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栋最后未完成遗稿:刘宾雁与共产党

 

●编者按:这篇文章,是在何家栋先生去世后,家人从他的书桌里翻找出来的一篇遗稿。这篇未完成的文章,原无题目和名字,估计是作者生前为《刘宾雁纪念集》而写的,时间大约应该是在作者今年第一次出院后,在家养病的六、七月间。老人於十月十六日辞世后,家人认为,此文应是他的「最后遗言」。本文回忆和刘宾雁数十年患难之交,并交代自己和共产党恩怨难断的心路历程。是一篇坦诚的内心独白。

我从未想过靠文字生活,没想过,我没出过甚么东西,随时写随时丢掉了,不想把它留下来。

我觉得宾雁是把这个当作一个事业来做的,我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没有这个愿望,我写东西一是兴趣或者应景,编报的时候,补白。短评式的小杂文没多大意思。以前编杂志也是每期来一篇。收集十几万字也没甚么问题.

从两三年前,听说宾雁想回来,我们就做了一些活动,希望争取他能回来,像杜导正,冯兰瑞这些人,杜导正就说过,放在我身上,没问题.可是越等越没消息,等到最后就等到他走了。

我听到这个事,我就想,政府为甚么这么害怕他?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其实宾雁不一定想当英雄,但是他们一定要把他「打」成英雄。看了一些纪念文章,说宾雁有国难归,但是从他们对他的恐惧来看,这个事情本身并不是那么淒凉的,如果我能让他们这么恐惧,我也挺高兴,我不觉得宾雁这样走是多难过的事情,如果我能让他们这样害怕,这就是我的想法。

与宾雁关系不深,命运相连

晚饭后,常常关上灯我就坐在这里想这些事情。让我写宾雁,我甚么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没有故事,也没有细节,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深,可是我们的命运都连在一起了。过去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谈个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比我大,比我小;他是南边还是北边的人,他也不知道我,我们从来不谈这些事。是不是过去做地下工作养成的习惯?另外还有一个就是运动太多,不想知道他的事,因为运动一来,一逼就要交待。运动来了不能交往,能交往的时候,就都忙,也是一个原因。

是不是不想瞭解对方呢?不是,有两次。一次是他当选作协副主席那一次文代会,他大概真是想和我说点甚么,他住在西苑宾馆,打电话给我,说咱们聊聊天吧,我就去了,可是一进门就排着队,这个还没走那个来了,我一直等到十一点多,没插嘴的机会,就算了,没谈成。还有一次是《开拓》创刊的时候,我们请一些作家去黄山旅游,开了一个会,希望大家支持这个刊物,宾雁也去了,可是只要一谈话,他那些作协的老朋友们全都要来凑热闹,谈不下去。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其实最初我们的关系都是在城工部。可是好像没有多大缘份,没有机会凑到一块.后来看他的自传,我才知道,一九四三年四、五月,他进天津去耀华中学当教员.他进天津,正是我出天津。他教中学,我带十二三个中学生去冀东解放区.

去的时间非常不好。正好赶上整风,就把我们铐起来了,可疑份子,你们怎么跑到冀东来了?又不是没饭吃,这些人有的家里还非常富裕,又不是要分房分地,你们来干吗?铐起来,有些就吊起来了。那些孩子最小的十四岁.那时候手带背铐,都磨得露出了骨头,流着黄水,没办法就「坦白」了,说自己是「托派」「国民党」,就把我们驱逐出境赶回天津。坚持不坦白的就被杀了。国民党的监狱很残忍,但是当他没有证据的时候是不动刑的,共产党这一点上不如他们,可以屈打成招。我们被赶回来,大夥都憋着一肚子气,又跑到城工部去,城工部打电报到冀东去给我们平反。

解放后,我的历史複杂化,虽然已经平反,但是历史上给你记了一笔帐,为甚么你被怀疑呢?其实都是自己写的自传,那时候有一点事都要交代,前三代后三代。以后再根据你交代的材料,整你。坦白从宽严惩不怠,抗拒到底回家过年。

平津解放后我到天津去接管。新大众报进北平,经济上特别困难,没有钱,又把我从天津调回来,调到报社搞管理,当工厂厂长.出版社就是这么办起来的,印书养活报纸;后来赚了钱,发展起来了。干不好没事,干好了就来事了。三反的时候,就把我拿下来了,一个作家在我们那里预支五百块钱稿费,我批的条子,但是后来发稿费的时候,财务上没扣,又给了一份,当时五百块钱是个大数,而那个作家又不认帐了,让我退赔.我到处借钱还。政治上又查我怎么混到革命队伍里的,党籍也开除了,历史不清楚,来历不明,在冀东还被抓过,以后一到运动就整,当死老虎整。在这一点上和宾雁背道而驰,他从十四级提到十三级时,正好是我降级,从十三降到十四级。

这时候我没事干,就开始写《把一切献给党》,一下印了几百万本,也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一九五五年后,又有一次审干,这次比较负责,从我离家开始,所有的证人都找到了,把我的事情全都搞清楚了,恢复工作,成立文学编辑室让我当主任。告诉我,你可以重新入党了。我说,应该给我恢复党籍,可是他们不同意,恢复党籍不就表示党错了?我不同意,坚持要恢复党籍。

发了宾雁文章一同成为右派

就在这时候,宾雁写了《在桥樑工地上》,我就去组稿,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一九五六年。当时他也不知道我是干嘛的,也不知道我写过甚么.谈的也很简单,两篇文章,还有《本报内部消息》,就说我们想出这本书,他说好吧,就答应了。

那次我们也谈了一些事,主要是谈了苏联文学.在这一点上,我和宾雁爱好一样,都是从俄罗斯文学到苏联文学启蒙的,读的书也差不多,一谈当然看法都差不多,俄国文学里那种批判精神,人道主义精神,多余的人等等。

回来以后,领导上对他的文章也有些意见做了些修改,改的也不是太好,把工人罢工的事都改掉了,也是一个版本吧。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版本,也还是出事了,一九五七年,就把这事弄出来了,说你也别恢复党籍了,乾脆当右派去吧。

在出书的问题上,我的罪状落在文字上的就是和右派分子刘宾雁一拍即合。以后宾雁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后来再也没有办法联系,好的是我也没揭发他,他也没揭发我。

后来看到自传,我才知道宾雁下放劳动。我爱人五七年也被打成右派,下放了。我没下去,因为正在编一本书《刘志丹》。我是责任编辑,帮着写一点,五八年改到五九年,稿子送给中央看,给习仲勳看,觉得不错,又要补充,六二年就印出了样本,又送审,结果被告了一状,说是给高岗翻案,弄成反党小说,就是毛主席说的:「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这样我一个问题没解决,一个问题又来了,连中三元,从解放前开始,每个运动都没逃过,开除党籍没解决,打成右派,右派问题没解决,又打成反党份子,和共产党有缘。这以后整天写交代,一直到六五年,问题解决不了,结论也做不了,这时候康生说了一句话,工人日报的组织不纯,写《刘志丹》的编辑就是右派,为甚么还留下?於是工人日报就不敢留我,就把我下放到山东,不敢留我了。那时候我爱人已经到了山东,去教书,把我也分到山东,挂在山东一个职工业余学校,在哪里领工资,无所事事。孩子也都带下去了。

第二年,文革开始,就又把我揪回工人日报,天天斗,不过那时候因为有关这本书的都是大人物,省委书记、组织部长,所以轮不上我了,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做不了结论。后来办五七干校的时候,工人日报就撤销了,又把我送到山东去。在文革中,我的两个男孩死了,一个是打死的,一个是自杀的,都是因为家庭的关系.一个说是狗崽子,打得死在郑州的医院里.一个是在内蒙的兵团里,当时我们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把这个小五送给他的姨,他姨是党员,姨父是大学校长.后来也是插队,兵团的领导贪污腐败,欺负女同学,他就老告状,就给他关禁闭,说他是双右派份子子女,孩子觉得没前途了,就自杀了。

文革后与宾雁的交往

平反以后回来,我就去看宾雁,就是在人民日报宿舍,他见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家里没破裂吧?」我说,「没有。」他说「那好,那好。」对於我们,这就是最大的安慰,我们这样的家庭也不多。家里没破裂,就已经是最大幸福了,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可以聊以自慰。

宾雁也不知道,《把一切献给党》是我写的,他在自传里还批评了,认为这个口号是错的。当党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一致的时候,这个口号没有问题.可是党背叛了人民,背叛了自己的宗旨的时候,这句话当然就有问题.后来我对宾雁的「第二种忠诚」我也有看法,对谁都不应该忠诚,只应该对人民忠诚.我们曾经想展开一次讨论,把一切献给党,到底对不对,但是不允许我们讨论。我们之间也有不同意见,我们的思想观点一直是交织在一起。

以后就准备办《开拓》,他跟我谈起︿第二种忠诚﹀,我说给我们发.稿子来了,大家传阅,讨论发不发?我主张发.雷抒雁反对,说不能发,一发准出事。我说能出甚么事呢?把总编辑抓起来?大家说不会;开除出党?也觉得不太可能;罢官?我说没关系,无非就是不干了;我本来对当官也没多大兴趣。

发了以后,别的也没甚么问题.但是当时王兆国非常积极,他刚当中央办公厅主任,其实他也不是分管宣传。但是他对《第二种忠诚》里关於中苏论战的部份,认为和中央精神不符合,要求把杂志收回来。我说五万份大部份已经发出去了,收不回来了。还有一点没发的,我们改一改,撕下一页换一下。他也同意了,就改了剩下的几百本。结果王兆国视察工作的路上,从广东一直到上海,连续买了几本《开拓》,都是没改的。於是火冒三丈,就派了一个工作组来,说我们阳奉阴违,欺骗中央。我们社长也是老革命,当时就火了,一拍桌子就跳起来了,说,王兆国算老几,他就能代表中央了?工作组的人,二话没说就走了。他们回去就打报告说我们对抗中央,这个报告,从习仲勳,胡启立等一个个都画了圈,又要派工作组要我们做检讨。当时全总的倪志福还不错,他也是政治局委员,就挡驾,说别再整了,整得人家已经家破人亡了,算了吧。这才挡住。以后倪志福见我还说,我保了你三回。

这事之后,我们都不能再干了,就都退休了。本来我和社长还都能再干一届的,就一块儿退了。后来这事一出,高瑜写了报导给《镜报》,「刘宾雁退出文坛」,这事对宾雁的影响很大。

