是讲死了也难以企及。 

让传统文化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走进广大读者的心中,这在中国这个受教育程度还普遍较低的国家,是一件很难的事。2006年,在学者和媒体的努力下,这件事终于变得不那么难了。“《论语》就是教给我们如何在现代生活中获取心灵快乐,适应日常秩序,找到个人坐标。它就是这么一本语录。”如此通俗的话语,谁还听不懂呢?但于丹以及易中天们,就是用这种“草根学术”创造了2006年图书出版的奇迹。 

红学纷争愈演愈烈 

《红楼梦》是2006年在出版界和媒体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从《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开始,一场旷日持久的红学大争论就在文坛展开。在双方的辩驳声中,不同学者的各种有关《红楼梦》的书籍纷纷亮相,引来了前所未有的红学热。近日,由中国红学会会长张庆善领衔多位红学家撰写的《话说红楼梦中人(blog)》也正式出版,发出了红学家的集体声音。而岁末的书坛,不仅周汝昌和刘心武分别出书揭露高鹗续写《红楼梦》是“政治阴谋”,还传来了27岁女子胡楠和刘心武都要续写《红楼梦》的消息。 

开谈不讲《红楼梦》,虽读诗书也枉然。《红楼梦》在中国古典文学中的地位众人皆知。因而,自它诞生的那天起,围绕它的研究与争论就没有断过。200年来,为“红楼”续书的数量也颇为惊人。据调查,清代和民国时期的《红楼梦》续作就有近百种,所续回目数不等,内容也五花八门。当代《红楼梦》续书也有1984年出版的张之续版30回《红楼梦新补》和1997年出版的周玉清版39回“曹周本”等。这些续作的作者由于对原著的理解不同,在人物形象、语言风格和结局处理上也大相径庭。“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然而,真正能解其中味的除了曹雪芹还能有谁呢。 

200年后的今天,《红楼梦》还能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我们不能不感叹经典名著那穿越时空的永恒生命力。同时,我们也看到了《红楼梦》这门学问越做越玄奥、越做越离奇的糟心现状。在名利为先的浮躁社会,一些人总想攀附上最有名头的事物,借此吸引人们的眼球,达到一己之目的。但一切试图与伟人比肩的人终将被比得更加渺小,狗尾续貂的闹剧除了留下历史的笑柄,将更显示出《红楼梦》不可征服的伟大。

“重述神话”非比寻常 

2006年,作家苏童出版了新作《碧奴》,这是国际出版项目———“重述神话”中国入选作家的第一部书。《碧奴》重述孟姜女哭长城的神话,与叶兆言的《后羿》和李锐的《白蛇传》将共同展现中国作家在这个国际出版项目中的风采,也为中国的出版界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话题。 

《碧奴》的问世受到了评论家的热评,有褒有贬,莫衷一是,但这种艺术层面上的讨论都无碍这一出版选题所具有的意义。评论家阎晶明说:“的确,它是一部神话,是关于爱的神话,关于哭泣的神话,也是关于寻找的神话。在爱、寻找、哭泣的过程中,我们读到的是关于存在的追问与呼告。”苏童更有切身的体会:这次创作让我更意识到神话本来就应该是作家的重要创作源泉,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要利用这些素材呢? 

叶兆言的《后羿》是对“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的讲述。他说,跟西方的神话相比,中国的神话常常就是一个四字成语,就是成语字典中那么一小段解释,或许就是因为篇幅如此有限,才会给后人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有更多“重述”的可能。 

其实,重述神话的意义还不在于此。当人类的物质生活已经高度发达时,精神却陷入了绝望的困顿。从人类早期创造世界的精神中汲取力量,以想象的翅膀,将各民族久远的情怀与现实的生活联系起来,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在精神上拯救人类自身。我以为,这才是“重述神话”这一国际出版项目的意义所在。 

综观2006年的一些重要出版现象,我们不难发现,回归传统文化已成为人们的一种精神诉求,这也是当前国学热的群众基础。如何让传统文化热持续升温,为读者提供更好的经典读物和普及读物,正是出版业要研究的问题。

80后人格分裂?文艺论坛剖析"韩白之争"

 

昨天,北师大召开的“2006北京文艺论坛。传媒与文艺”研讨会是最后一天。论坛上,首都师范大学教授陶东风做了《80后一代网络谩骂分析》的演讲,他分析认为,在整个“韩白之争”中,80后一代人对文学评论家白烨的集体谩骂,体现出这代人理性对话精神和平等交往能力的严重缺乏,在家庭、社会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下,他们养成了一种表面遵从、内心抗拒的分裂人格。

但一位参加论坛的80后大学生随即反驳了这一说法。

论坛上,黄会林、张同道、于丹、张柠、陶东风等知名学者分别从自己的专业背景出发,纵论传媒与文艺之间的关系。由于此前的专家发言或流于形式,或专业性太强,等到陶东风发言时,他临时放弃了原本准备好的偏学术性的论题,表示自己要在公众场合说一些比较有“挑战性”的话题。他说,在整个“韩白之争”中,80后一代人对文学评论家白烨的集体谩骂,并非事出偶然,“一个人不可能天生就喜欢蛮不讲理,说脏话,乱骂人,也不乐于倾听别人的意见。在我看来,80后一代走到今天这般境地,多是因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充满谎言、欺骗、表演的世界里,这种生活态度对孩子的成长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陶东风认为,在这种背景下长大的80后一代,养成了一种分裂的人格,表面遵从,内心却拒绝,甚至拒绝相信,拒绝接受,拒绝倾听、对话。“这种拒绝是非理性的,情绪化的,不加选择的,同时又不妨碍他们非常务实地去捞取各种现实的好处。”

对于陶东风的说法,现场参加论坛的一位出生于1980年代的大学生颇为不满,认为陶东风的观点过于片面与夸张。“他将80后的一切缺点看做是环境决定论,显然是不科学的,而且80后群体也并非像他说的那样个个人格分裂。”

05年才被发现 张爱玲《郁金香》将出版

 

张爱玲作品热已持续多年,很多研究她的学者不断发现她没被发现的作品。昨日(19日),记者从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获悉,张爱玲中文简体字版小说《郁金香》将在2007年元旦出版的《张爱玲集》第一卷中首次与读者见面。

《郁金香》是张爱玲写于上世纪40年代的一部中篇小说。2005年,内地学者李楠在研究1949年以前的上海小报时,意外发现上海《小日报》于1947年5月16日至31日连载了署名张爱玲的小说《郁金香》。但此“张爱玲”是不是作家张爱玲?经内地海派文学学者吴福辉、著名国际“张学”权威陈子善等考证,一致确认是作家张爱玲的作品。

主持编校《张爱玲集》的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陈子善教授介绍,张爱玲散佚在上海报章杂志上的小说不少。“从上个世纪60年代起,海内外‘张学’研究者就致力于发掘张爱玲未曾编集的各类作品,特别是小说,至今仍未间断。2005年最新发现的这部张爱玲佚作《郁金香》是首次结集出版。”

学者毛尖认为《郁金香》为“真品”。她认为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寥寥数笔勾勒出的七小姐宝络,“几乎是还没出场就消失了,但她的性格,却是张爱玲笔下多数人的性格。我想张爱玲大约一直也没忘记这个失踪了的宝络,后来再写到庶出的主人公,自然地和宝络排了行,叫宝初,也就是《郁金香》的主人公。而宝络在《倾城之恋》中没有展开的命运,完完全全在宝初身上完成了”。

据悉,《张爱玲集》其他5卷也将于明年春节前出齐上市,这也是内地出版社得到惟一合法授权及合法销售的张爱玲中文简体字版文集。

中国“祸从口入”现状挑战“和谐社会”——自由撰稿人周勍谈食品卫生恐怖真相

—— 巴黎「自由谈」沙龙纪要
以报告文学「民以何食为天?――通过食品安全和造假看专制国家对世界的危害」,获得2006年度德国尤利西斯报告文学奖的中国自由撰稿人周勍先生,日前在德国参加颁奖大会后,途经巴黎做短暂逗留期间,应巴黎「自由谈」沙龙邀请,以大量的具体实例,就中国社会食品安全的方方面面,做了一次内容翔实的演讲。

