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叶新:刘晓波是一宗寃案

「刘晓波没有颠覆国家,是国家颠覆他;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他十一年不是判刑太重的问题,这根本就是寃案。」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名誉会长沙叶新周末在香港与观赏他编剧的《江青和她的丈夫们》的观众分享他对刘晓波获罪感受时如是说。

寃假错案是反右运动的后遗症,这位从右派毒害醒悟过来的剧作家在刘晓波获判重刑后首次公开分享他的感受时,自然地用上这个警醒中国不要重蹈覆辙的历史用语。

他忆述,听见判刑时大吃一惊,「我心都凉了」,遥想,判刑前是平安夜,但刘晓波心里一定很不平安;在圣诞节举家欢乐的日子,刘晓波却不能回家。

他说,和绝大多数有良知的人一样,期望并且坚信,刘晓波不会坐满十一年的牢。但中国颠簸的历史动摇了他的信心,不忘补充一句:「可能我太乐观了。」

沙叶新是刘晓波入狱「罪证」之一的《零八宪章》的签署人之一,他说,当年是刘晓波拿着宪章底稿来请他签署的,他仔细看过,认为宪章提倡的,是普世价值,非常和缓,比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推动的还温和,又很能说明问题,跟他的理想一致,所以加入联署。

这位在刘晓波开审前联署与刘不可分割、愿意共同承担责任的编剧家,显然至今仍然认为宪章是个好东西,他说,宪章是推动中国改善宪政,不是推翻国家,事实上,宪章推动的,跟已故领导人邓小平和党中央在八十年代推动的党政分家等体制改革是同步的。可惜,当权者派系太多。

在一九八七年的共产党第十三次党大会上,时任总书记赵紫阳在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党政分家、政企分家、中央下放权力等建议,惜因旧有势力阻挠而未能落实,不久便因八九民运黯然下台,其建议亦被束之高阁。

沙叶新还以他对被打成右派人士的觉悟为例指出,曾与刘晓波见面,觉得他不是坏人,有些时候,见过了,便知道对方不是青面獠牙,而签署《零八宪章》的,都不是坏人,是满有爱国心的人。

这些道理,香港人都明白,也许,更应该听的,是中国领导人。

奖座幸遇沙先生

这副德性,在中国自然不会仕途顺畅,所以即使他著作等身,声名鹊起,又曾经是上海艺术人民剧院院长,沙叶新在八十年代中后期起,一直与奖座擦身而过,直至日前,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长曾献平藉《江青和她的丈夫们》在香港公演,特别把该会首次颁发的最高荣誉 – 评委会特别奖带来香港颁予沙叶新。

这个奖可说是饶富意义,事缘沙叶新去年获选为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名誉会长,但却被学会主管部门「关心」,表明不希望他当会长,更不想见到他参加去年五月一日的会员代表大会或发言,结果,学会拒绝更改沙叶新当名誉会长的会员选举结果,但同意把会员大会改为五一劳动节庆祝大会,不过,还是按原来计划让沙叶新发言。

当上名誉会长后,沙叶新坚持拒绝学会把他的作品《幸遇先生蔡》放入评选名单,这等于拒绝获奖及领取一万至十万元奖金的机会,故此《幸遇先生蔡》「没有入围」,评委会去年下旬知道事件后,决定授予评委会特别奖。

于是,早应来到的奖座失而复得,而且位格更高,只是,那刻有象征「是花是草都可以自由生长」的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徽号的奖座,只能在香港这自由之地颁发。

秋风:曹操是中国文化的罪人

河南安阳宣称发现了曹操墓,专家说法不一,坊间疑信兼有。不管是真是假,安阳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以曹操搭台,唱旅游或招商引资的大戏了。当然,在这些举动背后,也有一个历史预设:曹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起码是个成功人士。

这是中国历史断裂的一个标志。曹操在《三国演义》中被描绘成奸臣,在传统戏曲中扮成白脸。这种价值判断,其实有很深的文化内涵。这个深层文化内涵,陈寅恪先生已经十分清楚地揭示出来了。

1956年,陈先生发表了一篇短文,《书世说新语文学类钟会撰四本论始毕条后》。在这篇文章中,陈先生举重若轻,把曹操放到中国历史演进的大脉络中予以评价。这个大脉络,是以儒家精神为骨干的。

陈先生指出,东汉中晚之世,其统治阶级可分为两类人群。一为内廷之阉宦,一为外廷之士大夫。士大夫出身有大家族,间或有小家族,但绝大多数则为儒家之信徒也。职是之故,其为学也,则从师受经,或游学京师,受业于太学之博士。其为人也,则以孝友礼法见称于宗族乡里。然后州郡牧守京师公卿加以征辟,终致通显。这就是汉代的“察举制度”,它打通了儒家士人从修身齐家到治国平天下的通道,造就了钱穆先生所说的中国式“士人政府”。

陈先生接着说:故其学为儒家之学,其行自必合儒家之道德标准,即仁孝廉让等是。质言之,《小戴礼记·大学》一篇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贯之学说,实东汉中晚世士大夫自命为其生活实际之表现。今人多认为,儒家这一套教导与察举制度导致了士族门阀制度,也诱导士人的高蹈虚伪。然而,东汉末年,阉宦作乱,士人奋起抗争。士人若无强烈的道德感与相互激励,社会秩序恐怕早就崩塌。

曹操所代表的恰是内廷之阉宦传统。按照陈寅恪先生的说法,阉宦传统中人与儒家士族相比有以下特点:第一,出身大抵为非儒家之寒族,所谓“乞匄携养”之类,曹操正属于这一类。第二,士大夫宗经义,以经学相传,阉宦则尚文辞,曹家父子都擅长吟诗作赋,这种能力迷倒了后世很多文学愤青。第三,士大夫贵仁孝,而阉宦则重智术。因而,前者行为尚有底线,曹操这类阉宦传统中人则无底线,为了实现个人目标不择手段,放手使用各种权谋。

只有在这个背景里,我们才能准确理解,为曹操博得无数赞美的“唯才是举”,究竟是何用意。曹操前后发布过三道“求才”令,这三篇文书讲的就一个道理:“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有道德的人没有能力,有能力的人没有道德,道德与能力无关。我曹操要成就霸业,不需要有道德的人,我只要有才能的人,管他是否“不仁不孝”,只要“有治国用兵之术”即可。此所谓“唯才是举”之真正含义。

