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平:薄熙来其人(七)

楚  寒:中国户籍制度需彻底改革

媒体联袂剑指户籍制度

在今年两会召开的前几天,发生了一件足以载入中国新闻史册的事:跨十几个省的十三家报章与三家网媒发表共同社论,直指长期违背宪法及公然践踏人权的户籍制度。共同社论批判中国的户籍制度是“制造城乡不平等的根源和产生腐败的温床”,呼籲即将召开的两会加速制定户籍制度改革时间表,并最终废除这一计划经济时代控制人口流动的政策。这是内地媒体多年来罕见的举动,不由令人眼睛一亮,也分外引人注目,在中共对媒体严加控制的年头,这事可谓一种“非常”事件。

事实上在此之前,有关户籍制度的改革已列入中国政府的议事日程。去年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今年初的“一号文件”,当局已经提出深化户籍制度改革、放宽中小城市和城镇户籍限制、加快落实放宽中小城市落户条件的政策,要求中小城市优先向农民工开放,解决他们的户口和定居问题.如今横跨十多个省份的十三家媒体以社论形式再次进行呼籲,是希冀趁两会召开之际,能够一举通过更加彻底的户籍制度改革的相关政策。

今次事件的灵感,来自○九年底哥本哈根的全球气候峰会上,英国《卫报》发起的“期待政治家的正确选择”为题的共同社论。那份社论总共有全球四十四个国家的五十六份报刊参与,以二十种语言发表,中国的《经济观察报》和《南方都市报》也参与其中,但当时炮火对准的是西方发达国家,符合中共的战略意图,所以当局放行。可如今国内十多家媒体联袂出炉的这份共同社论,其矛头所指却是执政的自诩“一贯正确”的中国共产党,运用这种鲁迅先生所言“拿来主义”的做法,中共当局能够接受吗?当然不会!这些为民请愿的媒体人,在事后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秋后算账”。

户籍制度造成社会不公

可是历史会记住这些勇敢的报人的善举,因为从各方面来看,当前在中国废除户籍制度是非常必要的。首先从人权和公民权利来看,中国民众的公民权在当今这个民权意识高涨的世界上已经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譬如共同社论剑指的这个户籍制度,制造了相当庞大的一部分中国人口在就业、教育、医疗、社保等方面的权利被侵蚀甚至剥夺.在政治权利上也是不平等的,举个明显的例子,到现在为止,四个农民的选票才等於一个有城市户口的居民的选票。

其次,从效率来讲户籍制度亦是巨大障碍,中国在十几年前就实行市场经济了,而市场经济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包括劳动力在内的所有要素都要自由流动。可是在户籍制度下,劳动力的自由流动和寻求自身价值的要求遇到极大的阻碍.形成於计划体制时代的户籍制度,在中国人口大量流动的时代,这种滞后的户籍制度导致大量人口处於“人户分离”的非正常状态,带来了极其严重的社会问题:上亿农民工在沿海地区打工,数千万的白领阶层以外来人口身份在大城市谋生,数以千万计的人口在外地从事工商服务业,这些人口为所在城市贡献了大量税收,但难以享受理应得到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

再从收入和财富的分配上来看,问题更加严重。开放改革三十年来,中国的贫富差距、两极分化问题如今已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其中有一个特别醒目的社会现象就是城市与农村的收入和财富的差别越拉越大,其罪魁祸首无疑是户籍制度,它使中国人口的大多数相对贫困化,绝对数字很大的一部分人口绝对贫困化,外需相对萎缩,内需也难以提升,社会财富加速向一小撮人集中。有学者指出:“中国现在基本已经跨入以分配差别恶化而闻名於世的拉丁美洲国家的行列。如果现在的趋势维持下去,中国将成为东亚地区唯一一个拉美化的国家。因此户籍制度应该废除。”

应保障国民自由迁徙权

虽然在户籍制度改革的具体措施上,对於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来说,情况十分複杂,但从更高的正义原则──国民权利平等与政府服务职能这两个角度看,现行户籍制度都应废除,转而建立以保障国民自由迁徙权为基本原则的居民户籍登记制度。较为理想的户籍制度是“自动登记制度”。也即一个人出生在某地,就自动登记为该地户籍。若其离开原有户籍登记地,进入不论是城市或乡村的另一个地方,待居住达到一定时间,并准备长期居住下去,就应当获得本地户籍。

总之,如今在中外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中国人口大流动的时代背景下,彻底废除现行极其不合理、极其不公正的所谓“中国特色”的户籍制度,已经变得非常迫切须臾不可等待。前不久的春节团拜会上,中国某位政要宣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民生活得更加幸福、更有尊严。”记住,民众需要的不仅是“听其言”,更是“观其行”,漂亮的言辞需要实际行动,为了让这个地球上数以亿万的国民有生活最基本的幸福和做人最基本的尊严,现行户籍制度已经到了非废之不可的地步了。

仲维光:五四、自由主义与中国传统问题——五四的反思(二)

在《五四、马克思主义及对中国知识的问题》一文中,我从弗格林和波普的追求和研究中比较评价了被标榜为中国自由派知识分子们的追求与反思。鉴于这些马克思主义者们非常喜欢为自己贴上自由主义者的标签,因此我们对五四的反思就不得不涉及到究竟什么是自由主义问题。在上一篇文章中,我引用阿隆的话,强调了信奉马克思主义的人,不是缺乏才智,就是缺乏良知。在对自由主义思想问题的认识与理解上,中国当代知识精英们的那种在对马克思主义反省中的提出问题、认识问题的能力不足的弱点,也再次显示出来。他们不清楚究竟应该到哪个方向上去寻找,理解自由主义。不患不知,患的是强不知以为知,指鹿为马、南辕北辙。这不仅成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而是一个延误社会进程,败坏思想、学术的问题。

我之所以为上文写这篇补充文章,还是因为五四与马克思主义及共产党的意识形态问题。在本文中我试图进一步说明自由主义和马克思主义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他的思想方法决定了他的专断、不宽容,从根本上是自由主义的对抗者。

这样一个论题早在七五年,也就是三十五年前,我就和一位自然辩证法界的前辈展开过激烈的争论,因为我认为认识论问题和专制思想有着必然的联系。但是这位前辈认为,政治问题和哲学认识论问题没有关系。我当时的意思,当然含有对于他们那一代“革命知识分子”的彻底否定。他也始终清楚地知道我对四九年以后一代知识分子的表现深恶痛绝。

正是对于这个问题的不同看法,我们始终在对于启蒙、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中国传统等一系列问题上有着的根本分歧。

在七五年我们争论的时候,我认为启蒙的对象是知识分子,是知识和精神领域,自由主义思想渗透在哲学认识论中,为此我推崇罗素,否定马克思。而自然辩证法的前辈们不但痛斥罗素等自由主义思想家,坚持马克思主义,而且居然在七十年代末期把启蒙当作是给中共政治局领导人启蒙,是由他们这些知识精英给对所谓中国社会及其民众启蒙。这意味着启蒙涉及的问题与他们这些曾经参加共产党人建立了中国极权主义专制的知识精英没有关系。他们曾经作为共产主义者去解放全世界,现在他们又作为启蒙者教育中国人民和中国社会。他们永远是启蒙的主体、执行者,去启别人的蒙!这就更让人们看到了马克思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的根本区别。马克思主义者启蒙、解放的是别人,自由主义者启蒙、解放的是自身。

在了解什么是自由主义的时候,笔者先要说明一下,虽然近代与当代有很多被称为自由主义代表的思想家、学者,乃至政治家、社会活动家,但是试图给什么是自由主义下一个普遍定义,西方学界承认,得到的总是失败,因为这种试图涉及的要么是某一侧面,要么是不同的历史、政治特征或发展阶段的粗糙的描述。为此自由主义或许只是一个建立在自由这个原则或者说价值基础上的一个笼统的称谓。

虽然如此,但是在几百年来为自由奋斗的过程中,我们却还是可以使用波普证伪法那样的方法去看,哪些因素在历史的经验事实中与自由主义或者尚无关联,或者曾经是直接或者间接地作为对抗“自由”这个价值出现的。不幸,它使我们看到,马克思主义及其马克思主义的追随者们,或者说一切唯物主义追随者们,都染有这个“对抗自由主义”的特征。

笔者在这里采取的是描述的方法:有哪些因素与自由主义思想有关,哪些是和它对抗的,哪些是和它无关的,而非直接探讨自由主义的内容。

 

一.自由主义的历史滥觞:

自由的产生是针对教会的权威和控制、禁锢而来

 

liber是拉丁语中的Free,自由主义是由拉丁语引出的。

一种价值,一种思想之所以能够产生一般来说是因为人们对它的迫切需要。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情况,例如物理和数学中,一门理论的产生可能是某一位物理学家、数学家利用智力想像构造出来的。也就是爱因斯坦所说的,理论是想象出来的。但是人文学科的情况却更多的是由于人的迫切需要而产生的,也就是有感而发,有想而生。

追求自由是人以及动物的天性!然而这个天经地义的原则,却不仅是目标、价值,而且围绕与此产生发展出一系列重要的思想而成为“自由主义”,其原因是因为人们曾经失去了这种东西。

自由主义思想产生于近代早期,或者我们可以说近代历史的开始是和人们追求自由有着密切的关系。人们对于自由和人权的追求导致了、甚至可以说开启了近代,而近代的展开,也就是从文艺复兴产生以来的哲学、国家理论最后发展到启蒙时代的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又为自由主义的形成提供了普遍的理论前提。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描述性的“严密科学”(Exact Science)的发展及影响起了决定作用。

回顾这个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当中国走过唐朝盛世的时候,西方还是在中世纪最黑暗的时期。这个黑暗是西方传统,基督教文化传统的一个阶段。在中世纪,教会占有绝对的支配地位和权威。他们不仅占有权力,而且垄断世界观,垄断对于世界的看法及世界图像。这一点和今天的共产党世界非常相似,或者说完全一样,因为共产党社会完全是这个基督教传统的承袭者,除了没有在人之上的神。

在教会的那种图像中,每个人、每种职业和社会群体,都在上帝预先规定的统治秩序中有一个固定的、不可改变的位置。这个制度或者说秩序由于是神定的、超越个人的,人当然要无条件地敬畏、臣服。实际上当代西方,尤其是德国文化中那种对于国家的尊崇就是这种传统的继续。而在中国人传统中,对于国家机器并不是那么敬畏也有这个原因。因为在中国传统中,国家没有那种基督教式的绝对的神圣化特点。中国人称“国”为“家”,与家庭关系紧密相连。这种“家国”思想,建立在三纲六纪的基础上,和西方的国家观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个教会的图像中,单独的个人根本没有他自己的价值。这表现在无论是他的行为、还是制约他的法律与社会关系,都唯一地由一个超越更高的、超越个人及社会的一个政治和精神的统一体决定的。一个人,无论是在社团中,还是在教会、国家以及社会阶层的结构中,都被嵌入固定的位置。他不被允许,也没有任何可能发展有任何自己的意志、行为和思想。对于这个制度和体系来说,任何个人的创造性、其中包括个人责任、做决定的自由,以及思想或者言论自由都是陌生的。这种宗教极权主义是导致人权、自由在近代西方产生的最根本的原因。

在宗教极权主义的秩序下,人的存在不能由他自身去理解,而必须由一个包罗一切的整体,一个一元的统一体所导出来。而这个整体和统一的一元体是建立在权威的专制(Autoritaet)和僧侣等级制度的基础上的。在和神或者国家统治者的关系上,任何个人都不能跳跃出僧侣等级制度所给他划定的级别,作为个人,他不能和神和国家统治者有任何直接的关系,包括思索与探讨。

作为个人,他只是教会教区、社会阶层、贵族协会等的一个组件,他只能通过直接在他上面的那个等级的权威,并且由他来做中介去和更高的存在发生关系。这个导向个人宗教存在的等级是,俗人——神职人员——主教——教皇——上帝。而在中世纪的采邑制中政治社会的等级构成是,依附者——下层的采邑主或者封臣——王侯或者主教——国王。

这其实就是一元化社会,及totalitarian(极权主义的)的精神起源。

欧洲的发展曾经十分缓慢。这种情况,直到中世纪后期到十五世纪,到了相当于中国的宋朝到明朝才有所变化。在国王和教皇之间产生了冲突,这个冲突涉及的中心问题就是国王的权力是直接由神授予的呢,还是由教皇代表神授予的。这个冲突帮助促发产生了中世纪晚期突破,以及改变上述那种僵硬的制度结构的政治条件。它造成了握有主权的地方君主的独立统治。与此相应的则是当时产生的商业和手工业中心,城市朝向独立化发展。

这一切冲破了社会固有的阶层制和采邑制,促使它演变。由于这时产生的君权已经开始直接由神授,也就是国王的权力直接和神发生关系,由上帝赋予,而不再是由教会授予,因此使得很多小的王侯、君主直接扩大了统治权,形成了对他所统治的领地的君主专制权力(Absolutism)。这使得欧洲由中世纪的Totalitarian——“宗教极权主义”,向Absolutism,君主专制演变。教会失去了它在上帝和尘世的中介功能,当然这主要是在新教改革后产生的侯国中。在那里王侯的主权取代了教会的最高地位。在欧洲发生这种变化是在十七、十八世纪的时候,也就是中国的清朝时期。

在十世纪左右,宗教极权主义向君主专制的演变过程中,掌握一切的教会的腐败引发了整个社会的腐败,例如教职的买卖,教士的花天酒地、醉生梦死。那种没有任何道德伦理束缚的败坏和今天中国的情况非常类似。真的可以说,谁如果想要具体体验中世纪欧洲的腐败,谁就可以到今天的中国去。掌握一切权力的教会的腐败与掌握一切权力的共产党的腐败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一个一元极权神权制度一旦信仰被权力所腐蚀,和一个没有信仰、失去价值的尘世间一元极权制度的所造成的堕落,几乎完全一样。

尽管国家和君主利用已有的权力要求改革,从教会的手中夺得、增加了他们的权力,但是它同时也消融了教会权威,以及基督教的那种上帝掌管启示与觉醒的传统的精神统治秩序。为此,人们要求个人和上帝有直接的关系,通过信仰,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权威得到上帝关于真理的启示。而这样做的结果他自己就具有了责任。然而,尽管如此,人的责任却没有和以往对上帝的信仰相冲突。

使这种要求能够和以往并行不悖的是,他们通过与上帝相联系的方式把对于原罪、宽恕和仁爱的看法与人的整个存在联系起来。理性原则与判断理解必须在信仰与希望的后面。而尽管如此,基督徒理解的自由的神学和人道主义哲学一起,还是为个人从旧的束缚中的解放做好了准备。

欧洲个人的人权、个人的自由,就是在这种与传统的教会制度相对抗中产生并且不断发展起来。然而,尽管如此却没有像中国近代那样出现一个彻底反对传统,反对传统的价值和信仰的运动。因为个人的人权、自由,仍然是在对上帝的信仰的基础上,是在上帝保佑下,最高的天之下进行的。

由此可以说,没有中世纪基督教教会的宗教极权主义的政治文化,就没有人权与自由主义的产生。任何一元化政治,及其追随者都天生是自由主义的对抗者。

由此我们还可以看到,今天中国人羡慕西方产生了自由主义、人权,殊不知这从另外一方面说明,因为那个地方曾经最没有人权和自由,所以才产生了人权和自由。“天不生仲尼万古常如夜”。如果“天”真的不生仲尼、万古常如夜的话,那么可以说,对于人权和自由这一普适价值的追求一定会使中国社会也有了产生这些的可能。

 

二.自由主义的思想基础:

对抗权威及独断思想的经验主义

 

