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彦臣:“继续”与“努力”扼颈:胡锦涛有口难辩

 

随着胡锦涛一步一步地收拢权力,针对胡的政治谣言也就愈加增多。

这种谣言与以往对中共最高领导人的批判来自于异议体系不同,从胡的本意被有意歪曲、夸大的事实来看,“泼污”力量主要来自体制内和权力核心圈子。至少来看,也是不同的派系在打宣传方面的“代理人战争”。公平而论,这种情况之于中共本身与社会,未必会是坏事,它迫切地要求中共至少在高层权力圈子里实现“党内民主”;在权力转移程序化之后,再按向社会的许诺来推动社会民主,如胡上任之初《十二讲》中说的“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实现党内民主──实行政治改革”。

胡被“泼污”的事实至少有三个:

1、学古巴与朝鲜,强控意识形态。之后,中朝关系的实质恶化,证明了至少是“学朝鲜”问题不存在。

2、反对越南党的民主改革。之后(2006年11月16日),胡在河内会见越共总书记与国家主席农德孟时,明确表态:赞赏越南的民主改革。

3、以和谐社会观念否定邓小平改革。之后,在体制内左右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胡出面说话,“继续坚持改革开放总方向”。换言之,胡系“和谐社会”是改革开放理论的延续。

此中的最核心问题是:胡是否在党内高层放话(哪怕非正式谈话)反对越南民主改革(哪怕表示一种担扰)?如果存在,不仅说明胡系的民主观是“玩花活”(包括纪念老胡的作法),而且胡简直就是外交方面的“学龄前”水平。

胡肯定越共民主改革的观点,虽然在国内各喉舌媒体未见一字,但香港的《亚洲时报》却高调报道。很快,《亚洲时报》的消息经《凤凰周刊》(2006年12月5日)转载,意在向大陆知识精英放话。而后,也就有了一致被认为是胡授意的俞可平文章《民主是个好东西》。

不唯如此,中共理论三大重镇即中央党校、社科院马列所,中央编译局,其开明程度正好是倒序的。且不论“比较中性”的马列所,只比较党校与编译局,可以说:党校基本上是中国最大的“软学历”(合法的假文凭)生产基地,虽有三五理论高手,也不足以挽回败坏的形像;编译局这边则屡屡翻译“可借鉴”的政治书籍,如前东德政治巨头(开明派领袖)沙博夫斯基《政治局:一个神话的结束》一书,又如译介“未来社会主义模式”,还办了颇有影响的《比较》杂志。

一句话:若说中共理论生产体系还有让体制外知识精英“掸一下”的地方,那,只有编译局。

由于编译局的开放特征,由编译局的人出来讲话,洗白被泼之“污”,也不失为上策。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在江泽民“一个继续”与“一个努力”的大圈子内走磨道而已。

“一个继续”与“一个努力”比倒了牌子的“三个代表”更实用、更厉害,也比胡系的“两个八”更具体。读懂了“一个继续”与“一个努力”,中共十七大之前的政治布局角力即非程序化宣传混战,可一目见底。

在库恩著、谈峥等译的《他改变了中国──江泽民传》中,如此讲述了江按程序交权前的先发制人之政治手腕(P415):

“一个先兆意义的任命是由刘某某XX担任宣传部长,负责全中国的媒体。刘是一位专业人员,这意味着党将继续沿着江泽民制定的路线前进,而且这一路线得到了胡锦涛的支持,他将努力保持稳定,逐步增加自由。”(XX请核对原文,本处没必要涉及这个具体人物。)

“一个继续”与“一个努力”套住了胡的政治颈项,至少来说在十六届内尚不得解开,只有在十七大开局之时再作观察了。

“一个继续”与“一个努力”作为扼颈之政治夹板,实在厉害,也就不怪本来对大陆政治持温和态度的《亚洲周刊》说:

“胡锦涛对中共最重要的喉舌包括《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等笔杆子几乎失去控制,中共政权最重要的宣传舆论大权实际上并不掌握他手里。”