如陈寅恪先生所说,曹操这三道命令,实可视为曹魏皇室大政方针之宣言。盖孟德出身阉宦家庭,而阉宦之人,在儒家经典教义中不能取有政治上之地位。若不对此不两立之教义,摧陷廓清之,则本身无以立足,更无从与士大夫阶级之袁氏等相竞争也。换言之,曹操唯才是举的目的,是为了打击士族。

为此,曹操终生都在利用权力的诱惑力,摧毁社会对于儒家仁孝廉让等美德的敬重。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杰出的文学才能、军事才能、政治操纵才能,唯独没有德性。京剧《捉放曹》中的“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残忍,就是曹操精神的最真实写照。而相比较而言,曹氏的文臣武将,也确实是有才而无德者居多。

然而,历史是残酷的,也是公正的:曹操凭借着自己的“才”,凭借着残忍与权谋,统一了北方。这被很多人视为一项历史功绩,但在三国之中,曹氏政权却最早被颠覆。

这倒不足惜。曹氏统一北方的本质就是消灭了北方多数儒家士族,袁氏兄弟就是这个社会群体的代表,曹氏统治导致北方社会普遍抛弃仁义廉耻,社会风气急剧败坏。结果,即便司马氏以士族身份推翻曹家,但世道人心已经崩塌。其结果,就是八王之乱,然后是“五胡乱华”,南北朝分裂,中国陷入长期动荡、战乱。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曹操的唯才是举!古代的史家和小说戏曲家们朦胧地意识到了这种因果关系,所以把曹操描绘成奸臣。他的确是中国文化的毁坏者。到现代,有些掌握着话语权的人士给曹操翻案,说曹操是杰出的军事家、文学家、政治家,夸奖曹操统一了北方、推动了历史进步云云。翻案者如此说法,倒也不奇怪,他们都有摧毁中国文化传统的抱负。陈寅恪先生则在此时郑重撰文宣告,曹操是中国文化的罪人,先生风骨由此可见一斑。

刘  柠:日美同盟:要么深化,要么“漂流”

据报道,本月12日,美日两国外长将于夏威夷举行会谈,具体磋商普天间美军机场的迁移问题。本月下旬,美日安保条约将迎来修订50周年。在这个节骨眼上探讨冲绳基地迁移的悬案,自然绕不过“同盟向何处去”的问题。对此,从希拉里国务卿到鸠山由纪夫首相,都表达了将把这次会谈作为“深化同盟”的开端的愿望。至于朝鲜、伊朗的核问题、缅甸的民主化等共同的地区性课题,反倒显得没那么吃紧了。

众所周知,位于日冲绳县境内的普天间机场的迁移问题,是美日间的一个未决悬案。但严格说来,悬案是悬案,说“未决”,则有欠准确。早在1996年,两国就达成了将普天间全面归还日本,美军则另择地重建基地的协议。甚至关于迁移方案,两国间也达成了迁移到同样位于冲绳,但人口相对稀少的名护市边野古地区的妥协。但一方面是巨额迁移经费的问题(按两国协议,迁移费用需由日方来埋单),另一方面是“接收”地区的民意门槛,该课题被一拖再拖,直至今日。原本是自民党桥本(龙太郎)内阁时期达成的协议,历经七任首相,悬而不决,谁都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连公认史上最亲美政权、且民意支持也不如人意的前首相小泉纯一郎都巧妙地绕着走,问题便被一路拖了下来。

民主党为把自民党拉下马,实现政权更迭,上台前拼命聒噪,在基地迁移问题上大做文章,力主推翻对美国承诺过的边野古方案,动议“(冲绳)县外迁移”,甚至“国外迁移”。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自己坐庄之后才发现,在野党时代对准自民党倾泻的弹药,到头来都射到了自己的船上,作为掌舵者却不得不扛着,有苦说不出。原本去年底便已过了时限的方案定夺,终于未能如期搞掂,拖到了今年。

对目前的边野古方案,不仅是两国间曾一度达成妥协的约束,而且美方至今认为是唯一现实可行的合理方案。但鸠山内阁既顾虑同盟事务,又不愿增加地方负担(实际上是为了确保地方支持),其“首鼠两端”的应对除了一味延宕问题的解决外,百无一用,一筹莫展。鸠山虽声称继续摸索其他代替方案,把最终决策的时限再度拖至今年5月,但可供选择的、多少靠谱的选项寥寥无几。本月24日,将举行与现方案密切相关的名护市市长选举,如果现任地方行政长官因容忍该计划而招致选民反对,最终导致败选的话,计划的实施将越发困难。而明年夏天的参议院选举在即,鸠山能否如期于选举前夕的5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敲定最终方案,则不得不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与此同时,修订逾半个世纪的日美同盟时不我待,亟待转型。从同盟的历史、定位、地缘使命及日美两国间已然达成的在美军整编问题上的战略合意出发,客观上,美军需要在冲绳保留一方基地,以免“进退失据”。另一方面,即使对民主党政权来说,日美同盟的重要性虽然不及自民党时代,但作为外交“基轴”的定位仍然没有被撼动。相对而言,对亚外交的比重虽然有所上升,但要说超越日美同盟的分量则明显言过其实。毕竟,日本要想实现在21世纪作为“普通国家”的战略构图,更多的还要借助美国在亚太地区军事存在的力量。

2006年,日本著名学者、《朝日新闻》总主笔船桥洋一出版了一部“大河”畅销书《同盟漂流》,预言了日美两国在围绕冲绳军事基地的矛盾表面化的状态下,所谓“全球同盟”将难免渐行渐远的大趋势。没想到,随着政权的江山易手,仅三四年光景,这步棋就变得日益清晰起来。

当然,天下本来就没有永远的同盟,日本自身近一个世纪的结盟外交历史也反证了这一点。因此,对走到现在的日美同盟来说,要么深化,要么“漂流”,中间状态似乎很虚幻。

王  怡:闭上眼睛就是中国的明天:《十月围城》

张学友饰杨衢云,梁家辉饰陈少白。眉目间都颇为神似。

陈可辛用荡气回肠的故事,提醒我们香港的另一个角色。自晚清革命以来,港九之地,“不但有金银气,且有革命气”(见《辛亥文献》之马小进《香江之革命楼台》)。但两岸三地,对1905年之前的革命史,都有意无意地裁剪了两样主导性力量。即孙中山和几乎所有早期革命领袖兼而有之的两个身份,基督徒和洪门弟子。

