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腐败与堕落,新左派思潮抬头 —- 资本主义自由化所致?

从小到大,国人都接受着这样的教育 : 资本主义是腐朽的、堕落的、垂死的经济制度,帝国主义是亡我之心不死的首恶之躯,资产阶级特权阶层与私有制是导致人类不平等、导致剥削与压迫的万恶之源。我们必须随时警惕资产阶级自由化与资本主义复辟。在左派的正统马克思主义者看来,一旦国家出现了权贵阶层与腐败、社会一旦出现了普遍的不公正与弱肉强食的现象,罪恶的根源就在于资产阶级自由化、在于自由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传播、在于私有制的建立。每当此际,只要发动一次次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群众性政治运动、政治斗争与清剿,清除资产阶级思想的污染,或称之为反击右倾翻案风,则无产阶级就将在不断的阶级斗争中取得民主革命的胜利。

面对今天中共权贵阶层的日益腐败与堕落,这种传统的左派思想与思潮再次卷土重来,其声势一浪高过一浪,而在中共中央的刻意引导下,仿佛罪恶之源不在于修正主义的、腐败堕落的权贵阶层,而在于新自由主义思想及其对民主宪政与法治的建设性建议。在此,我们有必要揭示社会主义的制度性缺陷所导致的这一周而复始的左右摇摆现象,揭示出现修正主义腐败堕落的根本原因,而为自由主义正名!

周而复始、左右摇摆的中共政治制度的制度性缺陷:

从建国以来,中共决策阶层从来就没有人真正领会自由主义思想理论的博大精深,也没有任何共产党人在自由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对有着种种制度性缺陷的现有政治制度进行过实质性的政治改革。从绝对平均到权力腐败与堕落,这种五十六年来周而复始的左右摇摆现象正体现出中共专制制度的根本性问题与缺陷。

把整个国家的政治制度、社会正义建立在对人性善的不切实际的期待上,把当权共产党人的所谓高尚道德品质与永远伟大、光荣、正确作为中共政治制度的基础,而无视人性恶的本质与人性的弱点。企图通过道德教育与虚无飘渺的共产主义理想的强制灌输来根除人的自私本性,其结果往往是自欺欺人、毫无效果。

在政治高压、政治运动、政治迫害与屠杀当前,人们或许会压抑个人的自利本性而表现出自己多么的高尚、无私与奉献,甚至表现出为共产主义理想而牺牲一切的勇气。从而在全社会普遍出现曾经出现过的他律性的路不拾遗、为官清正廉洁、无私奉献的文明景观,同时,也出现了绝望下整个社会的惰性、创造性劳动的停滞及物质精神财富的匮乏。然而,这种基于外在威权与内心恐怖所带来的道德风尚,它的本质是虚伪的,伪善的表面掩盖住了人性的普遍弱点 — 自私与自利,人们不是不自私,而是不敢自私。一旦一个真实的人袒露出他的自私动机,就意味着自我毁灭、死路一条。这时我们看到某种形式上的人人绝对平等,然而这种绝对平等导致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极度匮乏,饥荒、死亡与非人道境遇接踵而来,整个社会在左倾思想的强制与恐吓下走向一个匮乏的极端。至此,人的基本生命权都得不到保障,更不要说人的天赋权利与追求幸福的自由。

生活资料的极度匮乏,导致了一种结果,那就是禁锢与强制被打破后病态的疯狂追求物质财富与物质生活,而走向一种信仰缺失、道德沦丧、枉顾社会正义与良知的另一个疯狂的极端 — 右倾,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中共权贵阶层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荒淫无耻行径。当政治运动与迫害的危险在人们的心中完全消解之时,任何人,只要有了不受法律制裁与制度性监督的特权,都可能堕落成罪恶累累的贪官污吏。这种堕落,不是个人品质的问题、不是道德教育的问题,而是制度性的缺陷与原罪。这种万恶的中共政治制度把所有的当权者引向一种可怕的罪恶陷阱,然后出其不意的将他们彻底埋葬。这种制度的非人道性与反人类性在此表现得尤为突出,以至于许多拥有特权的当权者也惶惶不可终日而对之深恶痛绝,由此我们可以明白为什么老百姓骂共产党,中共权贵也骂共产党。因为它让人人都无法摆脱恐怖感与罪恶感、它让权贵随时都可能从天堂掉进地狱。虽然特权让中共权贵一夜暴富,然而他们的所得没有任何的法律保障,也没有人可以不收买权贵而通过个人奋斗来获得合法的财富,全民的腐败与堕落导致整个社会浮躁不安、人心惶惶,仇富情绪在民间日益的高涨。基于利益的争夺在官场、在民间、在官民之间全面的展开,一种失范的原始兽类弱肉强食的状态再次生动而逼真的表现出来。

这种没有法治与法度的中共党权国家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丑态、这种修正主义中共权贵的非法行为与倡导宪政法治的自由主义思想毫无瓜葛。权贵没有制约的自私自利行为不过是动物本能的表现,又如何与自由主义相关?特权阶层基于本能与自利动机而进行的财富掠夺与腐败行为并不能说明他们接受了自由主义思想的影响,他们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基于功利目的的非法行径恰恰说明了他们背离了自由主义的自律道德与正义原则、背离了自由主义的法治精神而犯下了种种违背人类普世价值的罪恶,他们的堕落与行径正是中共政治制度的缺陷所赐,而不是所谓受自由主义思想的毒害及资本主义自由化的结果。

也许某些国内经济学家、知识精英,枉顾社会正义、一味追求经济效益而与中共权贵合谋而掠夺国家财产与民间财富、践踏公民人权,他们通过不合理的私有化手段变卖国有企业、市场化公共教育与医疗事业、盲目大搞城市化建设与外资引进而强占农民耕地与强拆居民房屋;以所谓的 ” 先把蛋糕做大,然后再考虑治理;先追求经济效益、然后完善社会公正 ” 为借口掠夺国家财产与资源、掠夺民间财富而导致环境污染危机、能源危机、生态危机、不可再生资源危机、道德危机及社会的利益冲突与动荡。他们的行为不代表自由主义,甚至是反人民、反自由主义的,是对自由主义民主宪政法治精神的彻底背叛。他们也从来没有从自由主义宪政法治理念的角度对中共政权发生过任何实质性的影响。自由主义和包括传统左派在内的中共人民一起,对修正主义中共权贵阶层及他们进行声讨,并将在思想与行动上对他们进行实质性的讨伐。

真正的自由主义从来就是基于社会正义与人道而关爱民生疾苦的,任何脱离民众、脱离人民的的所谓自由主义都是对自由主义思想的背叛。自由主义的价值在于它不仅是具有博爱的人文关怀,还在于他从政治思想与制度构建的角度给公民的自由、财产、权利等方面提供了制度性的法治保障,无论及阶级、无论人种、无论出身、无论财富与地位,一致同仁、人人平等。

自由主义思想的最大特征就是正视人性恶的本质,无论共产党人还是平民百姓,无论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人性都是一样的,人人都是广义自私者,因此,在政治制度安排上有必要建立起了制度性的监督机制 — 三权制衡、媒体监督、民主参与。从而最大限度的防止政府及其官员的腐败与贪赃枉法而捍卫了社会正义。

当然,在此,我不否认在我们的社会里,存在着一些道德高尚的无私奉献者,但这并不以为意我们的政治制度应该建立在他们的高尚人格之上,更不能因此而无视人性恶的本质。 为了根治中共政治制度的种种缺陷,我们不能通过群众性的政治运动再次对修正主义的权贵阶层进行清算再走左倾主义的政治迫害与恐怖的道路,更不能毫无根据的迁怒于自由主义思想,而是应该在问题的根本处 — 制度上 — 找原因。建立宪政法治与民主监督机制、明晰产权归属,无论是公有财产还是私有财产,都必须明确无误的回到产权所有者手里,公共财产得到公共监督与管理使用、个人财产得到法律保障,在此,没有私有制与公有制的问题,也没有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问题,只有正义与法治的问题。现代民主政治制度同时兼容私有与公有、计划与市场,它海纳百川、兼容并储,只是全部纳入法治与民主的程序性管理之中。

因此,邓小平的所谓改革开放不过是经济领域的变更,他的有计划商品经济及后来的所谓市场经济改革都与国家的政治制度无关,他的所谓市场经济不过是权贵经济、裙带经济;他的所谓国企改革与私有化不过是权贵变相的私人占有国家财产;他的所谓教育医疗市场化不过是变相的掠夺民间财富。中共的所谓经济改革没有一项是在民主与法治的正常程序性机制下公开透明的进行的,所有这一切不过是财富的掠夺与侵占。真正自由主义所倡导的政治改革中共至今没有开展,我们又如何把这种中共右派的自利行为当作资产阶级自由化?

从哲学与政治理论的角度来区分,从来就没有什么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概念,这种概念不过是经济学意义上阶级区分,国家形态,作为基于全体人民公共利益的公共产品,从来就不属于某一个阶级与阶层,而是属于全体人民的公共财富与政治工具。从经济学的角度、以阶级斗争的目的、以所有制形式为界限对国家进行经济学意义上的划分,而把他们定义为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两种政治形态是对有关国家政治思想理论刻意的概念偷换。人类社会只有基于人民同意的合法正义政府与暴力强制掠夺而来的非法反人类专制政府之分,而没有什么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政治形态之分,如果接受这种经济学意义上的国家划分方法,就落入了马克思主义的圈套而为任意的暴力革命、暴力掠夺提供了经济学上的根据。为今天的左派为中共修正主义所利用而发动针对自由主义的政治运动提供似是而非的托词。

最后我们要再次重申中共二十多年的经济改革,从包产到户、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到所谓市场经济与权贵私有化等等这一切,都与构筑现代民主政治的自由主义无关,它的本质不过是中共党内左右路线摇摆的结果而已。

丁子霖:一封寄往天堂的家书

  在“六四”十七周年即将来临之际,我要向读者推荐一封非同寻常的家书。这封家书是一位年轻姑娘写给她在“六四”惨案中罹难的父亲的。父亲遇难时,她才七岁。如今十七年过去了,她已长大成人,但她始终未能忘怀而且一直如幼时那样深深地眷恋着死去的父亲。
  
  我是在去年“六四”周年后不久读到这封信的。姑娘并没有想要公开这封信,她只是难以遏制对父亲的思念,遂写下了这篇文字。是她的母亲把这封信交给我 “看看”的,但我“看着看着”却“看”不下去了,泪水沿着面颊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此后,我有意把这封信收藏了起来,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征得这位姑娘和她母亲的同意,向外界公布。现在,又一个“六四”周年快到了,我想这是最合适的时机。为了保护这位姑娘,我隐去了她的名字。
  
  关于这封信本身,我不想多说什么,还是让大家自己去读吧;我要说的是,十七年来,作为当年那场杀戮的受害亲属,无论是死者的父母、妻子、丈夫还是他(她)们的儿女,留在心灵的创伤仍然没有愈合,他们时时刻刻思念着在那场劫难中死去的亲人。一个置身于当今花花世界的年轻姑娘,心里竟深藏着这样一个秘密,竟承载着这样一份沉重,这是旁人难以想到的。常常有人劝慰我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去想了,人总得生活下去啊!此类好意的劝慰,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作为“六四”受难亲属,已经失去得太多太多,不能再失去了。他们不应为了昨天而放弃今天,不应为了过去而放弃未来。我想,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希望活着的人永远生活在悲惨之中,因为他们当年是为了生活的美好而死的。然而,生活中总有一些事情是难以遗忘的,也是不应该遗忘的。当一些人还没有把身上的淋漓鲜血擦抹干净的时候,当一些人还在舔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时,我们难道可以把头别过一边去吗?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十分简单、浅显的道理。
  