尤利西斯报告文学奖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报告文学奖,也是以德国首都柏林为基地的唯一的国际性文学奖。该奖旨在鼓励报告文学体裁的写作,引起公众对其独特成就的重视,为报告文学作者提供经济、道义和象征意义的支持。中国作家陈桂棣和春桃合著的《中国农民调查》就是2004年的一等奖得主。周勍的报告文学能入围该奖,正是因为他在作品中体现出一个作家的良知,即:走进真实,以真相来揭穿专制统治下的谎言和恐怖。

常言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里强调的是如同吃东西不小心会生病一样,说话不慎就会惹祸,即专制社会常见的“因言获罪”。但是现在,无论你怎样小心,甚至你花高价买来的食品,都有可能给你带来比所谓 “病”更严重的、想象不到的祸端。

周勍通过历时两年,跨越多个省市的实况调查和访问,揭示的真相是骇人听闻的。那些发生在中国大地的几乎“无食不毒”的社会现状,让「自由谈」沙龙在座者愕然、悚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憾。

“酒肉穿肠过,祸根腹中留”

据12月15日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引自中央电视台的报道,北京工商局日前破获了18家生产不含大豆成分的黑心酱油工厂。这些工厂用含有砒霜、铅、水银等有毒元素的焦糖色素掺入盐和水制做假酱油,其中最严重的细菌含量超标86倍。这些假酱油已大批流入北京市及周边市场。
同一报道称,在发生了系列毒鱼事件之后,中国有关方面自11月起,停止向香港供应淡水鱼。12月上旬,深圳突然停止所有海产品进口香港。

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国大陆毒食品的恶性泛滥,是与贪污腐败,物欲横流,道德沦丧,谎言盛行的社会现状同影相随的。

周勍在调查中回顾了近十年来因“吃”而引发的一桩桩重大恶性事件:

1996年6月,云南省会泽市工业酒精勾对假酒案,157人致残,36人死亡。
1996年6月27日至7月21日,云南曲靖地区会泽县发生食用散装白酒甲醇严重超标的特大食物中毒事件,192人中毒,35人死亡,6人致残。
1997年6月底至7月上旬,云南思茅地区发生群众自行采食蘑菇中素事件,共有255人中毒,死亡73人。
1998年2月,山西省朔州、忻州、大同等地区连续发生多起重大的假酒中毒事件,有200多人中毒,夺去了7人生命。
1998年,江西省发生因食用装过有机锡油桶中的猪油后,近200人中毒,3人死亡。
1999年1月,广东省46名学生食物中毒;同年6月,某省一医院接受了34人中毒事件,中毒原因都是食用带有甲胺磷农药残留的蔬菜。
1999年在全国城运会发生51名运动员金黄色葡萄球菌毒素食物中毒事件。
1999年8月,广东省肇庆市近700人因食用掺有液体石蜡的食用油中毒。
2001年江西省永修县有5000多人误食野菇中毒,至少10人死亡。
2001年,广西陆川县20人食用河豚鱼干中毒,2人死亡。
2001年11月1日到11月7日广东省河源市瘦肉精484人中毒。
2001年9月4日吉林市学生豆奶中毒,中毒人数6000多名。
2002年,湖南郴州市桂阳县团结村100余人食用毒蘑菇中毒,先后有5人死亡。
2002年长春3000多名学生食用变质豆奶中毒。
2002年5月湖南省陵水县文罗镇压中心小学37名学生(8-14岁),因误食含有剧毒的有机磷农药甲基1605和灭无磷的香瓜集体中毒,经及时抢救转危为安。
2002年6月13日在广东省中山市78人因食用机磷农药残留的通心菜而中毒。
2002年7月8日,海口市40多名游客的副溶血性弧菌中毒。
2003年2月,辽宁沈阳一名女子吃红枣中毒死亡。
2003年3月19日,辽宁海城学生豆奶中毒,毒倒3000多名,3人死亡。
2003年4月,传染性毒SARS席卷全国,直接经济损失以千亿万群众人民币计。
2003年6月6日,广西玉林市师范学校、环西学校、育英高中、新民小学发生食物中毒,中毒人数87人,此事故由非法添加“吊白块”的粉丝所引起。
2003年7月3日,一些不法厂商用“毛发水”兑制的有毒酱油流入市场的76吨已被市民买走,剩余9吨当场查封,并称“毛发水”中含有砷、铅等有害物质,且在配兑酱油时加入的酱色中,含有可致人惊厥甚至可诱发癫痫症的4-甲基咪唑。
2003年7月28日,广州发现大米中黄曲霉素B1超标。查处了3家劣质大米生产加工窝点,当场查封了劣质大米300吨。
2004年2月,卫生部共收到重大食物中毒21起,448人中毒,14人死亡。其中,家庭食物中毒9起,40人中毒,9人死亡:集体食堂食物中毒10起,403人中毒,3人死亡;其他场所发生食物中毒2起,5人中毒,2人死亡。学校发生的食物中毒9起,399人中毒,1人死亡。
2004年4月,安徽阜阳劣质奶粉事件,100多名儿童受害,10多名儿童死亡。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这样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事件,并没有得到遏制。周勍的报告文学于2004年9月发表在中国大型「报告文学」刊物后,因其直接揭露社会“黑暗面”,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被有关方面列入了“内部机密”。迄今为止,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仍然频频发生。

避孕药养殖“速成”海鲜

周勍说,价钱越贵的的海鲜越是不能吃的,这在中国的餐饮界人士中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在正常情况下,一只2斤重的甲鱼的生长期应该是2年左右,而现在同样大的一只甲鱼的生长期只需短短的两、三个月。其原因就是农民在养殖过程中贪图暴利。他们在整治鱼塘塘底的时候,除了要整治泥土之外,还会在塘底铺上一层“环丙沙星”或避孕药。这些药品可以加速甲鱼的生长,也是一种促长剂。这种甲鱼就连当地养鱼的人自己都不吃。

实地调查中,周勍在广州的一个饲养甲鱼的池塘,偶然遇到农民正在放水清塘,等水放干后,发现塘底还有厚厚的一层没有化开的避孕药,可见这种现象的严重程度!

据权威机构统计,以前中国大陆男性精子浓度是五千万到一亿算是正常,现在三千万都算正常了,比40年前下降了将近一半。

周勍指出,不安全的食品不但严重的影响着成年人的生育能力,而且在儿童中出现了大量的的性早熟。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这个民族正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着集体无意识地慢性自杀。这并非危言耸听,据英国考古学家证明,曾经鼎盛一时的西罗马帝国,就由于长期使用铅制器皿饮食而导致其覆没了。

中国作为农产品出口大国,其恶劣而又危险的农副产品曾引起欧盟等国际组织和国家的多次抗议:
2001年初,奥地利的“绿色和平组织”紧急对本国商场内所有的水产品进行“毒物”检测,发现本国消费者在食用后引起过敏反应的部分虾仁产品中含有违禁物质氯霉素,而这批惹祸的冻虾仁则来自中国舟山。
2001年11月,有90多批次出口欧盟各国的中国水产品检测出氯霉素和其他药物残留超标,欧盟官方宣布禁止从中国进口此类产品的禁令。
2002年1月,一直把中国称为自己“菜地”的岛国日本,却把该月定为中国蔬菜检查强化月。在日本媒体经常见到这样的标题:“中国产的冷冻菠菜残余农药超标180倍” 、“从中国进口的蔬菜就象在农药泡过的一样”。

据有关报道,与国际发达国家相比,中国食品安全标准目前采用国际标准的比例仅为23%,而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英法德等国家农产品采用国际标准的比例已达到80%以上。

含有高致癌物的陈化米成为“民工粮”

陈化米成为“民工粮”,这让每一个了解内情的人都会感到良心的抨击。周勍不无忧虑地说,作为处于社会边缘的民工,欠工钱已让他们欲哭无泪了,而今又爆出工地老板为节省开支,用含有最强致癌物黄曲霉素的陈化粮供他们食用,更使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

所谓陈化粮,就是指已经陈化或变质、不宜直接作为口粮的粮食,只能通过拍卖的方式向有特定资格的饮料加工和酿造企业定向销售。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副院长胡小松说:黄曲霉素的毒性是氰化钾的十倍上下,毒性非常强,再有,黄曲霉素进入人体以后,它对肝脏的损害非常强,更可怕的是它能够引起肝的癌变。