晚清革命,一言以蔽之,是基督徒与三合会的革命。不过投资过大的电影,不敢拂逆主流意识形态。不然就对过亿票房构成妨碍。用钱投票的观众,和拿命投票的公民,都需要简单而脍炙人口的理由。所以最不可饶恕的电影,都是关于历史的。通常一部大片,就是对民族记忆的一次强制拆迁。

陈可辛坦言,也拍过洪门段落,但为稻米计,还是尽数删了。三合会背景,只隐含在少林僧“王复明”的名字中。基督教因素,也只有孙母家里一闪而过的十字架。

商人李玉堂与众义士慷慨赴死,之前饮血酒,戴附身符。若是围在一起祷告,票房可能就砸了。其实这个角色,大概有三位原型人物,都是基督徒。论地位相似,革命的第一赞助商,非香港的“太平绅士”、立法议员何启爵士莫属。他父亲何福堂,是梁发之后、中国第二位被按立的传道人,著有《马太福音注释》。何启承继万贯家产,攻读法律,作大律师。妻子雅丽去世后,他于1887年创办香港第一间西式教会医院,附设香港西医书院,李鸿章亦是赞助人之一。孙中山、陈少白都是何的学生。

何启多方支持孙的革命,一向只出钱、不出面。1895年香港兴中会成立,他代理法律事务,并推荐自己的亲戚、另一位大商人黄咏商,任兴中会会长。黄也出身于基督徒世家,其父黄胜曾与容闳一道赴美留学,是香港道济会的平信徒领袖。黄先生为革命倾囊而出,卖掉香港银楼,充作第一次广州起义的军费。另一半军费,则多由孙的未来岳父、“革命牧师”宋耀如代为筹集。宋牧师一家,对百年中国影响至深。他也同时是洪门弟子。

论姓名相似,第三位原型应该是是商人李纪堂。他也是基督徒,与陈少白交往甚密,对革命捐输甚丰。庚子起义失败后,他以赞助革命的剩资,在屯门开设农场,作为孙中山在港的接待站,内设军火库和射击场。1901年,李纪堂和太平天国后裔洪全福结识。洪也有两种身份,既是领洗之信徒,又是三合会头目。李纪堂散尽家产,与他筹划“大明顺天国”的广州起义。这个国号形象地说明了末代皇权体制下,洪门和基督教在华侨社会中的怪异组合。事实上,迄今为止的海外唐人街,仍隐约可见这两种华人移民社会的底色。

电影刻画一群贩夫走卒在革命叙事下的群像,如几十把刀,在日光下哗哗作响。某种氛围上,也还原了晚清革命的某种真实场景,即埋伏在民主和信仰之下的、绿林、会党与游民的底色。“大明顺天国”被学界称为“第二次天平天国”。这是头一回,具体提出了共和政制和总统直选方案的革命。何启参与了策划,他与李、洪等人共同推举容闳为临时大总统。可惜举事前三天,泄密失败。

香港学者粱寿华,在《基督徒与晚清中国革命的起源》一书中,称1905年前的晚清革命为“基督徒革命”。因为无论领袖还是资源、动力、赞助,均由基督徒群体主导。片首被刺杀的杨衢云,是当时香港基督徒知识分子的领军人物。他组建的“辅仁文社”,也是香港第一个革命团体。后来的香港兴中会,有一文一武两员大将,拿笔的陈少白是会长,创办《中国日报》,和孙中山在同一间教会受洗,后也加入洪门,被封为“白扇”(军师)。拿枪的邓士良,本是三合会头目,后在礼贤会受洗。他是第一个劝说孙中山与洪门结盟的人,对革命之暴力走向影响至大。

1894年,檀香山兴中会成立时,基督徒占到一半以上(苏德用《国父革命运动在檀岛》。会议在信徒何宽家举行,随后转到一个牧师家里举行入会仪式。孙中山带领众人,各以左手按《圣经》,右手举起宣誓。从此,晚清各革命团体的宣誓仪式,均“由基督教的受洗之礼脱胎而来”(冯自由《革命逸史》第二集)。孙中山的孙女也说,“祖父建立革命组织,是受到基督教会组织方式的启发”(孙穗芳《我的祖父孙中山》),兴中会由此成为中国第一个近代意义的社团。

随后第一次广州起义,设计出青天白日旗的陆皓东,也是基督徒。他被称为“为共和国殉难之第一健将”。受刑后写下“我肉痛心不痛,汝其奈我何”的绝笔。第二次广州之役中被处死的刺客史坚如,被誉为“为共和国殉难之第二健将”。他亦为信徒,曾撰文表述其革命信念,“我是耶稣信徒,一向相信唯一主宰之上帝,知道四海之民都是上帝的儿女,所以对弱肉强食的现状极表厌恶,想要阐明自由平等的大义”(宫琦滔天《三十三年之梦》)。

共识网直至惠州起义,基督徒仍占三成。1906后,革命浪潮蔓延,华侨信徒不再是唯一的领袖群体。但直至1924年的广州军政府,尽管基督徒的人口比例不足千分之一,他们却占到了公务员的40%.在内地,他们也是举足轻重的革命士卒。两湖的第一个革命团体“日知会”,就由美国圣公会的华人牧师黄吉亭创办。随后,陈天华、宋教仁、刘睽一等人相继加入。黄牧师每逢主日讲道,人满为患,深受学生和军人欢迎。黄兴回国后,上海圣公会的吴国光牧师特意致函黄牧师,介绍转会,请求将尚未领洗的黄兴列在会友之中。

1904年,长沙起义败露的那一日,黄吉亭牧师挺身而出,护送宋教仁出城,野外相赠旅费。随后,他连夜赶往黄兴家,以“美国圣公会”的轿子掩护,将他藏匿于圣公会教堂阁楼十余日。黄牧师又将黄家妻儿接来教会,向外界宣示黄兴一家乃本会教友。最后,武昌圣公会的胡兰亭牧师赶来长沙,带着黄兴乔装出城。

这一幕逸事,倒和电影中那一个小时的护送,颇为相似。

对我而言,知道电影中倡言革命之名士,其实多为信徒;是一件很难过的事。基督徒与晚清革命之关系,是尚未被清理的历史题目。准确的说,晚清以降,现代革命的渊薮,的确来自“具有三合会背景的基督徒”。换成新约圣经的背景说,这是一群相信上帝的“奋锐党人”。当时的信徒,多为受西学浸染的文化精英,他们将基督信仰与西方民主观念一并领受,尚未分清地上之自由与基督之救恩的殊别。