  姑娘的父母,都是工人。那是一个最普通的北京平民家庭,一家三口,生活虽然清贫,却过得安足甜美。是一场杀戮毁了这个家,留下了年仅七岁的遗孤,与孤苦的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坚强的,当年她的丈夫就倒在了她的怀里,她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所击倒,但后来她下岗、失业了。为了拉扯大幼小的女儿,她临时打工去当售货员,去替保险公司兜售保险……。生活是严酷的,但总得延续下去啊!总不能亏了已失去父爱的女儿啊!她不得已再婚了,生活算是有了保障,但她没有忘记她的前夫是怎么死的。她加入了“天安门母亲”群体,投入了群体的抗争。她不怕公安警察的威胁和监控,不辞劳苦地奔忙着,承担了群体的很多事务。在我们这个母亲群体中,很多人年岁大了,而且体弱多病,已经不堪重负,就靠着一些年纪稍轻的遗孀来分担了。
  
  在十年前的一次难属相聚时,我曾见过这位姑娘,那时她尚未成年,正值花季少女。她长得俊美,性格内向,一看就是个很可爱的女孩。那天她依偎在母亲身旁,静静地倾听着大家的交谈。当时,我曾担心,怕难属间那些饱含血泪的话语刺激、伤害了孩子幼小稚嫩的心灵。现在看来,我是多虑了。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我想说:一个苦难家庭的孩子早懂事。十年过去,她成熟了。她对生与死的理解,对苦难和人生的领悟,不禁令人动容。她变成了一个有着自己厚重的情感世界、独特的思想信念的姑娘。我想,这应该让那些只知道追求时尚、沉湎于世俗享受的同龄人感到汗颜。
  
  她是她父母的好女儿,也是我们这个苦难群体的好孩子。
  
  

您在天堂还好吗?

  
  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女儿很想念你,您知道吗?
  
  爸爸,不知不觉,您离开我和妈妈已经16年了,可女儿一刻都没能将您忘记。在16年后的今天,我仍然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您的脸庞,您的笑容,一直在我心灵的最深处。女儿多想再握握您温暖的手,多想再像儿时那般奔跑着扑入您的怀抱,让您把我抱个满怀,可这一切是多么奢侈与无奈的念头啊。7岁,在您离开我的时候,我幼小的心灵还不太明白死亡的意义,只知道我的爸爸永远的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了。当我一天天长大,当我理解死亡就是永恒的离别的时候,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滴血。正是从那时起,我喜欢看死亡的故事,我明白人生正是因为有了死亡才显得格外珍贵,格外美丽。死亡是永恒的,死亡的人留给我们一份永恒的爱与恨,就想您给我留下的那永恒的感动一样。
  
  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女儿很想念您,您知道吗?
  
  回首往事,一切历历在目,那曾经是多么真实多么幸福的一段岁月。尽管它如此短暂,短暂得让我来不及去留下些什么。可我仍然感激上苍,感激他今生让我是您的女儿,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年,可是它承载的,却是我永生的珍爱。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您的女儿,报答您今生来不及报答的恩情。有时候我总想,因为您过早的离去,我的人生是遗憾的,不完整的。在童年,我没能拥有正常孩子的生活。可我想正是因为这样,我明白的道理我感受的人生是不同的,我比别人更加深刻地理解生命的蕴涵与死亡的意义。我想您给我留下的,不止是爱和回忆,那更是可以指引我生活的明灯。
  
  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女儿很想念您,您知道吗?
  
  记得妈妈曾经跟我说过,当您离开了我们的时候,一度她想到了死,她无法承受8年的夫妻感情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她无法承受一个活生生的爱她的丈夫在她怀里无声无息的死去。妈妈心中的痛,是我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我想那种痛苦,是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但妈妈活过来了,妈妈说我是您生命的延续,她要为了我,坚强的活下去,她要为您完成那未曾说出口的遗愿。我想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释怀吧,就是在无所依傍,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为自己选择一个最强大的理由。那是一种勇气,一种无所畏惧的坚持;那是一种信念,一种执着勇敢的坚定。在经历过如此痛苦与悲伤的努力之后,我和妈妈都明白,生命的美丽,实在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的割舍与遗憾。我想幸福也是如此,人生的成败也是如此。在这一刹那,因为这种领悟,我的心如止水。有一份感伤,有一份懵懂,有一种醒悟。
  
  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一张全家福,我泪如雨下。那一刻记载着我一生的幸福。我想对天空呐喊:爸爸,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会替您照顾妈妈,您在天堂里可以安心了,我和妈妈永远爱您……

于2005年6月3日

陈光诚与温家宝:中国的人权和政权

按照上海《东方早报》2006年5月2日的报道:“5月1日出版的美国《时代》周刊评选出2006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的100位名人。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被选为100名最具影响力人物之一,此外台湾导演李安、中国首富黄光裕、由记者变环保战士的马军等中国人也名列‘时代100人’。《时代》周刊2004 年开始每年选出‘时代100人’,分成五大类别——领袖与革命家、艺术家与演艺人、创建家和巨擘、科学家与思想家、英雄与偶像。每个类别都有华人上榜。这些从商界、政界、科学领域和娱乐界挑选出来的‘精英’在各自的领域里独领风骚,用他们自己独特的才能引领甚至改变着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从这则新闻报道中既可以看出中国新闻人的无奈,又可以看出他们的精明。被一个“等”字抹杀掉的“英雄与偶像”,就是35岁的山东盲人陈光诚。

一、女记者眼中的“瞎老五”

我是通过手机短信,于第一时间得知陈光诚入选《时代》周刊百人榜的,当时正在江苏省新沂市窑湾镇陆口村考察当地的农村发展协会及其扶贫基金会,同行的朋友中有一名女记者,正是她以聪慧善良和敏感细腻的笔触,连同悦耳动听、真挚生动的口头讲述,引领我走近了陈光诚。

2005年4月的《法律与生活》半月刊,刊登有这名女记者的人物专访《陈光诚,“以法律为业”的盲者》,其开场白是这样写的:“如果不是6个月大时发的那一场高烧,以及十岁左右一次失败的手术,陈光诚将和他的母亲、妻子以及不到两岁的儿子一样有着明亮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10年前自恃懂了点法律,并因此钻进了一只狭长的‘牛角尖’,陈光诚将和他南京中医大学毕业的诸多盲人同学一样,做着按摩医生,过着一种也许不很富有但绝对平静无忧的生活。但陈光诚拒绝这样的假设,人生经不起假设,也不可能推倒重来。他惟一能确定的是:他是一个盲人,是共和国一个普通公民,他不健全,但很健康。他要讨回自己作为一个普通公民的合法权益,并且有能力帮助更多的公民(残疾人以及健全人)维护自己所拥有的法律赋予的公民权利。”

这篇文章是把陈光诚当作“英雄与偶像”来报道的,这也是杂志社赋予女记者的采访任务。出现在她笔下的陈光诚,除了是盲人之外,几乎拥有男人应该具备的所有优点。

2005年3月28日下午,在京沪高速129公里处,女记者第一次见到了等候在路边的陈光诚,此前她只在电话里听到过他清泉般悦耳的声音。此前在临沂采访期间,她已经从当地的记者同行那里,了解过陈光诚因为“一丁点小事”起诉沂南县公安局行政不作为的案子:2004年3月,东师古村的公告栏里贴出一封 300多村民联名写的公开信,要求村委会公开10多年没有公开过的村务账目及侵占村民土地的“黑地”问题。公开信贴出一个多月,村委会无动于衷,村民们推选6名代表到乡、县、市多次上访,也被有关部门踢皮球似地踢来踢去。懂法律的陈光诚告诉他们可以依据《村民组织法》罢免不称职的村委会。于是,村民代表用红纸张贴公告启动了罢免程序。没有为村民做过多少实事却自称欠下了30多万元贷款的村委会主任兼信贷员陈光生,终于坐不住了,他派人在村里张贴22张大字报公开进行谩骂恐吓,陈光诚多次拨通沂南县的“110”报警电话,并给乡派出所送去证据,却从所长那里得到这样的答复:“我们很忙,管不了这种小事。”而陈光生等人,甚至在村里公开叫板:“看看公安局是你们家开的,还是我们家开的?”

事情持续7个多月后,陈光诚等人于2004年11月通过邮局向沂南县法院立案庭递交诉状,起诉公安局不作为。十多天后,公安局的人拿着起诉书找到陈光诚: “就这么点小事你还起诉吗?”然而,当村民代表第二天到沂南县法院立案庭交纳立案费时,却遭到拒绝:“没有收到你们的诉状。”

就这样,从2004年11月开始起诉,直到2005年1月25日才收到法院受理案件的通知书,2005年2月28日才第一次开庭。用陈光诚的话说:“我进行的几乎就是鸡蛋与石头的斗争。斗争的胜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通过这种斗争让普通老百姓明白了他们有对不负责或者是违法的政府部门提起行政诉讼的权力。”

陈光诚最初走上维权之路只是为了给自己维权。1991年,20岁的他从父亲那里得知有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其中规定“县级和乡级人民政府应当根据具体情况减免农村残疾人的义务工、公益事业费和其他社会负担。各级人民政府应当逐步增加对残疾人的其他照顾和扶助。”他希望能够免除自己的税费以减轻父母的负担。然而,一直到1996年,镇政府还在收取他368元的税费,于是他开始上访,结果是从1997年开始免交“三提五统”之类的税费,并且享受到了每年200元的助学金。

就在这一年,村里开始实施“两田制”,即40%的土地按人口分,60%由村里按照每亩240元的价格由村干部转包出租,陈光诚只享受一年的助学金也被取消。1998年,他考取南京中医药大学盲人大专班,并且从《半月谈》中得知“两田制”完全是违法之举,便于这年夏天再一次到北京上访,并因此断送了地方官员的一条发财之道。“两次上访之后,镇里的人恨透了我,他们不找我收农业税了,却把我的农业税转成了贷款,不过,也没有人来找我还钱,这个事情就这么拖着。”

正是这两次上访,点燃了陈光诚对于法律的信念:“我觉得上访是没用的,和古时候的拦轿喊冤是一回事,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必须依靠法律的力量。”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他在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下,一直在为残疾朋友和当地农民提供免费的法律支持。

邻近乡镇的两位七旬老人皆盲,儿子儿媳生下的两个孩子又得了婴儿瘫。就是这样一个本应该由政府给予民政扶持的赤贫家庭,每年却照常缴纳着各项税费。陈光诚获悉主动代理了此案,案子开庭审理时,周边三区七县的盲人到场声援。官司打赢了,有人把《判决书》复印下来转送给其他残疾人。一些盲人走街穿巷替人算命时又将此事口口相传,陈光诚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传奇人物。

比起印在杂志中的文字,女记者的口头叙述显得更加感性也更加灵动:“当时的陈光诚既是临沂地区正面宣传的模范人物,也是当地居民的骄傲。在前往沂南的公共汽车上,听说我要到京沪高速129公里处下车,开车的司机立即问:你是不是去陈光诚家里啊?他可真是比我们健全人还厉害呢!车里还有一位在双堠镇兽医站工作的男士,对陈光诚的事情了如指掌。车里的人几乎都对陈光诚有所耳闻,他们一致的赞誉是:他帮助大家做了很多好事,这个瞎老五了不起。我在东师古村待了两天一晚,当我和陈光诚夫妇在夜色下的蒙河边散步时,袁伟静告诉我说:‘见到陈光诚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生会和一个盲人发生联系,在见到他之后,才觉得他比任何一个健全的人都要阳光和健康。’”