以后,就是反右二十年纪念活动的事。这事宾雁做得不好。他未找我商量,由他和许良英、方励之和我四个人发起。又说他要出去採访,回来再把我们的发起信拿来你签名,我也答应了。可是宾雁(?)又把这事告诉钱伟长了,又邀请钱伟长来参加发起这个活动(有人说是费孝通,但是费发了声明,从未有人为这件事情找过他)。结果钱伟长告密,(当时邓小平说过一句话,说刘宾雁和王若望是不一样的,他是希望共产党好的。)我相信钱伟长告密,我一直认为民主党派是共产党的先锋队,我觉得这事宾雁找错人了。方励之和许良英没有等到宾雁回来就把这封信发了,我就算躲过了这一劫。(刘宾雁遗孀朱洪女士解释,刘并没为此事找过或告诉钱伟长,钱是接到方励之、许良英的来信后向上面反映。)

对於反右,六四,邓小平罪责难逃,他的文集关於反右一字不提,但是历史肯定会留下这一笔.中苏论战,九评都是邓小平组织起草的,邓逃不了责任。

《第二种忠诚》文章发了以后,上海海运学院被揭露的那个人就纠缠不清,来北京告状,写了一份很长的信,说与事实不符,要我们更正道歉。我就说,那好,你把信留下来,我们登在刊物上,让刘宾雁来答覆你。他就急了,说:你这是甚么态度?但是就是不敢留下信。他要我们承认与事实不符,向他表示歉意。我不同意。我只能接受来信照登,为甚么不能登?回覆他确实有小辫子抓在我们手里,文化大革命批邓的时候,他确实说过邓小平是邓纳吉。这件事在我们坚持下,就这样过去了。

一九八八年宾雁出国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托我办几件事。

宾雁是革命理想主义者

我的感觉,宾雁是一个革命的理想主义者,对共产党领导的民主革命事业,我们这一代确实是非常忠诚的。宾雁是抱着一种革命理想主义的精神,以批判的现实主义的态度去揭露丑恶的东西,但这本身是非常矛盾的。

有人说宾雁是人道主义者,我觉得总的来说还是一个革命理想主义,对於追求人类的解放,我们都是不会动摇的,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非常一致的。但是革命本身,又是在一种非常複杂的环境中往前走的,中共本身犯了很多错误,即使它不发生异化的时候,它也有很多问题.这样作为一个革命理想主义者,宾雁不会容忍这些东西,他必然要用批判的现实主义去纠正共产党的错误.当然到后来,共产党更加腐败,发生异化的时候,很显然,宾雁站在理想主义的高度看,更觉得丑恶,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不理解他的这些想法,就觉得他为甚么老是揭露我们的疮疤,老是揭露阴暗面,就觉得不能容忍。在这点上,他不被现实所理解。其实真正变化的是现实,而不是我们的理想错了,我们的理想没有错.所以我看曹长青《和刘宾雁分道扬镳》的文章,我觉得很可笑,他要和刘宾雁分道扬镳,他们从来没走到一条道上,曹长青和宾雁连同路人都不是,他是混在革命队伍里的,宾雁是很清楚的,他就是为了人民的解放。

现在美国的新保守主义和中国的老保守主义其实是一样的,就是极左派,中国的极左派和美国的极右有甚么区别,思想方法都是一样的,和美国新保守主义都是一致的。

我对反共份子不喜欢,宾雁反对共产党的错误,是站在革命理想主义的高度,来否定共产党的丑恶现实的,他是站在共产党的上边,而不是站在共产党的对面来否定它,我是这样的看法。我们这些人,关心人民的疾苦,对腐败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抗拒。

共产党不可救药的地方,它已经不能自己完善自己了,没有新的造血功能了。虽然都是批判,共产党其实不是一样的。

有人问我,何叔叔你为甚么还不退党?我说为甚么我要退党?我是要把他们开除出去,是应该刘宾雁把他们开除出去才对!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马克思主义和自由旗帜不能丢

为甚么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不能丢,丢了以后,别人就多了一根棍子打你。自由的旗帜也不能丢,代表人民利益的是我们不是他们。现在中国的任务是甚么,就是争夺美国的问题,和谁争夺美国?和台湾、日本、英国争夺,谁把美国争夺到自己这边,力量就要强大起来,中国为甚么不做呢?争夺美国的第一步,就是要争夺民主的旗帜。共产党为甚么不争夺民主的旗帜?老是举着独裁的旗帜,叫人家整天敲打你,就是要高举自由民主的旗帜。现在不能放下来,如果你放下来,你就成了人家敲打的对象。共产党不这么做,就等着灭亡,你听不听是一回事,但是要说出来。宾雁揭露的目的不是惩戒一个贪官杀一个王守信,而是要说明你的问题在甚么地方,警告你们这样下去就是要死亡。所以这个旗帜一定要打,谁不打,谁就要灭亡,国民党当年不打这个旗帜,他就灭亡了,他到台湾后,又举起这个旗帜,他就兴旺了。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共产党本身,你说它是邪恶的也好,但是他的宗旨,老百姓的解放,老百姓的幸福,应该是没错的。

现在我不同意反共,共产党的一部份已经异化,你不能把它当作是共产党,这是假共产党;真的共产党是刘宾雁他们。这要正过来。曹长青说宾雁一直没有放弃共产党,为甚么他要放弃?有甚么见不得人呢?宾雁的问题不是冤案,而是假共产党整了真共产党,要说的就是这些道理。我们并不认同中共今天的这种做法,甚么时候都不应该把民主的旗帜卷起来。现在国内的像我这样的想法,就是希望共产党分裂的,没人赞同我的意见。要做党内反对派也是非常困难的。有很多现实问题,房子、车子 …… 有人写文章,老婆就不愿意了,说你别再写了,再写门口给你站上人,连我出门都不方便。万里原来还讲几句大话的时候,儿子回来就跟他说,爸,你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所以也不能指望他们。

我总觉得现在看来,共产党还是会分裂的,主要是年轻一代起来。共产党的分裂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中国的思想界,基本的看法比较一致。六四以后,我们(原来北京社科所的一批人)始终没散,还在写东西。新左派一直是我们斗争的对象。国内保存的这股力量还是不错,力量越来越大。我自己这几年就替他们说话,遇到甚么需要有一个态度的时候,就通过我来写一些东西,成了发言人。宾雁那时候要是留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害怕他,也正说明了他的分量,他真正是和人民血肉相连的,真正能够倾听人民声音的。共产党已经完全脱离民众,跑到对立面去了。

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理论,无所谓正确与错误,就连资产阶级学者都认为,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论,现在的资本主义还不知道变成甚么样呢。就是因为马克思预言了资本主义的灭亡,资产阶级从马克思那里得到教训,才有后来的福利国家。有些人把共产党的一些错误都归到马克思身上,不妥当。把坏蛋做的事都归到共产党身上,也不妥当,主要是他不能接受不同意见,现在解决的办法,也不是不叫共产党说话,而是大家都能说话才行。

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代替共产党,这是它的彻底,也是它的愚蠢,一旦它失去控制,就是无政府状态,就会天下大乱,玉石俱焚。现在就是不知道谁是敌人,每个人都是敌人,将来成为社会病的时候,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就成为每个社区都要成立自卫团,保护自己。

 


 

贾悲文:最不坏的衰落和崛起

 

二十世纪的历史,见证了多个帝国衰落的结局,也记述了多个帝国崛起的历程,其间的锥心刺骨、血雨腥风、家破国亡、战争苦难,又岂是品着咖啡、在互联网上冲浪的后人们所能体会得了的?

央视电视系列片《大国崛起》,将镜头聚焦于九个帝国崛起时的青春飞扬,却甚少笔墨叙及大国衰落的夕阳垂暮,本该完整的国家兴衰历史,留在观众印象中的却只有,少年时代的风华正茂。

如果盼望”让历史照亮未来的行程”的话,那么,央视还应该拍摄一部《帝国衰落》电视系列片,”让历史清醒今日浮躁的心灵”。

过去的那个百年,帝国衰落的过程有三种主要方式:国家间战争导致的崩溃、国内革命和矛盾导致的崩溃、帝国实力减弱而选择的自行衰退。奥匈帝国,奥特曼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大日本帝国、德意志第三帝国、意大利法西斯都属于国家间战争溃败导致帝国的崩溃;而大清帝国、俄罗斯帝国、苏联帝国则是国内革命或内部矛盾无法调和导致的衰落及崩溃;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及其他欧洲拥有海外殖民地的丹麦、瑞典、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家,则是由于二战后国际”非殖民化”进程加上国家实力减弱以及对现代文明的认识加深,而自行走向没落。

因资本扩张形成的帝国崛起,与领土扩张造成的大国崛起,常常奠基于战争的灾难;而帝国衰败或崩溃,却也常常制造了更惨烈的战争和人道灾难。阅读历史的后人,虽然可以站在现代文明的道德高地,指责所有帝国崛起或衰落所形成的苦难;但是,以比较现实的观点来看,正是因为我们有机会面对多个不同帝国的历史过程,才可以有机会去分析帝国之间的差异,寻找最不坏的结局。

毫无疑问,对比帝国衰落的过程,英法等欧洲国家汲取了两次世界大战教训和德意日俄清帝国崩溃经验,而选择自行衰落的”非殖民化”政策,是一个相对和平的最不坏道路;当然,即便对比英法丹瑞西葡等欧洲国家之间不同的自行衰败过程,也可以对比分析出最不坏的路径选择。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造成了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崩溃,但极端民族主义鼓动下的德国,迅速颠覆了魏玛共和政体,启动了第三帝国的崛起之路。希特勒领导下的国家社会主义政党充分利用了”报仇雪恨”的德意志民族主义民意,以极权方式推动了最坏的大国崛起,而其灾难结局就是几乎整个德意志民族国破家亡、玉碎瓦全。

以20年经济改革推动的资本主义扩张,加之中国民众的勤劳能干,使中国经济崛起于世界,原本也是必然的结果,但是,这不能也不应该因此而热血沸腾冲昏头脑,毕竟,崛起的资本金是尚未清算的全体国民共有资本,而崛起的台阶则是用被剥夺了利益分享资格民众的躯体垒垫而成的。

当国家利益和党派利益,不能与全民利益重合,甚至形成对立或矛盾时,”大国崛起”其实只是另一种”形象工程”;而执政者,在沉浸于心潮澎湃、浮想联翩的”崛起”美梦时,可曾意识到,国内种种危机可能擦枪走火引发革命的崩溃?

毫无疑问,借助于资本全球化的国际自由贸易共同市场,中国经济在未来十数年仍将保持高度崛起的势头,这本是海内外中国人所乐于见到的盛世景观;可是,如果利益分享体系始终排除超过一半以上的国民时,短期”盛世”的精神食粮固然可以”画饼充饥”,而长期的排斥和歧视必然带来国家内部的严重危机, 20世纪中国曾经发生”革命压倒了启蒙”,21世纪会不会发生”革命压倒了崛起”?