这种含有强化性致癌物的陈化粮,是城市农民工和学校等能构成大宗团体购买能力的单位人口的主要食物,“民工粮”因而得名。和其他大米相比,“民工粮”颜色发黄,手捧着闻闻,还有一种发霉的味道。工地食堂在加工“民工粮”的时候,还会采用特殊办法“处理”。其关键就是浸泡加揉搓,这么一搓一泡,民工粮黄色没有了,难闻的霉味也淡了许多,而且一粒粒的米还白白胖胖的,可谓旧貌换新颜。记者暗访一个粮贩得知,一车皮捎回400袋来,很快就卖没了。另一个粮贩每天能卖出四五千斤“民工粮”。记者暗访某工地老板,这位工地老板说,他的工地上有民工300多人,自从改吃“民工粮”后,用在买米的花销明显减少,而且买“民工粮”还能拿到回扣,这样算来,靠着“民工粮”,老板每个月至少能从民工的嘴里抠出5千元来。

根据调查,从在北京和天津发现的情况看,民工大米的主要来源是东北,集中在辽宁辽东和黑龙江的五常。另外,北京有本地的民工米。这些民工米有些来自国有粮库,有些来自拍卖陈化粮的企业。另据《中国质量万里行》杂志社报道,记者仅在北京六里屯一个粮油市场的现场就发现了百吨陈化粮,其中一个店家称其每月需要30吨。据保守估计,北京每年被民工吃掉的陈化粮多达万吨。

据相关研究,“民工粮”所含致癌物的潜伏期是15—20年。也就是说,这些每天吃陈化粮的民工其实每天咽下的很可能是高致癌物。

周勍痛心地说,这些“民工粮”不但“咬”疼了食品安全的神经,而且使我们制度和良知的缺陷裸露并凸现于公众面前!

瘦肉精是害人精

周勍讲述到这样一个事实:在中国中部的一位省级官员陪同国家主管农业的最高官员去一个养猪专业户家参观,发现猪栏里有一种猪的毛色光亮,臀部肌肉饱满发达,生猪卖相非常抢眼,而另一种猪则是普普通通的。这位高官好奇的问其原由,农民答曰:好看的猪是喂了瘦肉精的,屠宰后色泽鲜红诱人,十分抢手,是专门为城市的市民准备的,而外表一般的猪则是留给他们自己吃的。高官惊问:知不知道“瘦肉精”害人?答曰:知道。城市人有公费医疗,没事的。

瘦肉精是一种β2-受体激动剂,90年代初国外曾用于饲料添加剂,后因人的不良反应而被禁用。国内养猪户不顾农业部的规定,为了使猪肉不长肥膘,在饲料中掺入瘦肉精,猪食用后在代谢过程中促进蛋白质合成,加速脂肪的转化和分解,提高了猪肉的瘦肉率。

由于“瘦肉精”能把一头普通猪催变成瘦肉型猪,使利润率达到275%,在销售市场十分走俏,一些商贩便指定要收购喂养过“瘦肉精”的瘦型猪。有的还携带“瘦肉精”直接与养殖户联系。

据有关医生介绍,瘦肉精含有盐酸克伦特罗,服用大量盐酸克伦特罗将会引起严重的心律失常,甚至导致生命危险。

在周勍的调查中,有这样一些案例:

浙江省的一位母亲,她在高考的前三天为女儿炖的含有“瘦肉精”的乌鸡汤。使女儿丧失了这次关乎着自己一生的考试。
1999年4月,上海两名运动员因食用了含有盐酸克伦特罗的肉品,在尿检中出现阳性而被禁赛。
2002年7月2日,解放军某部队发生一起严重的中毒事件,该部队有80人在食堂午餐后引起集体瘦肉精食物中毒。这是发生在中国管理最严格且戒备也最森严的军营!足见其危害之烈。
2001年11月7日,广东省河源市发生了一起特大集体食物中毒案,据事后统计,河源市共有484人服食了有毒猪肉。
2001年8月26日:广东信宜北界“瘦肉精”猪肉又毒倒530人,其中学生300人,群众230人。
2001年11月17日,北京首例“瘦肉精”中毒案发生,陆续到协和医院就诊的14位中毒人员是午餐时曾集体进食过猪肝,随即表现出肌肉震颤、心悸、恶心呕吐等症状。
2003年10月21日,辽阳62人“瘦肉精”中毒事件,在社会上引起了较大反响。
2004年3月14日,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杏坛镇发生食物中毒事件,约有近百名群众下午开始陆续到杏坛镇医院治疗……

由于瘦肉精”只有成规模施用才能获得暴利,所以大超市所买的猪肉就更可怕。世界著名品牌“家乐福”就被查出猪肉中含有大量的“瘦肉精”,这要是在其本土上的话,主管部门一定会让其倾家荡产的。这也是“桔在江南为桔,到了江北就变成枳了”的新版本。

为什么“瘦肉精”事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呢?难道有关部门不知利害吗?――沙龙朋友问道。
周勍回答说:中国目前的生猪养殖归八个部门交叉管理,而现实是八大部委管不好“一头猪”。其原因就是多头管理、职责不清,是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吃”。徜若这种“八大部委管不了一头猪”的现状还将继续下去的话,那我们就有理由讲:八大部委管不好‘一头猪’,我们这些纳税人所供养的这一大帮子官员就不如一头猪了。

人心污染恶于食品污染

在北京召开的一次食品安全高层研讨会上,有关专家估计,我国每年实际发生食物中毒例数至少在20—40万人;“约三分之一人的癌症是吃出来的。”

早在2004年7月5日《中国青年报》根据一项调查报道,有82%的中国民众担心食品安全问题。调查发现,有超过90%的受访者表示,曾经在生活中遇到过食品安全问题。有超过一半的受访者认为,达不到国家卫生标准的食品最令人担心,其次是假冒知名品牌的食品,也有人担心过了保质期却还在销售的食品。这项调查范围涵盖全国31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问题在于,这种情况至今仍处于蔓延的趋势,生活在中国大地的人们,被迫处于无所不在的“食品卫生恐怖”的阴影之中。

在沙龙讨论中,问题连珠:为什么中国这个具有“食文化”美誉的大国,会出现今天这样谈一种谈“食”色变,人心惶恐的现状?难道吃的问题不是每一个人开门遇到的头件大事吗?难道非法炮制者和从中牟利者都没有想到,他们或他们的亲友也会是毒食物受害者其中的一员吗?假如为了赢利,连自家性命都不顾了,那么我们这个民族还有救吗?

对此,周勍尖锐地指出:目前这种食品安全的现状,都是我们多年来疯狂透支的必然结果:透支社会、透支环境、透支亲情、透支信任……透支使我们失去了底线,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这也是导致食品安全日异恶化的一个重要因素。例如,中国延续千百年的“小吃”,眼下已经成了令人作呕的怪物和毒物的代名词:面粉是高含添加剂的,水果是使用催熟剂、膨大剂的。甚至驰名中外的广海咸鱼品和四川泡菜,也爆出“敌敌畏泡制”的丑闻……

周勍分析说,目前这种食品安全事件如此泛滥,原因就是那些“常在河边走”的职能部门,一直是在半遮半掩地玩着“放水养鱼”或“养寇自肥”的鬼把戏。而这种在食品安全领域里作奸犯科的不法之徒的“捉放曹”,其实就是他们的财政来源!

周勍认为,中共能够统治50多年的社会基础就是“弥漫的、无所不在的恐惧和弥漫的、无所不在的谎言!”那些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靠吹牛撒谎造假等手段混到“党和国家领导人”位置上的事实,也是他们选择撒谎的标本。民谣曰:“乡上骗县上,县上骗市上,市上骗省上,省上骗中央”。周勍说,对这种泯灭天良的撒谎综合症患者,应该建立一个机制,让制度来保障每个官员不敢撒谎、不能撒谎。建立这种制度性保障,是“说真话能得好报,说假话就必须付出代价”的良性机制的基础,同时也是建立并营造一种让每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必讲那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的机制和环境。而执政党和执政政府的榜样作用则尤为重要!