袁伟静毕业于山东化工学院外语系。2001年春天,她打电话给广播电台诉说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工作的苦恼时,恰巧被陈光诚收听到了。他听完节目给小袁打电话,按照小袁的话说:“他告诉我他是个瞎子,说他在南京读大学的时候,一年家里才给400元钱,常常饿得直打转。我第一次知道人间还有这么沉重的生活。”

这年夏天,小袁从100公里外的临沐县来到东师古村,两个人由此开始了艰辛的爱情之旅。2003年,已经成为英语教师的小袁在父母反对下离家出走,然后从沂南县城坐上了迎亲的婚车。两个人的婚礼被当地电视台作为重大新闻予以宣传,小袁的母亲看到后懊悔不已:“要是知道她态度这么坚决,我还是会答应她的。”

结婚后,小袁辞掉了喜爱的工作,和陈光诚一道从事残疾人的维权事业:“光诚有句话对我触动挺大。我曾向他抱怨,这么多残疾人的困苦,都是社会问题,光靠我们俩能改变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说,很多很多人都有你这种想法,说同样的话,都在讲这个社
会如何如何不好,多么多么黑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这个社会做了什么?哪怕只说一句公道话,干一件公道事;哪怕把这个社会不好的地方,改变一点点,尽一点点力也好。假如人人都能这样,那咱们的社会肯定能改变。”

就在这次采访后不久,这对执着倔强的小夫妻,勇敢地揭发了山东临沂的暴力计生现象,并且因此付出了丧失自由的惨痛代价。

二、临沂计生大案概述

2004年7月9日,中共临沂市委、临沂市人民政府印发(临发〔2004〕18号)《关于加强新时期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的决定》,为暴力计生运动提出了政策依据。

2005年2月14日,临沂市政府再次印发红头文件,大意是过高估计了百姓的素质,依法办事不行,必须采用更加强硬的传统手段。

2005年3月开始,临沂市三区九县开展大面积暴力计生运动。

2005年4月中旬,陈光诚、袁伟静夫妇开始对此事进行调查,并且先后邀请李健、江天勇、李和平、滕彪、郭玉闪、涂毕声等维权人士赴沂南县、费县、兰山区、蒙阴县等地进行调查并提供法律援助。

2005年8月25日,被监视居住的陈光诚逃往上海、南京,并辗转来到北京。

2005年9月初,国家计生委一名官员会同省、市、县计生官员在临沂进行调查。

2005年9月6日下午,陈光诚在北京市朝阳区丽都职工公寓涂毕声住处,被双堠镇镇长朱洪国带人采用绑架手段带回沂南。华盛顿邮报、美国之音、自由亚洲、BBC、南华早报等多家国际媒体于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

2005年9月7日晚8点,陈光诚回到家中被限制自由。

2005年9月19日,国家计生委新闻发言人、政法司司长于学军就临沂计划生育有关情况的初步调查结果发表谈话,指出临沂市个别县乡有关人员在开展计划生育工作中,存在违法行政、侵害公民合法权益的行为。并称有关责任人已被免职、拘留或立案侦查。临沂计生野蛮执法行为停止。

2005年11月4日,女记者花费一整天的时间电话采访沂南县双堠镇政府办公室、沂南县计生委办公室、临沂市计生委办公室、临沂市委宣传部新闻科、山东省政法委办公室、临沂市政法委办公室及东师古村村民,希望这场冲突及早理性地被化解。采访记录随后发表于《法律与生活》2005年11月下半月刊,这是国内媒体惟一公正报道临沂计生事件的文章。

2005年11月18日是陈光诚父亲的周年忌日。他的父亲生前是一名党校教师,在没有盲校供儿子读书的情况下,他在家中坚持不懈地阅读各种名著给儿子听,使双目失明的儿子从小就读懂了侠义之气,并且一直崇尚自由、民主、独立的现代意识。在此基础上,19岁的陈光诚于1989年到临沂盲校就读小学一年级,并且逐步成长为国际知名的“英雄与偶像”。这一天,陈光诚和刚刚生育孩子的妻子坚持要到坟地去祭奠父亲,临沂当局竟然出动300多人跟踪监视。

陈光诚于当天奋笔写下一封公开信,其中谈到2005年9月7号上午九点,临沂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刘杰对于他的训话:“我是临沂市的副市长,领导安排我来和你谈谈话,是平等的。停顿了一下又说,好,你不说,也不要紧,我现在跟你说三点,第一,关于计划生育的问题,有什么事情不能通过正常的渠道向政府反应解决,而去向境外的敌对势力说,向美国这样的敌对国家。你没有事他都想找事,把我们的党和政府搞垮。你这样一说,正好被他们利用了。第二点,不能因为社会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就说社会主义制度不好,也不能因为我们党存在个别的腐败现象就说我们的党不好,党把你培养这么大,上了小学上大学,不但不报答党,还反过来咬党一口,不行。第三,现在把你弄回来,没对你采取其他的强制措施。政府是为了挽救你,我们考虑到你还年轻,犯错误也是难免的,只要你认识到错误,政府也不会一棍子把你打死的。何况你是被境外利用了。让你留在北京,那么多外国记者都利用你,你现在已经涉嫌触犯刑法第一百一十一条非法向境外提供情报,你接受了华盛顿邮报的一次采访,就够判五年了。再接受一次采访,就够判十年的。接受的越多,判的越重,政府为了挽救你才把你弄回来,虽然你现在不理解,慢慢的你就会理解。对我的话有什么回应,我的工作很忙,你要是没有什么要说的,我还要去忙别的事,没功夫呆在这。”

针对刘杰的三点训话,陈光诚反驳说:“就临沂暴力计生的问题,别说我接受了华盛顿邮报的采访,国家计生委的工作人员也接受了华盛顿邮报的采访,我不知道他们应该判五年十年还是更多,用流氓手段把我从北京绑出来还说什么平等,真是大言不惭。在他看来,临沂的事情只有临沂市政府才是总裁判,换言之,只有直接或者间接找他们来解决才是正确的渠道。我认为,事实才是最重要的。临沂市三区九县有十多万人在他们的强制要求结扎之列。几十万人遭株连,这血淋淋的事实他不说,当事人被偷偷抓去,做结扎手术,其亲属被绑架做人质,并致遭到流氓的殴打,报警警察不管;起诉,法院故意刁难,或不与立案。到检察院控告,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说,请示一下领导再说,便石沉大海。这些事实他不说。这些渠道难道不是法定的正确渠道嘛!这些渠道又是被谁堵死的!我想这是不言而喻的。……至于美国,我知道中国政府称其为伙伴国,并无敌对一说。关于外国媒体对临沂暴力计生的报道,只要看是否属实足矣。至于是谁报道,并不重要。既然做了还怕说吗?怕说就没有实事求是了。至于党和社会制度如何,我陈光诚你刘杰不管怎么认为都是个人看法。不是定论。因为我们不是裁判。关于上学,我是抱着二分饱的肚子读的大学,晚自习的时候看着别人吃着泡面,我只能在屋里挨饿踱步。就是这样,地方政府96年还向我征收了360多元的钱物。……看来我还得谢谢刘长官的宽容和挽救。原来把我弄回来还是网开一面的善意之举呢。”

三、陈光富谈陈光诚

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到了2006年3月11日,陈光诚从家里被带走,从此再没有被送回家里。

2006年5月4日清晨,我们一行人天不亮就驾车上路,赶往临沂火车站与陈光诚的大哥陈光富会面。在临沂打工的陈光富昨天回家看望年迈的母亲,对发生在东师古村的最新情况有所了解。

双方的会见还算顺利,一看便知陈光富是通情达理的农村精英,谈起惹下大祸的弟弟,他表现出的是满腔的关心而没有丝毫的怨气。我们找到附近一家还没有开始营业的小饭馆,三个人围坐在小饭桌旁一边喝茶一边谈话。以下是陈光富的谈话记录:

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在205国道边,进我们村的地方有一辆车,车里有三个人。他们主要是为了防止北京来的记者或者是律师,他们最怕的就是北京来人。陈光诚在3月11日晚上9点被带走,在12号下午给了一个继续盘问通知书,说是到12号9点为止。继续盘问通知书是沂南县公安局开的,盘问地点说是到双堠镇派出所。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也没有说是怎么处理的,也没有说把陈光诚带到哪里了。至今是任何消息也没有。

我昨天回家数了一下,大门口有9个人在守着,出了大门口往我们家拐弯的地方有三个人,在村口有三个人。和陈光诚在家里的时候一样。他们曾经威胁我说,陈光诚继续这样下去,第一个死的是陈光诚和他的全家,还有就是你的全家,他们直接这样对我说。还有,我有两个女儿在沂南一中上学,我大女儿今年高三,他们直接找到学校,对我女儿说,你五叔这个人做的这些事,是危害国家安全的。即使你学习再好,你考上了也没有学校敢录取你。这给了我的孩子很大的压力。我离家到临沂打工后,没有被骚扰了。但是他们时常造舆论,说我被抓起来了。我还有一个弟弟陈光军,被抓了37天在看守所,现在放出来了。现在村子里,因为陈光诚的事,前前后后被抓捕了19人次,因为有的人被抓又放了,然后又被抓了。春节后除了陈光诚还有四个人被批捕了。陈庚江、陈光合、陈光东、陈光军,因为他们支持陈光诚。

一是《法律与生活》那篇《临沂计生事件中的陈光诚》的文章,村民们争着去看,因为只有一本杂志,陈光军和陈光合便找了地方复印出来,让村民们传阅。他们说这几个人是在发放反动传单,这成了给他们治罪的罪名之一。不过,他们被抓的主要罪名损害公共财务,春节时村民砸车,砸了三辆警车。他们是以故意损坏财务的罪名被抓起来的。

事情起因于春节时他们抓走了陈华。因为陈华家临近陈光诚居住的院子的西墙,他们为防止陈光诚越墙跑掉一直在这里设岗看守,有三个人看着。三个多月来,每天都是一把阳伞打在这里,升个煤球炉子,几个人在伞下打牌。陈华说,过年了,你们打一把太阳伞在这里,像个灵棚,真是不像话,春节里我希望你们搬走,至少要到初六之后再回来。因为当时陈华说的时候口气挺硬,所以他们就搬走了。结果不到初四他们就搬回来了,陈华就这样和他们发生的冲突。他们把陈华抓走以后,陈华的奶奶就到村里的“看望陈光诚指挥部”那个地方,说你们把我的孙子抓到哪里去了,大过年的?指挥部里的人不理她,老人家就气“死”了,就是休克了。村里的人希望他们能够开车把老人家送往医院,可是他们不拉,有的说钥匙不在我这里,有的说我不会开车。村民们看到他们见死不救特别生气,在这个过程中人越聚越多。其中有老百姓说:你们政府见死不救,不为老百姓办事,要你这样的政府干嘛?于是大家就都动手了。可以说是很痛快地发泄了一下。后来政府采取了强硬手段,出动了防暴警察。后来调查砸车的人,就抓了三个为首的村民。

车子的玻璃被村民砸碎了,但是还能开走,后来就是他们自己把车开走的。他们统计的结果,是说有16万元的经济损失。就给这几个村民定了损坏公共财物罪。

四、陈光诚的人权与温家宝的政权

谈话过程中,我特意问到一个问题:“我看到他们在文章里说陈光诚和妻子,放着国家分配的工作不干,不干活不种地,然而两个人的生活却很好,很有钱,这是怎么来的呢?你可以解释吗?”