自由主义思想是盎格鲁-撒克逊语言系统思想的产物。

中世纪前,严酷地禁锢人性的基督教教会统治社会的制度,以及对教义解释权的垄断造成了人性的反弹。然而,如果只是平民的反弹,社会上是难以掀起波澜的。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斯巴达克奴隶起义古往今来成功的例子不多。中世纪之所以能够掀动教会的严酷统治,首先是尘世的国王、诸侯的政权。这种权力与权力的对抗,造成了社会其它方面发展的可能和空间。所有这一切和当代中国社会,共产党社会的情况都非常类似。民间不同方向的追求可能,也必须最大可能地利用权力之间的矛盾,即利用所谓极左派(四人帮)和正统派(邓小平),保守派(毛派)和改革派(邓派)的矛盾,来趋近和达到自己的目标。

对思想的追求与变革,对已经存在的问题的反省批判,对新问题的提出和讨论,这些活动不仅不可或缺地会促使这种僵硬的制度与对人性的禁锢解体,而且很多时候又积极导引促发了社会的变化。

教会的腐败及对社会的禁锢使得人们很容易地认识到,如果“传统教会”世界和社会政治秩序的原则不能够适应新的社会和政治的发展的话,它就必须改变,并且应该让位于世俗化,不再是权威。为此人们对于信仰与知识进行了重新的辨析。在这个探究中,人们对于人的理性及经验的关系进行了重新的思索。

对于理性和经验的认识论问题的探究,在近代初期能够取得空前绝后的巨大变化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近代严密科学的产生和发展。

产生于经验与理性基础的近代自然科学让人们进一步看到,应该由具有经验知识,具备研究自然现象所显示出的理性才能的人来探究理解人性的规律,得出结论,并且以此来决定如何理解、解释国家、社会和思想的原则。在研究理性与经验关系问题的思想家中,注重经验的盎格鲁-撒克逊语言传统,即英国思想传统的思想家发展出了自由主义。这一倾向一直延续到今天。这也就是说自由主义的主要力量不在欧洲大陆,而在英美。而所谓西方国家,无论是哲学、法律还是政治、经济思想,都一直存在两种不同的思想方法、不同的发展道路。

当代著名自由主义哲学家罗素在他的《西方哲学史》一书中明确地指出,关于自由主义思想最早的详细论述是英国哲学家洛克作出的,他是自由主义的始祖,而他的政治哲学和他的经验主义的认识论紧密相连。人们能够看到,之所以能够从经验主义中产生自由主义有两个原因。

首先是由于人们的看法都带有主观性,人们所看到的现实并不必定是现实本来的样子。人们对于他所看到的经验对象的表述,也就是人们所获得的外部世界现实,预先会打上他自己的主观观察的特点。作为认识问题的主体的人和他认识的过程一样,也是所经验到的现实的一部分。这个经验在这里也打上了主导认识者的意向。这里面包括个人的嗜好,以及他所生活的社会和环境的影响。经验主义者认为,人们要求认识的是事物本来的真实,这个真实是一切理论表述的基础。但是每一种理论却都并非是客观的,它都含有带有主观意向的特殊社会功能。这正是经验主义在政治上有力的地方,它从得到的现实图景中看到了具有影响到这种看法的意向和社会条件。

由此就导致了自由主义理论的经验主义认识论基础。对于唯一存在的一个事实,经验主义认为每一种描述都带有主观的色彩,为此每一种理论、思想都是平权的。经验主义思想带来平等的多元论,在所谓“真理”面前的平等的多元论。这种多元带来的自由是真正的自由,它和唯物主义者们的自由不同,因为建立在专断的反映论基础上唯物主义者们,认为他们能够“正确地”反映世界,占有真理,所以他们的所谓自由宽容,永远是居高临下的,带有对别人容忍的自由,“落实政策”的自由。他们不知道,思想的自由、对等,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由此,人们可以看到,洛克对于整个自由主义的深刻、持续的影响。与此相比,带有浓厚的法国特点,或者说唯理论特点的启蒙思想,对自由主义的影响相对来说就少很多。而德国的唯心主义对自由主义思想来说则可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影响。对此,一种观点认为,十八世纪末,在德国的政治社会问题上对于有产的市民以及国家机器来说,它既不没有需要最前沿的和现实联系的哲学,也没有那种和经验主义基础联系的倾向。然而,正因为这一点,在德国产生那种反对启蒙,以及在它的哲学继承人中对理性和经验主义的认识论概念提出疑问,也就是毫不奇怪事情了。

当代研究自由主义的学者明确地指出了近代德国思想的这个特点。尽管康德推进了认识论问题的研究,在对于认识论和政治上的意识形态问题的批评中发展了方法论问题,但是它的出发点却更多的是道德和伦理问题,而非出于对实际的政治实践问题的认识兴趣。德国唯心主义的冲动,例如在费希特和一八四八年的革命中,也给政治上的自由主义打上了这个特征。

只有认识到这种知识的来源,才能够正确地理解十八和十九世纪英国政治的实践事实,也才能够理解为什么今天多元文化在英美社会中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在德国却可以公开反对多元文化的存在。

只有认识到自由主义的经验主义思想根源,才会使我们看到,任何一元论的思想,及其追随者,无论它暂时是否收敛,甚至口诵自由主义口号,都天生是自由主义的对抗者。这就和共产党四九年以前谈论民主一样,共产党的认识论思想基础天生注定了它反民主、反自由的极权主义专制的本性。

 

三.自由主义与传统:

自由主义的非理性基础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推崇自由主义的中国知识精英,似乎很少有人想到,自由主义、人权,这个作为对抗,甚至突破基督教教会建立的神学社会制度桎梏,精神枷锁而产生的思想,为什么在欧洲没有推动一个彻底反对传统,消灭传统的运动,如同中国五四后砸烂“孔家店”那样,如同鲁迅狂人日记那样,呼吁“救救孩子”,把基督教一举砸碎?

近代自由主义、人权的产生和西方文化传统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自由主义,乃至在哲学、政治和经济学理论,以及启蒙主义的乐观思想,它们实际上都是建立在肯定会走向和谐的秩序发展的进步思想基础上的,而这种和谐的秩序是上帝创造的、规定的。研究爱因斯坦的人都知道,爱因斯坦坚信上帝是不掷骰子的,他坚决反对量子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相信世界是和谐的。然而研究爱因斯坦的中国专家却没有注意到,这正是犹太教传统的那种非理性的信仰带给爱因斯坦的。爱因斯坦的思想都是在传统中的。

对于自由主义、提出人权主张的先哲们来说,自由和人权绝对不是无限的、绝对的,而是在一个“传统”的框架中,一个人和神,人和宇宙的传统思想精神的框架中。和那些认为西方主张人性恶的中国精英们看法恰恰相反,对于西方自由主义者来说,善和理性是他们追求的新的秩序的核心。认识到这个“核心”对于我们认识自由主义思想的来源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因为它使我们看到,早期自由主义关于政治和经济的理论的基础实际上是形而上学的,这就是说它的起源不是理性,而是非理性。对于这一点甚至当代的马克思主义者马库斯在著述中也曾经谈到。

“自由主义理论中的非理性主义”,这种提法看起来非常矛盾。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分析现在一些近代、现代经济学理论的基础,至今我们实际上仍然能够看到这种非理性基础的存在。对此,如果我们做更广泛的研究,我们同样会看到,在科学研究中,科学家倾向这一种还是那一种方法,这一种或者那一种假说,甚至在现代的社会现实中,人们所依据的严格的理性,同样都含有非理性的根源。

自由主义的形而上学的基础给予了自由主义思想更广泛的价值意义。这就是说自由、人权是在一个更广泛的对于人和宇宙,人和神的关系中运行的,而不是一种放纵、无限制,没有节欲地的膨胀。正是在这种方向上,旧的、传统的秩序思想继续下来。当然,在人权、自由的发展史上,那种放纵在西方也时时出现,如无神论、物质主义(唯物主义)、纵欲。罗素认为,马克思主义和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灾难,就是自由主义的两种极端化发展的变态产物。

事实上,正是在这种思想意义上的对于规律的探索,在近代,甚至自然科学家对于严密科学的探寻研究都是在形而上学的前提下进行的。人们突破的不是对于上帝的信仰,而是作为人和上帝间真理的中介者和来源的教会的禁锢。

在对于经验世界的规律的理解中,其后的启蒙思想追求者表达的依然是对于上帝所创造的秩序的尊崇与敬仰。但是他们用来作为解释所依据方法却不再是非理性和以往因循的东西,以及依据某种权力所具有的权威,而是理性与经验。他们认为,那些个“个人”、“个体”(党派、教团)与“国家机器”对社会、民众的专制制度已经不再是上帝建立的铁定的秩序,它在上帝的秩序中已经不再起作用。

自由主义思想家认为,他们所追求、探究并且确立了上帝的,也可以说自然的秩序、自然法是普遍有效的,不可改变的。它对于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和经济秩序都是有效的。这种普遍有效的自然法,对于每个人来说,也就是对于人的自然本性来说,同样是有效的。在当代自由主义思想的代表人物洛克那里,他的政治思想的明确地建立在人性善的基础上。他主张,凡是信神的人,都不应该因为宗教信仰不同而治罪。(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中文本,166页)由此可见,有些人认为,近代西方社会的思想文化、政治、法律、经济秩序是建立的人性“恶”的基础上,完全是一种臆想。

为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自由主义是建立在传统的基础上,而非反传统的基础上。

它的前提是非理性的假设,但却是用经验与理性考证人世间的要求和限制是否过分。

失去传统价值观的自由与人权,导致的是混乱,甚至堕落。

 

四.自由主义与中国

 

对于人类来说,无论哪种文化,哪个种族,无论东、西方,涉及生存、生命的最基本的人的要求,人的权利问题是相同的、相通的。与这种生存问题紧密相连的是人的个人自由和私有财产问题。对于每个人的生存自由及私有财产的追求,在不同的文化传统,不同的社会中的表现形式不同。为此,在对于自由主义与中国问题的研究中,我们可以看到,自由主义在时下中国,及自由主义与传统中国关系的问题的讨论,无论对象、结论都不是一样的。

对于传统中国的研究使我们看到,传统社会中生活的中国民众当然需要自由,但是由于中国的文化环境与社会秩序中直接或者间接隐含着某种与“自由”相关的因素,因而没有西方意义上的那种对于“自由主义”的需要,如同在中国文化传统中没有产生“人权”观念的迫切需要一样,历史决定,我们中国传统中产生不出这种西方意义上的“自由主义”。

对于时下中国问题的研究使我们看到,当代中国需要自由主义,却很少自由主义。

 

1.自由主义与一元化的政治社会

自由主义开始于中世纪后对“宗教极权主义”秩序、及思想的反抗和批判辨析。由于这一历史与思想根源,当代自由主义更是现代“政治”极权主义的死敌。当代自由主义思想代表人物伯特兰·罗素、哈耶克、卡尔·波普、雷蒙·阿隆、以赛亚·伯林、德国的达伦道夫、布拉赫尔、乃至生活在极权主义铁幕后的萨哈罗夫、米希内克等都是极权主义的彻底反对者。尽管对于是否能够把共产党极权主义和希特勒的法西斯极权主义等同并论仍然是争论不休的问题,但是说共产党是极权主义却是毫无异议的。为此,仅从这一点上看,中国的党内异议人士们,以及那些被赶出党内,那些在党外却希望进入党内的“‘党内’异议人士们”,都根本和自由主义不可同日而语。

那些因为“自由化”而遭到压制的知识精英,并不是由于他们行为上反对共产党暴政,或者在思想上追求另外一种方式,对抗了马克思主义、共产党的意识形态,而只是因为在权力问题上令中国共产党权力阶层的人感到不安。实际上,共产党政府对他们的态度最能够说明问题,倘若他们真的是自由主义思想,那遭遇就一定是灭顶之灾。这一点共产党对法轮功信仰问题的残酷镇压提供了最好的佐证。对于继承了中世纪教会衣钵的共产党政权来说,自由主义思想及倾向,本来是比法轮功更加危险的敌人,因为自由主义之所以在中世纪后产生,完全就是因为要直接挑战这种宗教极权主义;而它在其后近三百年的发展存在,尤其是在最近一百年,无论在世界何处都与极权主义水火不容。

一个在共产党集团中生活过几十年的人,甚至在遭受到整肃后,仍然呆在党内,“落实政策”后又回到党内,而感到心满意足,没有感到需要痛悔的人,我绝对不相信他有基本的自由主义的精神与思想。

实际上,一位具有自由主义思想的人生活在极权主义社会,每日都是煎熬,每夜都经受着梦魇。

这就是陈寅恪、洪谦与李泽厚、李慎之、于光远、范岱年们等各类自认为与五四紧密相连的自然辩证法专家们的不同。

对此,我在下文还要论述,洪谦是西方自由主义思想传统教育下的知识分子,陈寅恪是中国传统文人,尽管他们没有自称过是自由主义思想家,可他们才是真正的自由主义思想代表人物。

 

2.自由主义思想与马克思的一元论唯物史观

马克思主义是自由主义的平等宽容思想反其道而行之的思想。

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基础是唯物主义,它的历史观是一元主义史观,其僵硬的框架就是历史发展五阶段论,这种一元史观的核心是历史决定论,历史发展有其铁律。为此,知道这种铁律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就是这种真理的代表者,那么这就又回到了麦克斯·波恩所说的,相信一种真理,并且自己占有真理,是世界上一切罪恶的根源。

凡是相信马克思主义这种唯物主义,这种史观,用这种概念分析问题的人,都不可能是一位自由主义者。因为这种一元论天生是排他的,不能给予其他人多元的、自由的空间。共产党曾经假惺惺谈自由民主,那是因为在四九年前它还没有机会充分显示它的排他性才去空谈民主。它掌权后每次整人运动后也假惺惺地落实政策,那是因为它根本不承认你与它平权,不承认你与它对等,它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虚假宽容对你施予,它认为真理是在它的手里,灭了你只是时间问题、方法问题,它既可以用政治暴力,也可以用“自由”的软刀子把你消灭。真正的自由主义的基础则是大家都是平权的。大家都可能了解到真理的某一部分。谁也不可能占有真理,更不能够独占权力。如前所述,自由主义是建立在经验主义思想基础上的一种多元观。其开山鼻祖洛克的特点就是从来是以讨论的态度,而不是以导师自居,真理占有者自居。

 

3.自由主义与中国传统

认真思索自由主义与中国传统的问题,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在涉及自由主义最根本的因素个人自由与私有财产关系问题上,传统中国社会和中世纪宗教化制度的欧洲社会,无论就实际社会结构还是思想都不同。在中国传统社会尽管也是专制社会,非民主社会,但是在私有财产和个人自由空间问题上,有着非常强烈的自己独特的特点。详细地研究这种区别是一个非常专门的题目,笔者在这里只谈几点感想。

 

3.1社会制度、秩序的区别:在欧洲文明中,教会和国家的地位远比中国社会更为崇高。因为他们都曾经被认为是上帝的代表。这种代表意味着“绝对”性。但是中国却不完全如此。首先皇帝虽然自称是天子,可还不是神。中国的天子无道是可以被讨伐推翻的。

其次,神在中国人的生活中,第一不是偶像化、具体化,第二不能主宰一切。

第三,在这样一种前提下,传统社会中的中国人“个人”、“家庭”和国家的联系要远比西方松散。不仅如此,在中国人的社会中根本就没有“教会”这一在欧洲社会至关重要的机构或者组织。当然更没有这种制度和思想对社会的严密禁锢。

第四,社会的流动性问题,中国传统社会各个阶层是流动的、变化的。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很少那种僵硬固定的教会阶层制度,贵族制度,“富不过三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教无类”,这都让人们看到两种不同的文化传统。