尽管资本全球化并不必然带来民主和宪政,但是因其必然需求的人才、技术、信息和共同规则的全球化,倒是一定会透出民主宪政的一缕阳光;借助于资本全球化而尝试崛起的中国,再也没有采用闭关锁国而愚民的机会。

从九个大国崛起的历程上看,最不坏的崛起是国家、统治集团和普通民众共同分享了崛起成果的国家强盛。而这种分享机制,换个说法就叫民主。其实对于中国而言,只要能够解决政治的长期稳定,社会财富、民众智慧的自然积累,就已经能够推动中国在世界上的崛起了,而”资本全球化”这一”西方长技”则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九个帝国的崛起是靠五百年来不间断的战争和冲突实现的,而认识到这样崛起的危害则是近半个世纪以来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的血腥代价才获得的,现代文明已经从历史的经验中验证了这种崛起及其之后帝国衰落和崩溃的罪恶和耻辱,中国,又何必重蹈历史的错误?

近十数年来,我们既欣喜地看到中国经济高达8%左右的增长,又悲观地看到了中国军事也以高过两位数的增强,而国民教育、医疗、社会福利却持续递减,一个最坏的崛起和一个最坏的崩溃,却同时成为未来中国极有可能的结局。

没有哪个海外华人不愿意看到祖国强盛、国泰民安,可是,当崛起之路或崩溃之途酝酿或蕴含着”玉石俱焚”的内部革命和外部战争时,为这个民族的利益和文明的延续,我们不得不提醒一句:请寻找最不坏的衰落和崛起。

綦彦臣:警察权滥用:中国社会和谐的障碍

 

引言:警察权能与中国的基本情况

本文所使用的“警察权”概念,是宪法学中“警察权能”的简称。它是一个中性概念,确指宪法及有关国家社会秩序方面的下位法所赋予警察体系的权力。警察国家,是指在国家治理与社会控制中滥用警察权的那些国家,比如实行新闻审查即政治审读制,又比如限制人民结社、罢工的自由,以及为此目标而将滥用警察权行为合法化的政治运行结构。它当然是一个贬义概念。按大陆权威辞书的解释,十七、十八世纪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国、二十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法西斯国家,是这类的经典性代表。[参见谭崇台主编《中华法学大辞典·宪法学卷》P307,中国检察出版社1995年版]。

中国(大陆,下同)的毛泽东时代是典型的警察国家,尽管宪法条文上有诸种人民自由权利条款。邓小平时代开启后,警察国家的情状有所改变,中国也由此改善为次警察国家,但限于政体性质,仍无法实行“非警察化国家”政策。因为,从共时性角度看,一些自由条款被选择性或弹性地执行了,新闻出版有了一定弹性空间,人民个体性的权利主张行为如上访还是被“恩准”或软性处理;从历时性角度看,国家有意识地加强警察体系,如对武装警察编制与技术的提升,等等。

中国目前的状况仍可以称为“次警察国家”、“选择性警察国家”。在这个基本判定下,也存在向“非警察化国家”改进的可能,同时,警察权的滥用又成了这种转变的最大现实障碍。

一、“次警察国家”的文化合法性

尽管儒家政治理论并不是传统的全部,但很明了,中国目前的政治文明前现代状况,是由儒家的集体主义与国家万能论提供文化合法化资源的。同时,由“次警察国家”所产生出的必然的警察权泛滥,法家传统也予以了推动。法家的“法、术、势”混于一体,为“严打”、“综合整治”提供了历史参照。而就法家文化与儒家文化的同源性,特别是后来的“外儒内法”之实然,应当说儒家的贡献率是最大的。

这个贡献率基于两点:一是“由之与知之悖论”,二是“民莫敢”的政治精英表率化。前者的价值表述是:只让老百姓按统治集团的意图去做,不必让他们知道这是为什么。由于这个主张,儒家与中国政治的现代化发生了根本性冲突。作为最早的政治现代化操作者康有为先生不得不用“添加逗号”的方式来改变先贤的表述,或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见李泽厚《论语解语》P204;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或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见来可泓《论语直解》P214;复旦大学出版社]

后者是著名的“樊迟问稼”故事所给定的价值,三个“民莫敢”状况除了要求统治集团作道德楷模外,还要有刑政手段。据后人的文献考证,孔丘在鲁国执政时采取过几乎是最早的“警察国家”行政方式,以致于人民按性别分行道路并导致了“生活不轨”人士的逃亡。[见清代张宏儒续清吴楚材《纲鉴易知录》所编《廿五史纲鉴》P121;北京师范大学出版1993年版]

历时性的而非文明改进的现代政治以来,与中共“殊死为敌”的蒋介石也推崇警察国家,如1928年他发表了对首都(南京)警察界的讲话,称就要建立警察国家,认为“警察的作用优于军队”。他的这个直率的表达,并没有违反宪法,因为训政主义宪法本身要求执政党要做人民的政治保姆与政治教师。可以设想,一个教师为学生成绩提高及日后有出路,而对学生进行体罚,在文化合法性上是站得住脚的。

虽然至少在1949年以前蒋介石是中共的“殊死敌人”(毛指其为战犯),但他的警察国家思想还是为中共继承了过来。

二、警察权泛滥的具体表现

“次警察国家”状态,尽管限制了少数社会精英的自由,如实质不允许政治结社(组党),以及对某些个人施以“限制名单”来限制出版自由,但在社会学意义上,这还不能算警察权滥用的经典。中国自江泽民时代以来,之于人口基数庞大、社会事件迭发、利益主体多元化的现实,警察权的滥用越来越对准了社会底层,它的突出表现有五个方面:

(一)警察体系本质上没有人权观念,对被传讯对象施加暴力及非法限制或经济剥夺,他们的政治借口往往是“维护社会稳定”。

近期以来,刑讯逼刑势头又大见上升。海南省发生了2004年至今未得调查清楚的小偷被殴死在派出所案[见“小偷盗窃派出所协警摩托车被刑讯逼供致死”,《南方都市报》2006年11月26日],河北沧州发生了农民被超时传唤而死于派出所的事情。[见“河北农民死在派出所续:死者亲属称尸体上有伤”,中国新闻网2006年11月27日]

至于经济剥夺则主要指临时羁押机关利用所谓的“有限劳动”对犯罪嫌疑人施以超强度劳动压迫而无任何报酬的剥削行为;其次则为“非法罚款”及至于越权处置扣押品,仍在河北沧州,发生了一个警察扣押运油车后,将油从油罐抽走换上清水的“油变水”事件。[见“沧州‘油变水’案刑警被控勾结不法人员窃取燃油”,《燕赵都市报》2006年11月22日]

(二)倾向于扩大打击面或制造“效动性社会效果”而不惜违法。

深圳公示妓女事件毫无疑问地是警察权滥用的典型[见“深圳公开处理百名卖淫女嫖客引来千人观看”,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6年12月5日],但深圳警方还要辩称是“依法行事”,确实已经到了比妓女还无耻的地步。

(三)“亚警察”的城管系统执法普遍暴力化。

这类问题已由许多案例支持[见“公务化暴力为何愈演愈烈”,《南风窗》2006年9月1日],本处不再展开来论。

(四)非法行业与特许行业的特权化进入。

警察参与中国实际存在的黄色产生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郑州整治行业保护伞 公安家属须退出娱乐业经营” ,河南报业2006年07月31日 ],这也是中国近年来黄色产业兴盛的最主要原因。剔除非法因素不论,这实际上等于限制底层社会的进入权。

娱乐性网络的经营,虽然处于合法状态,但作为特种准进行业,也是警察优于社会公众谋利的一个权益掌控与“自主经营”领域。

(五)把具有政治因素但又存在争议的案件推向“完全政治”化。

贵州毕节的李元龙案件、河北沧州的郭起真案件以及山东的陈光诚案件,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此处不再赘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说一个累有贪贿行为的官员仍在重要行政岗位上工作,叫“带病上岗”的话,那么,依照列宁主义的国家机器说来论,中国的警察系统在国家机器中就是“带病运行”。

三、中共操作失误:警察首长的地位特殊化

放下“次警察国家”的文化合法性与现实中警察权的滥用表现不论,仅就国家治理的技术操控而论,警察首长地位的特殊化也是推动警察权滥用的因素。

其一,在中央权力结构即党系最高层,公安部长有政治局委员身份。

除了发生非典时的特殊社会情况而有中共政治局委员任卫生部长之外,还没有哪一个政府序列的部门长官具有政治局委员党内头衔。

其二,在地方,不少警察首长是一个省、市、县的中共党的常委。


地方权力构架中,如果发生部门利益冲突,须上交党的常委会讨论,可以肯定:非常委兼职的部门一定处于劣势。假设深圳(或广东省)的妇联出来为妓女示众问题追究行政责任,可以肯定:在深圳市(或广东省)不可能得到妇联满意的解决。因为中共党的常委会作为实际的内部仲裁机关,其仲裁成员之一就是被问责对象。

固然,由于1999年以来社会冲突多维度化,特别是法轮功的宗教抗争增加了中共权力高层的忧惧,因此要加大警察权能。但是,事实越来越证明:

(一)本来就是“次警察国家”的半训政体制,带有警察权泛滥的倾向,警察系统完全可以有意地夸大社会事实,进而争取自己的不法固有利益并扩张此利益源。

(二)本来作为“国家机器”的一个子系统,这个系统就已经腐败不堪,但是国家每每都在宣传方面投入大量资金制作影视与开设许多广播电视频道,来“正面宣传”警察的形象。无形之中,就形成了“警察即国家”的文化心理。

恐惧必然产生仇视。社会公众的个别群体对警察阶层的仇恨,往往导致双方“同时毁灭”的结果。汉源事件中,“暴民”打死了警察,固然要受到刑事处罚,据传已有死刑执行。[见“汉源暴动当事人遭秘密宣判处决”,《观察》电子刊2006年12月6日]从法律程度及量刑上,没什么可指责的,但从整个社会最基本的义理上却造成更深度的分裂。时谣有云:“昔日土匪在深山,今日土匪在公安”,实在不是一种诙谐,而是无奈中杂夹着仇恨的公共情绪宣泄。如果真地更进一步通过“神化警察”或“警察正义无限化”的宣传来印证“警察即国家”,那么我们这个社会不用说构建和谐,就连有效有序的续存都成了问题,这个文明也无法获得新的生命力。

寄语胡温:《张让传》不可不读

这个结语实际上是对中国北宋一个历史典故的套化,即张咏讽寇准“《霍光传》不可不读。”至于张让,作为宦官那个利益集团的代表性人物确实是中国东汉亡国的最大推动者之一。所以,南北朝时期刘宋的范晔要在《后汉书》中专为其作传。范晔这个人政治品德与私人行节虽不算好,但他观察到了张让那个利益集团是怎样把一般性经济问题给提升到政治事件的,最后他们自己制造了导致国家灭亡的最大的敌对势力。其中有云:“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以乐附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故谋议不轮,聚为盗贼。”