《亚洲周刊》犯了语病,应当说:胡从来就没实际控制过,也就谈不上“失控”了;既然无所谓实控与失控,“不掌握在他手里”当然就成了可接受的事实。

民主论坛

黄万盛:十字路口的中国大学

 

中国的大学教育缺乏人文精神

在中国,长期以来,人文学在教育理念上被边缘化,更为严重的是,这种情况还在日甚一日不断恶化。人们经常感叹如今的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相当多的学者呼喊重建人文关怀,痛贬拜金主义、功利主义的社会腐化;一些大学校长也曾向我抱怨文科招不到好学生,只能在理工科落选的人中矮里拔高、拙中取精。绝大多数的人认为,这些状况的根本原因在于改革开放以来的市场经济导致了人们一切向钱看,腐化了人的道德良知。毫无疑问,这是相当重要的方面。可是,问题在于,西方世界的资本主义市场比中国的市场经济发达得多,为什么那里精神崩溃的程度却没有这么恶劣?虽然,它也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基本都在有效控制中。也有人认为是政府责任,政府的行为导向及分配政策出了问题。当然,这肯定也是原因之一。可是,到目前为止,中国政府仍然是世界上职能最为庞大的政府,而且政府在精神建设上投注的力量远大于其他国家,为什么没有预期的效果?更何况按照现代民主理论政教分离的原则,政府在精神领域中应当尽少干预。

因此,可以说市场经济是原因,政府行为也是原因,我完全接受,甚至在这些方面都存在可以进一步深入挖掘的余地。但是,或许还有更隐蔽更重要的方面可以反思。归根到底,对市场经济存在如何理解的问题,更进一步,就有如何发展市场,并且如何制约市场的问题;即便政府行为也是由人来完成的,组成政府的人是什么样的理念,就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在这个意义上,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政府的理解力”是不是健康?是不是充分全面?政府处理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它对问题的了解存在偏差,怎么指望能够正确解决问题呢?而这又不是仅仅依靠维护行政权威就可以解决的。最为不幸的是,政府乃至整个“社会的理解力”,不是简单地取决于它的主观意愿,如果意愿可以决定理念,那每一个主体便都是前无古人的划时代创造者,这是相当可笑的。事实上,在政府理解力的背后存在有迹可寻的历史谱系、精神脉络,这才是理念缘何而来的真正线索。所以,一般意义上的批判政府、讨伐社会恐怕是远远不够的。在历史脉络的理解上,往往批判者和被批判者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假如让批判者们去处理具体问题,或许他们还不如那些被批判者的道行和功力。这是极有讽刺意味的历史玩笑,无奈的是,它经常发生着。

重视技能实用侵蚀了人文精神

最基本的问题是我们的人文性到哪去了?为什么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文力量来抗衡功利主义、拜金主义对社会的腐化污染?今天看这个问题,可以说,这是“先天有余,后天失调”,令人痛心扼腕。对于放纵利益追求将造成的社会破坏,中国的先哲观若洞火,早有警示,所谓“义利之辨”、“天理人欲之辨”;而且他们清楚地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肯定人的正当利益需求,同时特别强调对人的精神境界的教育,所谓人文化育。提升人的素质,自觉地抵抗过度的“人欲”,并且要求政府实现“均富”,体恤苍生,阻止寡头富豪持强凌弱,防止暴富成为引领风尚的社会典范。德沃肯那个非常出名的判断“财富不是价值”,在两千多年的儒家传统中实在只是基本的常识。但是,随着近代西方的军事进入,从“体用之争”起,重视器用的功利主义在民族主义的包装下貌似合法地粉墨登场,到了“洋务运动”,一发不可收拾,普遍的物质主义、技能主义席卷了整个中国。经久的重视人文教化的思想传统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声光化电;私塾教育的文化传承停止了,政府按照自身的理解创办大学。盛宣怀建立的北洋水师学堂、南洋水师学堂,只是炼钢造船,人文教育基本不在视野之内。京师大学堂虽然是文科设置为主,但也是旨在为政府培养行政官僚,功能性的考虑占了主导地位,文史的训练只是跻身官场的周旋能力和才具噱头,直到民国时,蔡元培出任校长,文科教育才开始回到真正人文学的意义上,才成为所谓北大传统的精神脊梁。