说到此,我们必须要指出的是,遇罗克反对的出身论,以及他为此而牺牲,这两个现象都是典型西方社会的产物。在有教无类的中国,阶级和出身冠冕堂皇、名正言顺地影响到受教育的权利,完全是共产党引入中国社会的。而为此而殉难,更是典型的中世纪对待异教徒的做法。实际上,不仅如此,那种阶级划分,阶级路线,一元化国家结构,一种思想统治到每一个角落等共产党社会的很多特点,都与中世纪教会的图像相同,在中国传统社会史无前例。

如果人们认真考察今天共产党经常说的所谓“中国特色”的人权,就会发现,中国民众按照中国传统要求的人权,几乎都被共产党剥夺了。如受教育、对祖先、对父母子女等的权利,更遑论法轮功学员们所要遵循的真善忍了。

 

3.2人们强烈要求自由的愿望的产生是针对教会的权威和控制、禁锢而来,理性是针对非理性的传统和权威而来。然而,这两点在传统中国的精神世界和社会中都没有那么强烈,所以没有特别成为目标追求。造成这一点的原因,当然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思想有很大关系。

自由主义为宽容而奋斗,可中国传统社会宽容是美德,“己所不欲勿施与人”与法轮功现在推崇的“忍”等儒道释都这样教导与人,并且是社会所尊崇的美德。中国的儒家、道家学说使得中国没有一种制度化的排他的框架,从而使得中国社会,中国民众没有感到追求自由的迫切希望。这本身就是一个或者说是成功,或者说是值得注意的倾向。也就是对于人的自由、欲望、对生存基本权利这些本能的冲动和要求,一门学说或者文化,为了限制它们对社会,甚至对权力造成破坏,它居然能够不仅运用限制,而且在试图满足这些的时候,还运用了包容、化解,让人依然感到幸福,究竟如何看待它,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分析的问题,而非简单地就否定的问题。

与此相比,极权主义当然也在很多方面上也有自己的所谓乌托邦的想法,或者说所谓“美好理想”,但是它却是以镇压与迫害,以残害人性及社会为手段,所以它不会长久。如果儒家、道家等中国的传统学说也是如此“绝对化”的话,那么他们也会被“绝对”地反对。然而,历史的经验事实是,他们部分如此,部分不是如此。部分如此的地方造成了中国传统社会的黑暗,部分不如此的地方造成了中国文化传统的灿烂。

为此,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传统不需要自由主义,所以产生不出自由主义,或者说,在中国传统社会中,自由主义思想、人权思想很少可能会被感到迫切需要,而被直接提出、追求。因为人们有很大的逃遁空间,社会给予人们非常松散的,可以改变地位的流动空间。

 

3.3对于自由主义的非理性的文化基础的描述,使我们可以看到,欧洲的基督教传统文化,它的最高的形而上学的东西,虽然经历了启蒙和各种所谓思想革命,但是从根本上保留下来。所以今天欧洲人、西方人还是以基督教传统及其文化为自豪、为根本。但是中国传统的延续却没有这么运气。从十九世纪以来,中国人的形而上学的前提,几千年存在的那个最高的追求前提,那个非理性的前提,在近代面临西方的冲击的时候,几度崩溃。

对比自由主义的产生,我们能够看到,究其原因在于一些中国知识精英把价值和方法混淆了。为此,中国社会把自己的“魂”扔掉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实际上意义深远。西方文化是方法的革命,所以延续了传统。中国社会经历的却是对“灵魂”与“价值”的革命,砸碎的是中国人曾寻到的最根本的,并且其后赖以建立的基本生存的基础,天地人的关系,所以断了传统。

然而,问题尤为严重的是,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传统无法像置换机器零件那样,拆除一个换上另外一个那么简单。精神文化传统、价值观,无法彻底拆除。彻底更换。中国人灵魂中更多的是真善忍,儒道释,是三钢六纪的各种紧密关系,亲情关系,而非上帝造世说,它无法像西方人那样只认同一个上帝,所以,它带来非常多的不自洽的东西,引起无数的混乱,甚至在很多时候失去基本价值,造成社会的无序和堕落。

余英时曾经惊叹,西方最近几十年才极为流行的多元观,陈寅恪先生居然在将近百年前就曾经深刻地谈到这种区别。吴宓先生在一九一九年十二月十四日的日记中记载了陈寅恪的思想:

“自宋以后,佛教已入中国人之骨髓。唯以中国人性趋实用之故,佛教在中国,不得发达,而大乘盛行,小乘不传。而大乘实粗浅,小乘乃佛教古来之正宗也。然惟中国人之重实用也,故不拘泥于宗教之末节,而遵守‘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之训,任儒、佛(佛且多为诸多宗派,不可殚数)、回、蒙、藏诸教之并行。而大度宽容(tolerance),不加束缚,不事排挤,故从无犹如欧洲以宗教嵌入政治。千余年来,虐杀教徒,残毒倾挤,甚至血战百年不息,涂炭生灵。至于今日,各教各派,仍互相仇视,几欲尽铲除异己者而后快。此与中国人之素习相反。今夫耶教不祭祀祖,又诸多行事,均与中国之礼俗文化相悖。耶教若专行于中国,则中国之精神亡。且他教可以容耶教,而耶教(尤以基督新教为甚)决不能容他教。(谓佛、回、道及儒(儒虽非教,然此处之意,谓凡不入耶教之人,耶教皆不容之,不问其信教与否而))。”(《吴宓与陈寅恪》,12页)

 

4.我这里当然不是无条件地歌颂、推崇中国的文化传统,而是说不同传统有不同的问题,有不同的发展的途径和方向。寻找一个更美好的社会,是两个文化传统的先哲们,民众们的共同目标。片面地吹捧一个打击,甚至粉碎另一个,都会造成畸形的结果。当代认识论,经验主义认识论告诉我们,多元文化、人类知识是互补的。没有一种东西是绝对真理、绝对真实。

现代社会所面临的问题还告诉我们,自由和人权是人的基本权利,然而这个人的基本诉求却应该在一个更大的框架底下,在人和宇宙,人生与社会、世界的关系下。这个关系是信仰问题,非理性问题。如果人对于自由和权力的要求脱离了这个和人以外的东西的联系和束缚,也就是人的自由和权力无限扩大,就必然造成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的关系的紧张。当代现代化社会带来的人伦道德问题、环境问题、社会问题,都是近代这个自由与人权的无限扩张的产物,也就是“人本主义”问题的另外一面,如果人成了唯一的中心,并且无限膨胀,就会人定胜天,纵欲无度,生灵涂炭。所以天地人的关系,人与宇宙的关系,西方有西方的非理性的,信仰性的假设,中国有中国文化对这一切的理解和框架。这两个框架中的人权和自由的追求当然也可能有不同的内容,不同的发展。

我当然认同波普所说的,我们现在生活的社会虽然不是一个好的社会,可是它是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的都更好的社会。然而,尽管如此,对于追求一个更加美好社会的人来说,他也更加痛苦地看到现代化所面临的二律悖反问题。

 

五.再谈两位自由主义典型的知识分子的启示

 

基于上述描述,我想再次强调两位当代中国最典型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洪谦先生和陈寅恪先生的特点。他们可以使我们看到,自由主义是什么,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是什么样的。谁如果只从政治功利主义角度看待自由主义问题,谁就看不到自由主义的真谛,张冠李戴。

如前所述,自由主义是对于人的基本的生存价值的追求,这种追求尤其是表现在对于思想自由的追求上。为此在中国社会生活中默默无闻的维也纳学派创始人石里克的学生洪谦先生,堪称是中国自由主义思想最典型的代表之一。这里且不说他四九年以前遵循的思想以及著述,只说他在四九年后,他的后半生中,虽然没有积极的正面的对抗行为,可他内心中,思想上,精神上,处处显现出是一位自由主义者。在他的最后一位学生还学文珍藏的他给还学文的四十多封通信中,充分展示了一位自由主义者在极权主义社会中的痛苦。而正是他的这种独有的痛苦可以使我们更清楚地看到自由主义者,自由主义思想和马克思主义者,共产党知识精英们的根本区别。

洪谦先生去世后,近年来有很多回忆洪谦先生的文章。然而由于这些人根本不理解他的思想、精神,他们为了抬高自己所谈论的洪谦先生竟然是差之千里,甚至到了荒谬可笑的地步。他们根本不了解一个维也纳学派的成员,石里克的学生,一个西方科学思想中成长出来的学者的语言、思维方式。这方面的代表是甘阳,他再次犯了香港中文大学刘述先教授八九年就曾经明确地给他指出过的那种,把伽达默尔当作卡希赫的哲学的继续者的张冠李戴的荒谬错误。甘阳之所以在对洪谦先生的回忆中重复性地犯这种ABC的错误说明:一个马克思教科书培养出来的意识形态化的所谓“学者”,甚至没有能力复述出他所接触过的哲学家一句话,一个概念的陈述,更遑论思想。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那些一定要给党内异议人士李慎之带上自由主义的帽子的人身上。

自由不是对于一个“党伙集团”纪律的触犯,而是一个基本的价值问题,思想方法问题。

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由于追求自由是人的天性,所以在每一种文化中都有自己的“自由主义”及其代表人物,有自己的表现形式。至于这种表现是否会有积极的、明显的形式则和当时的知识精英们的才能和追求有着非常偶然的联系。在这种意义上,陈寅恪先生,以及以他为代表的如梁宗岱、刘杰等知识分子为我们展示的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对于自由精神的积极追求的形式。

被那些马克思主义者们,西化论者们称为遗老遗少的陈寅恪,和洪谦先生一样,对于现实的政治活动毫无兴趣,但是他的思想以及一生的经历却让我们看到了一位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自由主义学者是什么样的。他告诉我们,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个人生存的人权问题,自由问题是如何提出显现的。

在陈寅恪先生的一生中,他如同笔者前述西方的自由主义的先哲们一样,由于对一个基本价值的认同,坚持了对于个人自由的追求。这就是在中国文化的形而上学的前提,几千年中国文化追求所赖以存在价值,天地人的宇宙观。他曾经不止一次,用各种方式表达过这种思想:

“寅恪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曾湘乡张南皮之间。”(《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下册审察报告》,)

“吾中国文化之定义,具于《白虎通》‘三纲六纪’之说,其意义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犹希腊柏拉图所谓Idea者。若以君臣之纲言之,君为李煜亦期之以刘秀;以朋友之纪言之,友为郦寄亦待之以鲍叔。其所殉之道,与所成之仁,均为抽象理想之通性,而非具体之一人一事。”(《王观堂先生挽词序》)

陈寅恪对于自由的追求,对于三钢六纪的坚持,让我们看到,基督教的宇宙观、人神观、宗教观不是唯一的。中国文化有着自己对于天地人关系的理解、信仰和规范。这一切都是一种假说,一种推测,一种依靠启示的信仰,是超理性的,形而上学的。正是在这种意义上,近代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说,他是一个泛神论,不能够否定人以外的存在物的存在。虽然他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但是他绝对不相信一个肉身人体的上帝。

陈寅恪告诉我们,中国文化不只是一种伦理,而是一种宇宙观,一部建立在这种宇宙观基础上的一个群体的追求与创造,一种爱因斯坦所承认的泛神论的可能选择。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先辈们的体会时刻有着非常深邃的意义!先辈们对自由的追求和坚持更是令我们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陈寅恪和洪谦的坚持和追求让我们看到,认识论的思想基础和形而上学的前提对于一位追求自由的知识分子来说是重要的。缺乏这两点的“自由主义”带来的是混乱。

自由主义之在西方文化中是建设性的,如果它今天进入中国,没了传统,没了形而上学的前提,没了认识论基础,而居然是唯物主义(物质主义)的自由主义,Materialist Liberalism,剩下的就只是丑陋、恶,与破坏性。

为此,我们今天追求自由,寻找自由主义思想的时候,首要的是它的前提——根本的价值及思想方法问题,而这两点就要求我们抛弃马克思主义,抛弃共产党,或者回到传统,或者重走洛克之路!

 

2010-5-11初稿 德国埃森

钱理群:“难友阴魂犹惊梦,骇世阳谋耐反思”

我读这本血泪浸透的回忆录,心情分外沉重。

因为我分明感到,所面对的不仅是曾经的过去,更是当下的现实。

我反复吟味这泣血的诗句:“难友阴魂犹惊梦,骇世阳谋耐反思”(罗建云),不断自问:今天我们为什么要“反思”?在现在的中国,“反思”为什么竟是如此艰难?——我想,这也是本专集的每一位作者在提笔时,都要追问的:问自己,也问我们这个世道。

因此,这不仅是控诉历史罪恶的悲情书,更是针砭现实的警世书。

在我看来,本书的警示意义有二。

首先是让我们看清当今的中国现实。因为历史正在重演,正在有限度地(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只能有限度地)回归制造右派千古奇冤的毛泽东时代。

当年所谓“阳谋”,就是先许诺、后收回、剥夺言论、出版自由,从此建立起了对思想、舆论实行绝对、严密控制的“五七体制”。这样的控制之网始终存在,近年则大有逐渐收紧之势。于是我们注意到了今年通过的两个法律。一是经修订后重新公布的《著作权法》,其中规定:“著作权人行使著作权,不得违反宪法和法律,不得损害公共利益。国家对作品的出版、传播依法进行监督管理”。这里所加的“不得损害公共利益”的限制,就给党和政府任意干预出版自由,以极大的法律空间。因为“公共利益”是一个无法界定的概念;而在中国官方意识形态、政治语境下,党和政府是先天地代表“公共利益”的,因此,党的各级组织和政府,都可以以“损害公共利益”的罪名,对它们不喜欢听到的声音,不喜欢看到的著作的“出版、传播进行监督管理”。

还有4月修订的《保守国家秘密法》,明确要求电信运营商和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必须“协助警方和国家安全部门对泄露国家秘密案件展开调查”。而我们知道,在中国现实政治条件下,“泄露国家机密”又是一个可以任意、无限扩大的罪名,这就事实上赋予警方和国家安全部门按照自己的主观认定,随意侵犯使用互联网与电信的公民的隐私权的绝对权力,从而根本上剥夺了互联网上的言论、信息传播自由。

这里所发出的信息,是应该引起严重注意的。它表明,当局正在有计划地剥夺公民的思想、言论、出版、信息传播的自由,强化对思想、舆论的管控。这一方面是前述“五七体制”的延续,同时又有了新的发展:不再是“无法无天”,而是自觉地运用法律手段(这也就暴露了当局所谓“依法治国”的本质);并且用“维护公共利益和国家安全”的名义,代替以“反党,反社会主义,反革命”的控告治罪。这是一种更加精致、严密,更加“现代”的思想、舆论控制,更具有“合法性”、隐蔽性、欺骗性,因而也是更令人恐怖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来考察最近对《往事微痕》的打压,包括对本专辑编辑工作的干预,就可以明白,这都绝非偶然。当局正是要借此而发出明白无误的信息:第一,不但不允许发表反对意见,也不允许发出当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包括历史的反思。我们在一开始就追问“反思为什么如此艰难”,原因就在这里:在当下的中国,言论自由只限于欢呼“就是好,就是好”(当局称为“主旋律”),其他的声音都是“不和谐音”,都是随时可以限制、取缔的。第二,一切当局无法控制的民间聚会,哪怕仅是茶叙,也都在严禁之列。——而这两点,如果完全、彻底、普遍地做到了,就真的离反右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不远了。本专辑里的许多惨痛的记忆,就不再是历史了。

而且耐人寻味的是,出面干涉《往事微痕》这些言论、活动的,都是公安部门,国家安全部门和所谓“维稳办”。这就表明,当局是把这些右派老人视为“有碍国家安全的不稳定因素”的,其潜在的罪名,依然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革命”,不过换了一个说法。这更是说明,反右运动的逻辑依然支配着当下中国的统治者,影响着政治、思想、文化国策的制定,这或许是更加值得警惕的。