宋庆龄曾接受斯诺访问,说,先夫革命的实质,是“将基督教付诸实践”。孙中山本人,也确有过真切的信仰体验。在《伦敦蒙难记》中,他陈述自己在狱中“一连六七日,日夜不绝祈祷,愈祈愈切,至第七日,心中忽然安慰,全无忧色,不期然而然,自云此祈祷有应,蒙神施恩矣”。出狱后,他致函自己的属灵导师、广州的传道人区凤犀,请他“常赐教言,俾从神道而入治道,则弟幸甚,苍生幸甚”。民国建立后,他公开作见证说,“我革命之所以能够成功,乃完全仰赖上帝的恩助”。

然而,地上的民族主义立场,始终制衡着这群“属中国的基督徒”对普世信仰的领受。如孙中山要求兴中会成员悉数加入洪门,由此造就了一大批“三合会的基督徒”。之后,他的暴力革命之途,越发偏离圣经教导。越到晚期,个人独裁,一党专制,对暴力手段的沉迷等,均使一个“从神道而入治道”的断裂,贻害至今。电影中杨衢云被清廷暗杀一案,被称为“香港第一起政治谋杀”。但另一个事实,是兴中会一旦成立,就率先图谋暗杀清廷督抚。中国近代史上,以政治暗杀的手段颠覆政权,恰恰是由相信上帝的孙文一党开创的。

遗憾的是,直到今日,一方面,公共学界对基督信仰之于中国当代史的影响长存偏见,形成无知之空白;但另一方面,教会界的学者如梁寿华先生等,亦对革命情怀之谬种流传,缺乏基本认知。对晚清这一批民族主义基督徒的革命作为,亦缺乏起码反思。

晚清的基督徒革命,及上述孙的公开见证,在我看来,不过是另一版本的口含天宪、“替天行道”罢了。从普世性说,他们这一代“奋锐党人”,多半是启蒙运动及“天赋人权”观的后代,而非“惟独圣经”的宗教改革的后代。从地方性说,他们真正的信仰对象,除了今天的中国,就是未来的中国。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陈少白的叔叔陈梦南。他是教会史上一位著名传道人,对侄儿影响至深。陈梦南说,“堂堂中国绅士,怎好在外国人手里受浸”?所以直等到遇见被按立的中国传道人后,才肯受洗。

对皇权专制下的第一批现代革命者来说,上帝是必须的。不过革命需要的,并不是新旧约圣经中的那位耶和华神,而是经过了人文主义的浪漫化想象的、另一尊“自由女神”。革命者心中的上帝,只是某种普遍真理的化身。在晚清革命的早期,只有这一化身才能为革命提供合法性和灵魂的范式转移。所以,革命的先行者们,需要一个能够为革命背书的上帝。这个上帝,一定要大过皇帝,不然他们就算是叛逆。

但在另一群基督徒,也是当时中国教会之主流的眼中,孙大炮们仍旧还是叛逆。基督教在晚清,不但为中国催生出了激进的革命派,同时也为中国养成了保守的维新派。传教士主办的《万国公报》,成为康梁一党的精神温床。维新派的信徒也认同并竭力追求自由、民主价值;但和革命党相反,他们是“属基督的中国人”,而非“属中国的基督徒”。因此他们的刊物用了比清廷更严厉、更有说服力的笔杆子,猛烈抨击孙文的街头暴动。

主持《万国公报》的美国传教士李提摩太,维新时作过梁启超的秘书。他和孙有过两次会晤。一次在伦敦,孙被英政府释放后不久。第二次在1900年的横滨。两次都不欢而散,分道扬镳。主张维新立宪的李提摩太,仍然持守两条最基本的圣经教导,“不可杀人”和对基本政治秩序的顺服。他的报纸继续宣称孙文一党不但是清廷的叛逆,更是背叛上帝、自立为王的撒旦。

陈可辛的聪明,是在意识形态的边疆打擦边球。陈德森的精彩,是描写了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绿林、会党与游民,在陈少白对孙中山“救世主”般的烘托下,如何割舍了自家的性命和梦想。最后,孙在船上那一滴眼泪,令我在开着空调的影院中,竟一连打了两个寒战。

这一幕的讽刺意味,使我羞愧莫名。不久前,一位我所敬重的台湾传道人,在一个研讨会上,抨击这个拥有“基督徒总统”之传统的偏安政权。大意说,“有人问我,蒋介石也是基督徒,我无言以对。如果他是基督徒,为什么几十年来,这个国家处处挂着他的画像,人人要向他鞠躬;为什么大搞一党专制,言禁党禁,白色恐怖,他身边却没有一个牧师、一个基督徒去告诉他,这是不对的,是上帝恨恶的;若不悔改,是要被咒诅的”?

回到1906年的香港中环,电影中,车夫阿四拉着少年重光,走在赴死的路上。这一票人,只有重光是真的崇拜孙中山。他无限憧憬地说,阿四啊,你一闭上眼睛就是阿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中国的明天。

为这句话,我买票、写字,认罪、悔改,忧伤、流泪。我除了祈祷,已别无力量。

哈维尔致信胡锦涛抗议重判刘晓波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6日前往布拉格中国大使馆,递交抗议信

图片来源: AP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6日前往布拉格中国大使馆,递交抗议信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和另外两名《七七宪章》签署人1月6日前往中国驻捷克大使馆,联名向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递交一封公开信,抗议中国政府重判《零八宪章》起草人刘晓波。但是中国大使馆从始至终大门紧锁,没人出来接下这封信。批评人士说,这显示中国政府的无礼、心虚与傲慢。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的秘书萨比娜·坦切弗娃女士对美国之音说,为递交一封致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的公开信,哈维尔跟作家兼演员帕维·兰多夫斯基与布拉格主教瓦茨拉夫·马利在星期三上午11点左右到达中国驻布拉格大使馆外,发现使馆大门紧锁,尽管当时正是使馆对外办公时间。他们按门铃、敲门,在门外呆了近半个小时,也没有人出来接下致胡锦涛的公开信,最后他们只好将信投入中国使馆的信箱里。

哈维尔的秘书坦切弗娃女士在讲述这封信的主要内容时说:“这三位先生前去抗议中国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判处政治异议人士刘晓波先生11年徒刑。”