周勍总结说,毫无疑问,在现行机制和制度下,官员讲出真相所承担的风险要比隐瞒大得多。而在食品安全问题上任何的侥幸和谎言,都将为我们的未来种下难以医治的祸根。应像抗击萨斯那样,不作为就走人。如果我们日常生活中维系生命所必需的吃喝问题,都成为一件高风险的事情的话,那么我们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呢?再腆着脸奢谈什么和谐社会,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沙龙活动在沉重的忧虑中结束,与会者在思念故土和亲友的同时,真切地与他们共同感受着“寝食难安”所包含的深层危机。

2006年12月18于巴黎三味聊斋

周勍小档案:1965年出生于西安。先后就读于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和西北大学作家班。1989年曾因参与“六• 四”学运而被判刑两年,入狱后又因所谓“认罪态度恶劣,抗拒改造”和企图越狱等罪名加刑8个月。
周勍曾访学于美国和俄罗斯的相关学术机构。现为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作家、民俗研究与口述史学者。曾任西安仓颉文化研究所所长、《民间》杂志编辑部主任、《经贸报• 深圳版》主编、《历史故事报》总编辑、现任《口述博物馆》杂志总编辑。

良知与廉耻尚飨——不贺高勤荣先生出狱

 

方才,如往常般打开网易主页,打算要收邮件。浏览新闻的标题时,却意外地发现一条新闻,高勤荣出狱了。就是那个因为说真话而被“堵嘴”的人,悄悄地出狱了。

但我不想高兴,更不敢为此去说什么祝贺。且不说八年的苦难和折磨,且不说今后要面对的艰辛,单单是他会入狱这样的事实,就让我不得不闭上嘴、不敢谈一个“贺”。

八年,整整八年,一个抗战又过去了,只不过这不再是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的战争,而是一个声音对一种势力的挑战。12年有期徒刑,因为“表现好”被减去四年,其间有上百位学者、专家奔走,数不清的人在抗议,直至上书到最高法院,然而一切都是失败的。

是啊,对于一个本来无罪的人,对于一群为无罪者鸣冤的声音,一个莫须有的“受贿罪、介绍卖淫罪、诈骗罪”的判决和一纸释放的证明难道不就是失败吗?—也许这失败里还包含着些少成功,毕竟有人奔走呼号,毕竟时代不同,终于没有让高先生当了第二个林昭。

也许我可以自我解嘲般地将这种失败,归因于“还有很多大事需要办”,而忽略了“区区一位小人物的生死”?
或者我可以说得更贴近实质些,为了利益,而置良知于不顾?

如果是这样,或许我没有理由感到奇怪。类似的事情在我们周围天天发生着,以至于无论于我多么沉重的例子,你也许都不屑一顾、安之若素。没有了儿时初闻的莫名惊诧与愤怒,却会凭空多了深深的痛心:我们就这样活着吗?

曾与一位好友提起过国人不说实话,话语中颇带了些沉重,而一向以为正直而理性的好友却一言带过:“这不是什么事。”呜呼!夫诚信、夫正直,人之所以为人之本也,根本动摇而置若罔闻,—这绝非吾友一人之辞—,岂不让人痛而又痛、直到买些甘油片来服么?

不说实话,上至政府发布新闻,下至小民贩菜粜米。许多人已经不再看《联播》,许多人已不敢信统计数字,许多人明明要买一斤米却不得不先报出一斤二三两来……当我们的字典里慢慢死掉了“真”,只剩下“直八”,我们也就“直八”地快要毁掉自己。不但如此,有人说“直八”为“真”,还要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恨不得将他一棍子敲进地狱十八层的地下室,其尿入骨髓,无有甚也!

我没有见过高勤荣,他的事业不过是从新闻中得知,但依然为他的遭遇感到悲哀。柏杨在《丑陋的中国人》中有如下的记述:当我遇到文革中坐了牢、后来放出来的几位作家,问他们为什么坐牢,他们告诉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高勤荣的莫须有,不也就是“说了一句实话”么?

说实话,从来都那么艰难;而打击报复,从来都容易得很。酱缸里毕竟蛆虫多得很,不一定哪句话就踩了谁的尾巴,或者让谁尿入骨髓。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按潜规则而不是按规则办事的社会,说了实话,就是破坏了潜规则,就是损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不单特权者会调集种种手段进行报复,就连仰特权者鼻息的人们也要跟着落井下石,所谓“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千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还能说什么呢,“吃人”“看客”“麻木不仁”,我们与那个时代我们以为麻木而愚昧的前辈,其实并无二致。我们的高尚与文明,若不是写在史书,就已经是唐汉之前的荣光,唯独没有活在今天。

不要以为文化大革命的阴霾早已散去,它不是从42年前开始,也不是在32年前结束。从古到今,各种各样的“卫兵”上演着从不间断的“造反”大戏,十年动乱不过是其中的一段小高潮而已。遵从着集体良知的人们,每天,在每个角落,上演着“多数人的暴政”,淹没着来自第三良知的声音。作为狼群眼皮下的羔羊,威胁已经一再地降临在头顶,而羔羊非但不愿一致抗争,还要把那些试图抗争的同胞推出群体,任它被狼群宰杀,其结果无非是推迟而不是逃离。最终当利齿咬在自己颈子里时,非但不感到痛苦,反倒觉得终于解脱出了一再推迟的焦急。
对罪恶的容忍与宽恕,本身就是比罪恶更值得谴责的。我们不想做凶手,至少也不该做帮凶,何况我们本应发出声音,却致命地沉默着。

面对身边其他人致命的沉默,高勤荣发出了第一声呐喊。哪怕猜测他“动机不纯”,把他勇敢而坚决地呐喊视为“愚蠢”乃至“炒作”,我依然由衷地敬佩他,并毫不犹豫地以为他是一位合格的记者,不但装备了眼睛、嘴巴和纸笔,还装备了头脑。也许他的行为和如此的结局,会为千千万万吊着颈子的看客们称为“不务正道”,但我以为那所谓“正道”无非追名逐利罢了。追名逐利本无过错,然而忘却了作为人的本分,就不过行尸走肉,又怎值得一提?

高勤荣出狱了,家中一贫如洗,他打算一边写书,一边申诉,永不后悔。“怕也没用,只能斗争。起码我尽了我作为一个人的力量,我问心无愧。”

问问我们自己,果真也能问心无愧么?

这条新闻的旁边还有另一条新闻:近日,多国科学家沿着长江作了一次长期、全面的考察,在四十多天、三千多公里行程中,没有观测到野生的白鳍豚。虽然按照国际惯例,这不能说明它的灭绝,却至少是极其迫切的警报。
国家沿着长江建立了那么多保护区,做了多少努力,仍然连一种动物的性命都难以挽回;我们又怎敢拍着胸脯,担保今后的中国,不会成为说真话者的长江?

但愿如高先生所说,“只是社会发展必经的历程,……晴天很快就会到来的”,而我,虽抱着希望却不敢奢望!

呜呼,良知与廉耻哉,伏惟尚飨!

我们为何总喜欢淘汰别人?

 

鲁迅先生在《华盖集》中提到两种人:喜欢淘汰别人的人和歌颂淘汰别人的人。前一种人平生只有一个大愿,就是世上只留他自己,但要有一个美女和一个卖大饼的(最好也是女的)。现在还有这样的人,他们连卖大饼的都不想要了,比如据《信息时报》昨天报道,“新客家人多赞同设入广州门槛”,因为卖大饼的太多了,又都是外地人,素质太低,搞出许多社会治安问题来。于是后一种人(往往是学者)出来说,经过他们的研究调查,确确实实有多少多少案件是“外地的”、“低素质的”人跑到我们的城里闹出来的,于是在全副武装的城管都不解决问题的时候,就建议抬高进城卖大饼的门槛。

当初我们的父辈都在老家种地,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时,大家都流过血、出过力。为了保障城里的工业建设,我们的父辈,加上我们自己,又付出了多年的汗水、收获,甚至受教育的机会。现在城里发展好了,我们回到父辈曾经出力包围并夺取的城市,突然发现我们已经被定义为“外地人”。遭人白眼也没什么,谋不上高楼大厦和城市身份,租住仅供遮风避雨的小屋,卖一些城里人想吃但又懒得做的大饼还不行吗?有人说,不行,因为我们“素质低”。