这种重视技能实用的倾向,到了“五四”时期愈发变本加厉,科学主义、工具理性成为那个时代精英们的当然之选,中国重视人文培养的传统遭到了猛烈的清算,成了腐化灵魂的毒药,束缚手脚的枷锁,不清除它中国便不能进步、不能发达!从此,科学的大纛迎风飞扬,扫荡礼乐教化的阴嶂毒雾。中国驰向现代的航船就是在这样的风潮中扬帆启锚,在一条偏离人文目标的航线上,经常地触礁搁浅不正是它的宿命吗。这一路走得太苦了!可是,怨谁呢?这是我们民族的精英塑造的“公共理解力”,也是“政府理解力”,它选择了这样的航线,这样的方向。毫无疑问,这样的理解力也孕育了中国近现代的大学理念,短短百余年的中国大学史,从开始到今日,一直都在科学主义、功利主义、技能主义的规划和纠缠中畸形成长,其中的偏执相当惊人,甚至连大学停课、全国性地废除文科、只办理工科的人间奇迹也创造出来了。这是“五四”前后中国思想界极端的偏废人文崇尚科技的心态的必然结果。我记得,即使是革命激情澎湃的列宁,在他去世前的1923年,曾经提出,社会主义就是普鲁士铁路,加上美国技术,加上托拉斯,加上美国国民教育。什么是美国国民教育?就是从大学的人文理念发展出来的通俗的素质教育。而中国却差不多从大学中把人文理念清扫干净了。

问题不在于大学里是不是还有文科,而是只要技能主义成为大学理念,文科也可以变成技能训练,哲学可以只是一套仅供背诵的教条,历史可以只是某年某月发生的事件,文学只是文学家加作品,只要你练出一套掌握这些“知识”的功夫,照样可以在竞争残酷的就业市场谋得一份有头有脸的体面差事,而那些化育心灵的人类智慧、历史记忆、情操体验无论如何不是技能训练所能了解,当然也不能成为技能教育的目标。我们的大学文科教育不就是年复一年地大批制造“文科技工”吗?假如我们把罗马时代的“奴隶技能教育”作一个换向思考,现在这种偏废人文学的技能教育就是“技能教育奴隶”,通过技能教育把人教育成市场的奴隶、职位的奴隶、金钱的奴隶。假如人的大学生涯只是因为这些方面才有意义,大学就只是在培养市场社会的奴隶了。罗马是奴隶被迫接受技能教育,现在则是人不屑于人的意义,主动争取当奴隶,这是多大的讽刺!何其可悲!“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高等教育如此热衷于就业性的技能教育,又怎么能遏止整个社会追金逐银的糜烂风尚呢?糟糕的是,这样一种浅薄腐朽的大学理念,在中国大学理念的探讨中,居然还有人为之称道,堪称奇哉!

大学教“小学”,“小学”出大师

中国的大学也无法置身在知识垄断教学的潮流之外。“五四”科学主义、工具主义的影响潜移默化地长期影响着大学教育。胡适、傅斯年们就认为不能量化的就不能成为学术研究的对象,以至于台湾中研院,在很长时间只集中发展史语所,因为历史史料和语言文字是确定的、可以量化的。而文学、哲学无法精确定量,所以长期边缘化,所谓文哲所,直到几年前,才摘掉“筹备”的牌子,由偏房而正室。中国一些名牌大学的历史系里,有不少颇有声望的教授,其中有我熟识的朋友们,诲人不倦地教导学生搜集考证史料,以为这是历史学的真学问,而把那些关于历史意义的问题贬为大而无当,唯乾嘉朴学和实证主义马首是瞻。当然,掌握确凿史料,纯清事实真相,是历史研究的基本要求,那种曾经猖獗一时罔顾史实胡说八道的恶劣学风,令人厌恶憎恨。但由此而过份地夸张其词,把不过入门的“功夫”当作至高境界来培养学生,也会贻害天下。这导致了“历史终结”的危险,当没有新的史料可以发掘研究时,这个历史事件的研究便结束了。事实上,许许多多的历史事件被历朝历代的人们反反覆覆地研究琢磨,并不是因为新史料的发现,而是历史事件本身含有的深刻智慧和意义启示永久地激动着探索的渴望,吸引着人们不断地含咏体味,培育着人们在历史中更新成长。这是永恒的寻求,天荒地老,永不终结。