陈光富回答说:“其实陈光诚没有什么收入的。因为他最小,眼睛又不好,我们弟兄几个一直让着他。2005年之前他一直靠父亲800多元的退休工资生活。我父亲是个很能干的人,他去世时71岁,给家里留下了很多粮食。陈光诚是一个特别爱管闲事的人,小袁也是。所以,他们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了。我昨天回去,伟静对我说,这次陈光诚被时代周刊评为影响全球的一百名人物,最开始得到的消息陈光诚的名字是在温家宝总理之后的,属于第二位的。结果在我们国内的报道中,陈光诚的名字就被省略了。”

谈话结束,由于女记者和我在新沂各自为扶贫基金会捐款500元,身上已经没有现款,她留下200元,我留100元,委托陈光富转给还在哺乳期的袁伟静,算是一点祝福,也算是一种无奈。

一行人再次回到京沪高速,路过129公里处的孟良崮出口时,尽管渴望能够去亲眼看一看被限制自由的袁伟静,同时也看一看陈光诚所生长的那片热土,我们还是很气馁地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以免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惊扰和麻烦。因为我们和陈光诚一样,并不是要故意与政府当局对抗的异端人士,而是要堂堂正正做公民的文明人。借用陈光诚写在公开信中的原话,“这不是陈光诚与临沂的斗争,实际上是权力与法律的公开较量,是人治与法治的博弈。也是正义和邪恶的角逐。也是人道和残暴的交锋。这种公然践踏国际法,无视国家宪法和法律的行为难道任其猖獗下去吗?宪法中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的条款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废纸吗?难道临沂独立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外建立了临沂国吗?”

2006年5月4日,就在我们与陈光富会面的同时,因为“在支持中国继续进行经济改革及成长的同时,也提出要重视提升社会平等”而与陈光诚一同入选《时代》周刊的温家宝总理,来到北京师范大学与师生共度“五四青年节”并发表讲话:我们今天讲民主,就是要让人民当家作主,保障人民的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的权利;就是要创造一种环境,让人民批评和监督政府;就是要让每一个人都能在平等、公正、自由的环境中全面成长;就是要把发展民主和完善法制结合起来,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制国家。我们今天讲科学,就是要尊重知识、尊重科学、尊重人才,遵循经济规律、科学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就是要鼓励创新,建设一个创新型国家。

我的同事吴祚来在第二天发表的博客文章《谁会响应总理五四讲话?》中写道:“总理把民主科学的精神要义说出来了,这种精神在近百年前就已由五四先锋呐喊了出来,直到现在还是摆在中国人民面前的口号,没有人付诸实施。……学子们也没有问总理,中国的民主进程民主路线图将给我们怎样一个日程,怎样一个信心,会不会还要一代人像五四一样走上街头,呼号奔走?社会需要稳定,稳定需要政府把民主议程做在前头,我们期待着总理的五四讲话得到认真的落实,而不仅仅是一次演说。”

同样是《时代周刊》的上榜人物,风光无限的温家宝只把“平等、公正、自由”的大道理挂在嘴巴上,陈光诚把它落实到日常生活之中却遭到了本国政府当局黑社会式的关押拘禁。中国的人权与政权,就这样被政府当局摆放在了人为制造的对立之中。截止今天即2006年5月18日为止,陈光诚已经被临沂市委书记李群以及他所领导下的黑恶当局非法关押了68天!我倒是要问一问作为最高行政长官的温家宝总理,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和善意来打破这一僵局、化解这一事端呢?!

另据网上查到的信息,陈光诚除了在临沂地区从事维权之外,还把活动范围延伸到了北京等地。他曾经为3元钱的地铁费,花了近3000元钱与北京地铁打官司,就是这场官司终止了一项不合法的收费,确保了残疾人免费享用公共服务的权利。2000至2001年,他在中国法学会发起并负责“残疾人维权项目”,并且得到英国联邦基金的资助。2002年3月,他戴着墨镜、手持《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的形象,出现在了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的封面上。2003年7、8月间,他入选美国“国际访问者计划”,与妻子袁伟静一起到美国考察一个多月。从2005年1月开始,他在海内外朋友的支持和资助下,在东师古村筹建了一个以法律书籍为主的乡村图书馆。

刘晓波:林彪对毛泽东的背叛

由于中共的黑箱政治,林彪在文革中的大起大落及其死亡,至今仍然迷雾重重。从中共自己公开的材料上看,无论如何,把文革的主要罪责归咎于林彪或四人帮,都有欠公允。我陈述如下史实,并非为了证明林彪多么清白,仅仅是为了尊重历史,没有毛的支持,林彪和四人帮很难在文革中风光无限,毛才是一切灾难的首要罪魁。文革前五年发生的种种暴行,毛泽东是第一罪人,林彪是第二罪人。

从钦定接班人到死无葬身之地,林彪之所以最终背叛毛泽东,一是因为他的性格中还有种为人仗义的倔强,二是因为他深知毛的自负、暴虐、多疑的性格,一旦被毛的怀疑,无论怎样输诚,也无济于事。所以,选择继续效忠,结果也是身败名裂;而选择背叛,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

林彪深谙伴君如伴虎的独裁官场生存术,他曾做过极为直率地坦承:“党性,遵命性也。”“遵命乃大德、大勇、大智。”“民主集中制——服从——纪律。”“勿讲真理而重迎合。”“主席就是最大的群众,他一个人顶亿万人,所以和他的关系搞好了,就等于对群众搞好了,这是最大的选票。”“决议不好也同意——头等意义,不然是书呆子。” (见冯建辉:《林彪与个人崇拜》,载于《炎黄春秋》1999年第10期)

林彪践行这套奉承术,始于延安整风时期。毛泽东为了确立自己在党内的至尊地位,极力拉拢林彪来打击他的政治对手。1942年2月8日,林彪从苏联返回延安,毛亲自接机并举行盛大欢迎会,这在当时的延安是非同寻常的高规格待遇。在此之前,象周恩来和朱德这样的元老从外地返回延安,毛都没有亲自迎接。所以,在随后为林彪举行的欢迎大会上,林致辞说:“季米特洛夫说:苏联的党,由于团结在斯大林同志的周围,而有今天伟大的联共党,中国的党,应该团结在毛泽东同志的周围,以便建设起伟大的中国党,建设起伟大的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高华:《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P251)
   
1949年后,林彪在韩战问题上让毛泽东吃了软钉子,他以身体不佳为由拒绝出任志愿军总司令,使毛不得不找彭德怀填补。但在1959年庐山会议期间,林被毛钦定上山。他配合毛整肃彭德怀,在历史问题上对彭落井下石,由此林取代彭出任国防部长。他上任后便在军内率先发起“学毛著运动”运动,不遗余力地吹捧毛。

文革之初,林彪全力配合毛泽东打倒刘少奇,并把对毛的个人崇拜推向高潮。可以说,在公开场合,林对毛的肉麻吹捧,堪称党内高官之最。他鼓吹“四个伟大”、 “一句顶一万句”、“顶峰的顶峰”。中共九大,林被钦定为毛的接班人,理应继续紧跟毛,即便不能提前接班,也可以等待毛的自然死亡。但恰恰在这段关键时期,毛突然对林产生怀疑,而林也违背了独裁官场的紧跟术,不再容忍毛的多疑霸道和翻云覆雨,特别是在毛已经点名批林之后,林仍然倔犟地不肯向毛低头,极大地冒犯了毛,这就注定林的最后结局。

《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十三册中的相关记述证实了这一点。林彪因主张设国家主席而令毛产生怀疑,因为毛对国家主席这一职位极为敏感,大跃进的失败曾使毛不得不声称退居二线,让1959年当上国家主席的刘少奇主持一线,随着刘的权力和威望的提升,毛对刘的不满也不断上升,最终发动文革将刘置于死地。帮助毛打倒了刘的林彪,在刚刚被钦定为接班人之后,马上就提出重设国家主席,必然招致毛的猜忌,毛、林冲突便不可避免。

庐山会议前,在是否设国家主席问题上,毛、林的分歧已经出现,毛开始流露出对林彪和陈伯达等人的不满。1970年8月23日,中共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召开,林彪在开幕式上发表长篇讲话,又拿出捧毛的老一套,大讲“天才论”,把毛捧为“天才的天才”。第二天分组讨论,各大组的发言都是紧跟林彪和陈伯达,支持设国家主席,拥戴毛当国家主席。因为,与会者的大多数都不知道,林拥毛当国家主席,怎么会惹得龙颜大怒。

25日下午,政治局召开常委扩大会,各大组长也参加。在会上,毛突然发难,致使形势急转直下。毛作了三项指示:一、立即休会,停止讨论林彪在开幕式的讲话。二,收回华北组二号简报。三、不要揪人,要按九大精神团结起来,陈伯达在华北组的发言是违背九大方针的。毛最后就设国家主席问题气愤地说:你们继续这样,我就下山,让你们闹。设国家主席的问题不要再提了,谁坚持设国家主席,谁就去当,反正我不当!毛当面对林说:我劝你也别当国家主席。谁坚持设谁去当!

9月1日,毛写了《我的一点意见》,它是批陈整风的纲领性文件;9月6日,毛在闭幕式上发表了批陈讲话,公开发泄对林的不满;到这时,与会者也都看得出,毛发起“批陈整风运动”,实际上是针对林彪的。

尽管,庐山上的毛、林冲突的结果以毛的胜利告终,陈伯达做了林彪的替罪羊,但在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较量中,处于绝对弱势的林却始终没有顺从毛。对毛发动的 “批陈整风”运动,他采取拒不出席会议的消极抵抗态度,多少还有点站在失败者一边的为人义气;对毛多次要求林认错的威逼,他表现出决不检讨的倔强。而周恩来再次扮演“为主席分忧”的忠臣角色,周曾苦口婆心地力劝林彪出面主持政治局的批陈会议,被林拒绝。周在无功而返的情况下,便充当批陈运动的前台主角。

翻阅《文稿》中的相关记载可以发现,从1970年9月到1971年8月,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毛对“批陈整风”的批示高达20多次,林彪的亲信黄永胜、吴法宪、叶群、邱会作、李作鹏,先后向毛递交了检讨信,毛也多次对这些人的检讨信作了批语。1970年10月10日,毛对吴法宪检讨信的批语多达十条;15 日,毛对叶群检讨信的批语也多达十二条。这些批语,无论是明确点到林彪的名字,还是旁敲侧击的点拨,实质上都是针对林彪的,每次批语的最后一条都是“林、周、康及其有关同志阅。”(参见《文稿·第十三册》P126-241)由此可见,毛让这些人检讨且做出多条批语,完全是为了给林彪看,目的是催促林也认错检讨。或者说,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毛一直在等待林主动向他检讨。

然而,无论毛如何逼迫,也无论周恩来如何劝说,林彪就是不低头。他不仅拒绝主持批判陈伯达的高层会议,而且在毛的多次催促下仍然不主动检讨。这在1949年之后的中共历史上,大概还是第一次,林彪也成为敢于犯上的第一位高官。