他们在致胡锦涛的公开信说,“我们认为这次审判不是独立的司法程序,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政府都不能干预司法程序。事实正好相反,刘晓波的审判是政治命令的结果,你将最终为此承担后果。”

公开信呼吁胡锦涛以及其政府,在法庭听取刘晓波上诉时给予公平和真正公开的审理,结束对其他《零八宪章》签署人的软禁和警察监视,结束因言获罪,并释放所有的政治犯。

中国异议作家刘晓波博士,日前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被判处11徒刑,主要原因就是参与起草撰写零八宪章。

*刘晓波妻子刘霞深受感动*

刘晓波的妻子刘霞给哈维尔和另外两名《七七宪章》签署人写了回信。她在信中说,“你们的身影和你们的信,对我而言是雪中送炭”。

刘霞对美国之音表示,73岁高龄的哈维尔冒着严寒前往中国大使馆,特别去表达他对刘晓波的支持,这令她非常感动:“那天在电脑上我是先看到的图片,我看到布拉格也是下过雪的,我看路边有雪,北京也刚下过雪,我就觉得那么一位老人走在非常寒冷的...,反正就是特别感动,心里特别安慰。”

互联网维基百科介绍:《七七宪章》(Charta 77),为捷克斯洛伐克反体制运动的象征性文件,在1977年公布。发起人包括哈维尔、雅恩·帕托什卡、伊希·哈耶克、巴韦尔·兰道夫斯基和德维克·瓦楚里克等人。

《七七宪章》主要内容是要求捷克斯洛伐克政府遵守赫尔辛基宣言中的人权条款、公民权和人权尊严,「促进每个捷克洛伐克公民作为自由人生活和工作的可能性的实现」。最早的七七宪章只有两百四十三人署名,在捷克当局进行打压后,连署人数便超过千人。

2010年1月6日,是哈维尔和其他《七七宪章》联署人向捷克政府递交《七七宪章》的日子。33年后的今天,他们为支持中国撰写、联署另外一部宪章的人士,递交一封致胡锦涛的公开信。

信中说,剧作家哈维尔、演员兰多夫斯基和其他《七七宪章》签署人33年前也像刘晓波那样,被当年一党专政的政府以同样的罪名逮捕,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也被政府干预下的司法程序判处长期监禁,“就像北京法院无耻地在2009年12月判处刘晓波先生那样”。

*零八宪章–七七宪章的精神传承*

因签署《零八宪章》曾被警察问话并监视居住的中国宪政学者张祖桦对美国之音说,他们起草《零八宪章》正是受到包括捷克《七七宪章》、英国自由大宪章、美国《独立宣言》、法国《人权宣言》和世界人权宣言在内的一系列文件的启示,《七七宪章》是《零八宪章》的精神来源之一。

张祖桦说,哈维尔和其他《七七宪章》签署人都曾在前苏联的共产主义体制之下生活过,对今天仍在共产专制体制下生活的中国人民的生存现状有着深刻体验,所以哈维尔对中国民众,特别是对中国知识分子争取自由、民主、人权一直给予道义上的支持,并谴责中国政府对刘晓波的严厉判决。

他说:“从一开始,我们知道,在《零八宪章》发布不久,哈维尔就专门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文章,表示支持,然后一直以来,这一年多他不断地出来表态,声援《零八宪章》,确实给《零八宪章》签署人以很大的鼓舞。”

*中使馆拒接信被视为失礼傲慢*

捷克前总统、剧作家哈维尔在中国知识界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很多中国知识分子敬佩哈维尔的风骨与道德勇气,并在家中藏有他的著作。

张祖桦说,中国驻布拉格大使馆以“闭门羹”来对待这样一位在国际上享有崇高威望的前国家领导人,至少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在对待非常重要的、有影响的、令人敬佩的国际人士的时候,它也采取了非常失礼的态度,表现他们的心虚。如果说你做得非常正确,你理直气壮,人家给你递交一个公开信,起码你派一个使馆工作人员去接一下,有何不可?”

张祖桦批评中国政府对待哈维尔的方式暴露出大国的傲慢,自以为经济发展了,崛起了,就可以全然无视国际间正义的声音,就可以抵制国际社会的主流文明和普世价值,他认为这种做法非常不明智。

哈维尔等人在致胡锦涛的公开信中告知中国政府,作为《七七宪章》的签署人,他们将继续密切关注刘晓波和其他《零八宪章》签署人所受的对待,并将以持续的努力,提请国际社会关注刘晓波等人所处的困境。

关键词:哈维尔,公开信,胡锦涛,七七宪章,零八宪章,刘晓波,

李大立: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评北京重判刘晓波

现在中国最迫切的问题,是实行民主;有了民主,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我们认为欲实行宪政,必须先实行宪政的先决条件。最重要的先决条件有三个:一是保障人民的民主自由;二是开放党禁;三是实行地方自治。人民的自由和权利很多,但目前全国人民最迫切需要的自由,是人身居住的自由,是集会结社的自由,是言论出版的自由。人民的住宅随时可受非法搜查,人民的身体随时可被非法逮捕,被秘密刑讯……,人民集会结社的自由被禁止,人民的言论出版受著极端的限制和检查,这如何能保障人民有讨论宪政发表主张的自由呢?孙中山先生曾说过:“现在中国号称民国,要名符其实,必要这个国家真是以人民为主, 要人民都能够讲话的,确是有发言权。这个情形,才是真民国。如果不然,就是假民国”(孙中山:《国民会议足以解决中国内乱》)。

目前推行民主政治,主要关键在於结束一党治国。……因为此问题一日不解决,则国事势必包揽於一党之手;才智之士,无从引进;良好建议,不能实行。因而所谓民主,无论搬出何种花样,祗是空有其名而已。

通讯与言论自由,乃是民主自由的基本要素。若没有这种自由,则失去说话自由权的个人,必同时失去其他自由,自由既丧失,那就与奴隶无异,不能算是国民。 一个国家,如果其所统治的人民没有起码的说话自由,则其统治必属独裁。而以现时术语称之,则为法西斯的专制,断乎不能是民主。所以争取言论和通讯的自由正就是争取民主的先著。

澳洲雪梨(即澳大利亚首都悉尼市——编者注)的报纸,因为政治新闻被检扣和出版发行被干涉,引起轩然大波。事实的详情虽然还不知道,可是我们从那些报纸抗争的强烈、以及市民拥护报馆、列队游行,高呼“我们需要言论自由”、“民主政治必须长存”的口号看来,可以看到澳洲的人民拥护民主要求言论自由的强烈,也可以看到压制言论,是要遭到人民的反对的。