中国古代的先哲们对于功夫和境界有精确的定位,所谓小学大学之辨,小学者,音韵、训诂、考据,大学者,“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从来没有治小学者,堪为大师大德,也从来没有大师大德者不会小学功夫。孔、孟、董、程、朱、陆、王等等,哪一个不是治小学的高手,哪一个不是纵论天下的大学担当!小学和大学,孰轻孰重,孰小孰大,本是一目了然,无须赘言。可是今天,大学教“小学”,“小学”出大师。这不可笑吗?

哲学和史学是装点门面的杂碎配料

知识生产作为大学理念的另一困难,专业化对人文学的宰割。从十八世纪“百科全书”派以来,知识的分类越来越精细,知识生产所要求的知识准备,难度越来越大。一个学者穷一生的努力都未必能在一个专业中的一个课题上真正有所建树。因此,对于人的专业化要求越来越细腻,近乎苛刻。虽然这些年来,强调跨专业、跨学科,甚至跨文化,但是,很难阻挡学科专业间门户森严划地为牢的趋势。这种状态不只是自然科学中的现象,而且也有力地冲击人文学科领域。文科学者中一辈子研究一个人、一流派、一本书,比比皆是,屡见不鲜。在文科教学中,文学、历史、哲学,早就被分成不同的专业,而且在这些专业中又划分出第二梯次的专业,例如中国哲学史、西方哲学史专业等等;这还不够,还有第三梯次,例如中国哲学史中先秦专业,或宋明理学专业;事实上,这还嫌粗,一个历史断代中,还有人物研究的分工;即使人物研究,还可以劈出早期晚期之分。好端端一个人文学被肢解得如此七零八碎。在这样的学科分疏下,贯通于文史哲、融汇在政社经之中的人文学很难在大学教学中立足。我的孩子就曾疑惑不解地问过我:为什么今天培养不出达。芬奇这样的人物?

现在的大学教育离这样的人文培养理念还差很远,由于知识专业化的主导,搞哲学的往往没有历史意识,也没有文学品味,有的甚至连文章训练的小学功夫都不及格,除了故作高深的唬人姿态,就是文理不通的一无所有;搞历史的经常蔑视哲学的训练,把哲学当作妨碍历史研究的空疏学风,避犹不及,至于文学体现的情感理解那更是专业历史学的客观历史最忌讳的;文学的情况稍好些,但哲学和历史的作用并不是至深智慧和集体记忆的内在自觉,而更象是装点门面的杂碎配料。被专业化如此隔离的文科怎么可能培养人文学通才呢,甚至连专业知识生产的质量能不能自保都很令人怀疑。事实上,我并不排斥知识生产,相反,能够生产精致的学问非常值得敬重。一个理想的社会,应当是最精致的学术,引导负责任的媒体言说,进而引导健康的大众文化。最坏的情况是,肤浅浮躁的学术,产生急功近利的媒体声音,导致最恶俗的大众文化。我们今天究竟是最好的良性循环,还是最坏的恶性互动呢?所以,最精致的学问,不管你是否自觉,它终究是有社会人文责任的。离开了人文学的基础培养,仅仅依靠专业化,精致博大的学问从何而来?人类的公共智慧又从何而来?