这是试图把我们“定义”出去,从而达到“淘汰”的目的。当我们被定义为“外地人”时,我们就不再是完整的“人”,因为必然有“本地人”存在,但却享受不同的(往往是较多的)权利;当我们被定义为“低素质的人”时,我们也不再是完整的“人”,因为必然有“高素质的人”,理所当然地享受比我们多的利益。更有甚者,这种定义不仅是“属人的”,而且是“属地的”。一旦我们被定义了,不仅在人格上低人一等,而且在地域上被门槛拦截。我们不要批评他们“反外地人”、“反低素质的人”,而是要批评他们“反中国人”、“反人本身”,否则,我们就无意中把自己“定义”出去。我们要强调,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城市必须作出它的贡献,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全部农村和全部城市的和谐。

我们不要轻易“定义”别人,也不能容忍轻易被人“定义”,但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更不容易的是,我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某些人“定义”出去是必要的?比如邱兴华,我们犹疑于要不要给他做鉴定,就是吃不准要不要把他“定义”为精神病,实际上就是要不要执行死刑。人们有一个不便明说的心态:希望通过处决邱兴华来实现某种正义;也有一个没能明说的共识:精神病是不能或者至少是不宜被处以死刑的。处决邱兴华能否实现正义,这涉及死刑存废的争议,我们暂且搁置这个争议。真正的缺憾在于,我们始终没能论说清楚:为什么精神病不能处死?

正像有人质疑的那样:“疯狗能杀,疯人为什么不能杀?”这个问题回答清楚了,许多人就不再为邱兴华被送进医院而不是送上刑场耿耿于怀了。不过,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不能回答说“人不同于狗”,这正中问题的“圈套”,因为在国法有死刑时,人也是可以杀的。不疯的犯罪人都可以杀,疯的犯罪人为什么不能杀?对了,答案就在这里:刑罚只能针对犯罪人,这是各国刑法的基本共识;疯人(请允许我使用这词)不是犯罪人,所以,死刑作为一种刑罚就不能针对犯罪人以外的人,未成年人,精神病人,等等。

如果古法不处死九十以上者是出于恤老,那么今法不处死疯子就不单是出于人道,还因为处死疯子不能达到刑罚的目的:报应和预防。再设想一只老虎吃了一个孩子,如果有人尤其是孩子亲人在场,那杀死老虎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处在愤怒的激情之中,但国家施用刑罚却不能受制于不经反省的激情。如果10天之后有人要求处死那只老虎,你作为公园的管理者,会怎样回答请求者呢?对于这个问题,相信会有许多睿智的回答。

(作者系社科院法学所副教授)

文学是组织出来的?

 

书店里,当代文学史教材已达30种之多。洪子诚编著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特色鲜明。在叙述上,洪子诚格外重视文学的”外围”因素,包括文学生产、文学环境、文学体制、作家存在方式……而文学”内部”因素,洪子诚则将其放入历史情境和文化语境之中,并作出评判。

2006年11月26日晚,洪子诚接受了本报的专访。

作协的权威还”专业”吗记者:建立作协这样的文学体制,初衷是什么?

洪子诚:中国作协这样的组织,是1949年第一次文代会发源的。那次会议的主要工作,一是确立”当代文学”应遵循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当代文学”确立规范,另一个就是建立”专管文艺”的全国性(也是惟一)的机构。

不过,像作协这样的组织,”左联”已经出现它的”雏形”;延安时期政党领导文艺的组织方式,也提供了经验。当然,也直接模仿了苏联的文艺体制。大家知道,中国作协原来名叫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1953年改为中国作家协会,这应该就是与苏联”看齐”的结果。

中国作协等组织,章程上的说法是”作家自愿结合的群众团体”,事实上主要是国家和执政党对作家、对文学生产进行领导、控制,保证文学规范实施的组织。当然,它对作家艺术交流、创作活动、正当权益保障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记者:”文革”期间作协好像停止活动?

洪子诚:毛泽东认为建国以后文艺界执行的是资产阶级路线,所以,”文革”期间作协(连同它的直接领导中共中央宣传部)瘫痪了。”文革”时控制文艺界的,主要是中央文革小组,以及由江青、姚文元等人控制的国家文化部。

记者:是不是到了1979年,巴金等作家复出之后,作协体制才重新恢复生机?

洪子诚:要早一点。1978年初,文化部决定恢复所属艺术表演团体的原有建制和名称。同年5月,中国文联、中国作协和其他协会宣布恢复工作,中国作协最主要的刊物《文艺报》复刊。1979年10月全国第四次文代会召开期间,选举了全国文联新的领导机构,中国作协也改选理事会,选举主席、副主席。机构的组织方式和人员构成,基本延续”文革”前的格局。

记者:当时文学进入了转折点。但是,从1980年到现在,作协对文学生产起的作用还那么大吗?

洪子诚:比起”十七年”(1949年-1966年),作协的影响应该说有明显削弱,但它的作用还是相当大的。”削弱”的原因,一方面是进入1990年代之后,社会、文化”转轨”,国家对文学的关注度下降。另一方面,除了作协这样的国家意识形态部门之外,也出现了多种影响文学生产的力量。还有一个因素———出于多种原因,作协不断降低自身的”专业”权威水准,这也导致了影响力的削弱。

但是,作协,包括地方作协还是相当有用的。因为它基本上是”官方”机构,掌握着巨大的政治权力和物质资本。作协的功能,与”十七年”并没有很大不同;与”十七年”有所区别的是,对作家和作品的”评定”,从侧重开展严酷的文艺斗争、批判运动,转移到侧重奖励制度。从1978年开始,中国作协,以及地方作协和其他文化部门实行的评奖活动,名目繁多。种种奖项,如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对作家获取文化”象征资本”,以及经济利益,都是非常有效的。

不过,一个重要事实是,相对于”十七年”,文学评价机制已经不可能完全由作协这样的机构垄断、控制。1990年代以来,各种”民间”机构也开展评奖活动;而作协的”经典”评定,即使是茅盾文学奖等重要奖项,也不一定都得到广泛承认。大学文学教育和文学史写作,也不会以它的评价作为基准。

媒体的声音,自由写作人的声音,学院的声音等等,出现多种声音。作协这样的文学体制也会吸纳某些意见,但它似乎不太在乎多种声音的存在。虽然受到许多批评,但作协的存在一点也没有受到动摇。

记者:作协在降低自己的”专业”水准,是导致其影响力削弱的重要因素之一?

洪子诚:现在,作家不参加作协,也不妨碍其作品的发表、出版,并获得很高的评价。当然,大多数作家还是想加入中国作协的,这仍代表一种资格和评价。

“十七年”,中国作协具有相当高的权威。有的人说,这种”权威”是国家政治权力赋予的,当然是这样,但当时加入作协,写作成就是不可绕过的”门槛”.1990年代之后,文学的权威性显然大为降低。

有些担任要职的文学团体领导,或者原本与”文学”没什么关系,或者从未写出较高水准的作品,不大可能从”专业”的深度理解文学生产。

“十七年”的作家协会,尽管有诸多问题,但”专业性”还是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维护。

而现在的情况,可能迫使具有文学”自主”意识的从业者,寻找途径另建带有”自主性”的文学圈。虽然这种努力不一定能成功。

记者:作协作为一个合法存在,受到的制约、批评越来越多。比如说这几年有许多人喊解散中国作协;它的评奖也每次都有争议。

洪子诚:这种批评我也注意到了。解散?相当长时间内不大可能吧?当然,作协的具体运作方式肯定会有一些调整。

文学体制不是孤立的,它是整个国家机器的一部分。现在虽然是以市场经济为主导的社会,但是对意识形态的管理,仍然是一项具有”战略意义”的”工程”,作协这样的机构,还是有其价值的。

不过,我也不认为作协的作用完全是消极的。

记得1980年代初,中国大陆作家代表团访问美国,发现美国作家很羡慕中国的专业作家制度。”专业作家”、”驻会作家”、”签约作家”制度,也就是国家对文艺的资助制度。

现代社会,作家、艺术家摆脱了曾经对王室、对贵族的依附,获得”独立”表达的可能,这是一种进步。但”市场”并不是理想的天堂。

目前,不要说一部分作家的工资,就是大部分文学期刊,特别是所谓”纯文学”期刊及一些文学研究类刊物,仍属于各级作协或国家学术机构,它们得以维持,国家拨款是重要条件之一。