据时任政治局委员的李德生回忆:从1970年12月22日到1971年1月24日,中央政治局根据毛的指示召开批陈的华北会议,会议本想让林彪主持,但林拒绝,改由周恩来主持。这次会议,系统地揭发和批判了陈伯达的罪行,并宣布了党中央关于改组北京军区的决定:任命李德生为北京军区司令员,纪登奎为政委。毛在任命宣布前亲自和李谈了话。接着,毛又指示召开批陈整风汇报会。会前,周恩来特意带着李德生、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去北戴河劝说林彪。周向林转达毛的指示,要求林参加即将召开的批陈整风汇报会,讲几句话,也算是下个台阶。然而,这台阶与其说
是毛出于挽救林的一片苦心而为林准备的,不如说是毛为自己准备的。只要林出席并主持这次会议,就等于林向毛的屈服,毛也就保住了一言九鼎的龙颜。而林见到周一行人后,只叫黄、吴、李、邱检讨错误,而他自己却不认错,也不愿出席会议。

周等人回北京后,马上去见毛,汇报了北戴河之行的情况。毛听后大怒,当面指着黄、吴、李、邱呵斥道:“你们已经到了悬崖的边沿了!是跳下去?还是推下去?还是拉回来的问题。能不能拉回来全看你们自己了!”李德生在回忆中指出:“对林彪的态度,毛主席满脸不高兴,但当时因有黄、吴、李、邱在场,他没有说什么。”“从1970年9月到1971年4月底,七个多月中,林彪对他在庐山带头搞起来的这场风波,没有作过任何检讨,毛主席多次给他机会,让他下台阶,他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越走越远,终于发展到走向反革命道路,自绝于人民。”(李德生:《从庐山会议到“九·一三”事件的若干回忆》,载于《缅怀毛泽东》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尽管如此,毛泽东也还留有余地。林决不对陈伯达落井下石的仗义和决不向毛低头的倔犟,也可从他在中共庆典上的表现看出。在中共党内,凡是公开的庆典或集会,谁出场谁不出场以及出场的先后秩序,对于每个高官的仕途前景来说极为重要,特别是在党内斗争极为频繁的毛时代。

1970年国庆,刚刚开过“团结胜利”的九大。一来林彪的接班人地位被写进党章,得到了正式确立,他理应随毛泽东一起登上天安门,共渡国庆之夜,以示党的团结。二来就在国庆前的9月6日,毛正式发动针对林的“批陈整风运动”,党内高层斗争已见刀光剑影,林应该识趣,利用与毛同上天安门的机会,当面向毛认错输诚。然而,林彪选择却是决不再紧跟,也不低头。

据毛的一位御用摄影师回忆:10月2日登在《人民日报》头版的毛与林在国庆之夜同登天安门的合影是假的,因为国庆之夜的天安门城楼上,林来后仅仅坐了一小会儿,就不知去向。这位摄影师只拍到一张毛与林坐在同一个圆桌前的远景照片,照片上只能看到林的侧影,而根本就没有拍到毛、林两人在一起亲密无间的镜头。这位现场见证人评述说,林出现在天安门上仅仅是应景而已,他压根就对在国庆之夜跟随毛登天安门全无兴趣,更不要说与毛亲切交谈了。在此之前,林曾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出席,直到国庆那天,周恩来亲临林彪住处好言力劝,林才勉强答应出席夜晚的观礼。(见《凤凰大视野:说不尽毛泽东》共10集,2004年1月1 日首播)

1971年“五·一劳动节”,林彪再次露一面就开溜。这是毛泽东最后一次上天安门,但毛万万没有想到,林彪竟然不辞而别,表现出对毛的拒绝态度。据董保存回忆:“五·一”晚上,毛泽东比较早地来到天安门的休息室,穿的中山装很不合体,帽子也没戴好。而直到焰火晚会就要开始时,天安门上仍然林彪的身影。当工作人员请毛泽东等人上城楼、毛泽东已经起身往外走时,林彪还是没有出现。周恩来很着急,叫秘书打电话询问林彪来了没有。

董保存评论说:“对于林彪没有到,毛泽东肯定是有感觉的。但他依然不露声色,通过翻译和西哈努克交谈着。”林彪的身影终于出现,披一件军大衣,脸上毫无表情。他一反常态,谁也没理,既不向毛打招呼致意,也没有和外宾打招呼,就直奔那个属于他的座位,落座后也不说话。这次也象1970年“十·一”上天安门一样,林只坐了一小会儿,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董保存评论说:“这太反常了!他这是不辞而别,在这样重大的政治场合,不辞而别就是一种难以表述的东西……”

周恩来没想到林会这么快离开。林走后,周再没心思看焰火了,他担心难以向国内外舆论交代。因为,毛、林同登天安门共渡“五·一”的新闻,第二天必须见报,还要有电视片和记录片。但林只是蜻蜓点水地坐了一下,除了一张光线不好的林彪个人照片外,摄影师再没有拍到任何影像资料,特别是没有林与毛在一起的影像。为此,很少向工作人员发火的周恩来,这次却向中央新闻组组长杜修贤大发雷霆。董保存回忆到:周恩来说,大家都知道林副主席身体不好,上午他参加了活动,晚上说好不来参加活动,是我亲自去请他,他才来了。这样的活动要面对全国人民,面对全国观众。你们是新闻宣传的负责人,你们记者手里拿着照相机摄像机为什么不拍呢?有人向周解释说:我们想等毛主席和林副主席谈话的镜头。

周一听更火了,大声质问:“林副主席来了没有?他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没有?你们都看见了,你们等什么?等他们讲话?什么时候规定要等领导人讲话才能开机?你们头脑里不知想什么。记者难道不懂得抢拍?新闻就是时间,新闻是等来的吗?”“人民希望党中央团结,国家安定,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在天安门上和人民群众一起欢度节日,这是多么重要的宣传,这是安定人心的事情,你们回答说林副主席只来了几分钟,行吗?党中央在人民心中的形象靠你们宣传,不是解释。……你们都是有经验的新闻记者,要想到随时会出现意外情况,有应付各种情况的应急准备……你们回去总结经验教训,下不为例。” (董保存:《毛泽东最后一次上天安门林彪为何不辞而别?》;载于《强国论坛》2006年4月30日)

林彪的以上种种不合作,使一直等待林主动服软的毛终于忍无可忍。于是,毛在1971年8月到9月的南巡期间,在武汉、长沙、南昌、杭州,毛一路会见当地的党政军负责人,也一路发表“倒林”讲话。毛从他所认定的九次党内路线斗争讲到庐山会议的第十次路线斗争,他说:“1970年庐山会议,他们搞突然袭击,搞地下活动,为什么不敢公开呢?可见心里有鬼。他们先搞隐瞒,后搞突然袭击,……”“我看他们的突然袭击,地下活动,是有计划、有组织、有纲领的。纲领就是设国家主席,就是 天才 ,就是反对 九大路线,推翻九届二中全会的三项议程。有人急于想当国家主席,要分裂党,急于夺取。”接着,毛直接点了林的名字:“林彪同志那个讲话(指林彪在1970年8 月23日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的讲话),没有同我商量,也没有给我看。……起先那么大勇气,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我同林彪同志谈过,他有些话说得不妥嘛。比如他说,全世界几百年,中国几千年才出现一个天才,不符合实事嘛!……什么 顶峰 啦, 一句顶一万句 啦,你说过头了嘛。……什么大树特树,名曰树我,不知树谁人,说穿了是树他自己。还有什么人民解放军是我缔造和领导的,林亲自指挥的,缔造的就不能指挥呀!”“我一向不赞成自己的老婆当自己工作单位的办公室主任。林彪那里,是叶群当办公室主任,他们四个人向林彪请示问题都要经过她。”(《在外地巡视期间同沿途各地负责人谈话纪要》,见《文稿 ·第十三册》P242-249)

9月12日,不知为什么,毛突然改变计划,秘密回到北京,在丰台火车站对前来接驾的李德生等人说:“黑手不止陈伯达一个,还有黑手。”毛还要李德生马上调一个师来南口,以便应付可能发生的政变。毛如此部署之后的第
二天,就发生了震惊海外的“9·13林彪事件”。再后来,从1971年12月到1972年1 月,中共中央下发了经过毛审阅批准的《粉碎林、陈反党集团反革命政变的斗争》之一、之二、之三等文件。

我相信,在庐山的九届二中全会后的批陈整风运动中,如果林顺从毛的意志,哪怕亲自主持一次批陈整风的高层会议,亲笔给毛写一封检讨信,或在党内高层会议上作一次检讨,即便林的检讨没有周恩来式检讨的自我作贱,而仅仅学习刘少奇,在被毛点名之后检讨一下,毛大概也不会“倒林”,因为“倒林”的政治代价之大,毛这样的权术老手不会不知道。毕竟,林是毛钦定的接班人,刚刚写进党章不久,如果公开倒林,无异于毛的自打嘴巴。所以,毛即便在南巡途中公开发表了“批林”讲话,但仍然留有余地。毛特别提到:“庐山这一次的斗争,同前九次不同。前九次都作了结论,这次保护林副主席,没有作个人结论,他当然要负一些责任。” “这次保护林副主席,没有作个人结论,他当然要负一些责任。对这些人怎么办?还是教育的方针,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回北京以后,我还要找他们谈话。他们不找我,我去找他们。有的可能救过来,有的可能救不过来,要看实践,前途有两个,一个是可能改,一个是可能不改。犯了大的原则的错误,犯了路线、方向错误,为首的,改也难。……”(见李德生回忆)

即便如此,倔犟的林彪始终没给毛下台阶的机会,正如他在韩战之初拒不担任志愿军总司令一样。正因为如此,林才死得尸骨无存。林彪之死给了毛泽东1949年以来最为沉重的政治打击,不仅是毛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加速了毛的病,更重要的是,“9·13事件”从反面唤醒了中国民间对文革和毛的权威的怀疑。

在林不明不白地死后,毛发动了“批林批孔运动”,公开过作为林彪集团反毛反党的证据的“五·七一工程纪要”。这一材料的民间效应与毛的预期恰恰相反,非但无法抹黑林彪集团,反而使林彪赢得了一部分民心。因为“纪要”的主旨是否定文革和毛泽东,其中的一些提法深得民。现摘录如下片断:

——关于党内斗争:“统治集团内部很不稳定,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几乎白热化。”“军队受压,军心不稳,高级中上层干部不服、不满;小撮秀才仗势横行霸道,四面树敌头脑发胀,对自己估计过高。党内长期斗争和文化大革命中被排斥和打击的高级干部敢怒不敢言。”“我国社会主义制度正在受到严重威胁,笔杆子托派集团正在任意纂改、歪曲马列主义,为他们私利服务。他们用假革命的词藻代替马列主义,用来欺骗和蒙蔽中国人民的思想;”

——关于社会状况,纪要说:“国民经济停滞不前群众和基层干部、部队中下干部实际生活水平下降,不满情绪日益增长。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不敢言统治集团内部上层很腐败、昏庸无能、众叛亲离。”“农民生活缺吃少穿;青年知识分子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红卫兵初期受骗被利用,已经发充当炮灰,后期被压制变成了替罪羔羊;机关干部被精简,上五七干校等于变相失业;工人(特别是青年工人)工资冻结,等于变相受剥削;关于国际冲突:“国外矛盾激化中苏对立。”