这样的历史教训,这样教训中的机理之悟,恐怕是不用太高深宪法学与社会学之学问来参透的。只有一般从政经验,即可知晓。

胡温新政构建和谐社会的宣示及其政治的平民化特色,已经得到相当重量级的自由主义学者们的认可,甚至也得到了某些温和异议人士的道义赞同。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必解之题,以及让具有能量含义的认可与赞同得以持续,那就是在任内解决警察权滥用的问题。

否则,中国构建和谐社会之不可能,也必然更远地偏离现代政治文明。

2006年12月8日写于绵逸书房

──《观察》首发

焦国标:人在欧洲想台湾

现在我住在德国科隆乡下,直线距离离荷兰、比利时七十公里,离卢森堡一百公里,离法国一百六十公里。无论是生活在故乡河南,还是后来居住在北京,都没有体验过这么切身的边境感。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疆土上只有一个国,而欧洲一千万平方公里却有四十余国,因而无论人在欧洲何处,边境感都要比在中国强烈得多。

当然这种边境感也只是大一统背景下我这个中国人的边境感,而不是一个科隆人的边境感,一个科隆人的边境感大约与一个住在省界的中国人的省境感差不多。德国面积三十五万多平方公里,云南三十八万多平方公里,比德国还大三万平方公里。如果是一个卢森堡人,他的边境感可能就跟一个中国人的县境感差不多。圣马力诺只有六十一平方公里,一个圣马利诺人,他的边境感大约就跟一个北京昌平区居民的区境感相仿。面积一点九平方公里的摩纳哥,其人的边境感约等于一个中国农民的村境感,而一个面积只有零点四四平方公里,比北京故宫(零点七二平方公里)还小得多的梵蒂冈,其人边境感则无异于一个中国城市居民小区的区境感。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出国比登天还难以想象,可是想必一个摩纳哥人出国就像出村子,而一个梵蒂冈人出国如同去小区外买菜。

三四百年前,启蒙主义思想家看了利玛窦、金尼阁等宣教士关于中国的著述之后,大脑转了个弯:根本就是无神论的中国,也能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而我们笃信上帝的欧洲却烂得如同十日谈,那么试问信上帝究竟有什么好?

中国从清末被迫开国到现在,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无数的中国人或驻使欧洲,或到欧洲经商、出差、留学,看到与中国面积相当的欧洲居然有几十个国家,为什么没人像当年欧洲启蒙主义思想家那样,脑子也转个弯,顶真地问一句:几千年里大一统仿佛就是我们的宗教,我们的上帝,甚至比宗教还宗教,比上帝还上帝,可是大一统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像欧洲这洋的小国寡民那一点比大一统的中国人过得差?

最近龙应台女士在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发表演讲,题为《被孤立,被包围,被边缘化却又极端重要的台湾──台湾民主实验对华文世界的影响》。当时有大陆客问龙是否仍视中国为祖国,龙答道:中国的文化是我的祖国,但目前这种政权所统治的中国绝对不是我的祖国。一个不尊重我所珍视的核心价值的国家,我不能接受为祖国。

她还说:台湾是新兴民主国家的模范生。作为华人世界的民主实验室,台湾经验不仅对全球华人社群影响重大,而且也是中国现代化的重要借镜,并且实际上已对中国社会发生极为关键的影响。因而她呼吁国际社会不能再忽视台湾,孤立台湾,不公正地对待台湾,否则将大大加重台湾的挫折感,阻碍台湾民主成长,甚至导致更严重的冲突和后果。

显然龙应台不认可大一统的价值观,只认可普世的自由民主理念。在她心目中,国家一桶两桶或桶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民在什么样的桶里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和幸福。龙旋风又开始旋。如果她把这个旗帜旋更早一些,更高一些,就更好了。

对此大陆有人会气急败坏,指斥为台独言论。大陆人孤陋寡闻,不知道现在台湾的言论行情。主张台湾独立属于言论自由的范围,台独言论治罪的时代早结束了。一提台湾独立,文人如丧考妣,武人咬碎槽牙,政客捶胸顿足,民众血脉贲张,在大陆至今仍然是常态,简直愚昧死了,滑稽死了。

在”祖国”问题上,大陆人现在急需过两个观念坎儿。一个是要给”分裂祖国”脱敏,别让它那么吓人。瞧人家欧洲人,早把祖国都分成指甲盖儿了,不活得好好的吗?另一个是给”祖国统一”磨砂,别让它那么刺眼,叫人正视不得,要磨成毛玻璃,然后才好就近看它到底什么质地、什么货色。

网上看到,西藏党委书记张庆黎同志快成专职骂达赖喇嘛的书记了。达赖是”两面派”,达赖”欺骗了他的祖国”,达赖”没有一天不在企图分裂祖国”,”对达赖喇嘛及其追随者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场斗争要”至死方休”,等等。在张同志口中,达赖喇嘛哪里是享有国际盛誉的智慧老人,他是十恶不赦的分裂祖国的罪犯。

摩纳哥位于法国东南,濒临地中海,一三三八年就成为独立的公国,先后受西班牙、法国保护。现有人口三万四千,信天主教,讲法语。1919年与法国签约,一旦国家元首逝世而无男性后裔,将自然并入法国。2002年又立新约,即使没有男性子嗣,也可以继续独立。摩纳哥的大公要碰见张书记这号的,那还不跟虱子似的被挤死?等他无男性后裔,天哪他什么时候绝户啊?挤死他算了。

看看现在加拿大怎样待魁北克,看看欧洲人怎样待存在了几百年的弹丸之国,张书记不为自己面对媒体像啮齿动物一样的言行感到害羞吗?要独立必有独立的理由,为什么俺河南人不吵着要独立?即便河南乡亲有人喊独立,只要没使用武力,只停在口头,那也属于言论自由,不是罪,是宪法权利。别总是那么一谈及台独、藏独就那么恶腔恶调的,邪恶得要爆炸,跟恐怖分子似的。

2006年12月9日科隆

──《观察》首发

陈破空:胡温批毛,此其时也

● 毛时代的前朝旧事,胡温并无瓜葛,否定毛泽东,可以为中共脱困,开创新时代,立地成佛,留名青史。胡温不妨大气一些,手捧毛传,开卷有益,此其时也。

毛泽东的罪恶,胡温未必瞭解

张戎夫妇所着《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值得每一个人、尤其值得每一个中国人阅读.既有鸿篇巨制的历史画卷,也有涓涓细流的生动故事。穿插的叙述,精彩的笔墨,恢宏的气势,精细的刻画,张戎独树一帜。可读性令人欲罢不能,史料价值更令人刮目难忘。迷信毛的,可能觉察偶像的虚幻和碎裂;维护毛的,可能汗颜而心惊;尚未觉悟的,可能茅塞顿开;已经觉悟的,仍可能歎为观止。

最应该读这本书的,是当今主政的胡温。毛时代,胡温先是学生,后为中共基层干部,对中南海里的阴风恶雨,都如普通人一样,全然无知。而彼时,诚如张戎的描述,在当代奴隶主毛泽东的淫威下,党内高干尽都沦为奴隶,戒慎戒惧,惶惶不可终日。胡温远在基层,所居之处,「山高皇帝远」,相对闭塞,除了从广播里和报纸上,获知毛的「最高指示」和「亲切关怀」,对毛的罪恶,实则无从瞭解。

即使今日,胡温登上最高位,党内的禁忌,尘封的档案,加之繁忙的政务,胡温仍可能对毛的罪恶无从认识.张戎出书,揭毛罪恶,轰动国际,胡温必有所闻。此事此时,反而有可能触动胡温,使其有所意识.正所谓:「出口转内销」。

保毛,出自邓小平的私心

毛泽东死后,历史的偶遇,促成邓小平上台掌权。邓平反了被毛打倒的大批老干部,并开创「改革开放」新局,在党内外获得人心。鉴於毛是「大跃进」、大饥荒、文革的始作俑者,如何评价毛,党内争议极大。邓力排众议,全力将毛保下,把毛的罪行悉数推到林彪四人帮头上。毛像依然悬挂於天安门城楼。

这种「皇帝无辜臣有罪」、因而「清君侧」的做法,无疑出於封建专制思维,也出於邓的私心。毕竟,是毛栽培了邓,称其「人材难得」;即使在文革中,邓被毛打倒,毛依然对邓网开一面,保其免受迫害;文革后期,毛重新起用邓,邓感恩流涕;毛临死前,再次将邓打倒,但仍然留一手:「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邓的私心还表现在:反对彻底平反右派,因为当年反右,虽出自毛泽东策划,却由邓小平主持;反对为林彪翻案(尽管大量事实证明,文革中,体弱多病的林,系被毛强拉下水),因为林与邓,属於比毛小十多岁的一代,接班人中,毛最看重林、邓二人。二人因此成为竞争对手,互为忌惮,互有心结.文革前,林修养一侧,邓走红一时;文革中,邓落马下野,林走红一时.邓对林,衔恨更深。

否定毛,胡温可以开创新时代

中共当政,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仅与其他国家的共产党相比,也堪称全球之冠;而中共的万恶之首,又非毛泽东莫属,比诸希特勒和斯大林,更胜一筹.赫鲁晓夫勇敢否定斯大林,为苏联巨变预留前奏;邓小平死命保住毛泽东,为中国专制延续和屠杀再起,埋下伏笔.「六四屠城」,镇压法轮功,都发生在这种大背景下。

怀抱私心的邓小平,未能成为中国的赫鲁晓夫,但中共党内,依然需要赫鲁晓夫式的新人、以及戈尔巴乔夫式的新思维.毛时代的前朝旧事,胡温并无瓜葛,惟继承了中共的专制衣钵。否定毛泽东,胡温可以为中共脱困;而后,改造中共,胡温又可以为自己脱困。如此层层蜕皮,胡温既可以开创新时代,又可以立地成佛,留名青史。

胡温为人,胆小谨慎,未必有此韬略和胆略。但胡温声言建立「和谐社会」,不盘点毛时代留下的历史遗恨,真正的和谐怎能达成?胡温又常常念叨「记取历史的教训」,怎不明白「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的简单道理?

既已成为大国领袖,胡温不妨大气一些。手捧张戎《毛传》,凝神一读,是耶非耶,再作判断。所谓「开卷有益」,此其时也!