“五七体制”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严密的,无所不在的,对社会的绝对控制,建立了严厉的监控、惩治机制,不仅有监狱、劳改所、收容所这样的专政和准专政的国家机器,还有群众专政的告密、监控系统。这是一个真正的天罗地网,将社会每一个成员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以致最隐蔽的私生活,都控制得严丝密缝,少有疏漏,并将一切钻网的努力都消灭于萌芽状态中,如有破网者更是严惩不殆。——这是经历了毛泽东时代的大多数人都有的切身体验;本专集里的许多文章,都在这方面留下了血的记忆。

问题是,这样的毛泽东遗产,正在被自觉地继承和发展:在2008年的奥运会经验总结中明确提出,要建立“打防结合,预防为主,专群结合,依靠群众”的“社会治安防控体系”。这样的经验,在2009年的国庆庆典和2010年的世博会,都得到更为严格的实施,并有了新的发展。这就是在全国各基层,发展“维稳信息员”、“治安志愿者”,用网上的说法,就是将“卧底”遍布全国。这本来就是前述毛泽东时代社会控制的重要手段,不过当年是秘而不宣,现在却作为经验公开宣布;当年是用政治手段培养卧底,现在却是用金钱收买,将其职业化。——我想,每一个毛泽东时代的过来人,面对这样的新发展,都是要倒抽一口冷气的。

这绝不是历史,是我们必须正视的现实:当下的中国,在强化政治、思想、社会控制方面,正在自觉地向毛泽东时代靠拢。

问题的严重性更在于,这是有社会、群众基础的。鲁迅说过:“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未曾阔气的要革新。”(《而已集。小杂感》)。在当下中国,“曾经阔气”的毛泽东时代的骨干与积极分子,“正在阔气”的权贵资本阶级事实上正在联合(尽管他们之间也会存在矛盾),自觉推动毛泽东时代的复活。他们正借着“中国崛起”打起“爱党爱国”的旗号,试图影响年轻一代,这样的蛊惑,对完全不了解毛泽东时代的历史真实,而又富有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热情的年青人的吸引力是不可低估的。更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知识分子也在将这样的复活毛泽东时代的努力理论化,合法化,他们声称,强化政治、思想、社会控制,这是建立“强有力的有效政府”所必须的,是“中国道路、中国模式”的优越性所在。所有这些都表明,今天的中国,正形成了一股试图复活毛泽东时代的从上到下的强大的社会势力和社会思潮,正在深刻地影响着中国现实和未来的发展,这是绝对不能视而不见,掉以轻心的。

因此,如何认识毛泽东时代,是当下中国政治、思想、文化、学术的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努力恢复毛泽东时代的历史真实,就具有了极大的现实重要性与迫切性。本专集里的历史当事人的回忆和反思,正是在这样的政治、思想背景下,显示出它的现实意义。尽管这还不是对毛泽东时代的全面讨论,那是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需要对历史事实进行更全面、精细的发掘、梳理,和更深入的学理的研究;但第一,它是真实的——之所以要这样强调,是因为今天正有人对年轻人说,毛泽东时代的一切错误、灾难,包括大饥荒所造成的大死亡,都是不存在的,或是被夸大的。因此,我们必须用事实,而且是血的事实,戳穿这些遮蔽历史重要方面的谎言。对待历史的科学态度,绝对要求面对“一切事实”,包括本专集所揭示的这些让不了解那段历史的善良的人感到恐怖,也让一些人不安的事实。第二,如前所说,这里所揭示的事实,在今天的中国,还在以不同的形式继续发生,而且还有人要当作历史的正面经验加以推广,它就有了警示的作用。——我读本专集里的文字,就总要想起年轻时候读过的《绞刑架下的报告》里的那句话:“人们啊,你们要警惕!”

本专集的第二个警示意义,就是它提醒我们思考:要做怎样的“人”?——当下的中国,正面临着深刻的人的危机,民族精神的危机。

我读完本集中的文字,脑子里萦绕不去的,是两个人的形象:老共产党游击队员,原广西环江县的首任县长、县委副书记王定,底层百姓、原广西鹿寨小学教师傅世杰,他们在1949年后的中国,地位悬殊,文化程度也不同,但却有着同样的遭遇:都被打入右派深渊,受尽磨难,但又始终不屈不饶地追求自己的人生目标:完全可以把他们视为广西,以至全国右派的典型代表,而又有不同的启示意义。

王定,心中唯有老百姓,其为官之道是“察民瘼,摸民心,为民谋利”。因此,1955年就发现了农业合作化所滋生的弊端,于1956年在全区、全省,甚至全国首先倡导并推行“包产到户”,因而在1957年划为“极右分子”,整个县委也被迫改组。在王定自己已经成为贱民后,他依旧关心人民疾苦:1958年大跃进中新任县委书记一手炮制的“密植夺高产的假戏法,”放卫星后的高征购“,”追瞒产置人于死地“,以致最后”大饥荒,饿死五万人“——所有这些发生在环江土地上的荒唐事、大悲剧,他都看在眼里,”感到揪心地痛楚“。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先后十二次向广西区党委和党中央反映、申诉,却毫无回响。在他自己获得”改正“以后,又为之奋斗了近二十年,最后才在报上发表文章《狂热及其灾难》,揭开了40年前环江惨剧的真相,”对历史作出了严正交代“。而历史也给他以公正的评价:”当之无愧的环江人民的真正公仆“。(参看:王定:《一颗”卫星“五万人命》,卢蒙坚:《中国包产到户首创者王定的遭遇》)——在我看来,这同时也就树立了一个”为官“的标尺,并向今天每一个执政者发出拷问:你自称”公仆“,但你能够像王定这样为维护人民的利益,不惜得罪上级,以至丢掉”乌纱帽“吗?你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说真话,坚持为老百姓”鼓与呼“吗?

而我们特别感兴趣的,是同在环江县,王定之外,还有一位继任县委书记洪华,他的为官之道就是迎合上级,作假虚报,打击说真话的干部,压榨百姓,不惜以百姓的生命来染红自己的“乌纱帽”。对于宣称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中国共产党,本应该以王定这样的党的干部为依靠对象,这才是立党之本;而洪华之流则是真正的“害党之马”。但正是在毛泽东时代,王定被整得家破人亡,洪华则步步高升。这样的“选劣淘优”的“自噬”机制,显然是中国共产党自身腐败的重要原因。而下面这个事实却更为发人深省:洪华曾因民愤太大而判刑,到了八十年代,却被宣布“平反”,而王定则和所有的右派一样,只获“改正”。这样的鲜明对比,正说明即使在改革开放以后,或许直到今天,也依然延续着毛泽东时代的“自噬”体制。这是现行体制的一个致命伤,同样应该受到拷问。

傅世杰,这是在广西城乡随处可见的普通妇女,但她身上却处处闪现人性、人格的光芒。一是善良:她自己身处困境,却卖血为右派难友雪中送炭;在遭到反诬和伤害后,却绝不记恨,仍然以善待人。二是活得尊严:拒绝下跪,拒绝挂牌,因此失去工作,陷于生存的绝境,却绝不后悔。三是坚韧:以柔弱之躯,独自支撑着有着四个儿女的家庭,凭借自己的劳动,清清白白地活着,并且总能绝处逢生。因此,当苦难结束,她能够坦然地说:“我,作为一个大写的人,问心无愧,理直气壮地活在这个星球上”。(傅世杰:《血泪浇心——一个女右派的悲惨实录》)——在今天,这同样是对我们每一个人良知的拷问:在这价值混乱,道德沦丧的时代,你守住了“为人”的底线了吗?你活得尊严吗?你的灵魂还是干净的吗?在出席张志新、林昭塑像揭幕典礼时,我在纪念册上写道:是这些民族圣女“在民族精神堕落的黑暗年代,拯救了我们民族的灵魂”;现在,我又要说,傅世杰也是我们民族灵魂的拯救者。今天,当再一次面临民族精神危机时,我们要高声呼唤“傅世杰”!

无论是当年,还是今天,与傅世杰们同时存在的,还有告密者,吹牛拍马者,出买灵魂者:社会从来就是这样。问题是,一个健全的社会,会“扬善抑恶”,傅世杰们备受尊敬,出买灵魂者则为人们所不耻。如果相反,傅世杰们处处受压,出买灵魂者横行于世,这样“扬恶抑善”,正气不彰,邪气上升,这个社会就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了。——不幸,我们正生活在这样的社会,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这也是一种“自噬”,民族的自噬,这是应该引起警觉和深思的。

我们为王定们和傅世杰们的存在,感到自豪与欣慰,从中看到了希望;我们又为王定们和傅世杰们总是摆脱不了不幸的命运,感到悲哀,从中看到了危机。

正是这两个方面,构成了历史与现实的中国的真实。我们要从正视这样的真实出发,开始新的思考,新的探索,新的努力。——我们的“反思”就真正有了意义。

2010年5月10日——12日

希特勒与马克思主义(二)

希特勒特别强调,宣传要面对群众,要讲究艺术,要不厌其烦地重复:“宣传的艺术在于领悟广大群众的情绪性观念,通过正确的心理方式来发现一条吸引群众注意力的途径,从而直入广大群众的心灵。 ……一旦我们知道宣传面对广大群众这一点有多么重要,那么就会知道,使宣传象科学教导那样面面俱到,那是一个错误。广大群众的接受能力是非常有限的,他们的智力很低,可是他们的健忘性却极强。于是就出现这样的事实,所有有效的宣传必须限于极少的几点上面,而且必须以口号的方式不厌其烦地不断重复这有限的几点,直到大众中的最后一个人也知道你的口号想要他知道的东西。 当你舍弃这个口号,试图面面俱到的时候,那种效果就会荡然无存,因为对于面前那些材料,群众消化不了,也记不住。于是,效果也就减弱,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同上:第180-181页)

他举这个例子,极见政治宣传的本质:“举个例子,假如一个招贴是在宣传一种新的肥皂,同时又说别的肥皂‘好’,我们对这种招贴应当怎么看呢?我们只能对之摇头。政治宣传与此完全是一回事。举例来说,宣传的作用不是为了衡量或考虑不同人们的各种权利,而是完全着重在所提出来的某一个权利上面。宣传的任务不是做关于真理的客观性研究,那有利于敌人,他们以学术的公正态度把它提到群众面前;宣传的任务是为我们自己的权利服务,永远如此,坚定不移。”不求态度公正,不求言论科学,不求立场客观,效果上不能有利于政治对手,而是永远为自己的权利服务,而且需要片面、偏狭、急功近利,这些话语充分表露希特勒与那些马克思主义者们的政治宣传术的本质。懂得政治宣传这种实质,我们就很容易理解为何几代专制者总要提出自己的一个标志性口号,以及毛泽东“大跃进”、“反右”和“文革”中那些吹牛撒谎、诬蔑诽谤等等本领何以大派用场,赫然出现在党报上,诸如亩产十万斤,某某是大叛徒大内奸大工贼等等。为了欺骗民众,需要提出虚假口号;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手段都用,毛泽东及其后辈继承的原来是希特勒的衣钵和教导。

希特勒对民族的知识成分做的估量,是他的社会分析和宣传工作赖以建立的基石:“一个民族的大众,不是由外交家们或是政治法学教授构成的,也不是由那些能够独立形成理性观点的个人构成的,而是由那些头脑简单的普通民众构成的,这些人摇摆不定,倾向于怀疑和不稳定。一旦我们自己的宣传承认对方的权利,哪怕就是承认那么一点点,那么对我们自己的权利产生的怀疑就有了立足点。”他的政治宣传,原来是怕知识分子,因此要绕过知识分子,走向头脑简单的草根阶层。

他指出,从事政治宣传多次重复最简单的一项或几项要点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如果不是常备不懈地把一项根本原则牢牢记在脑子里,那么即使有最出色的宣传技巧,也不会获得成功。宣传工作必须限于很少的几个要点上,而且需要反复多次重复。这里,为了胜利,占据第一位而且最重要的是坚韧不拔。”“宣传的目的不是为那些玩腻了的年轻绅士们提供开心果,而是为了说服群众。可是,群众是迟钝的,他们在有所举动以前,即使注意到一件事,都需要说服自己,只有把那些最简单的观念重复成千上万次,群众才能够记住它们。”(同上:第185页)

由此,我们看到了他的宣传部长戈培尔的所谓“谎言重复千次即成真理”原来是活学活用这位领袖的教诲。我们从毛泽东及其后继者制造的那些最简单的口号中也看到希特勒的这些宣传诀窍,诸如“镇压反革命”、“知识分子思想改造”、“三反五反”、“三面红旗”、“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党指挥枪”、“反修防修”、“反对自由化”、“反对精神污染”、“四项基本原则”、“安定团结”、“反对动乱”、“保持稳定”、“三个代表”、“保先”、“和谐”等等,以及以“颠覆国家政权罪”取代“反革命罪”等等,不时地从他们的口袋里变戏法似地根据政治需要往外抛。

希特勒一针见血地揭露他的政治对手撒谎的本性:“我们可以对那些满纸谎言的马克思主义者们的印刷品不屑一顾,在他们那些人,撒谎就是他们的命根,就像猫要活下去就得捉老鼠。”(同上:第243页)“要看到这一事实:以狡黠手段并且坚持不懈地使用宣传,甚至能够对着人民,把天国说成地狱,把最悲惨的地狱说成天堂。”

他看到共产主义和共产党的兴起与贫困落后血脉相连:“布尔什维主义浪潮的出现,一点也不偶然,这种浪潮从来没有找到比那片土地更佳的地方:那里的民众被常年的饥饿和贫困折磨而堕落,这些地方包括德国中部,萨克森,还有鲁尔。”(同上:第253页)这种邪恶宣传及其政治势力,最容易召唤来的,是那些小知识者、穷人和赤贫者。

马克思主义:迫使人民屈服于它的铁拳

希特勒在德国从事政治运动时,面临的最大政治敌人就是社会民主党人士、马克思主义者们。在那个年代,马克思主义非常活跃,而且依靠团伙暴力,在俄罗斯这个贫穷的国家夺得政权,开始它的残暴统治。希特勒以他独特的政治敏感和出色的洞悉力,在很短时间里就非常深刻地看破他的这些政治对手的全部残酷和卑鄙,对之做出入木三分、淋漓尽致的揭露。这种头脑和眼光,远远超过当时人和后代人的 智力水平(包括英国、法国乃至整个欧洲许多著名知识分子、哲学家、作家、教授在内),甚至连英国作家奥维尔(《动物农场》和《一九八四》的作者)那时都没有这种眼光,他要等到1936年西班牙内战时期遭受苏联特务秘密追杀时才对共产党专制的残暴性及其理论的悖谬性获得深切认识。中国的托派领袖陈独秀对共产党暴虐本质的认识,是在他的晚年即上个世纪40年代初期。共产党统治的前南斯拉夫,后来也出现德热拉斯(《新阶级》一书作者)那样的独立思想家和政治异见者。

中国人对于异化问题的探讨,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那是以怯懦和羞怯的方式谈论共产党及其领袖的严重罪行问题;问题的提出者和讨论者们仍在宗奉或表面支持那种理论学说,他们从马克思早期的一本笔记草稿《一八四四年经济学和哲学手稿》中寻找蛛丝马迹做理论依据,以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者立身,自以为这部经本来好,只是和尚们念歪了。这些异化论者,实际上不过是马克思主义家门的一些原教旨主义者而已。这些异化论者虽然看到这一理论和学说对人类造成的严重政治灾难和社会苦难,但是他们的思维方式却显示出理论上的弱智和思想上的讨巧,他们不能从根本上正视近一个世纪以来这一理论和学说给人类造成的令人窒息的政治黑暗和无数的社会悲剧。显然,这些学者及其所持的所谓异化观点不能彻底地思考问题,即缺乏理论的彻底性,遑论粉碎谬说、拯救人类?