政府干预和市场影响下的中国学术资本主义

中国式的学术资本主义虽然受企业影响不大,但是另有两个独特而强大的力量,其一是政府的权力资本的干预,其二是市场的影响力。政府办大学是人类文明的体现,是人文发展的结果。然而,政府办大学需要特别警惕政府对大学的干预。用我的钱,就得听我的话,以为既然是政府出钱办大学,政府就可以干预大学的教学和行政,这是非常危险的心态,它会损坏大学的学术和大学的品质,即使是善意的干预,也同样是对大学的学术独立和教学自治缺乏必要的尊重。西欧国家对这方面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有些国家甚至通过立法,防止政府干预大学,也就是说政府有出钱的责任却没有干涉的权力。这后面有重要的认知立场,公立大学不是官办大学。国家的钱说到底是纳税人的钱,用纳税人的钱办大学是社会共识,体现社会的公共意愿,这叫公立大学。公通共,是所有人,是天下,公又是正,是公道。而政府是社会行政管理机构,俗称“官”,即使现在的公文中也仍然习惯用“官方”,“政府官员”这类词汇。合理的政府必须体现和代表公意,既然是“体现”“代表”,就不是等同,因此,官不等于公。何况要求“体现”公意,本身就意味着有不体现或者不充分体现的可能,要求“代表”,也有可能是没有代表,或者代表了一部分利益集团虚假的公,这就是为什么政府必须接受监督的原因。因此,政府只是社会构成的一个部分,政府如果认为有权力对大学指手划脚,那大学就成了官办大学,而不是公立大学了。我所以近乎繁琐的区分官和公的不同,实在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以“公”自诩的“官”。其实,真正的贪官并不可怕,因为贪官代表私是一目了然的,可怕的是不知道官公之分,以为是官就是公,那样官意就遮蔽了公意,这个社会就只剩下政府意志,而看不到人民意愿了。

以政府意志来规划大学,就不是公立大学,而是官办大学

在这个意义上检讨政府与大学的关系,考虑中国国情的特殊性,从长远来看,政府应当逐步减少对大学的干预,让大学有充分的时间来发展中国自身的大学传统,而我们在这方面的资源积累是相当稀薄的。大学的建设和发展有自己的规则和特殊性,不是政府行为可以完全了解的。学术的发展,人的培养,是长期过程,来不得急功近利,拔苗助长,应当让大学尽量少受社会的干扰,放眼长期的目标,为社会贡献智慧和人才。何况大学是社会精粹所在,他们的智慧不在行政官员之下,应当相信他们有能力建设真正一流的大学。我们中华民族历来有重视教育的传统,现在中国政府非常期望建设世界一流大学,重金投入,这是大学史上的大手笔,令人赞叹。身为海外学人,当然希望国家教育蒸蒸日上,精英才俊层出不穷。但是,越是大笔投入,越应当警惕过度干预。我注意到,国家教委经常出台各种教育“工程”,高教主管部门也忙于对“工程”有关单位的考核评估,使得这些大学穷于应付,甚至弄虚作假。其实,一流大学不是靠“工程”理念创造出来的,而是通过长期积累,形成有质量的教学品格。中国搞大学兼并,或许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结果是一部分有百年历史特色的大学消失了,那是化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资源!象大兵团作战那样大规模结集大学资源到底和一流大学有什么必然关系?普林斯顿大学就是袖珍大学,决不妨碍它是世界一流大学。难道搞出一百万人的大学就是一流大学了?政府着力发展大学教育是好事,但是要尊重教育事业的特殊性,切忌以政府意志来规划大学,那就不是公立大学,而是官办大学了。象什么“教育产业化”,把大学推向企业推向市场的大败笔,切切不可重演。应当充分听取资深教授专家的意见,严格按照他们的意见发展中国的大学,那样才有可能建设真正一流大学。尊重大学精英,不只是问寒嘘暖的慰问体恤,而是真正尊重他们的智慧,尊重他们所代表的大学尊严。我在法国时,就看到政府总理巴拉杜面对如何处理法国工人罢工的难题,去大学拜会社会学家阿兰。图汉,求教他的意见和智慧,而不是政治领袖习以为常地巡梭视察训话指示。