首发开放杂志12月号

刘国凯:过入境关的思虑与对策–赴香港出席文革40周年座谈会集锦(之一)

2004年,刘英杰、张月凤到纽约旅游光临寒舍。言谈之间,我提到后年就是文革40周年。由于共产党垄断了话语权,再加上无良文人的配合,文革评判已弄到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地步。为了留下真实的历史给民族后代;为伸张社会正义;为除却当今民众维权街头运动的紧箍咒,我都要竭尽全力。

刘英杰、张月凤问我具体有些什么打算。我说初步设想要出一套文革评判的丛书。把我这些年来重要的文章都汇集起来,还要增添新的内容,就是讲述文革中自己的直接经历。另外我还要举行演讲会,尽力传播我的文革史观。刘、张问我,想到香港去讲吗?我说当然想。但这就要靠你们去张罗了。

刘英杰、张月凤是我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但年纪比我小十几岁。

1978年12月,我创办了广州第一份油印民刊《人民之声》,拉开广州七九民刊、民主墙运动的战幕。1979年陆续有香港的在校大学生、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广州与我联络。把各期《人民之声》和我收集到的其他城市的民刊带回香港,使外界得以知晓内地民刊、民主墙运动的具体情况。他们还从香港带来一些内地买不到的书籍,给我们参阅。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只有来往得最多的才留下较深刻的印象。如张永祥、刘英杰、刘山青、刘子廉、张月凤、林昭寰等。其中第一位来广州的是张永祥,但后来失去联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而三刘、月凤、昭寰等则一直联络着,尤其是英杰、月凤。月凤的姐姐早年移民纽约。月凤、英杰常来探望姐姐,也同时光临寒舍。

时光荏苒,不觉就到了2006年。刘英杰、张月凤真是我的好朋友。前年我的一句话他俩就记在了心中。今年春末夏初他俩就开始联络刘山青、刘子廉、林昭寰和梁国雄(长毛)等着手筹办邀请我到香港演讲的各项工作。

事务工作固然要花许多精力,而尤其令人多费思量的是,我是否能顺利过入境事务处的关进入香港?鉴于我的政治背景,香港的朋友们都担心我会被拒绝进入香港。为此我和朋友们在越洋电话中进行过多次商讨。

由于我至今仍持中国护照和美国绿卡,我颇有信心地对刘英杰说:香港已“回归” ,持中国护照应毋须签证就可进入香港。

刘英杰查阅有关法律规定后回复我说:“情况并不这样。香港虽已回归,但它是特别行政区,持中国护照者进入香港要事先获得签证。”

我说:“那就有麻烦,当局可能不给我签证。怎么办呢?”

刘英杰再深入研究了有关条文后说:“办法还是有的。有关入境规定是,过境者可免签证在香港停留七天。”问题是何渭过境?我们商讨后得出的认知是,所购的飞机票终点站不是香港,而又在香港转机者,谓之过境。于是我买了一张纽约到广州的机票,但不是直达,是在香港转机。

但是,尽管这样也不能高枕无忧。刘山青打电话来对我说:“如果当局不遵守它自定的规定,仍不给予你七天免签证进入香港的正常待遇,你怎么办?”

我说:“那我就要求按原机票转机到广州。”

刘山青问:“你有没有考虑到这样会有危险?”

我说:“不怕!一是我一向主张和平民主转型,共产党无以对我扣上恐怖主义的帽子。二是我与台湾没有任何联系,也无从对我罗织间谍的罪名。”

刘山青说:“但是你们的组织在国内有成员,你不能不考虑到当局会以此做文章。”

我说:“对此我预测最大可能性是当局不让我入境,其次是在我入境后全程对我进行严密监控。,如果我与国内成员接触,就会立即予以抓捕。但是,我就算进去了也不会去接触国内组织成员。只一天的时间,我顶多到故居处转转看看,然后就按时搭机回程。如果当局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抓捕我,也好。他们把我抓起来,无形中对提高中国社会民主党的知名度有作用。这样,个人遭些磨难也值得。”

刘山青说:“好!你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就好!就这样办。如果当局抓了你,我们就全力在外搞事!”

我说:“行!”

后来刘山青又打电话来与我商讨,在我入境时,香港朋友们如何判定我被入境事务处留置。刘山青想了个办法。他说:“你落机后在步行到入境关卡前,设法打个电话给我们。让我们知道你已确切到达香港机场。如果此后几个钟头都不见你出来,我们就判定你被入境事务处留置。这时我们就要行动,立即招各报记者来,谴责当局违反法律的作法。”

我说:“很好!”

10月13号晨7点40分,班机按时到达香港。我也按原约定在入境事务处前打电话与刘山青等取得联络。8点多,我顺利出关,刘山青、刘英杰、张月凤、梁国雄(长毛)等一班朋友已在接机厅守候迎接。大家在一番辛劳、忐忑之后顺利相见,有说不尽的欣喜愉快。这是去国十几年后重回故国,虽不是祖籍或生长之域,但终是华夏文化之地,望望满街华人面孔,再也难觅昨日触目皆是的高鼻深目或曲发黑肤,不由感叹当地科技之神奇。一觉睡来,已飞越万里重洋抵达彼岸。

至于为什么刘英杰等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我想最大的可能性是此次香港之行十分低调。事前刘英杰他们并没广作宣传。由于经费有限更没有在报纸上作广告。而我也是在将要出发之际才把自己的行程告诉海外的一些朋友。共产党特务机关并不万能,其政治神经的反应需要时间。1999年4月25日法轮功学员中南海墙外的万人聚集早在网络上联络,而共产党特务机关却一无所知,这足以说明其政治神经亦有迟钝之时。

王德邦:中国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新探索——话说“八毛钱赎回选票运动”

2006年7月1日至2007年12月31日是中国县(区)乡(镇)两级人大代表换届选举期,这也是中国首次将县乡两级人大代表选举统一到一块,调整为五年一次的选举。这本来是一次广泛而深远的基层人大代表选举,是尝试中国基层民主的好时机,然而由于一党极权掌控,从目前已经在许多地方举行的选举来看,这完全又是一次欺瞒世人,愚弄百姓的假选举。这种从参选人被地方政权指定,独立参选人受到各种骚扰、跟踪、甚至拘押,选举程序严重不合法,选举投票甚至存在弄虚作假的所谓代表选举,只能是权力的粉饰,而决不会成为监督权力的力量。基于这种欺世盗名的选举,国内一批良知正义人士发起了一场“八毛钱赎回选票运动”。

“八毛钱赎回选票运动”就是一个拒不参与虚假选举,不充当傀儡民主,珍惜自己的选举权,进而将自己提升到现代公民意义的一种自醒、自救、自尊、自重的维权运动。它主要是通过各种方便的方式公开自己不参与选举,不去登记,不去投票的声明。而在发表这个声明中,目前最贵也就是用八毛钱寄封信,所以叫作“八毛钱赎回选票运动”。对于这个运动,一则揭露现时中国大陆开展的选举的伪诈,一则唤醒人们对自身选票的重要性的认识,同时表达着公民不参与欺骗,不依从政治权力导演的闹剧,挣脱被绑架民主游戏命运的意愿。在今天,这种将自己权利当作权利的,不与极权合谋的举动,就是现代公民意识觉醒的运动,是极具意义的,值得一切关心中国前途命运人士去关注、支持、参与。

后极权社会下的今天,中国深陷在恐惧与谎言中,一切文明世界的现代政治概念在这遍土地都被堂皇地标榜,被有声有色地上演,但是在这些外表的后面,仍然是极权操控一切的本质。极权在借披起现代文明的外衣后,更具有欺骗愚弄天下的效果。如何撕破极权编织的虚假外衣,让天下被蒙骗的民众及国际社会看清这文明外衣背后的野蛮本质,实在是真正致力于推进中国民主进程人士应该考虑的事。应该说针对这种选举,国内有一批有识之士选择了积极参与,努力化假为真的路子。如今年全国一大批独立参选人——姚立法、吕邦列、刘正有、孙不二、等等,他们以真诚的态度,以积极参与的精神,利用现社会提供的一切可能的途径,来努力将虚假的民主做实,或是利用虚假民主提供的途径来达成真民主。他们积极参与的行动,本身就是对中国标榜民主真伪的最好考量,他们以自身参选行动来检测着中国基层选举的真伪。他们无论是选举成败与否,都是真切地再现出中国极权操控下基层选举的真实面目,是有历史意义的,因而是值得肯定的。面对这种积极参与的行动,提出赎回选票的拒不参与行动是否就不应该,或者没有什么意义呢?

从人类社会极权政体解体的先例来看,不合作与参与改造从来就是并行不悖的两条途径,或叫两条腿,或者说是结束极权的一剑双刃。他们不仅是不矛盾的,而且是互补的。首先,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将中国社会推入现代文明主轨,使现代公民权利真正得到落实,使公权得到有效的限制、监督,这是民主选举的实质;其次,他们的效果也是一致的。不合作运动与独立参选最后都揭露出中国虚假选举的本质,都逼迫这种选举回归真实。当然他们的途径与手段是有很大差别的。首先,他们的前提是不同的。虽然他们面对的是同一个现实,但是不合作运动的前提就是否定这种虚假选举,进而根本疏离它,而独立参选则是利用这种虚假选举,寻求中间可能转化为真实的路径,通过自身努力将虚假做成真实;其次,方法也是不一样的。不合作运动是划清界线,是不参与的消极抵抗,而独立参选则是种积极改造。当然在这里的消极与积极是具有同等价值的概念。

通过比较独立参选运动与不合作运动可以看到它们都是推进中国民主进程的可贵的尝试。它们不应该有轻重之分,更不应该有对错之争。既然如此,那么如何使独立参选与不合作运动顺利有效地开展下去,这应该才是问题的根本。对于独立参选运动,在中国有一批如姚立法先生的独立参选专家已作过多年的探讨与实践,形成了较为系统的操作规程,还有一批既有选举经验(参加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选举)又有民主理论,如张祖桦先生等,更从社会理论的高度来指导基层参选,因此这方面的运作相对来说是成熟的。比较之下的不合作运动,在中国却是个较新生的事物,虽然广大民众中许多人在选举中从来就没有合作过,但是由于极权统治的操控,使许多公民在无意中被强行代表去与选举合作,或被欺骗着参与选举投票活动。这种无意的或被蒙骗的合作可以说是中国选举中的主流状态。如何将这些被欺骗参与,或根本没参与而被强行代表参与的人从精神上解放出来,使他们真正认识到自身选举权利的意义,而与欺骗或被强行代表的选举决绝,显然这是极具意义的,是能给虚假选举以致命一击的。只是如何动员起这些人来,让他们去为捍卫自己的选票权而努力?这却是摆在不合作运动发起人面前的课题。

我曾与不合作运动这方面的发起人作过交流,我认为极权控制下使得民间宣传动员力极其有限,如何开拓动员宣传途径,打破极权的禁锢与封锁,这可能是保证不合作运动取得成效的关键。当然目前不合作运动通过口耳相传,这是最原始的方式,但也是最不易受到干扰,不易被切断的方式,然而这种方式的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它没法实现短期内大规模的动员。尽管如此,我觉得不合作运动仍然是极具尝试意义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但它必将为下一次的不合作运动积累经验。

在中国近半个多世纪以来,国人被极权绑架着去合作它的一切为恶,甚至绑架得完全失去了自我。今天是我们挣脱这种绑架,回归自我的时候了。让我们勇于对那些不符于我们本意的政治运动说不,让我们讨回一份原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权利,让我们用不合作来划清与极权统治的分野,来宣示我们对欺世盗名的假民主的憎恶与扬弃吧!