这些理论工作者们不能把问题直接引向卢梭的人权、民主和自由的理论,更不敢把社会的救治和政治的出路直接引向孟德斯鸠三权分立的政治学说。因此,他们的所谓异化论,很快丧失存在的价值。然而,民主自由、权力制约的社会和政治理论却松柏常青,是一切追求出路和光明的个人及其民族都向往的人类共同道路。

对照上面所述世界许多民族的优秀知识分子对马克思主义这一理论及其实践以及对各国共产党罪行做的批判性揭露和思考,希特勒早在20世纪20年代透过对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做的深刻揭露而表现出来的政治透视力和犀利眼光,是极少有人能及的。他不是理论家,却有着比那些理论家更出色的感悟力和洞察力。他的言论,实在是把那个对手的三层皮都扒了下来,还它一个赤裸裸。希特勒这种犀利眼光及其对共产党的认识,使人不免感到,再说什么似乎都有点多余,那不过是为他的揭露和结论增添无数事例而已。

希特勒对马克思主义者们的深刻洞悉,并不说明希特勒伟大,而是见出希特勒极端狡黠和机智(他的那些共产党对手同样也具有希特勒的这种极端狡黠性)。他这种超凡的狡黠和机智,还在于他接过和利用这个极端邪恶的政治对手的那些卑鄙手段,施行同样野蛮的政治迫害、种族屠杀以及背信弃义、发动战争等等,正如毛泽东接过和利用中国两千年封建专制和斯大林30年专制统治手段。他们都不佩“伟大”二字,只能称之为狡黠和卑鄙。伟大,用于人格的肯定;而狡黠 和机智,不过是用于对恶徒犯罪智能的衡量。

从马克思到列宁、斯大林、毛泽东及其后辈,都侈谈无产阶级专政。希特勒对无产阶级专政却看得极透。他一针见血指出:“在政治上,他开始以无产阶级专政来取代民主观念。他利用马克思主义把群众组织起来,他发现这是一件武器,可以免谈民主,从而使他以专政的、野蛮的拳头来管制人民,使人民屈从。”以专政的观念取代民主观念,从此免谈民主,同时以拳头来管制人民,迫使人民屈服。这一点,所有来自共产党专政国度的有良知者,都会深感其言之深刻。许多人生活在这种专政下,一生受尽苦楚,却说不出这样的话,达不到这样的认识。许多人还以为,毛泽东死了,后继者必有智慧,一切会好,于是后来又接连不断出现天安门大屠杀、民主人权人士受迫害、普通维权民众和民族惨遭镇压等等悲剧和黑暗事件。

希特勒指出宗教被“那些卑鄙的骗子们”利用到政治上:“然而,最坏的是,宗教的信念被滥用到堕落的政治上。那些卑鄙的骗子们想利用宗教做他们的工具,去搞政治,或者为他们服务。的确,这些傲慢而目空一切的骗子,放开大嗓门向全世界宣布他们的信条,好让其他罪人无赖们都能听见……”

希特勒看到,他的政治对手们抛弃自己民族的文化遗产,败坏文学艺术,把民族引向毁灭:“在政治上,他把民族的一切自我保存和自我保护的基础悉加毁灭,把对领导层的信任悉加毁灭,嘲笑自己民族的历史和过去,把一切伟大的东西统统丢进垃圾桶。在文化上,他污染艺术、文学和戏剧,嘲笑那些心地自然的感情,推翻一切美和崇高的观念,推翻一切高贵的善良的东西,从而把人们拉进他自己的卑鄙性格中。”(同上:第326页)人类最美好的理念和感情,包括真、善、美在内,都遭到那伙政治骗子们的嘲弄、玷污和否弃。这一点,经过野蛮的50年代、黑暗的60年代、残酷的70年代、血腥的80年代、腐败的90年代、 绝望的新世纪初年的人们,都会深有感触。那些政治骗子批判人道主义,批判人情味,批判父子母女之间的亲情,批判男女之间的爱情(常常冠以“资产阶级”或 “小资产阶级”情调之类帽子),讥笑人间真情,批判一切属于真、善、美的东西,代之以所谓阶级立场、阶级斗争、阶级警惕性、无产阶级感情和共产党专政概念,提倡检举、揭发、背对背出卖或面对面批斗、乃至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等等。

希特勒指出马克思主义取胜的原因:“使马克思主义获得成功的原因,在于它的政治上的意志和行动上的残酷之紧密结合。”(同上:第532页)此言颇具特识。意志的坚定和手段的残酷,确实是其胜利的重要因素,虽然不是唯一的因素。因为他们能够超越人类基本道德观念去做一切邪恶事,手段极端卑鄙,他们的行为是君子所不为、道义社会难以想象的,一旦他们敢于那么策划、而且断然那么做了,自然容易成功。恶徒总战胜君子,在一个缺乏强烈道义感的民族和社会 里,这种事情史不乏例。

马克思主义给人类带来那么深重的苦难,希特勒对它的揭露犀利而准确。对这种政治势力的痛恨、揭露和抨击,是他的自传中最重要的内容之一。他未能把主义和种族分开,而是把这种仇恨与他对犹太人的仇恨联系在一起,这是一种谬误。因此,希特勒的反马克思主义,成为反犹太种族(马克思是犹太人);对马克思主义及其党派的仇恨又表现为一种强烈的种族仇恨,直至后来大规模迫害和屠杀犹太人。

他对斯大林政权统治下的苏联做的揭露和批判,亦颇有洞见。他指出那伙人是人类的渣滓,是满手沾血的罪犯。他深知这个政权毫无信义:“苏俄当政的统治者们加入联盟时,它心里没有任何信义的概念,更不要谈什么遵守条约了。决不要忘记,苏俄当政的那些统治者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罪犯,决不要忘记他们都是人类的渣滓,这些家伙们得益于环境,在这个悲惨的时代,掌握着偌大一个国家,他们以野蛮的嗜血欲望,屠杀和消灭掉数千名第一流的知识分子,到现在,几乎有10年,人类历史上这个最残酷、最暴虐的政权一直在干着这种事。而且,不要忘记,这些统治者属于这么一类人,它以一种罕见的方式把兽性的残忍和无法想象的撒谎才能结合在一起,而且它今天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意识到它需要用血腥手段来镇压整个世界这一使命。”

这种认识,早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就出现在他脑子里,这不能不令人感到惊异。这种认识,甚至连当时许多苏联作家和知识分子都没有象他那样清楚、深刻地看透自己国家的真面目。英国有几位知识分子看到这一点,奥维尔是10年后才看清这一点。“兽性的残忍和无法想象的说谎才能结合在一起”、将以血腥手段镇压整个世界,这些话显示希特勒对苏俄政权罪恶本质的非凡洞察力。大约正是基于这种洞察,他在1939年毫不手软地发动对苏联的闪电战,以求将这个罪恶的共产党政权从地球上抹去,把斯大林一伙罪恶势力彻底消灭。在与苏联制定和平条约后干这件事,恰恰见出希特勒对这个政权的仇恨和他的特殊心态,那就是,与其你不义,何若我不仁?基于这种认识,希特勒需要尽早消灭苏俄政权这一未来的大敌。50年后,苏俄自身垮台了,它当年那套政治遗产和手段却被中共全套继承。中共签定了国际人权和自由条约,却如一纸空文,继续在国内秘密迫害和镇压民主人士和不同信仰者,而且不断有人喧嚣要发动核战争或“超限战”等等,向这个政权所仇视的民主世界挑战和叫嚣。

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另一个重要问题:希特勒洞悉并仇恨马克思主义、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的种种罪恶,可是他得权后接过那种手段,依然走那种道路,即运用暴力,制造谎言,施行残酷的政治和种族迫害。这是研究其政治信念和心灵弊端最应注意的一点。揭露和批判马克思主义和共产党人,自己应当避免走上同样的道路。马克思主义党派与希特勒及其纳粹党,都是人类的罪恶势力,都是人类文明的最大威胁。希特勒明知共产党势力的种种罪恶,却张大这些罪恶,这显示希特勒势力心性狡黠、眼界狭隘、着重实用,特别善于从恶学恶,抓住人类心灵弱点加以利用。因此,纳粹政权和共产党政权同样卑鄙、同样残酷、同样邪恶。人类想有光辉未来,必须根绝这两种思维和制度,否则别谈什么光明和伟大。这是一切批判和研究前人过失者最应注意的事。邓小平批判“四人帮”,却接过他们的专制衣钵而重蹈覆辙,制造震惊世界的“六四”天安门血案。他批判“四人帮”迫害他人,没有民主,他同样残酷迫害民主人士,继续制造冤假错案,制定荒谬的“四项基本原则”。凡此种种,都见出他们身上的豹斑。

人类的善良是相似的,人类的邪恶也是相似的。为了民族的光明未来,我们需要对法西斯和马克思主义有彻底思考和认识。

(全文完)

焦国标:危地马拉和平转型的技术操作步骤(之三)

会议第二阶段:选定五个最需要优先考虑解决的问题。

咖啡间歇之后,圆桌会议继续进行。与会者被要求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选出五个国家权力部门之下25个最需优先考虑解决的问题。投票后,统计结果显示在屏幕上——每个部门之下得票最多的前5个问题(五个部门共25个问题)保留在大屏幕上。

现在,每个与会者被给2分钟时间“推销”在自己看来最值得优先考虑解决的国家问题。到这一轮结束时,多数与会者已经筋疲力尽。这是预先设计的一部分,为的是让与会者在最匆促的状态下凭直觉选出最为优先的问题。最后,与会者公开举手表决,确定五个部门之下哪一个问题是他们认为最重要的问题。如此以来,五个部门得到5个最优先解决的问题。这5个问题便是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之课程表的核心问题。这5个问题被正式宣布后,国家问题圆桌会议即告休会。

会议结束:总统道贺。休会后,与会者被带到一个特别接待室。在这里,他们受到危地马拉制度发展基金会全体创始成员和混同于与会者的塞雷索总统的祝贺。创始成员们感谢与会者参加国家问题圆桌会议,鼓励他们继续把他们对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及其课程的支持贡献出来。此刻,一个热切盼望的新闻采访军团正在接待处外等待采访圆桌会议的与会者和危地马拉制度发展基金会的创始成员。

八、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的设施和基本指导原则
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是人为地创造国家问题圆桌的地方,它被安全地设置在前国家军事研究院一座优雅的建筑里,设计装潢突出强调该课程的重要性和被选为参加者的荣誉和责任,布局结构务求其物理特征足以与这项课程的分量相当。在此中心,我们努力创造出成熟民主国家通行的那种沟通方式。

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的主要设施如下:

1、设在会议大厅的两个U形桌。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开课时,课程的参加者围绕两个U形桌而坐,椅子是宽大的老板椅。如此设计,为的是让参加者目光接触范围最大化,以便促进参加者行为的个人化(而不是小圈子化)。

2、一个隔音并带单向镜的观察室。课程进行中,工作人员在这里观 察会议厅里参加者的互动和肢体语言。这个观察室及其功能已预先告知参加者。

3、五个工作室。当参加者群体需要被分成五个小组(根据国家权力 五部门)进行工作时,启用这五个工作室。

4、一个翻译室。

5、一个咖啡间歇和便餐区。参加者可以在无人监察的情况下在此进 行非正式的互动,个性化的对立观点得以在此交流。

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的开会(开课)时间安排如下:

4:00 开始45分钟的学术活动
4:45 之后15分钟的咖啡间歇
5:00 开始45分钟的学术活动
5:45 之后15分钟的咖啡间歇
6:00 开始45分钟的学术活动
6:45之后45分钟的便餐间歇
7:30 开始45分钟的学术活动
9:00 结束

运作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的基本指导原则如下:

1、推行沟通的反应模式。参加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的全体人员皆 被敦促要在课程中使用沟通的“反应模式”。该模式可以用对比的方式概括为:

反应模式是:言说从而沟通和倾听从而理解

与此相反,争论模式则是:言说进而说服和倾听进而反击

这一沟通原则虽然是运作该中心的基本指导原则之一,实际却是驱动国家稳定策略研究全部课程,并使该中心得以实现其目标的核心动力源。

2、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及其工作人员严守政治中立。无论何时,该中心及其工作人员绝不发表任何意见或偏袒任何一方。他们既不得提出政治建议,也不推介政治观点。技术主任和学术人员不得卷入参会者的政治讨论,他们的交流被严格限制在运作课程的细节和机制中。

3、以平等公民的身份参加课程。每个参加课程的人,首先要把自己 看成是一个平等的危地马拉公民,先前的等级地位或等级思想都要抛诸课堂外。为强化这一平等原则,中心特作如下设计:参加者在互相称呼时只称呼姓氏,一切可能被用于标志或包含等级制的头衔和家族名都要抛去;佩带作为军官制服一部分的随身武器的危地马拉部队军官,必须把武器脱掉,放在中心之外;守时准则一视同仁地适用于每一位参加者,不守时被视为对其他“平等公民”参加者的不尊重,并以惩罚强化准时原则。对所有与国家稳定策略研究方案有关的人来说,很显然,无人因诸如收入水平、族群、学术或教育背景、宗教信仰或政治归属之类的原因而被排除在参与之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每个参加者都得以在这块“人为创造的水平田地”里充分利用至关重要的反应模式(而不是争吵或以势压人)。

4、拒绝新闻界出席。新闻媒体直接报道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的进 程,必将激起沟通的争论模式。一旦这样,国家稳定策略研究的参加者就会倾向于只顾对新闻媒体做样子而放弃采用沟通的反应模式。

5、循序渐进,分阶段进行。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围绕如下观念进 行设计:迅速搞定、一步到位是不可能的。心理的适应和信任的增进都应采取阶段性渐变的策略,有步骤地谨慎从事,不能跳跃或躁进。

6、强调个人化。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各阶段都明确鼓励个人化, 课程参加者彼此视为单个的人,而不是一个符号或刻板模式。

7、知识标准化和语汇共同化。中心为每个课程参加者提供一个最低 标准的信息袋,其中有一份共用词汇和概念清单。欲推行沟通的反应模式,用语的标准化和共同化是必需的基础。

上述基本指导原则对于确保国家稳定策略研究方案总体成功至为重 要,其贡献无论怎样估计都不过分。这些原则在很多时候也会遭遇课程参加者的挑战,有时是出于习惯性的态度,有时是由于他们一时无法适应被一视同仁的对待,但严守这些原则至关重要。

九、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三阶段简介
整个课程共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国际研究阶段,目标是创造软信任。在本阶段,课程参加者研讨国际和地区问题,也讨论第三国(危地马拉和伯利兹之外)对危地马拉的看法。这种精心的设计,旨在降低课程开始时的紧张程度,因为此类课题与课程参加者无直接的利害关系。讨论此类话题,不仅不会激惹他们,反而可以借此培育可共享的民族主义感情。当他们面对外国对他们自己国家的品评时,他们中间会滋生民族主义情愫。讨论这些较少冲突的问题时,其间的交流、互动和民族主义情感可以帮助他们彼此建立软信任。有了软信任,某种程度上即意味着参加者已开始互相把对方看成是有着独一无二个人观点的个人,而不是一个空洞的符号性的刻板模型。如此一来,原先的防范心理被打破:原来彼此沟通并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授人以柄。在这个最低限度的软信任建立之前,任何有效沟通的努力都会是徒劳的。