——关于毛泽东的整人术,纪要说:“他知道同时向所有人进攻,那就等于自取灭亡,所以他今天拉每个时期都拉一股力量,打另一股力量。今天拉那个打这个,明天拉这个打那个;今天甜言密(蜜)语那些拉的人,明天就加以莫须有的罪名置于死地;今天是他的座上宾,明天就成了他阶下囚;从几十年的历史看,究竟有哪一个人开始被他捧起来的人,不被到后来不曾被判处政治上死刑?有哪一股政治力量能与他共事始终。他过去的秘书,自杀的自杀、关押的关押,他为数不多的亲密战友和身边亲信也被他送进大牢,甚至连他的亲身儿子也被他逼疯。他是一个怀疑狂、虐待狂,他的整人哲学是一不做、二不休!他每整一个人都要把这个人置于死地而方休,一旦得罪就得罪到底、而且把全部坏事嫁祸于别人。戳穿了说,在他手下一个个象走马灯式垮台的人物,其实都是他的替罪羊。”

纪要中最具启蒙意义的一段话是:“B-52(指毛泽东)好景不长,急不可待地要在近几年内安排后事。对我们不放心。……他们的社会主义实质是社会法西斯主义……他们把中国的国家机器变成一种互相残杀,互相倾轧的绞肉机……把党和国家政治变成封建专制独裁式的家长制生活……他滥用中国人民给其信任和地位,历史地走向反面,实际上他已成了当代的秦始皇,……他不是一个真正的马列主义者,而是一个行孔孟之道借马列主义之皮、执秦始皇之法的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封建暴君。”

该纪要还提出:“对过去B-52以莫须有罪名加以迫害的人,一律给于(予)政治上的解放。”“用民富国强代替他“国富”民穷,使人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可以说,在文革后期的中国,林彪之死是民意觉醒的转折点,“五·七一工程纪要”是另类思想启蒙,启动了中国社会的觉醒,不仅使毛的权威迅速下降,文革正确性也遭到了民间怀疑。人们隐隐约约第感到:林彪固然不是好东西,但毛泽东未必就是好东西。如果没有“纪要”所罗列的文革罪恶,后来的“四五运动”未必会把矛头指向毛泽东,发出“秦皇的封建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呐喊。

曾亲自引领了捧毛的造神运动的林彪,却在毛的威逼下不得不选择背叛,以尸骨无存的惨烈代价,把他亲手建造的神像撞出第一道醒目的裂缝。

2006年5月14日于北京家中

胡平:文革中有过言论自由吗?——文革“大民主”辨析

文化大革命一度自夸为“无产阶级大民主的光辉实践”。至今仍有不少人认为在文革期间中国确实出现了自由民主。他们说,在文革中,群众可以随便贴大字报,办小报,可以自发地成立组织,举行集会或游行。这不是言论自由出版自由和结社集会自由么?
 
其实,文革中出现的上述现象并非真正的自由。

以言论自由为例。真正的言论自由必定包括反对意见的自由。如果言论自由仅只以当权者的意志范围为限,那么古今中外,还有哪个国家是言论不自由的呢?众所周知,文革中的言论是严格地限定在“伟大领袖”的意志范围之内。文革中,所谓反动言论和反革命的言论是没有自由的,是必定要受到严厉惩罚的。所以文革期间并没有真正的言论自由。

在文革中,你要是贴一张批判毛的大字报或者宣布成立一个明文反对毛反对共产党的组织,那都是马上就镇压的,而且常常还不等政府出马,革命群众就把你给办了。不只是所谓保守派会这么做,造反派同样也会这么做。李井泉之子,北航的李明清在66年12月(那是文革期间言论最“自由”的时期)贴出一张“炮打……?”的大字报,质问:刘邓派工作组事前是征求过毛的,怎么都怪在刘邓头上了呢?结果就被大名鼎鼎的造反派北航红旗的学生围殴致死。

67年1月,正值造反运动高潮,当局颁布所谓公安六条。公安六条明确宣布,无产阶级大民主只属于“革命群众”,“地、富、反、坏、右分子,劳动教养人员和刑满留场(厂)就业人员,反动党团骨干分子,反动道会门中的小道首和职业办道人员,敌伪的军(连长以上)、政(保长以上)、警(警长以上)、宪(宪兵)、特(特务)分子,刑满释放,解除劳动教养,但改造得不好的分子,投机倒把分子和被杀、被关、被管制,外逃的反革命分子的坚持反动立场的家属,一律不准外出串连,不许改换姓名,伪造历史,混入革命群众组织,不准背後操纵煽动,更不准他们自己建立组织。这些分子,如有破坏行为,要依法严办。”注意,这里的“改造得不好”,“坚持反动立场”两个定语,弹性很大,尤其恐怖。公安六条明确宣布以言论治罪:“凡是投寄反革命匿名信,秘密或公开张贴,散发反革命传单,写反动标语,喊反动口号,以攻击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同志的,都是现行反革命行为,应当依法惩办。”这怎么能叫做言论自由?

那么,为什么在文革中又有很多人感到他们很自由呢?原因也很简单。我们知道,共产党压制言论历来采用两种办法,一是事前预防,一是事后追惩。由于共产党直接控制了一切公开发表言论的渠道,从而在事前预防方面做到了史无前例的天衣无缝。在那时,凡是不被领导认可的言论差不多都没有公开发表的机会,尽管这些言论中的大部分还扣不上“反动”或“反革命”的罪名。文革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在文革中,事前预防这道关大半垮掉了。这一来是因为各级党组织陷入瘫痪或半瘫痪,二来是因为张贴大字报这种方式本来就无须乎经过领导的事先审查。于是,很多原来得不到公开发表机会的言论就得到了公开发表的机会。这样,公开言论的空间就比以前广阔了许多。另外,在文革的造反运动期间,毛泽东为了利用群众打击他的党内对手,有意识地在特定的方面放宽了言论尺度。过去,你反对单位的党支部书记都会被扣上“反党”的帽子,而在文革中,群众却获准可以批判除了“毛主席司令部”之外的任何一级的党政官员。这就是为什么当时许多群众会感到他们言论很自由的原因。

但是,这毕竟不是真正的言论自由。也不能说它是部分的言论自由,因为它否定了反对者(即所谓反革命)的自由,否定了反对意见的自由,因此它不是言论自由,而是言论不自由。如果说在当年我们确实有过言论很自由的感觉,那只说明当时的我们还不懂得什么是言论自由。同理,文革中也没有结社自由集会自由。

三峡工程:六四枪声后中国响起的第一次锣鼓声

 1992年4月2日,长江三峡大坝坝址处湖北省宜昌市三斗坪忠堡岛的居民敲起锣鼓,放起了鞭炮(参见图一以及人民日报同年4月6日报导:三斗坪沸腾了),庆祝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了国务院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议案。这是北京六四枪声之后,在神州大地上第一次响起的锣鼓声和鞭炮声,因为当时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宣传向他们描绘了三峡工程建成之后天堂般的生活。

  14年过去了,2006年5月20日三峡大坝“全面”建成,大坝上再次响起锣鼓声和鞭炮声。只是敲锣鼓和放鞭炮的不是三峡工程的移民,而是大坝建设者自己。

    当年那些敲锣鼓放鞭炮的村民今天在哪里?美国《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在5月17日碰到了居住中堡乡的村民陈群,他说:在1993年被迫迁出的时候,当局曾向中堡乡的村民许诺,将给予他们每人450美元的补偿。但是,至今,他们只拿到了三分之一的补偿,其他的都被腐败官员给贪污了。陈群表示,当得知有外国记者要来大坝区采访时,当地居民举起了印有“惩罚腐败官员”以及“还给我们生存空间”的标语,希望北京政府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是,很快这些村民就被警察逮捕,监禁数个小时,标语横幅被撕得粉碎。(美国《华盛顿邮报》2006年5月18日)

    时间飞驰,天上人间,变化真大。

一、六四前,三峡工程反对派的最后一次进攻

    1986年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布第15号文件,决定展开三峡工程的可行性论证,组成了以钱正英为主(后由杨振环和陆佑楣接替)的论证领导小组,邀请412名专家参加论证。这次工程可行性论证的本质,是为已经决定、并且已经开始前期工程和移民试点的三峡工程决策提高“科学”的注释,并披上“民主决策程序”的外衣。

    1988年三峡工程可行性论证进入尾声。一向抱着“文死谏、武死战”的三峡工程反对派,看到在所谓“科学、民主”的三峡工程可行性论证中,他们的意见根本得不到反映和重视,决定走出几十年来对皇帝愚忠的框框,要把三峡工程的问题向社会公开,让老百姓知道这个问题,寻求民间的支持。

    在李锐、戴晴等人的策划和组织之下,一本关于三峡工程的书在1989年3月出版了,书名为“长江啊长江”,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书中内容参见附件一)。

    三峡工程反对派改变“文死谏、武死战”的模式,是中国知识分子在追求民主制定、学习民主决策过程中的一个大进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和即将发生的天安门运动都是历史长河向前流动时发生在同一时期的两朵浪花,但是,从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两个事件没有直接的联系。

二、一个没有梦的中国,一个信仰破碎的中国

    “长江啊长江”的出版,对中国决策层来说是一个危险信号,如果三峡工程反对派在民间广泛流传,对未来三峡工程的决策必然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但是这本书的出版并没有引起公众的关注,因为他们的目光和行动集中在之后马上发生的天安门运动上。

    杨重庆先生在三峡工程开工十年时曾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三峡工程)十个没有想到。文章尖锐地指出了三峡工程的十个问题,写得很好。但是题目取得不十分确切。因为这十个问题,不是工程论证前没有想到,没有谈到,而是李锐、陆钦侃、侯学煜等人都有深刻的和精辟的论述,在长江啊长江一书中都有收录。只是六四之前大家没有关注,六四之后这本书被禁被焚,很多中国人根本没有看到这本书。

    不可否认,“长江啊长江”一书的编辑者、记者和被采访者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经到过天安门广场,支持过北京学生和市民运动,但是他们不是以三峡工程反对派这个组群参与这个活动,而是以个体参与这个活动。

    六四之后,每个北京人,都要在单位(没有单位的则在居民委员会)说清楚,是否去过天安门广场,参与过反革命动乱,而且还要检举揭发别人。最后,经单位领导引导之后,几乎人人都说没有去过天安门广场。到底是真是假,只要您说并写上没有去过就行,单位领导也是不追究。追查象一阵风似地过去了,大家都很庆幸。其实,日本人留下的保甲制度,在中国行政管理中一直长盛不衰。臣民没有去天安门广场,基层领导也相安无事。否则小虾大鱼一起抓,对基层领导来说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检举揭发别人,更是无稽之谈,我检举你去过天安门广场,前提是我也必须在天安门广场上,这不是把自己也给卖了?最后查下来,北京城里竟然没有几个人去过天安门广场的!其实这正是上面所希望的。您连天安门广场都没去过,您能说广场上开了枪?死了人?!您连天安门广场都没去过,您能说那不是反革命暴乱?!遗忘六四,正是从这里开始!

    有一个叫多多的北京诗人,他说了一句真话。在走出北京到伦敦的飞机时,记者问:“您从北京来吗?”“您到过天安门广场吗?”“您看到杀人了吗?”