2006-12-6于北京
博讯

刘 路:2006年中国信仰自由和言论自由状况回顾

2006年即将过去,中国在言论自由、信仰自由的控制方面出现巨大的倒退。在近一年的时间内大肆拘捕、审判自由作家、记者、维权人士、基督徒和其他自由信仰者,其中有重大影响的包括判处南京作家杨天水有期徒刑12年,山东维权人士陈光成4年3个月,河北作家郭起真有期徒刑4年,贵州记者李元龙有期徒刑2年,山东作家李建平有期徒刑2年,湖南记者阳小青免于刑事处罚,作家李长青3年。进入下半年,又逮捕了高智晟、郭飞雄、周志荣、张建红、陈树庆、严正学、池建伟等维权律师、自由作家和维权志愿者。逮捕家庭教会信徒2000余人,其中起诉、劳教数十人。中国的人权状况正呈大面积恶化,宗教信仰自由也遭受严重打压。

侵犯信仰自由案件

2006年7月29日,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党山镇基督教信徒所建立的教堂被当地政府强行拆除,50多名信徒被抓,其中六人被批准逮捕,两人取保候审。目前这个案件已侦查终结,公安机关要求检察院以煽动暴力抗拒国家法律实施罪起诉8名信徒。

我作为律师团成员之一,两次去萧山接洽,会见了被押信徒倪伟民。当局指控的主要事实是:一、违法建筑教堂;二、露天传教。实际情况是当局非法侵占了历史上属于教会的房产土地5亩左右,教会经多次交涉无果,只好在信徒自己的承包地理建设聚会所。教会5000多信徒长期租借已有200年历史的老房子聚会,因房子漏风漏雨,非常危险,不得已才露天传讲福音。

这个检察院的检察官告诉我,因为本案国际影响巨大,他们需要层层请示,最后由中央决定如何处理。

本律师认为,本案是一起典型的宗教迫害案件,中国政府承认宗教信仰自由,特别是布什总统访华期间对中国的信仰自由表示关注,政府对打压家庭教会有所忌惮。地方政府深知在法律上站不住脚,所以寻求非宗教的理由加罪信徒,其目的还是打压宗教自由。

异议作家、记者被迫害案件

今年以来,中国政府加大了对异议人士和网络作家的镇压力度和范围,今年先后审判了杨天水、李元龙、阳小青、程翔、郭起真、李建平等作家、记者。进入下半年以来,又逮捕了高智晟、郭飞雄、陈树庆、力虹、严正学、池建伟、周志荣等律师、作家和维权人士。上海的警察还持续地对独立中文笔会会员、自由作家李剑虹女士(小乔)进行骚扰、绑架和传唤,使其无法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本律师承办的陈树庆、力虹、严正学案目前先后进入司法程序。

其中62岁的独立中文笔会的会员严正学先生,一位卓有成就的画家,曾经到美国举办过画展。也于11月15日被正式逮捕了。来美国前我作为律师到浙江省台州公安局接洽此案,被警方告知严先生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并且不批准律师会见,理由是涉及国家机密。但我知道严先生是一位画家,这些年来一致坚持帮助农民维权,为此多次被拘留、羁押。如果罪名成立,要被判十年以上的重刑。舆论普遍认为,严先生作为一名艺术家,从来没有介入政治活动,也没有参加任何组织,指控他构成颠覆国家政权罪,缺乏起码的理由和事实。

本律师认为,中国政府对严正学、陈树庆、力虹先生以及小乔女士等异议作家;对师涛、李元龙、阳小青、程翔等良心记者的打压从根本上违背中国宪法以及中国政府签字参加的《公民权利与政治权利公约》,侵犯了公民的言论自由,也与中国政府对国际社会的承诺相违背。

维权律师、维权人士被拘捕案件

今年8月15日和9 月上旬,人权律师高智晟先生和维权人士郭飞雄先生、郭起真先生、周志荣先生等先后被中国政府逮捕。高先生和郭飞雄先生是中国大陆著名的维权人士,曾经被香港的亚洲周刊评为十四名著名维权律师。高先生因为替法论功群体上书、郭先生因为参与太石村民主选举事件为当地政府所忌恨,最终被罗织罪名逮捕入狱。河北的郭起真先生也因为撰文批评政府、为自己以及其他遭受冤狱的人维权被河北地方法院判刑4年。周志荣先生因为到北京上访,被湖北地方政府逮捕。

本律师认为,对维权律师以及维权人士的打压,破坏了法治,阻断了和谐社会的路径,是中国地方政府的短视和无知的表现,与中央政府建立法治、文明社会的构想也是严重相悖的。这些案件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引起了广泛的影响,很多国家政要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示过关注。

作为维权律师,我希望国际社会能够加大关注力度,促使中国政府认识到这种错误的严重性,让涉案的律师和维权人士早日出狱,恢复自由。

侵犯公民私有财产、枉法裁判案件

1) 四川宜宾抢夺农民水电站案件1964年,四川大塔的两万农民在复转军人刘北星带领下,开始在岷江上修一座大坝,因为没有路,2万人全靠肩挑手提,奋战18年,淹掉三百亩良田,建成大坝。政府也投资15万元购买了必要的设备,一座中型水电站就此竣工。据专家估计,这座水电站九十年代初价值人民币2个亿。

1991年,政府说这个电站亏损,要收归国有,农民的劳务投入按每天5分钱人民币折价69.25万元,退还给大塔乡政府。乡政府拿了钱立即挪用,并跟上级签了协议,这座电站被收归宜宾县政府所有。

县政府成立了一个电业公司,开始向大塔山民们收取高额电费,农民才知道自己用18年血汗建成的电站成了别人的了,于是群情激昂,开始上访抗争。上访持续了十几年,县政府毫不退让,抓了几十个人,还判了刘北星等三个维权领袖2年、3年、4年不等的刑期。

2)浙江杭州李丽娟被非法判刑、强制拆迁案件女业主李丽娟在西湖边上开了一家咖啡店,生意兴隆。当地政府看上了她的房子,想拆掉搞开发,被李丽娟拒绝。2006年3月25日她在自己的咖啡店围墙上写标语:“维护宪法,抵制强迁。”政府派人前来拍照并殴打她,随后将其拘捕,并拆毁了她的房子。最近,杭州地方法院罗织寻衅滋事罪的荒唐罪名将她判刑两年。

这两起案件非常典型的说明,中国的某些地方政府明火执仗劫取民财,不惜践踏法律,不顾政府形象,肆意妄为,出入人罪,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综合以上情况,本律师认为,中国的人权状况在进入二00六年后出现严重倒退,本人在访问美国期间与美国国会、国家安全委员会、以及国务院负责人权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等高级官员会谈时都提出了这些案件。并着重指出,国际社会对中国人权状况的改善负有道义义务。一个和平、法治、理性、健康发展的中国不仅对中国人民,对世界人民都是福音。相反,一个动荡、专制、暴戾的中国最终也将成为世界的威胁。在全球化的时代,任何国家的人权问题其实都是世界的问题。

作为人权律师,本人也希望中国政府和中国领导人能够放弃针对人民的冷战思维,客观评估一年来中国的人权状况和国际社会的反应,理性分析转型时期中国社会所存在的各种矛盾冲突,正确看待人民各种层面的诉求。而不是一味禁锢思想,钳制言论,暴力打压。中国社会的和平转型有赖于官民的和平互动,有赖于胡锦涛、温家宝、曾庆红等执政者博大的胸襟和高超的政治智慧。一个公义、信实、和谐的社会的实现,都系诸君一念之间。

李建强律师

二00六年十一月二十日十二月八日修定

王心丽:马夏的艺术

国际竹藤创意中心在北京成立,中央美术学院邀请马夏的现代竹雕艺术作品参展,马夏带了部分作品去北京,他的现代竹雕艺术作品引起各国艺术家的惊叹,认为这些竹雕艺术作品是完美、顶尖的现代艺术雕塑作品,无论从外表造型、还是内涵的精神语汇,其独特的构思和奇妙的想象力,都突破了中国民间竹艺狭窄的文人情趣和工匠气,从而升华到当代艺术层面。制作这些雕塑作品的材料是江南随处可见的植物竹,这又是当今国际绿色设计(Green Design)潮流中的生态艺术(Ecological Art)作品。

马夏从北京回到南通,我从南京到南通,那夜我同他长谈到深夜1点 .

说到这次北京之行,马夏语气淡定地说:只要是艺术作品,适当的时候,总是要拿出去给大家看看的,这么些年来,我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它们。竹子这东西本身就很淡,你说它清高,说它有禅境、空灵,它长在山野,长在农家的房前屋后,长在寺庙的院落里,从山民那里把它买来,论斤称,一斤就几毛钱,可我这些年为它的付出和投入是不可计算的,我的装潢公司,几个工程队,一年中我有大部分时间在工地上和工程队的工人在一起,一个锅里吃饭……都是为了它们……问我想拿它们做什么?为什么?不做什么,也不为什么?我有这么一个想法,就去实现这个想法……它们是艺术品,我做它们是一个艺术行为,我还能够养活它们,把它们养活得像摸像样……

问他,之前是不是为这件事算过卦?他说:没什么可算的,我相信一定成功,这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怀疑过。

马夏是我表弟,我母亲妹妹的孩子,我和表弟都喊外祖母叫奶奶,我们是外祖母亲手带大。在外祖母的怀抱里牙牙学语。表弟小时候随外祖母姓马,叫马夏,长大后,马夏就是他的艺名。我随外祖父姓王,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个名字。外祖母小外祖父22岁。外祖母的家族曾是显赫家族,外祖母的曾祖有兄弟八个,外祖母家的祖坟上立着石兽,外祖母的祖上曾出过武士、文官、科举中榜到探花,还出过画家……这些都是雨打风吹去的旧话。到外祖母一辈,马氏家族只剩下了外祖母和她姐姐两姐妹,外祖母的姐姐,姨奶奶的儿子因为写诗,1957因一本诗集做了右派,于是乎之前的革命经历一笔勾销。外祖母只生了我母亲和表弟的母亲,姨奶奶去世,外祖母说:“马家只剩我一个了。”外祖母去世后,这个家族就画上了永久的句号。外祖母为没有生儿子而遗憾,常常喊他儿子。也许应了这个规律:当一个家族彻底败落之时,艺术家便出世了。