第二阶段是国家研究阶段,目标是促进以文明的方式表达异议。在此阶段,参加者要讨论那些直接关乎利害的敏感的国家问题。在前阶段建立的软信任的基础上,课程参加者被导入一种新的沟通方式,我们称之为“文明的异议”。文明的异议,其目的不是达成共识,而是了解分歧背后的道理或理据。试图达成共识的双方易于站在争论的位置上。一旦陷入争论模式,言说者考虑的是如何说服对方,回应者考虑的是如何防御或反击。相反,文明的异议则把参加者放在反应而不是争论的位置上。在反应模式中,言说的主要目标是沟通,而倾听的主要目的是理解或求得问题更进一步清晰。在一个无共识可寻的环境中,反应模式的沟通方式能够震撼性地增强对其他参加者思想和行动背后的理据的准确理解,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能对这种理据产生尊重。现在,互相理解的程度已经允许考虑寻找解决的可能性了,而不再被认为即将产生一个零和的结果。

第三阶段是策略研究阶段,目标是认识国家利益。在此阶段,参加者被教以如何进行实际的策略分析和策略规划。从一个中立的第三国的个案开始,进而发展到如何处理危地马拉的核心问题,通过这一系列越来越复杂的个案研究操练,参加者逐渐变得更熟悉彼此,也更习惯了如下事实:观点不同,自然会提出不同的工作设想。多种替代性的解决国家问题的方案被系统地建构,毁掉,再建构,参加者也从中分享一个道理:在任何事情上,不同观点产生不同目标是很自然的事情。由于在第二阶段已对国家的现实有了更好的了解,加之此时在对他人不同观点和道理的理解上也有了非同寻常的进步,于是参加者开始接受以国家利益考量代替零和思考惯性的训练。

经过上述三阶段的学习、研究,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取得了多方面的进步,其中最具核心意义的进步是信任感增强了:由起初的不信任到第一阶段末尾的软信任,再到第二阶段末尾的被训练出来的信任,直到第三阶段末尾的可发挥实际功能的信任。

这是一个进步,一个被沟通的反应模式这个主要动力源驱动起来的进步。这一沟通模式是国家稳定策略研究方案得以实现其终极目标——从零和框架转变为国家利益框架——的保证。

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及其课程,由危地马拉制度发展基金会的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三人执行委员会操作。该执委会由一个执行主任(总是在任国防部长)和两个技术主任组成。两个技术主任每天监督课程的进行。 为了吸引那些在他们的机构中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第一流的参加者,课程做出特别的安排,以便于他们继续其日常本职工作。课程时间安排如下:1、课程长度9个月;2、每周二、三、四下午4点到9点为开课时间;3、共开课36周。

这个时间安排,既方便参加者不离岗地工作,也便于他们向自己所代表的机构或部门报告和谘商课程的进展情况,从而课程的影响也得以扩大。

之所以确定9个月,一者因为我们相信,以沟通的反应方式建立我们努力寻求的信任关系需要时间,这个转变过程需要9个月的时间量;二者因为就其象征意义而言,9个月是人类胎儿的孕育时间。我们借此强调,这个课程被赋予了一个新的国家利益观念诞生和一个国家再生的意义。

课程中采用的工具清单如下:
1、主题发言。
2、专家小组研究。
3、课程参加者工作小组研讨。
4、课程参加者的演说。
5、小组的个案研究。
6、问题和答案研讨会。
7、咖啡和便餐休息。
8、特别演讲。
9、工作餐。
10、田野行。

十、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之课程表的产生
国家问题圆桌会议选取的五个权力部门最优先解决的问题,构成国家 稳定策略研究课程之课程表的基础。国家稳定策略研究执委会在两个技术主任的指导下,聘请一个学术小组设计和讲授课程表中的特别课目。学术小组主要有一位学术主任、五位学术顾问和两位策略承包人(负责执行人)构成。

学术主任全面负责课程所涉及的一切学术问题。五位学术顾问各有专业背景,在第一阶段(国际问题)和第二阶段(国家问题)分别负责国家权力五部门(政治、经济、社会、军事和地理)的学术问题。两个策略承包人负责第二阶段(国家问题)策略环节的教育培训,并指导第三阶段的个案研究(认识国家利益)。

学术顾问负责课程表的设计,其具体职责如下:

1、为第一阶段的国际问题研讨做准备。学术顾问在课程参加者无人 预先知道即将讨论的主题的原则下,受命设计课程所需的材料。负责每个部门(或专业)的学术顾问有责任确定和设计程序,为圆桌会议选定的五部门最优先解决的每一个问题派发必要的有关国际体系的各种背景资料,以便课程参加者可以在信息充分的条件下进行讨论。

2、为第二阶段的国家问题研讨做准备。学术顾问受命为第二阶段准 备课程表,给课程参加者提供必需的最低限度的信息,以使其能够对五部门最优先解决的每一个问题进行信息充分的讨论和分析。作为第一阶段的一部分,学术顾问受命检验圆桌会议期间产生的问题名单,并把这些问题尽可能多地合并到课程表里。

3、为第三阶段的认识国家利益做准备。两个策略签约人将为策略环 节(策略思考、策略分析、策略计划和策略实施)筹备大型演讲。第二阶段将引进这些策略环节,第三阶段将运用这些策略环节,进行国际和国内问题诸多方面的个案研究。

这些工作做完之后,设计出来的课程表全部提交给危地马拉制度发展基金会创始成员委员会征求赞同。一旦被通过,即成为接下来的国家稳定策略研究课程的正式课程表。带着获得通过的课程表,执委会将走访圆桌会议期间提出问题的许多圆桌会议参会者,目的是告知他们,他们提出的一个或数个问题已被并入课程表。如此一来,危地马拉这个重要的领导者群体(即圆桌会议参加者)对国家稳定策略研究中心的主人意识和支持程度都大幅度增强。这个增强,意义非同寻常,因为他们从中满意地看到自己提出的问题确实得到了表达。

课程表获得危地马拉制度发展基金会的肯定之后,学术职员即受命招募主题发言人和课程所需专家,并告诉他们每次会议(课程)的目标和必须覆盖的教学和研讨重点。

没被猴子咬死的幸运的独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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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读完杨奎松先生的新著(准确说是旧著新版)《“中间地带”的革命——国际大背景下看中共成功之道》(山西人民出版社,2010年5月),真有一种抚书而叹之感。在去年的六十周年庆典时期,书籍、媒体纷纷以1949年为题,从各种角度解读中共何以夺得江山、国民党何以失去天下的历史原因。但是,认真看下来,无论是对史料的揭秘或对史观的阐释,这些著述中的大部分都难出新意,亦乏深意。虽然,应时之需固然是一种制约,但是在学术知性与价值常识上的孱弱恐怕是更内在的原因。许多著述无论以何种角度切入、具体结论为何,其史观一仍其旧,都是历史必然论的新瓶旧酒。而杨奎松的这本大著虽然谈的是内外因素中的复杂作用,特别是国际大环境的重要影响,核心思想是要说明中共革命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整个世界大环境(包括俄国革命、二战及战后国际关系的改变等),但是其在史观上更重要的作用是打破必然论的迷思,指出偶然性因素往往会起着关键作用。在短短的“再版序”中,对“偶然性”的论述是紧接在这样的问题之后:“中共革命的成功,究竟哪一方面的因素更大些呢?是毗邻苏联的作用,还是毛泽东个人的作用?是日本的入侵,还是国民党自身不争气?要就这个问题找到一个简单的答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作者的回答是,必须承认马克思在《法兰西内战》一文中关于历史偶然性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在革命时代里偶然性永远都会起着戏剧性的作用和成为总的历史发展中的关键因素。“如果‘偶然性’不起任何作用的话,那么世界历史就会带有非常神秘的性质”而无法理解了。马克思的这句关于历史偶然性的名言我们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的读马列著作运动中就耳熟能详,但是却根本没有改变人们头脑中的历史观;相反,似乎谈偶然性会使历史变得神秘而不可理解,谈必然性则使历史变得可以理解与接受,这真是颠倒了过来。

杨奎松在这篇“再版序”的最后指出:“这本书讲述的一切可以让读者了解,历史上的那些成功者实在是太过幸运了。在那样长的历史进程当中,一步踏错,或某一个事件没有发生,或发生得太早或太晚,历史可能都是另外一种结局了。如果作为后来者的政治家们不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以为过去的一切成功都纯粹是因为某个伟大的人物坚持了某种至高无上的理念或原则,那就大错特错,并且可能酿成历史的悲剧了。”此话说得很对,而且有其可以圈点之笔:以幸运论作为对偶然性的补充,使历史中的人物命运更具有真实性。这是因为,许多历史的真相都存在于偶然性之中。英国历史学家John H.Arnold的《历史之源》(李里峰译,译林出版社,2008年8月)最后一章的标题就是“说出真相”,虽然作者认为很难同意认为历史存在着一个“单一的真实故事”,“因为没有任何‘事实’和‘真相’可以在意义、解释、判断的语境之外被说出”;但这些说法“绝不意味着历史学家应该放弃‘真相’,仅仅关注于讲‘故事’”,而应该“尝试在其偶然的复杂性的意义上说出真相——或者其实是许多个真相”。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启示:在偶然性中很可能隐藏着众多的真相。而对于辉格党人式的必然论者来说,要建构一种历史神话就必先遮蔽偶然性中的真相。事实上,在历史的进程中因偶然事件而导致的巨大变化的事例确有不少。例如,1920年秋天,希腊国王亚力山大被他养着玩的一只猴子咬了一口而死去,这个偶然的事件引起了一系列的事件,以至于温斯顿·丘吉尔形象地说:“二十五万人死于这只猴子咬的这一口。”反过来我们也可以想象,一位没被猴子咬死的幸运的独裁者在日后又会使多少人无辜丧命。又例如,托洛茨基在他的自传中说:“人们能预见一次革命或一次战争,但没法预见秋天出去打野鸭子的后果。”他指的是1923年10月的一个星期天,他到沼泽地去打野鸭子不慎着凉,导致连续几个月的发高烧,使他在与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和斯大林的党内斗争中失去了战斗力。

然而,对于杨奎松后面的那句话我还有一点不同想法。我认为后世的政治家在其内心未必真的会以为或相信是理念原则引导了革命的成功,而毋宁说他们只是希望人们相信这种史观,而他们自己则无时不在祈求幸运的降临。在我看来,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历史悲剧:历史上常见的是人民被捆绑劫持在空洞的理念原则的战车上,而权势者则以利益原则作为塑造自身命运的唯一指引,其余的“哪管它洪水滔天”。

近日与友朋闲聊中曾听到一个话题:当下学人中不乏以国策之士自居者,颇有追随外国某家某派以学生门墙影响时政之愿;而其出类拔萃者更有尚武言兵之志。听完之后,一时间我竟有一种时光倒流之感,仿佛回到民国初期文人谈兵、议论军阀的岁月。继而想到,当学者们在大国崛起论的氛围中谈兵论政,对于动辄轻言“亮剑”之思实在不可掉以轻心。在百年国史研究中,对军阀与政治关系的研究一直为海内外学界所关注,然而在其学术话语之外,仍须辨析在书斋与现实之间或明或暗的思想潜流。

去年在台湾访学时曾读过亨廷顿的《军人与国家》(洪陆训等合译,时英出版社,2006年7月),不知大陆是否也有译本,该书自上世纪五十年代问世以来一直被认为是研究军事政治学的经典之作。亨廷顿认为,应该发展和加强军事专业主义,使文治统领军事;而所谓的统领,并非把文人的价值观强加给军人,而是使其在专业的、中立的空间中发挥最大的作用。以通俗的话说,他的大意就是军人应该低头研习军事,无须抬头窥测政治。此论当然招致不少批评,我也认为在当代政治生活中希望军事的归军事是不可能的;而所有争论的焦点都围绕着文武关系而展开,这才是真正具有深刻意义的。接下来再读到徐勇的《近代中国军政关系与“军阀”话语研究》(中华书局,2009年10月),该书以极其严谨的学术态度和丰富的史料以及中日比较研究的角度,在中国近代的社会政治语境中寻根究源地梳理了“军阀”概念与话语系统的由来及其与中国现代历史转折的关系。作者在该书第五章“南北军政关系整合与政党领军模式确立”中经过对民国南北方政军模式发展的深入考察,指出“军队党化的推进,即是武装力量的中央化、国家化的进程。概言之,有了党化的军队,就有了军队的国家化,哪怕这是消除战乱后的第一步”(第417页)。作者最后说,更需要将国共两党的历史综合起来考察,“这是比较与研究国共两党的‘党军体制’及‘党枪原则’的核心意义”(同上)。我相信在这里的确潜藏着许多值得深入思考的问题。

野夫:关于时代的几个比喻

昆德拉说——所有的比喻都是危险的。譬如我们把某人比喻成红太阳时,很容易就会唤起一种狂热的爱,因为对太阳的膜拜是人类的一种集体潜意识。

我小学时代的老师说——所有的比喻都是翘脚的。意思是一个事物需要比喻来说明时,比喻其实是无法周密和准确的。

比喻是一种消极修辞格,但它却具有积极的智慧。它能在瞬间抵达喻体的深处,揭示出一些惊天的秘密。于是,比喻在很多时候,是一种扫盲的工具,它能使一些懵懂者豁然开朗。

我最近遇见了一些擅于用比喻的高人,他们这样开示我——

他说,时代确实在进步,因为,“他们”的说辞在改变。这种改变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对一些价值观的认识,以及罪感。

比如——如果我们把自由、权利等,想象成一个白面馒头时,就好理解了。

在太祖的时代,太祖会毫不脸红地认为,这个白面馒头是我们抢来的,所以只能我们吃。凡是眼馋我们吃的,都可以划为敌人,而饿死敌人则是天经地义的。

在高祖时代,事情有了一些改变。高祖知道人的天性都想吃白面馒头,但是白面确实不够,你吃了我们这些抢麦子的后人就没得吃的了,于是他主张,让一部分人先吃起来。

几经周折到了玄宗时代,先吃的人已经很饱了,没吃着的绝大多数人开始嗷嗷待哺,开始跃跃欲试想要争着吃一点。玄宗认为白面馒头确实好吃,但我们代表你们吃吧。我们吃到了三个,那你们也可以感到腹胀了。

等到了哀宗时代,他内心确实同意白面馒头好吃、人人皆应该吃的道理。面对很多想要蠢蠢欲动地抢着吃的饿夫,他说,我答应早晚你们都可以吃,但是目前时机还不成熟,麦子我们正在种,麻烦的是我们这块土地暂时还不适合种这种可以磨白面的麦子。我们正在科学发展一种中国品牌的麦子,等这种麦子收割了,大家就可以吃到白面馒头了。

于是在等的路上,一些人饿死了,一些人开始抢了。

他说,“他们”都不是傻子,他们即使不当人主,在社会上也会是绝顶聪明的人。他们也在底层干过,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房子的基脚先天就是歪斜的呢?他们想修,但是不敢。

因为——打一个比喻,你就懂了——你把小南海看成一个十星级酒店,也就是人类都没有的一个舒服酒店,他们入住了,但他们清楚他们是过客,上帝规定他们最多只能住八天。

酒店的产权不知道是谁的,他们住进去就知道这个酒店确实应有尽有,但是最初的设计却埋下了很多隐患。比如电线啊水路啊,都可能发生故障。问题是如果要解决这些隐患,得要拆掉一些梁柱翻修才行;但这要弄得不好的话,酒店就会突然垮塌。

对于一个既不拥有产权,又只能住八天的客人来说,当然只会祈求他住的时候,酒店别失火即可。他何必冒着自己被埋进去的风险,来重建这个酒店呢?