    这一飞机的人,没有一个敢回答的。多多说了真话。这句真话的代价,却使他失去了作北京人的资格。

    六四之后,中国人心涣散,执政党、中央政府、解放军的威信降到了建国以来的最低点。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信仰、英雄、理想、前途都似乎被人看破了。一度曾激情浩荡的年轻学生,不是成为“麻”派(麻将桥牌)就是成了“托”派(考托福出国),或成了舞派(跳舞、流行音乐);全国向“钱”看,金钱成为人们最现实的目标。中国有首歌,歌中唱道:“我们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可以没有梦!我们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可以没有英雄!”六四之后的中国是个没有梦的中国,一个信仰破碎的中国。

三、兴建三峡工程,重振中国

    如何给这士气低沉的中国一个美好的梦?

    一个名叫李伯宁的政协委员写信给江泽民、给中央领导,要求“兴建长江三峡工程”以显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激发国人的“爱国热情”,展示党中央的领导才能。有人统计过,李伯宁在1990年给中央领导写了570封要求三峡工程上马的信,1991年则高达700多封。

    李伯宁曾任水电部办公室主任,水电部副部长,国家建委副主任,国家经委副主任。国家经委解散后,原经委副主任朱熔基到上海市当市长,李伯宁就到了三峡省筹备处当主任(相当于正部级)。筹建中的三峡省管辖四川的涪陵、万县两地区和湖北的宜昌地区,外加湖北恩施地区的巴东县。三峡省的省会定在湖北的宜昌市。人们把三峡省筹备处称为“不三(峡)不四(川)”。后来赵紫阳将三峡省筹备处降为国务院三峡经济办公室,李伯宁是怀恨在心。按李伯宁的年龄,三峡工程不上马,他就必须退休。

    李伯宁信中的观点可以归纳成以下几点:第一、兴建三峡工程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三峡工程移民一百多万,比世界上许多国家的一国人口还多。这样规模巨大的工程,在资本主义社会不可能实现,在世界上其他强国也不可能实现,只有在社会主义中国才能实现。

    第二、集中财力干几件大工程是现行制度的优势三峡工程投资大,效益高,只有中国现行的制度才可能集中财力干这样的大工程。

    第三、振奋民族精神三峡工程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工程项目,兴建如此宏伟的项目可以极大振奋民族精神,特别是在目前的形势下尤为重要。

    第四、建设爱国主义的教育基地这个保持多个世界第一的三峡工程可以成为中国最大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第五、显示中共领导的雄才伟略三峡工程是孙中山、毛泽东等中国几代伟人的梦想,把这个梦想变为现实,正体现了当代中共领导的雄才伟略。三峡工程利在千秋,但功在当代。三峡工程将和万里长城一样,永载史册。三峡工程的建造者也将千古留名。

    第六、考验地方政府对中央领导十分忠诚三峡工程投资大,移民多,需要地方政府和各部委的支持。三峡工程是试金石,考验地方政府对新任中央领导是否忠诚。

    第七、拉动国内需求,促进经济发展三峡工程属于基本建设,需要的原材料、机电设备多。上三峡工程,可以激活中国经济。

    李伯宁写道:“三峡工程是举世瞩目的关系到我国四化大业的特大战略工程。在当前国际风云变换的形势下,我们若能抓住我国政治稳定、经济上升的大好形式,敢于兴建这样伟大的工程,必将大大振奋民族精神,显示社会主义祖国的强大威力,其国内外的政治影响和经济意义,是绝对不可低估的。兴建三峡工程,需要库区和全国人民团结协作,各方面支持才能做好。希望在全国进行广泛的宣传,形成一个建设三峡工程的强调舆论,象支持亚运会和1991年抗洪救灾那样,全国上下,各尽所能,大家都为三峡工程的兴建,创造更好的条件。

    李鹏在三峡工程日记一书的前言中,就三峡工程的上马建设对五个人表示感谢,他们是“李伯宁、萧秧、郭树言、陆佑楣、甘宇平”,其中李伯宁名列前茅。可见,三峡工程的上马建设,李伯宁“功不可没”。三峡工程上马后,李伯宁出任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副主任(李鹏任主任)。

四、三峡工程的“ 正面宣传”

    李伯宁的信通过王任重转到了江泽民的手中。1991年3月江泽民在李伯宁的来信上作了如下批示:“看来对三峡可以下毛毛雨,进行点正面宣传了。也应该开始做点准备。请李鹏、家华同志酌。”

    李瑞环表示:“百分之一百赞成总书记的意见。”

    李鹏批示:“在纲要中已有表述,请袁木同志酌处。”

    江泽民决定要上三峡工程,就要先做舆论准备,李鹏请来袁木负责。中宣部立即将江泽民正面宣传三峡工程的指示通报全国新闻界,在中国刮起了一场狂风暴雨,新闻界自称是“三峡旋风”,报刊、杂志、电视、电台均推出三峡工程专栏。所谓的正面宣传,就是片面宣传,只讲三峡工程的所谓效益,不讲三峡工程的危害,一句话,只讲好的不讲坏的。

    袁木关于六四的讲话不可信,谎言连篇。袁木负责的三峡工程宣传就可信吗?

    “盖新房,取新娘,上学堂,制高档,存银行,富就富在柑桔上,发展柑桔全靠三峡工程移民帮。”

    “政府给每个移民安置费三万元,如果把这三万元存入银行,什么也不要干,每年的利息就是1500元,比现在人均收入高出好几倍。”

    “三峡工程创造许多工作位置,农村移民可以进城当工人。”……

    在铺天盖地的“ 正面宣传”下,三峡工程的移民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据笔者掌握的资料,在1989年6月到1992年4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批准三峡工程,中国新闻媒介上总共只发表过一篇反对三峡工程的文章。这就是全国政协副主席钱伟长先生在科技日报上发表的〈〈海湾战争的启示〉〉。当时的背景是1991年初,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多国部队,充份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的优势,打败了侯赛因迫使伊拉克撤出科威特。而侯赛因曾威胁支持美国的埃及,要用导弹袭击阿斯旺大坝。钱伟长先生在文章中谈了海湾战争的电子战,巡航导弹、飞毛腿导弹、爱国者导弹的比赛,地毯式的轰炸,然后谈到埃及阿斯旺大坝的安全,再谈到黄河花园口的决口。钱伟长认为,“(三峡工程)一旦失误,长江下游六省市将成为泽国,几亿人将陷入绝境。这也是战略上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我们决不能花了几百亿或机千亿人民币来修世界上最大的大坝,给我们子孙背上包袱,成为外部敌人敲榨勒索的筹码。这里启示我们,在和平还没有保障的国际形势下,三峡工程是千万不应上马的。”但是不知出自何种原因,全国政协副主席钱伟长先生在文章发表之后不久,亲自到三峡坝址,为这篇文章表示道歉。

五、结束语

    全国人大批准了三峡工程,在神州大地上又一次响起了锣鼓声、鞭炮声,这是六四枪声之后的第一次锣鼓声、鞭炮声。受儒家教育的中国人似乎不应该这么感情冲动,但是中国人在最近的半个多世纪以来,表现得特别烦躁,动不动就要敲锣打鼓,放鞭炮。但是仔细想来,大多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的喜事,最后都变成了祸国殃民的坏事。

    写在2006年6月4日星期天,德国

    附录:

    “长江啊长江”,主编:戴晴,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1989年

  周培源致中共领导同志的信:关于三峡工程的一些问题和建议

  孙越崎等十一位全国政协委员上书中央:关于三峡工程论证的意见和建议陆

  钦侃:三峡工程十大争议概述

  附:李伯宁:我对三峡工程争论的看法和建议

  李锐答戴晴:三峡工程二十一世纪再定

  周培源、林华答钱刚:我们很关心,我们很不放心

  孙越崎答张爱平:对不同意见应平等对待允许争论

  乔培新答李树喜:三峡工程总投资预算的埋伏太大

  彭德答方向明、李伟中:斩断了“黄金水道”还能再挖一条长江吗?

    王兴个答陈鹰:三峡工程移民和淹没土地是生产力的最大破坏

  陆钦侃答陈可雄: 三峡工程防洪效益有限

  侯学煜答朱剑虹: 三峡工程引起的生态环境破坏贻害无穷

  罗西北答吴锦才:追求发电效益并非是合理的选择

  陈绍明答刚建:治理长江应“先支后干”

    田方、林发棠答张胜友:国际舆论反对三峡工程上马

  杨浪:高坝──悬顶之剑

  千家驹:三峡工程缓建,资金用于教育

  茅于轼:水库退役后的状况和后果为什么不见论证

  吴稼祥:当前的经济和体制条件难以支撑三峡工程

  姜洪:我们现在尚无能力开发长江资源

  景军:三峡工程应有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参与论证

  戴晴:后记

安替:世间不必再有《中央日报》

5月31日,见证国民党79年历史的全球最资深中文报纸、国民党党报《中央日报》宣布“暂时停刊”,社论标题是“期待再相会”,头版照片是前晚值班全报人员的最后合影,悲情跃然于纸面。

虽说“暂时停刊”,可是台湾真的没什么人相信这份已经走到尽头的报纸还会有什么复活的意义。因此,即便同属泛蓝派系的《联合报》《中国时报》,也纷纷用“走完79年”、“黯然熄灯”、“走入历史”这样的完成句简单悼念这张曾经呼风唤雨的党报了。至于其他报纸和电子媒体,不是以社会花边新闻的角度猎奇报道,就是干脆以“死就死吧,不要烦我”的态度不闻不问。TVBS的一个画面可以真实反映台湾民众对该报停刊的看法:即便是最后一期有收藏价值的《中央日报》,放在报摊上,也根本无人问津。

为什么这张代表国民党言论的报纸会沦落到今天?如果说这是因为党报、派系报纸注定失败,这是不符合实际的。主流媒体本来就有两种办报理念,一种是客观平衡之新闻公器,一种是旗帜鲜明之言论平台,目前在各国,这两种办报理念各有拥趸,太多媒体成为党派平台而依然成功,如美国为保守派代言的《华尔街日报》,以及英国为自由派代言的《卫报》,都是值得尊重的大报。

甚至台湾《自由时报》的成功,也是其一贯坚持“自由第一、台湾优先”的绿色方针的结果,无论从新闻还是言论上,都向民进党倾斜,达到了能让泛蓝读者看了气疯的程度。更不要说那个《台湾日报》了,竟然在陈水扁如今弊案连连、女婿锒铛入狱的时候,依然挺扁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为什么倒的是这个有悠久历史的《中央日报》?