确实,”资助”制度有可能销蚀作家的”独立性”,滋养依附性,但有时这种制度也能为一些精神生产提供保障。比如,像昌耀这样长期处于”边缘”、相当长时间不被”主流文学圈”认可、而且永远不会被”市场”认可的诗人,青海作协为其提供生活保障,就不应该受到抨击。

没错,作家应该靠自己的实力养活自己。政治不是衡量一切的惟一标准,金钱也不是。片面强调作家的”实力”,也就是获取金钱的能力,也是一种偏见。

不论在什么社会制度的国家,”资助”都是普遍现象。不可能什么什么都靠市场调节。

我想,问题不是资助是否必要,是否合法;而是如何建立一种有效的、尊重文艺及学术独立性的、有合理评定标准的、有一定公信力的资助制度。

记者:现在很多年轻作家,包括一些网络作家,还是渴望加入中国作协。他们在乎的是,如果有一个单位给你发工资,能够保证你的身份,还可以组织你出国,那是很好的结果。

洪子诚:这也说明作协还很有用。

批评作协的人,有的是出于对文学未来发展的关心,有的可能是因为没能在这个体制中得到预想的利益,情况很复杂,不能一概而论。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形成多种表达途径,改变文学界的整体结构,使不同的力量之间形成互相制约。

补充一点,对文学体制进行检讨当然重要,但作家、批评家、学者也应该扪心自问,在当下复杂的社会生活环境中,如何保持自身思想、艺术创造的”自主性”.

期刊的权力很霸道吗记者:文学期刊的作用曾经很大,但1990年代之后,它的作用似乎越来越小。现在的文学与文学期刊是什么关系?

洪子诚:目前,在组织文学活动,推出新人和新作方面,文学刊物的作用仍不可低估。当然,期刊在公众中的影响力确实”越来越小”了,这不是期刊本身的问题,而是整个文学在社会文化空间的位置减缩的问题。1980年代,在社会文化空间中,文学处于中心位置,现在流行文化、消费文化取代了它。

记者:”五四”时期,现代文学时期,期刊发行量大吗?文学位于文化的中心吗?

洪子诚:当时有影响的文学杂志的发行量,我想无法和现在的期刊相比。一些著名杂志,影响很大,但也只是在精英知识分子和文学青年之中流传。我们过去编写的文学史,是站在”新文学”的精英立场上的叙述,容易给人造成”新文学”作品、期刊涵盖一切,拥有最多读者的错觉。但当时广大市民读者喜欢的,恐怕还是娱乐性期刊或通俗小说。

不过,在某些特定时期,文学期刊还是相当重要的。比如”十七年”,现代消费性通俗文化受到排斥,文学填补了人们的精神空白。而1980年代,消费文化还没正式登场时,文学承担了思想解放、政治预言、情感宣泄等众多功能。就像北岛说的那样,当时的诗人”戴错了面具”,扮演了先知、斗士、牧师、代言人等角色。

记者:当时文学力量很大,期刊很有影响力。比如作品在期刊上发表之后,报纸会转载,会发表评论,电台会广播,并产生强烈的社会反响。

洪子诚:确实如此。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各种传媒的位置发生了错动。期刊这样的纸质媒体地位下降,而电视、网络等新兴媒体的地位大幅提升。

记者:但是期刊也体现着权力的倾向。

洪子诚:毫无疑问。在当代,特别是1950-1970年代,文学规范,文学界斗争、批判运动,对创作的奖惩,文学实绩的检阅等,主要通过期刊实现。目前也还是这样,但是刊物在相当程度上有了个性发展的空间。

记者:今天最活跃的中年作家,都是期刊的”产物”.连文学流派的命名,比如先锋派、新生代、朦胧诗、”70后”、”80后”,等等,都是期刊的力量。

洪子诚:所以有的学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一部现代文学史,就是一部文学期刊史。文学运动,文学流派的形成,作家确立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都离不开文学期刊。选择哪些作品,推动何种关注,引发哪些争论,都是刊物所要考虑的。

记者:也有作家抱怨说期刊很霸道,以前是我们写什么你发就完了,现在是编辑的作用更大,比如他会找一个话题让作家来写,他有解释权,并且很随意地把不同作家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洪子诚:”权力”是无处不在的,期刊当然拥有某种权力。从来没有过”我写什么你就发表什么”这种情况,除非这个作家在文学界拥有崇高威望,而刊物需要借助这种威望自我提升。

不同的期刊、编辑之间,区别相当大。据我所知,许多期刊(包括出版社)的编辑,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苦劳动。

当然,所有文学刊物都有自己的标准,包括观点最隐蔽的期刊也有自己的选择。选择与拒绝,稿件的处理方式和编排方式,都体现着”权力”,说”霸道”也不无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不认同你,我自己办一个刊物,这就是出现许多”民办”诗刊的原因。

记者:刊物的等级是不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洪子诚:是的。等级还存在,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清晰、严格了。过去,如”十七年”,文学刊物、文学出版社,中央主办、中国作协主办、地方作协主办,有着明显的等级区分。

大学制造文学灾难吗记者:近年来,文学界与大学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密切。建国以后到1980年代,作家和批评家与大学关系比较松散,各级作协、刊物是文学创作、文学批评的最主要组织者。现在,在文学创作、批评领域,学者、教授们的作用越来越重要。

洪子诚:现代中国,大学在文坛占有一定位置,也有很大影响力。特别是所谓”京派”作家、批评家,大多在大学任职。建国后,强调的是作家、批评家重视社会斗争实践的”左翼文学”传统,大学、文学研究机构的地位受到很大削弱。受重视的作家、批评家往往在文学领导机关和刊物任职,许多受到压抑的作家、批评家被分配到大学或研究机构,比如废名、钱锺书等等。这是有意识地压低大学与研究机构在文学领域的发言权。

1980年代开始,文学总体上离弃”左翼”和延安文学传统,学院(包括研究机构)在文学界的地位也得到了提升。大学的作用,主要表现在”经典”的筛选方面。现在的许多作品,似乎只与大学、专业研究机构发生关系。比如说某部作品发表或出版之后,大学组织研讨会,教师研究批评。媒体组织的讨论会,与会者也大多来自大学。学院还进行文学史教材编写,作品选的编选,这些工作对于建立所谓的”文学史秩序”,都起着重要作用。

记者:大学开始”养作家”,作家当上了博导、文学院院长。大学不仅把握着评论权,甚至还插手创作领域,比如有的大学颁发写作硕士学位。大学教授兼任作协负责人,还参与各种评奖……这正常吗?

洪子诚:你对情况的描述可能不很准确。的确有不少作家、诗人到大学任职,比如马原、格非、王家新、西川、柏桦、多多、梁晓声、曹文轩、萧开愚等。其实,他们中有的原本就一直在大学里。而且,大多数作家也并不在大学任职。1990年代市场化之后,许多作家,特别是诗人靠写作达到一定生活水准已经很不容易,作协的资助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作家、诗人当然要寻找”出路”.经商是选择之一,比如目前有不少诗人、作家同时也是书商,或从事其他商业活动,还有许多人在报社、刊物等文化部门供职。诸多选择中,大学也成了较为体面、较为稳定的去处,这是必然趋势,无所谓好与不好。

问题在于,大学教授为什么就不能拥有写作”权利”和批评”权利”(评奖也是一种批评)呢?难道只有作协里的作家和批评家才能拥有这种”权利”吗?我想改换一种提问方式——为什么1990年代之后,不少作家会热衷于进入大学?批评的”重镇”为什么会向大学”转移”?这种情况对中国文学会产生何种利弊?