既然这家酒店这么舒适,这八天可以尽兴享受,那一般看重亲情的人,都会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喊来共进晚餐的。

吃饱走人,装修别人的酒店干嘛——这是我们看到的有心而不为的世相。

当然,还有一个比喻。

他说——你把一个国家想成一个医院,这个医院本来是全体国民的老祖宗几千年一点一点地扩建而成的,产权应该属于所有的子孙。但是,后来其中的一批强人,突然占领了这个医院,并宣称是他们“建院”的,他们还庆祝建院多少年。你如果嘀咕——这是全体的产权啊,他们就说,我们占领的时候死了很多人,尽管占领之后,你们也死了很多人,但是现在你们想要回去,那你们还得拿几千万人头来。

于是,大家一想还是算了,你们占着就占着吧,只要还给我们看病就行。否则你把医院变成了屠场,大家更加消受不起。但是,看病的大夫,你能否让我们选聘呢?他们说,这也不行,得他们指派医生。否则你们选聘的医生乱开药方,岂不你们健康了,却要了我们的命。

就这样,他们指派来的,都是值班大夫。

所谓值班大夫——当过医生的都知道——就是千万不要在我值班的时候,送一个危重病人来;万一被我治死了,出了医疗事故,我还得承担责任,至少要扣奖金。

至于值班嘛,就是到病房巡视一下,该输液的保持输液,千万别死在我的任上。一看新的值班医生走到门口了,急忙洗手脱白马褂。八个小时一到,下一班你去救死扶伤吧。

有的值班医生更缺德,眼看要下班了,一危重病人抬来。他知道自己医术不精,赶紧让家属停在大堂走廊,先去把住院费凑齐再来。人家再来的时候,他已经下班了,合该新来的大夫倒霉。

我们就这样活在一些比喻之中,这是一个盛产比喻的时代。

比喻是一种无奈的修辞,近乎卑怯的幽默。用迅翁的话说——是把屠伯的凶残化为轻松的一笑。

但是,当不用比喻就不许言说的时候,那我们就继续比喻吧。比喻不能保证我们吃上白面馒头,但是,至少可以说明,那是我们也想也该拥有的一种食品。

宣昶玮:为防患法西斯的复活,应该制定《人类法》

一、极端主义的历史状况

极端主义在历史上和现代都有许多实际的表现并对人类产生过严重的危害。希特勒的德国法西斯是最臭名昭著的极端主义典型之一。这个政权蔑视一切个人权利和个人自由,强调国家和民族至上,宣扬德国民族优秀,应该由他们统治世界;以集体吞噬个人,自由被剥夺,野心家领袖则以国家、民族的名义发号施令时,德意志国家、民族和老百姓也跟着吃尽苦头,给世界带来莫大的灾难。德国法西斯的崛起受到了尼采超人思想的蛊惑是一重大因素。德国人是在高唱“德国,德国,高于一切”和“德国,德国,统治世界”,去屠杀犹太人和祸害世界的。

日本法西斯的产生与崛起则和德国法西斯又不同。日本国土狭小资源短缺,“生存危机”的阴云始终笼罩着日本,对日本社会知识分子和民众的心理影响极大。正是在这种大的社会心理的背景下,一些民族极端分子长期的培养和塑造武士道精神和改造日本的神道教思想,宣扬好战和不怕死的“武士道”精神;又利用神道教的“祭祀国郡乡土功劳者的神社”和“祭祀国家功臣的神社”的祭祀亡灵的习惯,对国民进行热爱战争和不怕死亡甚至追求为日本民族而死亡的信念,使之为战争与极端民族思想服务;同时又宣扬“日本种族优越”说,在这一点上日本和德国法西斯一样,都是利用民族主义,把整个民族都绑架起来为极端主义卖命,从而对世界造成了极大的祸害。苏联号称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所谓“社会主义国家”据说又是人类最先进最完善的国家制度,在这样的制度之下,人民不仅享有最完全的民主,而且都能过上最满意的生活。就在苏联这样牛逼哄哄的社会主义国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曾发生过惨绝人寰的大饥荒——而且,饥荒的原因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而且,饥荒发生后,苏联当局还极力隐瞒欺骗人民,还一如既往地宣称自己国家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

然而,历史真相终有大白之时: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九日,乌克兰在首都基辅的“乌克兰之家”展示了保存完好的克格勃档案:在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三年,仅苏联十五个加盟共和国之一的乌克兰,就饿死了七百万至一千万人!每天饿死二万五千人。但是学者指出,当年的官方档案并不完善,实际上每天饿死三点二至三点三万人,总共饿死人数占乌克兰当时人口的三分之一。乌克兰如此,联想当时的整个苏联共有15个加盟共和国,那么苏联当时饿死了多少人,应该可想而知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是怎么爆发的呢?

首先,是斯大林强行推行“农村集体化”的结果。苏联的“一五”期间,斯大林强制推行农村集体化运动,“将富农作为一个阶级消灭”(斯大林语)。当时被当作集体化的敌人消灭的不仅是富农,还有那些反对集体化的农民,甚至贫民和一些常去教堂作礼拜的人。国家政治保卫总局(克格勃)对那些不愿意搞集体化的农民户主实行大逮捕,后来这些都被枪决了。到了1930年初,国家强行把几千户“富农家庭”装上运送牲口的平台火车,拉到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地带,任凭他们死活。为完成这次一千多万人的大迁移,国家专门招募了两万五千多名年轻的党员,经过两周的培训,组成“二万五千人大队”。这支大队专门负责迁移“富农”和组建集体农庄。大队的成员残忍、冷酷而又干劲十足,把被他们管理的农民当成“制造反革命阴谋、意在阻挠社会主义胜利的阶级敌人”,他们毫不怀疑自己工作的正义性,“用机枪围住村子……只管朝一大群农民开枪”,认为自己“是看不见的战线上的战士……是在同富农和破坏分子战斗”。1930年的3月初,“二万五千人大队”把一半以上的农民赶进了集体农庄,他们把村子搞得一片混乱,民不聊生,民愤越积越大,四处潜伏着反抗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斯大林只好下令停止集体化行动,他在《真理报》上发表文章,指责工作人员没有实行“自愿”的原则。在此之后,集体农庄减少了一多半,但是在庄稼顺利收割之后,集体化运动就又一刻不停地开始了。

集体化的低效率、急剧扩大的余粮收集、干旱以及1932年的欠收,造成了前苏联可怕的大饥荒。这次饥荒就是在整个欧洲史上也是空前的,1932年至1933年间,有七百万人死于饥荒,按人口的比例算,这已经相当于中国大饥荒的规模了。一位前苏联的官员后来对饥荒的惨景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1933年的春天,我目睹了人们在饥饿中死去。我看到妇女和孩子们肚子浮肿,皮肤发青,尽管目光已失神无彩,但他们还没有咽气。到处是尸体、尸体,裹着破羊皮的死尸,脚上是肮脏的毯子,农舍里的死尸,在正在融化的雪中的死尸……”。

斯大林政权的胡作非为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饥荒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1933年饥荒时期,国家政治保卫总局(克格勃)执行了两项重要任务。首先他们将饥饿中的乌克兰人同外界隔绝起来,不让往灾区运送粮食,而乌克兰人也不准离开住地。所有的火车被克格勃占据着,没有特别通行证的人被赶下火车,甚至一些乌克兰的国家干部也未能幸免。人吃人的现象到处发生着,非常普遍又非常正常。由于刑法中没有人吃人的惩罚条款,所有吃人的就被交到克格勃的手中。与此同时,克格勃还在执行着第二个任务,严密封锁有关饥荒的消息,让饥荒中的人们在密不透风的环境中死去。

更为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灾难发生后,苏联当局对真相进行了处心积虑的隐瞒。斯大林政权掩饰饥荒的另一个方法是,把一切由自己一手造成的灾难的责任全部推给“垂死阶级残余分子”和国外的反苏势力。在每天都有大批人饿死的日子里,克格勃夜以继日地揭露“阶级敌人”和“反革命阴谋分子”的破坏事件。被他们揭露出来的阶级敌人有似乎毒死了牲畜的兽医;有被指控集体谎报气象预报的工作人员;有被怀疑破坏了拖拉机并往种子里掺草籽的人员;还有没完成任务的集体农庄主席。乌共中央第一书记斯塔尼斯拉夫。科肖尔甚至宣布说,在国家许多机关部门“发现了一大批反革命巢穴。” 克格勃接二连三地揭露出农村的破坏阴谋,为斯大林所认定的“阴谋无所不在”的理论提供了肥料,使其越发肆虐的疯长泛滥。把农民的饥饿说成是反苏维埃的战争,这样的话也只有斯大林才能说得出来。纵观发生在前苏联历史上的这次大饥荒,前后经历了由强行推行集体化而造成大饥荒,人为地阻隔灾区人与外界联系而加重灾难,制造假象欺骗世人掩盖罪恶,最后把一切罪行都推到“阶级敌人”和“反苏势力”头上。(以上文字,取自于相关研究论文)

又一个极端主义的个案是中国的大跃进。1956年中国生产资料私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1957年又完成了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进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的新时期。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毛泽东、中央和地方不少领导在胜利面前滋长了骄傲自满情绪,急于求成,夸大了主观意志和主观努力的作用,没有经过认真的调查研究和试点,就在总路线提出后轻率地发动了“大跃进”运动。

在大跃进中,高指标、瞎指挥、虚报风、浮夸风、“共产风”盛行,各地纷纷提出工业大跃进和农业大跃进的不切实际的目标,片面追求工农业生产和建设的高速度,大幅度地提高和修改计划指标。在农业上,提出“以粮为纲”,不断宣传“高产卫星”、“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粮食亩产量层层拔高;在工业上,错误地确定了全年钢产量1070万吨的指标,全国几千万人掀起了“全民大炼钢铁运动”,并且“以钢为纲”,带动了其它行业的“大跃进”。于是众所周知的中国大灾难便出现了。

大灾难出现之后,大跃进不得不结束,刘少奇总结这场灾难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将责任归于毛泽东的错误领导。毛泽东不得不退居“二线”,刘少奇主持重要日常工作,纠正了毛的部分政策;但也为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埋下伏笔。

中国大陆《炎黄春秋》杂志2007年第2期上发表的谢韬的《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中称:“三年大跃进,饿死了三千七百五十万人,成为古今中外最大的暴政。”

现代的另一个极端主义的例子是红色高棉奉行极端主义。在极端主义横行的不多的几年里,至少有一百多万人因为屠杀、劳累、饥饿、营养不良和疾病而死去。这个死亡的人口相当于柬埔寨当时全国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可见红色高棉推行的极端主义书多么罪行累累。

在红色高棉执政的三年八个月二十天时间里,其恐怖程度空前绝后。他们以肃清亲越分子、克格勃间谍、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务和新混入党内的异己分子为借口开始了内部清洗。最集中的一次是1978年对被认为是亲越派的东部大区干部和军人的清洗,由西南大区的领导人塔莫负责,一次屠杀了近十万名自己人。 S-21杀戮场,主要用来审讯、拷打和处决党内敌人。据估计,仅在这个中心一处,就处决了两万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在S-21发掘出近九千具尸体。还有许多死人坑尚待挖掘。这些人死得极其恐怖,红色高棉为节省子弹,杀人多用棍棒重击或以斧头砍杀。许多陈列的头盖骨上,留有被斧头砍出的裂痕。1976年 1月柬共颁布新宪法,改国名为民主柬埔寨。4月西哈努克被迫退休,随后遭到软禁。他的子女亲属十几人照样作为“新人”下放劳动,最后下落不明。

在大屠杀的同时,民柬对外处于极度的自我封闭状态,国门被关闭,受害者无路可逃,只能束手就擒,惨遭杀戮。到1978年底,只有为数很少的几个国家与之互派外交人员。

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里,红色高棉取消城市、强制人口迁移、取消货币、取消商品、取消家庭,用暴力达成社会改造,建立一个最纯粹的社会主义社会,整个国家没有商店、没有庙宇、没有学校或公共设施,文明被践踏,百姓遭涂炭,国民经济全面崩溃。

波尔布特宣布要在十到十五年内使国家实现现代化。首先要把每一个城里人改造成农民。每个人必须重新登记,交代以前的历史。凡在朗诺政权服务过的人、对新政权不满者、地富反坏、不愿自动离开金边者,一律格杀勿论。接着是清理阶级队伍,有产者、业主、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教师、医生及其他专业人士都不是无产阶级,属于清理之列,连戴眼镜的人也不放过。然后是种族和宗教迫害,会说外语也是死罪。禁止所有的宗教信仰,关闭或摧毁所有的教堂和庙宇,佛教徒被迫还俗,回教徒被强迫吃猪肉。除了整肃党内异己,普通百姓以越南、苏联间谍、美国特务等罪名遭疯狂屠杀,大多数遇难者全家都被斩尽杀绝。

红色高棉视知识为罪恶,不设正规学校,禁用书籍和印刷品。只准唱革命歌、跳革命舞,取缔传统歌舞戏剧,严禁西方文化传播。人们不能自由流动。全国没有邮政电信,也没有医院。在严格的监督和管制下,食不果腹地从事超强度的体力劳动,强迫所有百姓必须放弃原来的民族服装和服饰,男女老少一律穿上黑色革命装或者军装。妇女不论多大年纪,必须剪清一色的齐耳短发。红色高棉成员的脖子上则多了一条红白相间的长布围巾。被放逐的人和原先的乡下农民都按军事编制分为男劳动队、女劳动队,一律强制劳动,男女分住在各自的营房,连夫妻也只能在获得批准的前提下一周相聚一次。

吃饭在公社大食堂,每人配以碗筷,定时去集体食堂排队打饭。刚开始时一天三餐,到后来认为吃三餐多余,改为一天两餐,没过多久,粮食配给越来越少,干饭变成了稀饭。野菜、草根、树皮,蚱蜢、甲壳虫、蟋蟀、壁虎都成了果腹的美味佳肴。很快连这些“美食”也找不到了。每天都有人饿死,发展到最后,就像中国古书中记载的大灾之年,人甚至吃死人的肉。

人们被迫学习农活,种地修渠,为了完成规定的劳动限额,白天必须在田里干十几个小时活,晚上还要开会学习。居住的条件尤为简陋,用竹子搭成无法遮风雨的吊脚楼,家徒四壁,没有任何家具。辛辛苦苦打下的粮食,必须全数交公。允许种蔬菜瓜果,但收成归公。偷吃瓜果被定为偷窃罪扭送村委会处治。据不完全统计,在此期间,至少有一百多万人因为劳累、饥饿、营养不良和疾病而死去。(以上文字来自有关研究文章)“柬埔寨曾经发生了一场以社会重构为目的的民族和种族的大屠杀”,是对这场人类灾难的比较确切的描述。这就是真正的极端主义的表现。

再一个极端主义的例子是1994年的卢旺达种族大屠杀。卢旺达地处非洲中部,有“千丘之国”之称,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1992年被联合国列为世界47个最不发达国家之一。胡图族和图西族两个民族占到了全国总人口的99%,其中胡图族人口占85%,图西族人口占14%。

造成卢旺达内战和部族大屠杀的原因十分复杂。卢旺达部族矛盾由来已久。历史上,西方殖民主义者对卢旺达实行“间接统治”和“分而治之”等等,使原本和睦相处的两部族反目成仇。这次内战便是部族矛盾长期蓄积的恶果。 另一方面,这次卢旺达部族仇杀也是一场争夺土地的战争。卢旺达独立时人口仅有300万,到内战前夕已增至800万,而国土面积仅有2.6万平方公里。作为非洲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卢旺达许多农民无地可种,难以谋生。在此情势下,流亡国外的难民要回国,而国内居民又担心危及自身生存而反对,也导致了社会矛盾的激化。