马夏从小就有艺术天分,歌唱得很好听,肢体柔韧,小时候在南京体育学院学习体操,比赛拿过全能名次,之后转学油画,十五岁,还是小孩的时候就进入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学习民间工艺:刺绣、剪纸、扎染、蜡染、木雕、竹雕、泥塑,完成了一个过渡:从肢体造型到视觉造型。美对他的熏陶,美对他滋养,他对美的感觉,对美的理解,始于童年,伴随他整个成长过程。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里藏匿一些现在驰骋中国画坛的名家人物,那时他们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是马夏的师兄。

当时的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坐落于东望文峰塔南面三元桥的风水宝地。那时这个研究所经常请一些大师级的名人讲课、现场绘画,这里的艺术青年接受的东西方艺术理论和中国民间艺术熏陶。范扬在《话说林晓》的文章里,这样回忆当时的情况:“袁运甫、范曾、袁运生、韩美林、张道一、保彬等经常到南通,到研究所讲学作画,指导创作,参与制作。袁运甫先生带了近百幅写生佳作来,一幅幅讲解;范曾即席挥毫;袁运生当场写生;韩美林半天画了30幅小品;张道一先生、保彬先生的讲座,座无虚席。博得满堂彩。老一辈的名宿如庞薰琴先生的,在研究所油画文峰塔写生,黄永玉展开数米长的白描拙政园手卷,吴冠中带来的是油画黄山。而潘天寿先生入室弟子高冠华,则同在研究所设计室多年。这些老师,这些课程,列出菜单,现在看来叫人吃惊,而在当时,却也寻常。”

七十年代后期和八十年代是马夏的学习和探索时期,也是“吃官饭”的时期,这段时期正直中国的思想解放时期,大量的西方思想文化艺术著作进入中国,与学习中国民间工艺同步,他接触了大量的西方艺术家的作品。毕加索、布拉格等人的作品给了他一种崭新的绘画视觉;他着迷于神奇的几何块面与色彩构成的三维空间归结为二维空间或者一个平面的方法让他感到新奇和着迷,他开始揣摩怎样把西方的立体主义艺术和中国民间民俗艺术,西方的理性与东方的感性,西方的感性与东方的理性寻找一种关联,试图找到一种表现这种关联的美的载体,用当代东方人的视觉来表现抽象的形式美和形式的抽象美。在这一时期,他创作了盘金装饰绣《蝉》(南京博物院收藏)、《春鸟》《秋蝉》《狩猎图》等作品。盘金绣是我国古老的刺绣工艺,用黄金、白银抽成金丝、银丝,盘制在绣品上,用古老的盘金绣来加载现代图案,尽管做的很完美,但这还是一种形式的关联。他设计的双面盘金装饰锈《狩猎图》红木屏风可堪称国宝级刺绣珍品。上面的盘金和盘银都是用黄金和白银抽成极细的金线盘绣而成,其图案花纹汲取了古代金银错珍品纹样精华,画中几位勇敢的猎手张弓持枪,在丛林中跨马狩猎,马鹿奔逃,牛羊躲窜,孔雀飞舞,吉鸟祥云,一番热烈景象。图中的花草,动物色块用双面彩锦绣技法绣制,猎人和主要动物身上的装饰色块用盘金绣成,装饰勾勒线条用金银线分别平钉,这幅镂金错彩的作品色块圆润,线条有力,金光闪烁,异彩流光,虚幻飘渺。这幅作品在色彩处理上青绿为主,淡雅宜人。红木活动框架屏风,雕刻线条凝重简洁。可这幅作品在九十年代中期,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解散后仅150万元人民币卖给了东南亚的客商。这幅盘金装饰双面绣《狩猎图》屏风的完成标志着马夏的第一个创作阶段的结束,他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一级艺术家的称号。之后他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再之后九十年代初,他到西藏,在西藏一年时间里,接触了藏传密宗艺术,金色的根陪乌孜山,山下哲蚌寺错钦大殿,大殿内释迦牟尼出行图深深震撼了他,之后他又到了敦煌观摩敦煌佛教艺术,这段时期中华大地举国上下全民经商,马夏沉浸在宗教艺术和中国古典绘画中,他也在奔波,寻找属于自己的艺术,寻找自己的艺术之路。他临《八十七神仙卷》、《永乐宫壁画》、揣摩徐渭和八大山人的绘画精髓,试图在东方绘画艺术和西方的几何块面和色彩构成的立体主义艺术之间寻找若干条秘密通道,找到交错的视角,交错的线条和交错色块,找到多维空间中的平面造型。毕加索、布拉格、马提斯他们属于西方,对一个中国艺术家来说,油画无论画的怎样接近西方艺术大师,你画的这种油画还是西方的,对中国民间艺术,无论你做的如何传承、如何民间,那也仅仅是一个模仿层面、模仿阶段的作品,不是个人精神层面的东方当代中国人对美的领悟和升华。马夏要寻要找的这样一种多层面。多角度的多维空间。

1995年南通市工艺美术研究所被迫解散。这个工艺美术研究所曾创作了国宝级的艺术珍品,曾发掘和发展了大量的中国民间已经失传和即将失传艺术和民间工艺美术,为中国当代画坛培养了一群大师级的艺术家,但是在一手抓四个坚持、三个代表,一手抓经济效益的大气候中,在中国这样的艺术研究所成了一个社会包袱。虽然你们能做国宝级艺术珍品,国家不需要,人民也不需要,没有市场,卖不出去,国家不会养这批闲人的,这批人必须自食其力。南通工艺美术研究所解散,马夏分得两万元人民币,从此成为独立的民间艺术家,自由职业者。

艺术回归个人,回归民间是一条正路,这样艺术作品才是完全的个人艺术行为,才能是完全的个人署名,而不是在……领导下的工作成就。民间与国家体制无关,自由职业也意味着无业。这条路是非常难走的。没有足够的艺术天赋,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对艺术狂热的爱、以及锲而不舍的意志和为艺术献身的精神,很难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真正的、顶尖的艺术不是轰轰烈烈,不是好大喜功,而是淡定、淡泊。在物欲爆炸,全民拜金的九十年代中国,让浮躁的心沉定下来已是不容易。马夏除了两万元人民币,还有一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一级艺术家资格证书,这是与体制无关的资格证书,拿着这个证书、这个称号照样没有饭吃。艺术是高雅的,艺术家在这时候靠高雅的艺术不能维持肉身的生命,也不能维持艺术的生命。靠2万人民币是无法搞艺术的。10年后马夏谈到这个话题,总是用自言自语的声调说:人要吃饭,首先要想这饭从哪里来……天上不会掉下馅饼。

好在年轻,好在能吃苦,好在头脑灵活,再加上好学、人缘好,靠这两万元做底金,搞室内装潢公司组建工程队,绘工程图纸,做预算都从头开始学。从每一种装潢材料到一颗膨胀螺钉都要自己去选购,货比三家,价比三家。为的是节约成本。有钱才能有艺术!这是残酷的生存现实给予他的生活真谛。搞到了钱才有资本谈艺术,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搞艺术。用自己的钱搞自己想搞的艺术,这条路是非常艰苦的、在物欲爆炸的时代,梢有怠懈就会放弃。这之间整整有五年的时间,马夏忙于理顺自己、理顺自己公司的业务。但他每一天他都在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回归艺术的。做装潢、做工程,只有一个指向:搞钱,搞到钱回归自己心中的艺术。艺术是神圣的,艺术是高贵的,艺术是无法估价的。艺术行为本身仅仅是艺术,除了对美、对美学观念的阐述没有别的意义和目的。空灵的艺术,必须有空灵的心态,高贵的艺术必须要有高贵的心态。身在浮躁的生活中,心要能够沉静得下来。真正的艺术与大众审美无关,真正的艺术与中产阶级的审美无关,真正的艺术与政治无关。大众需要的是现世的寓意工艺品。他们需要一帆风顺的红木大船,需要目光犀利坚嘴利爪翅膀强劲的老鹰,需要金玉满堂的富贵牡丹。因为充满现世寓意的工艺品能代表他们追求物欲的雄心壮志和梦想成真的愿望。而中产阶层消费的仅仅需要是一种优雅的艺术情调而不是艺术本身,他们消费的仅仅是艺术的复制品。要给予大众需要的,给予爆发户需要的,给予中产阶级需要的,才能够换回艺术需要的钱。只有钱与自己要做的艺术是有关的,别的一概无关。这是最简单生存哲学。

五年的时间很短暂,五年的时间很漫长,能有五年的时间沉淀、思考、融会也是命运之神给予的机会。只有拉开一个距离才能更加清晰看清自己,看清自己要做什么,以及怎样去做。五年的搞室内装潢设计经历,他对立体艺术和多维空间中的立体艺术有了特别的想法,他选择了竹子做雕塑材料,因为竹子生长于江南得天地之灵气,因为竹子品性淡泊高洁充满东方佛教禅意,因为竹子质地细腻柔韧可雕可刻镂,可批可编,既有石木的品性,又有棉麻纤维和金银丝的品性,有多面可塑性,可繁可简。因为现有的竹艺还仅仅停留在民间手艺和文人趣味的初级艺术阶段有较大的创作空间,因为竹简浸泡水中深埋地下千年不腐不烂……等等等等,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竹子价廉,竹子普通,从竹笋长成成竹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竹子没有污染……更能体现轻物质重精神的禅境,之后经过六年的时间努力才有了这些竹艺作品。

马夏用竹子作为实现自己美学理念的载体。青铜器、玉器、木器、瓷器、瓦当、砖、砚、灯、景泰蓝花纹、服饰花纹、壁画图案、建筑造型、自然界的水纹、风云……一切传统的工艺技法,只要竹子可以承受都可以用于竹雕。马夏的竹雕是用竹子作为雕塑材料,或曲、或弯、或刻、或雕、或编、或镶、或嵌,造型在于自己的想象,并无太多的规戒律……东方的、西方的、古典的、宗教的、现代的、民间的,不受局限。孤傲与幽玄,脱俗与寂静全在”觉悟” ,全在慧眼和禅心。五年来这些竹雕艺术品的草稿堆积起来就有一米多高。他带到北京中央美术学院去展览的作品只是他全部竹雕作品的一小部分。我见过一件异常精美的佛龛,用八十个部件组装而成,可拆可卸。这件作品没有拿出去展,除了我,只有吴维佳和林晓看过。艺术是无价的,顶尖的艺术品是无法标价的。马夏的艺术用绿色设计、唯美、诡秘的造型,凸现个人精神对物欲世界以及时代政治的超越,这一艺术的终极指向。

东海一枭:人权漫谈

一、

很长时间来,人权是忌语,现在可以谈了,还创办了中国人权杂志、网站,而且“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有望首次写入我国宪法了,这无疑是一大进步。然而,中国人权网站、杂志上,反人权的老调子、大打“人权”嘴巴的言论依然比比皆是,最著名的是“主权高于人权”