记者:但我仍然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大学教授的说法成为文学很重要的判断依据,作家也很兴奋地臣服于他们的评价,这在我看来是不正常的。大学能够参与文学生产、进行价值判断、编写文学史,就差没自行出版了,如此说来,文学基本上可以在大学内部自行封闭循环了。

洪子诚:我承认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如果文学生产、阅读、评价都在大学里完成,在大学里循环,文学文本只能供文学系教授、学生解读,那确实是问题,严重地说,也可以说是一种”灾难”.但是,目前是不是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形?这种描述的真实性还值得考虑。

其实,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包括作协在内的”官方”掌握着的各种资源及其影响力,这仍然是主要的。在这种情况下,大学发挥的作用,对制衡文学写作、文学批评的”主流意识形态化”,效果仍然是积极的,应该得到充分肯定。

当然,应该有另外的声音和力量存在,比如某种独立的、严肃的,而不是热衷于泡沫炒作的媒体批评,某些”自由撰稿人”的写作和声音。

你提出的文学生产的”学院循环”现象,也有可能发生,也的确是一个新问题。

学院的优势和弊端,都有可能对文学创作、文学批评产生值得警惕的影响。最直接的后果,可能是导致写作、批评缺乏直接生活经验,教条僵化,削弱鲜活的生命力。当然,一切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我说的只是有这种可能。

记者:媒体在文学批评中的作用在减弱。过去的报纸副刊有许多短小的批评,现在大部分都砍掉了。

洪子诚:现在的批评,主要由专门批评刊物承担,且大多文章篇幅较长,常常有很大的理论框架,发表在诸如《文学评论》、《南方文坛》、《当代作家评论》、《文艺争鸣》这样的刊物上。它们的面目,基本上是研究性质的,这当然很有必要。

不过,那种较为短小的,类似1930年代刘西渭(李健吾),还有沈从文、鲁迅那样的包含更多体验的,更敏锐(也更尖锐)的批评,却被忽略了。这确实是目前学术体制影响的结果:这样的文字,在大学和研究机构,在评定职称和述职时,不被看作”学问”.批评也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与广大读者的联系。

文学批评方面,如果报纸等媒体失职,那也应该对批评的”学院化”负有一定责任。

我想,比较理想的局面,可能是批评的多种格局的互补。

说到文学批评,有一个问题大家经常提到,却很难解决,那就是批评家的独立地位问题。我觉得,在中国,批评家和批评对象的关系过于密切,这对于保持批评的严肃品格,总是个很难处理的问题。我们都是”常人”,感情上的、实际利益上的因素不可能绝对避免。有才情,有鉴赏力,具有敏锐思想当然很难,但是在我们的时代,要成为独立、因而也有些”孤独”的批评家,可能更不容易。

洪子诚,广东揭阳人。

1939年4月生,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长期从事中国当代文学、中国新诗的教学、研究。主要著作有《作家姿态与自我意识》、《中国当代新诗史》(合著)、《中国当代文学史》、《问题与方法》、《文学与历史叙述》等。

《时代》年度人物与美国不独立宣言

 

如果说两百多年前美国人发表了《独立宣言》,旨在脱离英国的统治而独善其身的话,那么自从人类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他们发表了一系列不独立宣言,摆出兼济天下的姿态,跟独立时一样生动鲜明。尽管这种做法从二战甚至更早时期就已经开始了,但是明白无误地说出来,而且受到广泛的理解和接受,还是借助了互联网和贸易。

当年比尔·盖茨的《未来之路》和尼格罗庞蒂的《数字化生存》作为先声,从纯技术的角度为全人类描绘了共同的美妙未来。很快,“全球化”成为一个最全球化的概念,如今被《经济学人》杂志称为“21世纪被滥用词语之最”。《纽约时报》著名的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以此为题写了两本书,其中第二本《世界是平的》全球热卖,算是不独立宣言中的最高音。

这次《时代》周刊将“你”——网民评选为2006年度人物,也是这个不独立宣言中的一个重要段落。这个不独立宣言的中心思想就是鼓吹以互联网技术为平台的全球化运动,欢呼一个数字民主时代的到来。

网络上转述了相关评论和报道中一些精彩的话,例如《时代》周刊执行总编辑施滕格尔说:“如果你选择一个个人为年度人物,你必须得给出他是如何影响数百万人生活的理由。但是如果你选择数百万人为年度人物,你就用不着给出理由了。”但是我认为,跟这段俏皮话相比,本期《时代》周刊中真正有价值的判断却没有被提炼出来,那就是:“这不仅改变了世界,而且改变了改变世界的方式。”这句话是很要命的,它的意思是,如果你还不紧紧跟上,不仅会落后,而且会迷路,连怎么追赶都不知道。

托马斯·弗里德曼在那本书中也说了一些类似的狠话,比如:“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发生——而且远远快于你的想象。惟一的问题是,它是否因你或者为你而发生。”

不独立,是因为不能独立,在新的时代,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人人都是主角,个个都是英雄,因为世界是平的,没有人可以站得更高,没有国家有特殊的国情,甚至没有强烈的国家和公司的观念了,个人无所不能。

当年尼格罗庞蒂在讲解了一些比特的知识后,就兴奋难耐地宣称:“真正的个人化时代已经来临了。”弗里德曼则把全球化分成了三个版本:“如果说全球化1.0版本的主要动力是国家,全球化2.0的主要动力是公司,那么全球化3.0的独特动力就是个人在全球范围内的合作与竞争,而这赋予了它与众不同的新特征。”

在弗里德曼给出的“碾平世界的十大动力”中,网络技术就占了六个,Windows操作系统与柏林墙倒塌并列第一,其他几大动力也得借助网络技术来实现。如此看来,《时代》周刊的年度人物,不仅今年应该是网民,从此以后,年年都应该是网民!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强调了在中国网民人数(截至2006年6月30日1.23亿)稳居全球第二这个骄人的新闻背后的隐忧:占总人数的比例还不如越南,而且使用效率远低于欧美发达国家。这显然跟网络管理者的思想落后有关,不知道网络不仅是一个媒体,而且是一种新的生活,听不见数字民主时代的钟声已经敲响,还在那里斤斤计较于要不要搞网络实名制,限制网络发展。

关于这一点,我们从《时代》周刊执行总编辑施滕格尔写的开卷语中得知,美国也有人担心网民素质不高,认为网络言论破坏了像《时代》这种传统精英媒体的权威,他们称之为“业余时代”。施滕格尔的回答是:“但是美国就是业余人士创建的。那些开国者们是法律专家、军人和银行家,但他们是业余政治家,而且他们认为就应该如此。”

正是这些业余人士发表了《独立宣言》,创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今天,也要靠全球的业余人士创建一个不独立的新世界。

(作者系《南都周刊》副主编)

魏京生:中国的国际战略和内部危机

 

中国共产党的长期战略,就是在亚洲和世界称霸。毛泽东时代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和美苏争霸。虽然不成功,但也留下了日后争霸的基础。邓小平时代有短暂的时间放弃了争霸的战略。在胡耀邦、赵紫阳的主导下,改行联合西方发展经济的政策。89年的大屠杀,是邓小平和中共承认胡赵政策失败的转折点。90年代逐渐发展出新的争霸战略。

从国际的角度看,中国的畸形经济需要依靠霸权来争夺资源,包括能源、原材料和市场。依靠西方的让步维持的巨额贸易顺差可能会逐渐丧失,腐败型经济将难以为继。能源、原材料和市场都将陷入困境。

靠表面顺差维持平衡的金融也将陷入困境。争夺亚太的霸权是他们解决困境的唯一出路,其迫切性急剧上升。

从国内的角度看。靠强权维持的巨大的贫富差距,和这种差距所造成的社会心理的严重失衡,已经形成为阶级矛盾和冲突的主要原因。越来越严重的社会冲突有两种解决途径。一种是像西方民主社会一样,削富济贫,实行一定程度的社会主义。但这只有在民主和法制的前提下才能做到。在官僚资产阶级一党专政的现实情况下,从朱镕基到温家宝都试过了,行不通。道理很简单,这个阶级的专政当然只维护这个阶级的利益。要想维护大众的利益,只有民主的政治才行。其他的都是幻想或者谎言。

单纯靠暴力镇压,只能有短期的效果。而且镇压是恶性循环,越压越反,社会矛盾的张力只会越来越上升,而不是得到纾缓。中国古代改朝换代就是这个原因。特别是当社会矛盾和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同时并存的时候,崩溃就近在眼前了。从历史上看,这种情况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发动一场成功的战争。在爱国心理和胜利的晕眩状态下,社会矛盾的张力得到纾缓。独裁者的权威得到加强。独裁者可以同时削富济贫和消灭对手,恶性循环得以从头开始。代价是消灭一大批有钱有势的阔人,和一大批无辜的穷人。而制度并没有改善。