中共老报人、也是南京时期《中央日报》老报人陆铿曾经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说出了该报的宿命。他回忆到,《中央日报》在抗战后恢复南京出报之后,曾经一度采取“先日报、再中央”的办报方针,一度有所起色,甚至1947年还大胆揭露孔祥熙和宋子文贪污大案,被蒋介石勒令整改,编辑方针永远转为“先中央、再日报”,成为完全不考虑读者市场、直接为国民党中央背书的报纸。

这样“中央”的日报,在“中华民国宪法”先后被内战、“动员戡乱”搁置的情况下,自然成为两蒋传递旨令的不二选择,一切关心政治的民众,只能从《中央日报》才能得到最正确的两蒋旨意,其版面的变化,准确反映两蒋的政治心情。《中央日报》的权威地位,其实是两蒋稳固权力地位的折射。

但1979年中美建交之后,蒋经国不得不开放党禁报禁以维系统治。很快,《中国时报》、《联合报》以及后来的《自由时报》因为尊重读者市场,虽然继续各有鲜明政治立场,但依然完全淹没了《中央日报》的影响。《中央日报》也启动过改革,一度版面也很活。2000年政党轮替之后,有句媒体俗语很好地反映台湾报纸的政治变化:“联合很中国,中国很联合,自由很中央,中央很自由”(《联合报》很亲大陆,《中国时报》平衡各派观点,《自由时报》代表政府观点,《中央日报》却越来越自由活泼。)

不过,这种报纸并没有成功崛起。因为,最致命的问题出现了,两蒋之后,所谓“中央”一直在不停地变,从蒋系、李系、连系到今天的马系,让这张“先中央、后日报”的报纸不知所从,立场不连贯,读起来有精神分裂之嫌。编辑为了不得罪国民党中央并存的派系,因此只能在开放报禁的18年把《中央日报》办成了一份什么派系都不得罪、只得罪读者的垃圾报纸。特别当连战和马英九权力交接之后,《中央日报》还继续挺连,那就注定走向了被马英九放弃的境地。

媒体为读者而生,在政治多元的现代社会,任何党派媒体、团体言论平台,都必然要受到读者需求的考验,而且随着读者在资讯自由环境中的训练,其操作成本越来越大,一定会在派系观点和新闻平衡上做出妥协。近期《自由时报》跟着《中国时报》《联合报》批扁,正是这种趋势的体现。因此,《中央日报》的顺时而终,只是历史必然,世间再也不需要这样的报纸了。

孟浪:我,一个人度过的“六四”十七周年忌日

我,一个人度过的“六四”十七周年忌日
—— 从哥本哈根国家议会广场到柏林“大屠杀”纪念碑群

孟浪
 
过去两年的”六四”纪念日,我在香港度过。连续两年的这一日、这一晚,我都在港岛维园球场——这凝聚十七年来香港民众集体记忆、引爆香港民众良知力量的著名地标所在,与数万名高举烛光的男女老少一起,参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唯一可公开彰现表达自由与公民人权的最大规模集会行动;这是”六四”事件十七年以来世界各地一年一度的众多纪念集会中唯一每次与会人数均以数万人计的城市。维园球场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发出的人性光芒烛照长夜,高悬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上空,温暖着海内外千千万万正直的良心人士遥相扶持与砥励的心灵。

今年,是例外;五月底六月初的这一段日子,不巧我正好在欧洲旅行,让我失去了继续在香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参加世界上最大规模纪念”六四”集会的机会。我将度过我一个人的”六四”纪念日。

六月三日,北欧的冷夏,哥本哈根时间下午二时,我于凄凄细雨中来到丹麦国家议会广场,那里也是丹麦全国唯一一处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均由一批名为”和平守望 “(Peace Watch )的人道主义与人权活动人士天天接力示威,向政府和人民公开宣示表达自由与集会自由的”人权广场”。

十七年前的此时此刻,北京时间一九八九年六月三日夜,数万名学生仍在天安门广场和平集会,更多的学生和北京市民纷纷涌向京城主要街道各处正欲继续和平劝阻和挡退前来镇压的中共军队坦克与运兵车,风暴正在聚集,悲剧正在酿成。十七年来,世界为在北京终于未被制止的人间又一幕惨剧年复一年痛悼和追思,我和千百万人世界各地的中国人一样,每年的这个日子也无法置身于外——当我走到”和平守望” 者们的集会点前停步时,雨势愈来愈大,仿佛那是悲悼的眼泪打天上倾泻而出。我内心缅怀与追思”六四”死难学生和市民的默念,也似在刹那间化作了雨声在哥本哈根上空渗开,溢满整个冷冽的初夏。

六月四日 ,我已自哥本哈根回到此次欧洲之行的返程地柏林。据了解,今日在柏林并无组织性的纪念”六四”活动。我决定前往这次柏林旅次尚未拜谒过的”大屠杀”纪念碑群(The Memorial to the Murdered Jews of Europe )。

由美国建筑师彼德· 艾森曼(Peter Eisenman )设计的此纪念碑群于去年刚刚落成,因二〇〇六年世界杯足球赛五天后将在以柏林为决赛地的德国十二座城市陆续揭幕,来自世界各地的的观众已络绎不绝地来到柏林;在开幕前夕的宁静时刻,众多的观众也在这个星期日前往凭吊。整个纪念碑群堪称一组杰出的艺术品,其面积大约一万九千平方米,碑群由二千七百一十一个高质地水泥碑组成。放眼望去,两千多个纪念碑既像是绵延的沉默的墓群,又像是为一位位死难者立下的高耸的墓志铭——然而它们无字,没有一个字。置身于其中的我此刻无言。我在想,什么时候,在我们中国,我们中国人,也能像德国民族为纳粹集权主义的受害者建碑志念一样,为所有在共产集权主义制度下受难的人们筑起供幸存者和后人永远缅怀、追思的历史纪念碑。那会是在北京吗?那会是在天安门广场吗?我已远离那里十年,我还将等待下一个十年吗?我想,不会的。今夜发自维园、响彻香港的呼声,也将响彻整个中国。

身穿香港同胞为今年”六四”十七周年特别制作的纪念衫,我在”大屠杀”纪念碑群中展示出上面黑底白字八个中英文大字”平反六四、支持维权”(Rehabilitate the June Fourth Movement, Defend the Citizenship.) 。我在柏林低首默哀,是同悲,也是共悼。此时,是下午两点钟,正是香港时间六月四日夜晚八点,正是香港维园球场成千上万可敬的同胞开始”六四”十七周年烛光纪念晚会的时刻。我很幸运,在这颗星球上,我不是孤独的。

六月四日,今夜无诗。

六月四日 ,今夜有思。

旧金山集会呼吁勿忘六四 告别中共暴政

 

【2006年6月5日狱委讯】

6月3日献花仪式和集会前,六四学生周锋锁(左起),矽谷民主促进会代表马良骏,独立笔会作家井蛙、王一梁,六四学生韩少华在旧金山中国城花园角。(大纪元图片)

 

大纪元记者李文静旧金山报导/6月3日,旧金山湾区纪念六四委员会等多个团体在旧金山中国城花园角举办图片展、献花仪式和集会,纪念17年前在中国北京发生的屠杀惨案。包括六四学生周锋锁和韩少华、北加州退党中心马有志等在会上发言,美国国会总议员蓝托斯(Tom Lantos)为今年的纪念活动发来了声明,独立笔会作家井娃朗读了诗作。

六四学生周锋锁在6月3日集会上发言。(大纪元图片)

周锋锁:六四是他一年中最难过的一天

曾经参与六四的周锋锁说,六四是他一年中最难过的一天,但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梦里都有六四的画面。时间已经过去17年了,但是,用生命和鲜血凝固的真相是无法抹去的;17年了,屠杀凶手还在编织谎言、还在逍遥法外、甚至疯狂地搜刮钱财。

周锋锁说,中共一直在极力抹去人们心里的记忆。而国内舆论被操纵、国外许多舆论被收买,屈服在中共的淫威下。每年他们要纪念六四,因为历史的真相必需要维护,89年的理想要承传下去。

周锋锁说,六四以后,由中共迫害所引发的民众维权运动,与89年的六四运动极其类似。人们在不反对中共、要求得到中共所承诺的法制和信仰自由时,一定会直接挑战到中共的统治,从而暴露出中共的不合法性。

周锋锁说,当年在离开天安门广场时,黑暗中枪声四起,中共的坦克把学生们赶出了天安门广场。当时他们发誓:“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矽谷民主促进会代表马良骏在旧金山中国城花园角举办图片展上。(大纪元图片)

马良骏:期望中共的改良和改变是一厢情愿

集会主持人、矽谷民主促进会代表马良骏表示,六四像一个火花,让他从原来的不确定的忽明忽暗中,真正看清了中共的本质。中共基本上是烂到骨子里的政权,是杀人成性的,期望中共的改良和改变是一厢情愿的事。


6月3日集会场面。(大纪元图片)

马有志:退党大潮是中国人民觉醒的象征

北加州退党中心马有志说,17年前的六四,我们亲眼看到了中共用机枪和坦克屠杀了我们的同胞,也让人们深刻地了解了中共屠杀和欺骗的两手。

马有志说,六四由于国际媒体的在场,让世界见识了中共的本性。其实,在中共当政的短短50多年中,有8000万中国同胞被中共迫害致死。六四后,中共又发动了迫害法轮功运动、镇压民众维权等,它对法轮功的虐杀、对失去工厂的工人的镇压、对失去土地的农民的镇压、和对失去房子的百姓的镇压,同出一辄。

马有志说,大纪元社论“九评共产党”让人们明白,中共是一个西来邪灵,它毒害中国人,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六四后,曾经有一部分人退出中共;如今,已经有1100万人退出中共,退党大潮,是中国人民觉醒的象征,也是50多年来中国人民反抗中共暴政的总爆发。中国人再也不要这个西来邪灵。

马有志说,纪念六四死难同胞最好的方法是“退出中共邪党”“结束中共暴政”。

王一梁:六四是中华民族可耻的一页

独立笔会狱中作家委员会成员王一梁表示,六四是中华民族可耻的一页,就像端午节一样,六四是必需永远铭记的中华历史的一部分。血债血还,一个政府向无辜的学生和民众开枪,这是永远都不可以饶恕的。

6月4日下午,旧金山湾区纪念六四委员会还将在旧金山南湾举办“八九民运与中国公民维权”的公众论坛 。


献花仪式场面。(大纪元图片)


独立笔会作家井蛙朗读了诗作。(大纪元图片)



矽谷民主促进会易志喜朗读美国国会总议员蓝托斯(Tom Lantos)为今年的纪念活动发来了声明。(大纪元图片)


部分与会者和唱为六四作的歌曲《历史的伤口:蒙上眼睛就以为看不见,捂上耳朵就以为听不到……》。(大纪元图片)

 

六月四日,我该如何是好?

六月四日,我该如何是好?

井蛙 

 

(诗人井蛙在朗诵)

我该如何是好
在这冰凉透骨的夏天,我又回来
空无一人的广场 

你们热闹着先走了
我与许多落荒而逃的独行者
升起了空白的国旗
为了17年前你们高挺过的身躯 

其实,我拒绝听他们谈起
一辆辆坦克向你们开过来了 

我如此畏惧目睹鲜血
可是,一个孩子脖子上的红领巾沾满了
你们伟人一般挥别自己
黑暗的牢狱,住在中南海里的每一位神
都成了天安门的罪人 

他们,永远微笑着撒谎
他们的微笑代表一面国旗
上面雕刻着镰刀、铁锤
和17年前被杀死的一捆稻草
我啊
如此恐惧看人们列出你们的名字
抵挡坦克的瘦小身体 

你们在黎明的北京城倒下了
六月四日
连空中的飞鸟也听见了
“誓死保卫中南海” 士兵的吼叫 

街道上遍地的血迹从此
腾出神圣的位置,为一个虚弱的国度 

我们眼里的忧愁被军人枪杀了
无论多少个阴郁的雨天
他们还是用谎言歌颂你们的死
他们企图清洗你们 

今天,我独自一人心疼
我不想呼唤英雄
我也不是被吓倒的孩子
六四是上帝忙碌的日子
他没让你们重新选择生命 


应该开着坦克载着我的诗歌回到广场吗 

我应该和他们
你流落异乡的兄弟 

回到广场吗 

你们的灵魂,和我们
共同跨过了冬天
跨过苦难中国的肩膀 

我要让杀害你们的人
给空白的国家上色 

给人民这个词语添上翅膀
像当年见证了死亡的飞鸟有哀鸣的权利 

有祭奠的仪式 

我要让杀害你们的人 

今天,就在今天
带来一束雪白的菊花
和一张泣不成声的面孔 

2006-6-2 (SAND BEA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