论。这是极端反动的理论。

首先,它反人文主义。诞生于欧州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想,确立了人至高无上的地位。一切以人为出发点和终极目的,人为世界之中心,人的价值和权力高于一切,世界上一切政治、经济、社会生活、思想、学术、道德等等,包括政府、政党、国家,最终都要归结于“人”的身上、都是为人服务的。人权是超国家、超主权的。

主权高于人权论,置国家于人之上,视国家的价值和权力高于人的价值和权力,实乃国家主义、纳粹主义之翻版。

其次,它也是反马克思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倡导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以阶级划分国际关系,不以主权为特征。二战以后的民族解放运动使很多国家从此消亡了。马克思说过:“阶级统治一旦消失,目前政治意义上的国家也就不存在了。”恩格斯也说过:“随着阶级的消灭,国家也不可避免地要消失”。如果主权高于人权,主权是绝对的,国家就不应该消亡,共产主义也就无从谈起。

具有历史反讽意味的是,国家主权神圣不可侵犯的概念是法国外交家维思佛里安在17世纪首先提出来的,这一概念曾被西方国家用来对付共产集团的世界革命理论。在全球化大潮中,全世界无产者未能联合起来,资产者却联合起来了。奉马列主义为国教的社会主义中国把国家主权神圣化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则提出了人权高于主权的概念,意谓人权得不到保证,主权也将得不到尊重。

二、

主权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古今内涵不尽相同。16世纪法国人博丹在《论共和国》一书中给主权下的定义是“国内绝对的和永久的权力”,属中央集权国家主权学说。在君主专制社会,主权者为君。卢梭等创立了人民主权学说,认为国家是人民订立契约组成的,大家须服从公意,所以公意即主权。

共产党也承认国家权力属于人民,但不承认社会契约论,不认为主权导源于全体国民的公意。所以,在党主专制国家,主权者为国家,而国家是党的,所谓主权,实为党权。党的各级领导的权力来源是自上而下的,党权实为一小撮特权分子不受法律限制的权力。主权高于人权,实质是党权等于特权、高于人权。主权不在民,就不能保护人权,反而很容易成为特权阶级对广大民众进行专政的工具,成为压制人权、侵犯人权、取消人权的机器。

三、

如果说美国等西方大国“人权高于主权”的理论是为“人道主义干涉”和国际霸权主义张本,那么中共打着“人权高于主权”的旗号,就是为现代专制主义、国内霸权主义服务。

证严法师在一篇劝善文中指出,有两种人的表现是病态的,一种人对家人很好,却不能善待别人;另一种人对别人很好,却不能善待家人。国内霸权主义类似后一种人。慈禧太后说了,宁予洋人,不予家奴。国民在统治者眼里,皆家奴耳。敬爱的周总理放弃日本战争赔款,理由是这笔负担会转嫁到日本人民身上,真是体贴入微,浑不顾中国人民已经饿死了几千万,国民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

历代专制统治者都是国内霸权主义者。国内霸权主义比国际霸权主义更坏。一个不能善待家人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善待别人呢。它们对别人好,多属别有用心的假好,或是坏不过人家,被迫称臣称子,或是韬光养晦,养好伤蓄起实力以俟将来,或是为了借外力打内战压国人,至少在欺压国人时,求外人别多嘴多舌多管闲事。中共在外交中一再委曲求全,一再出让经济利益、国家利益,不就是为了缓和民主国家发动的人权攻势,以便更好地维护特权集团的利益么。

专制统治者对国人坏,则是真坏。而且一个比一个坏,一代比一代坏。斯大林、塔利班、萨达姆、金正日等,都是以民为奴、与民为敌的民之贼、国之贼,都是本国人民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斯大林、塔利班、萨达姆、金正日等贼的统治下,苏联、阿富汉、伊拉克、朝鲜的主权是响珰珰圆满满的,那些国家的人民呢,民不聊生,生不如死。生命朝不保夕,还谈什么人权!

霍布斯鲍姆说过:“压迫这些底层阶级的,正是统治阶级和政府,而不是外国人。”

四、

君不见,1949年以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主权巍然高耸、傲然屹立于世界东方,丝毫不缺,可中国人民的人权在哪里?选举权、言论权、信仰权、迁徙权,受教育权等等,不是踪影不见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生存权也常常得不到起码的保障,饿死几千万人的史实不说也罢,在神五上天、国力大增、经济一枝独秀的今天,在一再强调和炫耀生存权的今天,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看不起病、读不起书啊,非正常死亡人数举世无双啊。号称太平盛世,人太贫,世道太不平,和平年代不如战乱,人命不如牛马,冤假错案到处有,自焚自杀寻常见。

美国国务院《2003年全球人权报告》中国部分这样指责中国人权问题:中国公民没有和平改变他们的政府的权利,很多公开表达不同政治观点的人受到骚扰、拘押或是囚禁。对于那些被当局看作是威胁政府权威或是国家稳定的宗教、政治和社会团体,当局总是很快采取压制的行动。在整个年度内,中国政府以颠覆罪和泄漏国家机密罪起诉个人,以此作为骚扰和威吓手段。报告还具体列举了中国政府践踏人权的行为,包括超出法庭职权的杀人、虐待犯人和施加酷刑、逼供、任意拘留和逮捕,长期单独禁闭、以及不经过法定的诉讼程序等等。

中国的司法不独立以及缺乏法定的诉讼程序仍然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报告例举了许多个案和事例。

对此,中国政府则一如既往地对报告表示强烈不满坚决反对。但任何对现实中国社会有基本了解和认知者都可以看出,该报告理据兼备,难以反驳。而且,我有理由相信事实比《报告》所言更为严重。

五、

35年前,一个学石油炼制的青年周永臣不辞万里来到西北兰州,为祖国的石油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仅仅三年,“文革”开始了,周永臣因莫须有的“窃听敌台罪”被捕,继以“反革命”嫌疑被判入狱三年。刑满释放后,周永臣回到了原籍。谁知,望眼欲穿的父母没有等到儿子回家就相继离世,此间,他大哥也含冤自尽。备受精神摧残的周永臣住在一间5平方米的窝棚里,开始了长达27年的捡破烂的生涯。

“文革”结束后,周永臣企盼着早日平反昭雪,未料这一等就是20年。直到1996年元月,才有兰州来人,向他宣布平反决定,同时递上一份兰州中院改判其无罪的文书复印件。周永臣颤抖着接过这份文书,不禁惊呆了:原来,这纸迟来的判书居然是1979年签发的周永臣呜咽道:“1979年,我还不到40岁,还可以为国家工作20年,可现在……”他脆弱的神经再也无法承受这一残酷现实,元月底,周永臣悬梁自尽。

这是1999年《信息日报》角落上的一条消息。这个发生在社会一个小小角落里、没有多少人会留意的小小悲剧,却令我沉浸在一种惊心动魄的悲愤之中,久久写不出一个字。周永臣是自杀吗?不,是他杀,是国家政权将他侮辱迫害个够之后逼死了他!从这则迟到的正义给当事者带来“第二次伤害”的故事中,我读出了这具国家机器是何等的高高在上毫无人性冷酷无情草芥人命,何等的勤于恶政懒于善政!中共执政大半个世纪以来,类似周永臣这样被迫害、杀害的草民,何止千万,类似的悲剧,何处无之!

六、

姜文的电影《鬼子来了》的结尾,马大三没有死在日本人手里,没有死在美国人手里,而死在了“自己”政府手里。有网友叹道,如果国家不属于人民的,那还不如没有。难怪出国潮一浪高过一浪,难怪有人声言:死也要死到国外去,难怪有人拿到绿卡后喜极而泣:终于可以不做中国人了!没有自由没有人格的人民,不如亡国奴;不把人当人看的国家,不如殖民地;血债累累罪恶滔天的主权,有不如无!

《美国华侨日报》上一篇分析迁居美国的中国知识分子处境和心态的文章指出:“中国知识分子人潮相继涌出国门、涌入美国,现在许多城市的华埠,中国的知识分子碰鼻子碰眼都是啊!他们中有的是蒙受冤屈而伤了心;有的是遭受岐视而冷了心;有的是希望落空而伤了心;有的是政见不同而铁了心……境遇极坏者,愤然而别;境遇不好者,决然而离;境遇平平者,惶然而行;境遇稍好者,忧然而辞。”

姚一泽、卢晖在《是谁让他们离开了中国:知识分子出国潮阐释》一文中分析这股出国洪流时指出:当知识分子们连生存的最起码条件都不能满足时,自然而然会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现象出现。但出于物质利益原因而出国的在知识分子中仍是少数。导致“出国热”的出现有它更重要的原因。尽管他们都是怀着个人目的出国,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他们觉得“中国没有外国好”。

为什么“中国没有外国好”?贫穷落后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中国有个一党独大、代表一切的共产党!以前是家天下,现在是党天下,都是万恶之源也。为害天下者,党而已矣。贫穷落后的根本原因也在于此。

七、

人心四散,民怨沸腾。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成了镇压异己、欺骗民众、维护政权稳定的基本理论武器。霍布斯鲍姆指出:“宣扬爱国主义的政治口号,往往都是出自统治阶级与政府之手。”董桥《语言小品录》引30年代美国一报业大亨语:”政客为了保住权位可以无所不干──甚至不惜变成一个爱国主义者”.鲁迅多次讽刺“爱国”的论调和行动,反对“合群的爱国的自大”,就是反对这种基于国家主权意义上的爱国主义。

国家主权呀爱国主义呀,多少罪恶借汝之名而行。

爱国,固然,但首先要明确国家归属,要把国家从特权分子手中夺回来,变国家主权为人民主权,变专政镇压的机器为管理和服务的机构。

马克思曾公开主张砸烂资本主义国家秩序。中国已成为比资本主义恶劣万倍的特权资本主义国家,按照马列主义学说,这样的国家秩序,是要打个落花流水的旧世界,是早该砸烂的锁链。改《国际歌》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中国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自由而斗争。……

八、

人权入宪,这是一大进步。但中共一边仍然死抱着阶级专政、绝对主权之类极端反动的国家理论不放,反人权的政策、法规、理论、措施仍然层出不穷,自绝于广大人民,自逆乎时代潮流,自外乎国际社会,实为不仁、不义、不智之举。看到中国人权学会那些反人权的党用文奴们强辞夺理呶呶狡辨,老枭真为之羞耻。

人的价值和权利至高无上。人权高于主权的思想深入人心,普及全球,举世认同,在道义上占尽上风。抱残守缺,自置死地,世易时移,变法宜矣。

[注]这是2005年东海一枭先生写给《贵州首届公民国际人权研讨会》的文章,现在隆重推出,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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