雪梨市民所喊出来的两个口号,正是相连一贯的两件事:有民主就有言论自由,没有言论自由就不是民主。我们拿英国来作例,英国是一个民主国,所以英国即使在战时,对言论的自由也是尊重不渝:报纸送检是出於自动,而且祗限有关国防的稿件;刊载了有害国防的消息,至多也不过事后由政府提出公诉,没有其他任何直接干涉言论的行为。——这些事实,是一民主国对言论态度的标本。就拿现在发生纠纷的澳洲来说,报纸和人民也还有对言论限制作抗争的权利,可见民主和言论自由,实在是分不开的。我们应当把民主国先进的好例,作为我们实现民主的榜样。

愚民政策虽然造成了沙漠,却绝难征服民心。

以上几段没有加引号的话别以为是笔者批评中共扼杀言论自由,重判刘晓波,其实不然,他们是六十多年前中共《新华日报》《解放日报》批评国民党的社论和新闻报道,分别是:1944年3月12日周恩来「在延安各界纪念孙中山先生逝世十九周年大会演说词」、1941年10月28日「结束一党治国才有民主可言」、1945年3月31日「民主还是独裁就看有无言论自由」、1944年4月19日「言论自由与民主」、《解放日报》1942年4月23日社论。现在一字不改地套在当年批评别人的中共头上,六十年了,还这样合身,不可说不是歷史巨大的讽刺:一个政党六十多年前如此大义凛然理直气壮地批评别人,今天自己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六十多年前所说过的话吗?笔者相信不是,而是心中有鬼!笑蜀先生《歷史的先声——半世纪前的庄严承诺》一出版,就被中共封杀销毁。明明是半世纪前自己说过的话,发过的誓,白纸黑字,无可否认;半个世纪后,却生怕人家知道,销尸灭跡。如果矢志不渝贯彻到底,应该大事庆祝才是,为何反要鬼鬼祟祟遮遮掩掩,怕什麼呢?

原来随著当年的在野党变成今天的执政党,当年的批评者已经变成今天的被批评者,今天的共產党比当年的国民党还远不如,让我们粗略地比较一下:

当年国民党虽然也曾经独裁专制,但至少公布了实现民主宪政的路线图:军政、训政、宪政,和时间表:军政五年、训政六年(共產党执政六十年了,民主宪政的路线图和时间表在哪里?)。后因爆发抗日战争被迫中断,但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1月即在重庆召开政协会议,2月,国民政府即正式任命国民党,共產党,民盟,青年党代表共35人组成宪草审议委员会,其中国民党代表8人,共產党代表7人。(共產党让出2名额讨好民盟,夺权后中共召开的政治协商会议会请国民党参加吗?会与其他党派人数对等吗?)。根据周恩来的意见,张君勱负责执笔起草新宪法。张在起草期间多次私下与中共单独接触,与中共达成一致后再提交审议会。(共產党会交由各党各派联合起草宪法,并首先徵求其他党派的同意吗?)会议决定当年召开「制宪国大」,决定新增国大代表国民党230人、共產党200人、共產党盟友民盟100人(后经中共要求,国共两党各让出10名额给民望,中共拉拢讨好民盟,显而易见,1957年反右斗争中却一脚将其踢下床去,怪不得其领导人物章罗说毛泽东是个政治流氓),各派代表均由各党各派自行选举委派(中共的人大和政协代表也可以由各党各派自行选举,而不是由中共指定吗?共產党的人大会公平分配名额给其他党派吗?)中共为保否决权,要求在国民政府改组后佔三分之一即14/40名额,国民党同意给中共13个名额,协商不成后,共產党要求10人,盟友民盟4人(共產党再次拉拢民盟,中共建政后对其他党派会如此大方吗?)。歷时22天的政协会议,签订了 《关於政府组织问题的协议》、《和平建国纲领》、《关於国民大会的协议》、《关於宪章问题的协议》、《关於军事问题的协议》(共產党执政后会和别的党派签订任何协议吗?)这次会议制定的宪法,胡适先生说「这部中华民国宪法比美国宪法还要民主」。中共篡政六十年了,共颁佈过四部宪法,另外作了六次修改,居然将国家宪法变成政党章程,把什麼「接班人」、什麼「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等等政治口号写入宪法(即使在字面上比较,共產党有哪一部宪法比得上1946年的宪法?) 1946年「製宪国大」选举办法规定:凡年满20岁之国民有选举权,年满25岁有被选举权。1947年11月全国举行国大代表选举。1948年 3月「行宪国大」召开。总统、副总统选举由代表自由组合一百人连署提名候选人。蒋介石以一次选举所得2430票当选中华民国总统(当日出席会议人数2765人);副总统选举出现6人公开竞选状态,会内会外,舆情起伏,竞争激烈,歷选四次,最后由李宗仁当选(共產党的任何「选举」比得上人家的真选举吗?)由是,虽然行宪后的国民政府仍由中国国民党执政,但是,中国国民党已经是经过民选的执政党,已不具有原来一党训政的意义(共產党什麼时候经过真正的普选被授权执政?) 1950年10月,败退台湾后面临严峻的战争形势,国民政府仍然大力推行地方自治,其突出代表作就是由花莲县带头全台湾县政府民主选举(留美学生杨仲鲸当选为第一任花莲县长)。1996年最终实现全民普选总统和各级政府,实现了孙中山先生民主宪政的理想(共產党在没有战争威胁的和平环境下当政六十年,连乡镇选举都未能实行)。

共產党当政六十年了,什麼时候实现过真正的全民普选?他的所谓「人大」被民眾讥笑为「橡皮图章」、「政协」被讥笑为「政治花瓶」,名义上一切属於人民,实际上人民一无所有,所有的权力财富全部掌握在「党」的手上。1944年周恩来在延安「纪念孙中山大会」上说:「国民党执政已经十八年了,至今还没实行民主。这不能不说是国家最大的损失。」请问今天共產党执政六十年了,实现民主了吗?连最基层的农村乡镇普选都办不到,谈何民主?