中共统治集团内部的意见,肯定不会放弃特权走向民主和法制。少数聪明人想放弃,大多数人也不会同意。这些前20年早就试过不止一次了,行不通。另一些更聪明的人就准备那唯一的选择了。这就是战争。而且准备了十几年了,战略越来越清晰,条件也越来越成熟。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中共的这个战略可以总结为一个目标三个条件。一个目标就是台湾。

对中国周边的所有国家进行评估的结果,台湾的条件最好。第一,台湾的军队不堪一击;第二,世界列强都承认台湾是中国的领土,因此从法理上讲,这是内战而不是对外战争;第三,政治上有内应,战后治理不成问题;第四,一战可威慑东南亚和澳洲并进取南亚,获取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广大市场和资源。并保证对中东和非洲资源的争夺。

选目标而不选台湾显然是错误的。

第一个条件是分裂日美联盟。目标选定台湾后,对手就可能是美国。

如果中国在亚洲获取霸权,相应的就是美国和日本失去在这一地区的利益。因此台湾是美日的必争之地。没有日本的支援,美国无法在东亚地区进行大规模的战争。换句话说,日美联盟如果分裂,美国在无法单独介入台湾海峡争端的情况下,也只能放弃台湾。中共将轻取台湾并得到亚太地区的霸权。这方面的争夺还在激烈地进行,我们将在今后详细评论此事。

第二个条件是分裂欧美的联盟,即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联盟。如果进攻台湾引起美日的参战,由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关系,战事可能发展为世界大战。中共很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和他们的一帮小兄弟们的力量,不可能赢得一场世界大战。因此分裂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中共在台海发动战争的重要条件。前几年欧洲的外交在法国总统希拉克的领导下,在朝着这个方向走得很远。中共使用了几千亿美元的贸易订单收买欧洲政治家,几乎成功地取消了对中国的武器禁运。从而达到分裂欧美联盟的目的。幸好,风云突变,德国右翼政党的崛起改变了局面,再加上《反分裂法》的帮忙,中共的阴谋暂时被搁置了。在海外民运和欧美政治家联手防守之下,将来过关的可能性也不大。

第三个条件就是俄罗斯的支持。在这方面中共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中共成为俄罗斯军工企业的最大买主,并有希望在战时得到俄罗斯的援助。这并不是中共外交的成功,而是俄罗斯自己的需要。普京上台的最大支柱,是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热潮。他的目标是恢复大俄罗斯过去的势力范围。这就和北约的势力范围相抵触。换句话说,以美军为主的北约军队,是普京达到他们的目标的最大障碍。如果中国和美国打起来,美国必将全力以赴地投入东亚战场。欧洲人单独无法抵挡普京恢复大俄罗斯昔日的势力范围。这是俄罗斯把先进武器大量卖给中共的根本原因。

综上所述。中共一方面是出于传统的争霸战略;另一方面更是出于转移国内困境的需要。经多年的准备,正在一步步的走向一场战争。中国民主运动的海内外同仁们,几年来正在为阻止这场战争进行不懈的努力。这场外交战并没有结束。今后,我将继续为大家讲解这方面的形势。

……

以上我们谈到了中共的总体战略是一个目标三个条件。目标就是打一场对台湾的战争,解决国际国内两方面的困境。而取胜的条件有三个:第一是分裂美国和日本的联盟;第二是分裂美国和欧洲的北约联盟;第三是俄罗斯的大力支持。其中的第三条已经成功,第二条基本失败,第一条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虽然有俄罗斯的全力支持,如果北约联盟和美日联盟稳固。中美之间如果因台湾而发生战争,中国失败的可能性远远大于胜利的可能。打平手的可能性也不大。即使战争处于僵持阶段,经济封锁也将导致中共政权的崩溃,内乱将随着脆弱的经济崩溃而成燎原之势。鹿死谁手,能不能建立起民主政权虽然不能肯定,但中共的政权将彻底退出中国的历史舞台,这是中共肯定不会接受的后果。

如果有北约的联盟,而没有美国和日本的通力合作,北约联军在东亚的战争将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战争。首先,绕过半个地球调动军队和保障后勤补给,不仅行动缓慢、效率低下,而且可以投入的军力将大大地受到限制,这就减小了中美之间的军力差距。其次,假如中共迅速攻下台湾,美军的介入将成为一场没有落脚点的远程登陆战。如果日本也像韩国那样限制美军在境外的活动,冲绳基地作为唯一的立脚点也将失去作用。可以肯定美国将无法进行这场战争。中国将毫无疑义地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因为这种十分清楚的国际格局,又因为中共发动战争的迫切需要,所以日本的态度就成了亚洲国际政治的制高点。美日联盟的松紧度,就成为了外交争夺的焦点。前几年小泉执政时代中国企图使用传统的对日策略,以历史问题为借口实施高压,结果得到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强硬回答。他们惊奇地看到了一个不同于过去的日本;既敢对美国说不,也敢对中国说不。日本似乎不再是一个被“和平宪法”束缚的小媳妇。

面对这一出乎意外的反应,中共的政策研究部门并没有认真地反思和调查。而是认为压力不够或者不到位。于是就出台了所谓的新策略,即利用北朝鲜进行的“核讹诈战略”。这个战略能够出台的理论基础是:日本是唯一的核武器受害国,过去多年来在核问题上反映强烈,民间甚至有一种“核过敏”的民众心理。而北朝鲜的金正日又是有名的无所不为的流氓。他挥舞的核大棒,像流氓手里的武器一样,具有现实的危险性。按中共谋士们的推论,朝鲜半岛核危机的升级,必然导致日本社会核恐惧的升级。也必然会迫使日本政治向中国靠拢,并疏远和美国的联盟。按他们的推论,日本懦夫外交应该追求的是绝对的核保障。这只能通过讨好流氓来获得,不能通过联合君子来获得。

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哲学。

但是他们显然错误地估计了日本人的反应。顽强得有点儿蛮干的日本性格随着战后60年渐渐恢复的国际地位而渐渐的苏醒了。已经成为经济大国的日本,正在谋求与其实力相称的政治大国的地位。来自最近邻国的核威胁,可能压断了一小部分日本人的神经,但显然没有压断大部分日本人的神经。反而刺激了他们的自尊心和自豪感,促使日本整体社会心理向强硬的方向发展。日本现在的右派政治家得势,和国际责任心增强,是中共错误策略所激发出来的正常反应。是和韩国民族性不同的结果。也是日本人民保护自己利益和生存权利的必然反应。

前几个星期我在日本访问,接触了左右两派政治家和民众。对日本社会直接的观感,正如我前面所说得那样,是既出乎中共的意料之外,也出乎大多数国际观察家的意料之外的,但是合乎常理的反应。反核的心理依然强烈,反战的心理却并不那么强烈。可以认为,这是在中朝两国战争威胁下的正常反应。也是日本走向政治大国甚至军事大国的社会心理状态。日本国家和人民正在走出二战后的沮丧心态,迅速地恢复它的民族自信心和国际责任感。这对于亚洲的和平与安全是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对于中共的战争野心,是个沉重的打击。

对于面临中共称霸扩张野心的亚洲来说,日本民族责任心和自信心的恢复,以及日本和美国的紧密联盟,是最重要的稳定因素。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而中共对日本和美国的金钱外交,也一直都是对这个联盟的重大破坏因素。相信在最近的将来,中共肯定会利用他们在日本和美国政界的朋友,操作出破坏性的行动。但北朝鲜的核讹诈并没有达到中共预期的结果,反而成为促使日本觉醒的因素。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中共所操弄出的北核问题,已经有失控的倾向。亚洲核军备竞赛似乎已经开始。美国左派和平主义政治势力的上台,以及韩国左派政府的作用等等问题,都对亚洲的和平与安全产生着重要的影响。维护亚洲的和平与安全,也直接影响着中国民主化的前途。因此在今后的几年中,海外民运的外交活动重心,也将围绕着亚太的和平展开。请朋友们给与理解和支持。

(于2006年11月15日。部分内容在自由亚洲电台播出。)

原载《魏京生基金会新闻与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