1994年4月6日,载着卢旺达总统朱韦纳尔•哈比亚利马纳和布隆迪总统西普里安•恩塔里亚米拉的飞机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附近被击落,两位总统同时罹难。该事件立即在卢旺达全国范围内引发了胡图族人针对图西族人的血腥报复。7日,由胡图族士兵组成的总统卫队杀害了卢旺达女总理、图西族人乌维林吉伊姆扎纳和3名部长。在当地媒体和电台的煽动下,此后3个月里,先后约有80万至100万人惨死在胡图族士兵、民兵、平民的枪支、弯刀和削尖的木棒之下,绝大部分受害者是图西族人,也包括一些同情图西族的胡图族人,卢旺达全国1/8的人口消失。另外还有25万至50万卢旺达妇女和女孩遭到强奸。
 
以上所有的血腥事件和灾难,全都是人为制造的。是人类极端主义分子操控下制造的历史的和现代灾难。
 
二、极端主义的特征和危害

总结起来,极端主义具有以下几大特征和危害:

1.违反人类普遍的道德伦理性质;

2.严重违反社会与人类的一般处世规则与原则;

3.具有逆天而动的性质,严重违逆客观规律:违逆自然规律;违逆社会规律;违逆人类的伦理与道德;

4.常常具有极端自私的性质;

5.具有极端武断的性质;

6.常常具有极大的破坏性与严重的危害性,具大灾难性;

7.极端主义是迄今为止所有人类人为大灾难的最大根源与元凶,具有严重的反人类性质;

8.所有的极端主义历史事件都表现出一个总规律:即由一个强人或者一个强人群体(例如政党等),带着一种强烈的主观的思想意识观念倾向,为达到某种人为设定的目的,而不顾实际的疯狂推行与行动,以试图实现原先人为的设定目标。这种行为的特征一是具有强烈的主观思想愿望与价值的倾向;二是由不受制约的强人或者不受制约的强权团体所主导;三是严重违逆当时的各种条件和客观的规律,包括严重违逆当时的社会现实;

9.所有的极端主义恶魔分子,几乎都利用了民族主义。对此人们应该充分予以重视。它至少告诉人们:要非常的警惕那些玩弄民族主义的人物,不要让这类人成了气候,当心他们要制造人类的大灾难。
 
把以上几条总结,去对照历史上和当今所发生过的极端主义的情况,就会发现非常的符合。

三、极端主义在当今时代的抬头值得人们警惕

极端主义在当今许多国家都持续的有所表现,各国的极端民族主义和极右势力分子就是代表。

2010年4月17日,约50名“国家社会主义运动”者在洛杉矶市政厅前集会示威,这些美国白人至上主义者,身着黑制服黑帽盔,举着带有美国字样和纳粹标志以及南方联邦旗帜,举手行纳粹礼,遭到近千名反示威者的反对。据报道,当时一名半裸的前胸后背都纹着纳粹符号的白人冲进反示威人群,引起双方冲突,洛杉矶防暴警察到场维持秩序,混乱中2名白人至上主义者被打伤,有5人被捕。

2000年8月5日,德国警方在东部地区一处旅游胜地逮捕了数十名新纳粹主义的支持者,这些人企图不经政府同意举行游行集会。据悉,德国极右翼政党“国家民主党”曾企图在东德地区的旅游胜地白德•伯卡举行游行示威活动,但因有可能危害公共安全而遭到了司法部门的否决。尽管如此,仍有近100名极端主义分子企图举行游行活动,警方为保护公共安全而将这些人暂时拘押起来。

与此同时,德国北威州首府杜塞尔多夫爆发了有2000多人参加的反新纳粹示威游行。示威者曾来到7月27日发生针对外来移民爆炸事件的火车站静默,向在这次事件中受伤的人致意,并要求德国政府和全体公民一道反对新纳粹。游行者强烈要求政府取缔“国家民主党”,谴责新法西斯势力的抬头。在7月27日的爆炸案中,曾造成10名前苏联移民受伤,其中6人是犹太人。

以上的情况只是问题的冰山一角。

其实,当代最严重的鼓吹极端主义者,却是在中国大陆。

何新,中国高层的参谋之一,曾经非常受宠于当年的一些高层人物;以出卖灵魂与人格为筹码,换来了些须荣华富贵;此人曾经恬不知耻的“发明”了有饭吃就是“最大的人权”的所谓“人权理论”;近年来有些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又加上被体制内的知识分子看不起其人格;民间知识分子也认为其太卑鄙:真是到了有些四面楚歌的地步;于是便处心积虑、绞尽脑汁的发明了他的所谓“国家主义”主张,以期再次得到高层的重视,能再次得到高层的宠信。

何新是知道“国家主义”曾经被日本法西斯和德国法西斯所利用来为法西斯服务的。他解释道:“在近代史上,大不列颠民族、日本民族、德意志民族,为我们树立了始终以国家主义作为全民族至上信念的政治榜样。这也正是这三个伟大民族迭经变乱,而国运始终不衰的精神秘密之所在”。

何新的这个“国家主义”的要害,就是所有极端主义推崇的民族主义这一破烂货,这正是所有法西斯都具有的特征:绑架整个民族,来为野心家推行极端与暴力服务。

何新声嘶力竭的鼓吹 :“国家主义只有一个信条,一个最简明的信念,这就是国家神圣,国家主权至高无上。一切与国家相关的事物、荣誉以至象征,神圣不可侵犯。”“只有以国家利益为神圣本位,才有权要求所有的人,在国家至上的信念导引下,抑制和放弃私我,共同为国家的独立、主权、繁荣和强盛而斗争!以至在必要时为捍卫祖国而战!”

“国家是一种信念。它的正义性不需要逻辑论证,不需要充足理由。国家存在于那里。你既生为这个国家的公民,你的天赋责任就是要爱它,不管它是一个什么国家。哪怕它是女皇制度、天皇制度或者任何其他什么制度!对于任何人来说,叛国是一切罪恶中的第一大罪!没有什么社会契约,能拥有比国家主权更高的权力。”“国家主义必须依靠全民灌输!使它成为一种天然的信念!全民共同的信念!这种信念要从幼儿园《三字经》教起。”

何新树立起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甚至中华民族至高无上的旗帜,和当年希特勒鼓吹德国民族是最优秀的人种;日本法西斯鼓吹“日本种族优越”如出一辙;而且何新鼓吹这种民族至上的口号,有迹象表明其目的也和当年的日本法西斯和德国法西斯一样:都是为了强行绑架整个民族,来为推行民族扩张和民族暴力来服务。

大家对于最近从某些阴暗的途径流露出来的一些“内部消息”、“内部讲话”都有关心。这些东西没有人出来证明,也没有人出来否认,说明这些东西很有些耐人寻味。

这些“内部消息”鼓吹使用核武器和其他“高科技”方法消灭世界上的几乎所有的别的民族,而差不多也就仅仅保留中华民族人种;以及其他一些骇人听闻的主张。和历史上的法西斯一样,这些“内部讲话”也鼓吹中华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而且还赞叹当代中国青年们有“敢于对妇孺大开杀戒”的“优秀品质”,“真是民族的骄傲”云云。

以上这些极端主义的言论,以及何新的一系列关于“国家主义”的鼓吹非常的吻合;而且非常奇怪的是这些“内部消息”中也大力推崇何新,说他是“非常有头脑的”“战略家”云云,真是遥相呼应。这些现象颇耐人寻味。

在中国除了上述已经出现的迹象外,还有的就是一些以左派理论家面目出现的,一些形迹可疑的左派理论大佬,他们的所作所为几乎全部都是为了转移中国国内的内部矛盾,要把民众的仇恨对象,全部转移到外国去;又一句接一句的煽动性的呼喊“中华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中国已经被敌对势力团团包围”、而在那里刻意的挑逗左派群众、刻意的挑动民族主义和对外仇恨、反对民主、竭力的鼓吹仇恨与民族主义,鼓动暴力,实际也是法西斯极端主义的东西。

在中国出现的以上所有的极端主义的言行与“理论”,最后的结局都是一个:鼓动民族主义、鼓吹民族至上、鼓吹国家利益至上、鼓吹暴力和战争、鼓吹杀戮:在一系列极端主义的气氛下,掩盖国内的矛盾;而这些人的最终目的也只有一个:转移国内人民的不满与国内的矛盾,而在法西斯的思路下把人民凝聚起来,继续维持既得利益集团的统治与奴役,甚至变得更加专制与独裁:当然这些人也认为这样的国内局势也是最符合这些人,即这些阴谋家的利益的。

他们的思路是,如果法西斯的东西能够帮助他们保护住权力和他们的特殊利益的话,那么挑起世界大战,发动侵略战争,再次出现一个比日本军国主义和德国法西斯更加凶恶的法西斯大国都是值得的。只要能保持他们这一小撮人的特殊利益与特殊地位,那么使世界陷入地狱他们都在所不辞;世界都毁灭只要能保持住他们的富贵就行。

大家可以看出何新和左派理论大佬们是什么样的真实面目了么?

至于那些所谓“内部消息”,未必就是具体所指之人所讲,而是另有势力的企图试探,倒是更合乎情理一些。

但无论如何,真真假假之中却暴露了一个事实:

当今世界的最大极端主义,正蠢蠢欲动的孕育于东方的中国,倒是有些真实的。
 
四、人类应该重新认真对待和处置极端思想与极端分子

从极端主义竟然再次以冠冕堂皇的方式企图复活,说明我们人类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还是有些太大意了。

这不能不引起渴望人类文明人士的注意。

人类应该重新审视极端主义的问题;人类应该把防止极端主义死灰复燃并再次祸害人类,当作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来对待:如果人类不想让恶魔希特勒式的人物再次屠杀全球、不想让红色高棉式的恐怖再次发生、不想让由斯大林亲自导演,在几年内饿死几千万人的事情再次重演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认真对付极端主义的东西。

人类过去显然对于极端主义和法西斯的东西清算不够,留下了隐患。现在应该考虑补救了。

人类应该把防止和禁止极端主义、特别是禁止法西斯政权的有可能再次产生列为人类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放在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

作为一个哲学家我现在就向全世界建议:我们现在能够做的,至少可以从世界的舆论方面,来一次对于极端主义的批判与声讨,先让这些人类本身具有的最万恶的东西,来一次遗臭万年的展览;先从人们的心目中,把这些人类最丑陋的东西给狠狠的臭一番,让它们先还原自己的本来面目吧。

第二,人类中的优秀知识分子,应该思考从法律上杜绝法西斯和极端主义的再次产生。为此我建议法学家特别是思想家应该考虑发明与起草《人类法》,就象当初思想家发明《国际法》思想一样。《人类法》应该从全人类的利益和人权的角度考虑问题,从人类道德和全球伦理的角度考虑问题。

反极端主义和反法西斯是全人类的重大任务;历来的极端主义也常常造成严重的反人类的灾难后果;人类不能再对法西斯的存在与继续招摇撞骗视而不见了。

应该创建《人类法》,对所有反人类与严重祸害人类、压制人类文明与进步、严重违反人类基本道德准则和违反人类基本价值观、迫害思想家、迫害律师、迫害记者、迫害作家、侵犯人权的事件进行约束与管制:人类中的任何分子,不管其有多么大的权力和权威,都不能再为所欲为了;那种一旦拥有强权,就可以任由自己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的人类野蛮时代已经过去,应该让那样的时代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

显然的,保护人权和保护律师的不被迫害、保护思想家的不被迫害、保护记者与作家的言论自由和正常报道的权利,这一切人权保护的内容都应该是《人类法》的管辖范围。

整个人类的利益显然高于个别国家的利益;因此《人类法》的地位高于任何国家和任何单个民族的利益,也必然高于任何国家的主权。

在流氓国家非常严重违反《人类法》的情况下,国际社会有权发起集体军事行动来捍卫《人类法》在世界局部地区的贯彻。象红色高棉和卢旺达那样的事件如果再次发生,那么国际社会完全可以以《人类法》为法律与道义依据,对有关政权或社会政治势力进行摧毁性的军事行动,以伸张正义和贯彻《人类法》。

在一些专制独裁国家侵犯人权的情况下,国际社会有权依据《人类法》予以谴责;《人类法》高于任何国家和民族的主权。

《人类法》所特别要保护的,就是公民的基本人权,以及记者、律师、作家、思想家、法官、编辑等等的基本权利和人权。

《人类法》的执行主体可以是任何一个愿意作为执行主体的国家和愿意联合起来作为执行主体的缔约国家联合体;而执行客体就是违反了《人类法》的一个或者几个国家。

执行主体的执行方式对于严重违反《人类法》的情况下可以是军事行动,包括颠覆其流氓政权;对于轻度违反《人类法》的情况可以是声明或联合声明谴责违反《人类法》的国家或政权。一般情况下采取军事行动的应该争取联合国的授权与同意。当发生极端的反人类罪行之时,可以先行采取军事行动,而后追加联合国的授权。

对于法西斯和极端主义必须予以有力的制止与打击,这是历史给予人类的深刻教训。人类不能再犯类似严重的错误了。

在当今世界,不要过分的期望联合国来制定一部先进的《人类法》,因为思想意识观念落后的国家太多。而且即使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度,人民受教育程度很高很普及的国度,也依然是歌星的威望比思想家的威望更高,现在各国都是庸俗的东西占据着上风,即使美国的新闻与知识界也是这样:因此指望现在的联合国来制定先进的法律,只能是很不切实际的空想。

在当今世界,能够制定一部先进的《人类法》的,只有各国的民间思想家和民间知识分子的共同联合行动才有可能。

一部先进《人类法》的出现,应该把过去被文明社会很看好的各种人权宣言、妇女儿童保护公约、国际人权公约、民主宣言等等一系列不具有法律性质的原则和期望,以法律的形式予以颁布,予以公告全世界;这种把文明措施和正义上升到法律形式的行动,实在是促进人类由野蛮进化为文明的重大推动行动,是人类优秀思想家对人类文明进步的重大贡献,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事情。

回顾人类文明史我们可以看到:

国际法的出现是人类第一次从野蛮步入文明的开始,是人类走向文明的第一步:制止战争中的无法无天,保护战争中的平民和战俘等;

《人类法》的出现则是人类步入文明的第二步:钳制邪恶政权,强制保护人权和保护思想家、保护记者与作家;钳制权力的作恶,达到保护人权与捍卫人类基本伦理道德等的目的;

将来《大地法》的出现则是人类步入文明的第三步:目的是钳制人类的邪恶欲望的膨胀,使众生和谐共存,人类不应该再以人类自我为中心了,应该维护天地与自然的应有秩序等等。

有人也许会问:思想家创造的东西凭什么就作为人类社会的法律?你有什么依据这样做?

宣昶玮回答他:

其实思想家是人类一切合理行为准则和法则的创立与制定者;他们自己应该在无法无天境界中思考:所以思想没有禁区。

这就是法的特质,也是逻辑和哲学的特质。

从这种角度来讲,一切悖论都是人自己的悖论,即是人自己制造了悖论。

一句话:思想家是人类社会一切法律与规则的最正当的立法者:不管这个社会是局部的小圈子还是全人类的大圈子。

宣昶玮本人就是思想家,他清楚的明白这里面的所有哲学奥妙。

宣昶玮的思想看似约定论的,而其实却远远高于约定论:因为宣昶玮知道真相,而彭加勒等所有西方哲学家根本就不知真相为何物。作为一个哲学家,宣昶玮的真知远远高于历史上的所有西方哲学家,尽管现在还没有得到人们的承认。但最终将会被世界承认,这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最后宣昶玮在这里郑重向全世界的正义的民间知识分子和思想家呼吁:

我们应该行动起来,创造一部先进的《人类法》。

期望人类民主进步的人们,请以各种方式支持我们的这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