共產党批评国民党说他扼杀言论自由,可是人家到底还有民营报纸,还容许共產党的喉舌《新华日报》《解放日报》公开批评政府,公开发行,共產党统治六十年容许过一份半份民营报纸吗?容许过一句半句批评共產党的言论吗?57年党主席毛泽东亲自号召全国人民「给党提意见,帮助党整风」,「言者无罪,知无不言」,一转眼却把提意见的人打成右派,残害终身,还恬不知耻地宣称这是「阳谋」,完全置一个执政大党的诚信於不顾,有这样不要脸的政党和领袖吗?不是政治流氓是什麼?如今,温和理性如刘晓波祗是善意建言,《零八宪章》所说的全是共產党自己六十年前说过的话,却被蛮横无理判重刑。两相对照,应了储安平先生六十年前的预见:「我们现在争取自由,在国民党统治下,这个‘自由’还是一个‘多’‘少’的问题,假如共產党执政了,这个‘自由’就变成了一个‘有’‘无’的问题了。」中华民族真是多灾多难,中国人真是可悲啊!竟然会出一个如此野蛮满頇的政党,一个如此无知狂妄的领袖。一百年前辛亥革命成功,孙中山先生力图把西方的民主宪政引入中国,可惜心有餘力不足,不敌强大的封建军阀;蒋介石先生继承孙先生的遗志,排除万难,六十多年前的1946年刚刚出现了中华民族第一次现实的民主宪政曙光,制定了比美国更民主的宪法,却被蛮横的共產党武力破坏,至今中国人争民主足足一百多年了,除了在台湾实现了、香港半实现了之外,中国大陆仍然遥遥无期,归根到底就是中共完全忘记了自己在野时的庄严承诺,一旦坐上龙廷,就变了脸,应了鲁迅的诗「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

共產党忘记了六十年前对民主自由的庄严承诺,不足为奇,因为他们视「天下」是打下来的,理所当然要「坐天下」(王震不是说:谁要共產党的天下,拿两千万人头来换!)毫无孙中山先生「天下为公」的理念,「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们忘记了,人民可不能忘记,六十多年前大家能向国民党要民主,难道今天就不能向共產党要民主?!

(写於09年12月28日)

李公明:记忆的沉沦与……历史的重演

 

2009年即将过去,在2009年出版的读物中我们频繁地遭遇年代词语:1949、1979、1989……遭遇对年代词语的各种装饰:大江大海、新生交替……构成年代词语的核心要素是记忆,那么记忆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与“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紧密相连。然而,在那些以年代词语为撰写框架的合法记忆文本中,“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的问题并没有真正彰显,真实的理由似乎可以心照不宣,虚假的理由却希望假戏真做,而“理由”本身总是晦暗不明。除此以外,还有更多的年代词语连同记忆的理由仍沉沦在黑夜,在喧嚣的年代词语之年遭遇无边的沉默。弗莱切在《记忆的承诺:马克思、本雅明、德里达的历史与政治》(田明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7月)的“导论”中说,“记忆问题永远连接着未来的承诺”,因此,在年代词语和记忆问题上的精心利用与刻意遮蔽无非昭示着政治伦理对未来承诺的虚假与回避。弗莱切借本雅明、德里达重读马克思,认为从政治角度重新阐释承诺与记忆的关系、将诺言与记忆联系起来是十分迫切的任务(第4-6页);他强调“承诺必须包含苦难的记忆和消逝的记忆,记忆的审视也必须在承诺中进行,从而既保持记忆的无限性又使其在当下的政治建构中发挥作用,总而言之,承诺的记忆同样是记忆的承诺”(第6页)。假如在年代词语中,承诺与记忆的关系显现为回避政治伦理和片面利用的关系,不仅意味着历史受难者的诉求得不到回应,同时也意味着新的受难者仍将被制造出来。在这里或许还可以联想起加缪《鼠疫》(顾方济、徐志仁译,上海译文,1980年8月)的结尾处提到将要建造的纪念碑,那个讲这则新闻的老头“笑得连气也喘不过来”:“我在这里就能听到他们说:”我们已故的……‘一讲完他们就去吃喝了。“(第302页)这有点像是年代词语的合法生产者的画像,而加缪没有说出来的是:因为死者的牺牲起到了填饱鼠疫的吞噬和将鼠疫拖垮的作用,因而,在鼠疫的欲望被填饱和被拖垮之前,真正的纪念碑不会到来。回到弗莱切的这段话:”德里达从进步角度呼唤’责任记忆‘的做法,不过是呼唤对当下的责任概念、公正概念、理想政治的反思,从而对二十世纪的政治经验做出回应。我们要极力避免二十世纪的极权政治秩序,无论是斯大林对马克思承诺的盗用,还是西方社会中的种种极权政治(例如,欧洲的法西斯主义和今日新自由主义运动)都不能在未来重演。“(第203页)显然,”记忆“的沉沦必导致历史的”重演“,这正是在当下年代词语狂欢中隐伏的痛苦深渊。

今年11月9日是柏林墙倒塌二十周年纪念日,世界上不少地方的人们以各种形式向这一纪念日致意。英国作家弗雷德里克·泰勒为他初版于2006年的《柏林墙》(刘强译,重庆出版社,2009年11月)撰写了“再版序”,一方面对二十周年纪念日表示庆祝,另一方面表述了他从中获得的启示和忧虑:从新成立的“德国左翼党”(Die Linke)的现状联想到柏林墙,警惕地注意到柏林墙的顽固支持者又在粉墨登场。这本书全方位地展示了柏林墙的历史背景及具体事件的前因后果,刻画了从政治家到平民流亡者的形象与命运,还原了那些岁月的真实时空环境。书中还记录了1963年6月26日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西柏林舍恩贝格市政厅前对将近五十万西柏林人发表演讲的情景,肯尼迪说:“所有自由的人,无论生在何处,都是柏林的市民。因此,作为一个自由的人,我骄傲地说:”我是一个柏林人。‘“(第247页)最后这句名言在二十世纪后来的日子中在世界各地被一再挪用,”今天我是一个××人“成为一种国际性声援的口号。遗憾的是,作者漏掉了肯尼迪同样著名的另一段话:”自由困难重重,民主并不完美,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垒起一堵墙,把人民挡在其中,阻止他们逃离我们。“他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堵不是防范外敌,而是防范自己人民的墙。“直到1989年2月5日,仍有东德青年在试图越过封锁线时被边防军击毙。这一事件引起国际社会强烈抗议,作者说:”柏林墙还是自豪而丑陋地存在着。其坚固的障碍物,屏障上的尖刺、带刺铁丝网、警报器以及瞭望塔,看起来固若金汤,似乎会永远存留下去。“(第289页)但是几个月之后,这一切就轰然倒下。在那一天以后,”太阳照耀着我们,有时我们可能相信希特勒从未存在过,奥斯维辛只不过是一个波兰荒凉小村庄的德语名字,而柏林墙只是某些人疯狂想象出来的虚幻之物“。(第324页)——这是全书的结语。

乔治·史坦纳(一译“斯坦纳”)的《勘误表——审视后的生命》(李根芳译,台北行人出版社,2007年8月初版)也是一种关于记忆的文本,但却是完全不受年代词语主宰的记忆文本。以Errata(勘误表,正误表)作为个人生活回忆录的书名实在有点怪异,仿佛是对生命历程的重新校阅而能纠谬返正。这位当代语言学及翻译理论和文学理论研究的大师在本书中精要而又富于诗意地把自己的思想精粹浓缩于一卷,而比之他的其他著述更自然地散发着一种强烈的人文主义味道。在第一章,作者坚持和信赖人文科学的活力、品味和直觉,并以此与“理论”相对立。在他看来,理论在文学、历史学、社会学领域论述的胜利是一种自我欺骗,“无论是情感、智识及专业各方面,我都不信任理论”。这种强烈的直觉来自于他童年时偶尔看到的一本关于王城及封地的盾徽的书,独特性和差异性使他感受到“落在无穷无尽的深渊之中”。在第八章,作者阐述了关于恐怖、苦难和大屠杀的记忆,他说大屠杀定义了人类历史的独特性,连说出这种罪行,也足以使语言留下伤痕(第124页)。然而,当我们知道了所有这些人类的苦难,那又怎么样呢?他认为媒体传播的频率和包装很快会使我们麻木,很快适应遗忘,很快会对无法承受之事视而不见,会为自己因知情而产生悲伤而心安,甚至免除了罪恶感(第125页)。由于人类的苦难及对苦难的记忆状况,“我很难否认二十世纪已降低了人性的门槛。广泛而言,人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第127页)。是啊,当人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还谈什么对苦难的记忆和对未来正义的承诺?因此,我们突然发现,不管是拆迁、还是庆典,不管是国情、还是记忆,首先重要的事是恢复人的重要性。这当然是一张重要的勘误表。

艾  鸽:权道思维(三)

《权道思维》第一章  治权

(三)权力的变异

普罗米修斯盗天火给人间后,主神宙斯为惩罚人类,用黏土塑成一个美貌而狡诈的姑娘,取名“潘多拉”,意为“具有一切天赋的女人”,并给了她一个礼盒,将她许配给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埃庇米修斯。后者不顾禁忌地接过礼盒,潘多拉趁机打开它,于是各种恶习、灾难、疾病和战争等立即从里面飞出来了。盒子里只剩下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但还没来得及飞出来,潘多拉就将盒子永远地关上了。故此“潘多拉的盒子”常被用来比喻灾害的根源。

可这不过是个希腊神话故事而已。

人类无法靠鬼神来解脱困惑。现实是残酷的,也是美好的。残酷是因为人类的权力变异,摧残或压抑了美好。

“潘多拉的盒子”到处可见。可它其实并不是灾害的根源。

古往今来的帝王们,设计了无数蓝图。可效果图不等于施工图。秦史皇“焚书坑儒”,谋求“秦万世”,可是到了秦二世就灭亡了。当然,比起那个还不够一天的时间金王朝最后一个皇帝——末帝完颜承麟来,真是辉煌过剩。

权力本身并非坏事。出发点决定是否变异及如何变异。

经济危机首先是权力造成的危机。

因为资本这匹贵驹是是受人驾驭的,“贵驹”的不良走向,首先不是“贵驹”本身造成的,而且权力造成的。马克思晚年穷愁潦倒而啃着干面包写《资本论》的时候,心中自然是对资本家恨得牙痒痒。一句“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人尽皆知。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其基础是剩余价值学说,根据这一学说揭示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从而论证了无产阶级必然要为实现无产阶级专政和消灭人剥削人的现象而斗争。《资本论》的可取之处,是发现了资本剥削。

可是,马克思是否想过:权力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鲜血和更加肮脏的东西。老子把“王”与“天”、“地”、“道”并列称为“四大”;孔子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其后中国的许多思想家们几乎也都认为只能有一个君主。

自有人类以来,是被资本的剩余价值害死的人多,还是被权力的剩余价值害死的人多?目前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导致死了多少人?假乌托邦之名下全世界又死了多少人?

这世界怎么啦?

千年盼一帝。可五千年历史开明君主太少,昏庸皇帝太多。始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深秋的一天,一个路人扔下一句“今年祖龙死。”祖,就是始祖,人之先;龙,君之象。意思是说今年秦始皇要死。转眼过了十年,到了始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又出现第二个诅咒。这一回更玄乎——在秦国的东郡,有一块陨石打天上掉下来,令人惊愕的是,石头竟然刻有六个大字:“始皇死而地分”。御史受命前往秦国东郡彻查此案。因破不了案,“杀人烧石”。把那块惹祸的石头烧掉,让石头上的诅咒化为灰烬;然后,将陨石降落地点的周边民众全部杀光。御史回到宫中,将案件处理结果禀告秦始皇。秦始皇并无不悦。中国的草民自古以来就是皇权下的牺牲品。

而如今的世道权力已经成为家产。权力是财富的一部分,或财富是权力的一部分。村里的资源快枯竭了。村干部们都成有数亿资产的巨富了,GDP的惊人发展对于贫穷的村民们意义很大吗?欧美的农村里基本上都是漂亮的别墅,大观园一个级别的多了,主人邀其喝咖啡都没关系,左边是焦大,右边是焦二。而在我们城边的红楼里,左边是十二金钗,右边是皇亲国戚。保安林立。曾经有句名言:世人都是用一只眼睛看问题,只有中国人用两只眼睛看问题。

没有什么比权力的变异更能改变社会。

1949年时,有一个西方人写了一本书:《中国震撼世界》。其中写道:中国如今是震撼了世界,可胜利者们的权力如果不受制约的话,得来的成果可能有一天会得而复失,中国还会再一次震撼世界。如今我们权势者的权力受到多少制约?

权力的变异是社会变异的开始。

我们可以从生命中去寻找答案,如果生命受到尊重,证明权力没有变异,反之则不然。

所有的权力都是依生命而来的,保障生命就必须保障个人。保障每个个体,就意味着保障社会。

权力不完全是权力者的权力。让我们再次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让希望飞了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