政府给大学的“项目经费”中真正落实到文科,尤其落实在人文教学上只是挂尾零头

除此之外,政府承担国家管理和发展的责任,因此,政府向大学投资经常会把国家效益考虑作为对大学的要求,使大学发展经由权力资本的导向而直接面对市场,其客观效果与美国企业渗透大学造成学术资本主义是相同的。政府除了支付大学日常行政开支,还掌握了数额巨大的所谓“项目经费”和“基地”建设经费,不论主观动机如何,这笔经费的分发客观上成了政府控制学术规划、学术方向、学术风气的主要手段。高科技应用开发的项目经费要高于基础研究,自然科学要高于文科,在文科中,所谓国家工程项目要高于普通教育,可见,这些经费中真正落实到文科,尤其落实在人文教学上只是挂尾零头,与大学应负的主要责任完全不成比例。何况,有些大学甚至对国家拨给文科的经费,还要雁过拔毛,克扣留存。毫无疑问,科技开发需要较多的资金,自然科学研究的资金需求也要大过文科,但是大学的最根本的任务是在教学,是培养人,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政府投入教育的资金究竟应当优先保证教学,还是项目开发为重?如果项目开发成为学校教学经费的主要来源,那政府和美国企业用项目渗透大学、推动学术资本主义在大学的膨胀又有什么区别?不同的是企业用的是自己的钱,政府使用的却是纳税人的钱,这些钱更应当用于发展公共教育,而不是盈利项目的投资。在中国,家庭用于教育上的投资在家庭总收入中占的比例远远超过美国、法国这些发达国家,这是值得认真关注的问题。当然,中国民间社会历来有重视教育的传统,但是用这个理由来说明家庭教育投资的超大比例,实在太过牵强。根本问题是教育在政府投资布局中比重太低,而且在大学教育理念中科技开发比重太大,这就造成纳税人通过交税已经支付了公共教育,却还要在税后收入中对教育作二次投资,而且数额巨大。这是危险的信号,说明我们长期保障公共事业的制度优越性正在迅速流失。这后面更深入的问题是,政府应当如何定位?一个健康的政府不能采取市场行为,尤其不能成为市场的一部分,更不能动用纳税人上缴的国家税收参与市场运作,政府应当在市场之外,以公共身份来解决市场不能解决的问题,同时限制市场的胡作非为对公共事务的伤害。尽管中国是在特殊的转型阶段,政府负有帮助健全市场的责任,但是,虽然如此,政府甚至更有必要形成清醒的认识,减少和禁止政府的市场行为和市场角色,以保障市场和公共事务都能健康发展。

各地大学争抢项目,送礼行贿,暗中串联,弄虚作假已是公开的秘密,而且,手段高超,风过无痕,堪称极致。为人师表者因此而斯文扫地,大学教授所代表的文化身份和道德资本已经残破不堪。

在大学建设中,以项目经费这样的手段来干扰大学的基本任务,还有谁安心于认真教学呢?几乎每个人都被要求报项目,没有项目就没有经费,而且能不能搞到项目或多或少还和职称升等连在一起,在这种压力下,一个大学教授的主要精力还会集中在教书育人上吗?更为甚者,这种经费与项目挂钩,项目与人挂钩的做法严重影响了大学风气。各地争抢项目,送礼行贿,暗中串联,弄虚作假已是公开的秘密,而且,手段高超,风过无痕,堪称极致。为人师表者因此而斯文扫地,大学教授所代表的文化身份和道德资本已经残破不堪。搞到项目的人,尤其是几个国家项目在握,不免的财大气粗神色飞扬,俨然成功人士的庸俗风度粗鄙作派;而弄不到项目的人却只有等待别人眷顾的萎顿和无奈。那些仍然坚守教学为己任的人们,与孤傲的信念相随相伴,难免是清贫拮据。这景象,真叫人情何以堪!

其实,国家资助学术的结果不该如此,相反,是那些得不到市场垂怜的学术,可以而且应当优先获得国家的雨露阳光。我们面对的最大困境是市场经济不可阻挡的改变和控制人们的存在方式,市场价值强势霸道的主宰了社会的评价标准。但是,人文价值却决不是市场价值原则可以理解,它无法明码标价,不能买进卖出,因此对于市场而言它毫无价值,然而,人文精神对于人类的自我成长却有极高的价值。具体到文化精神产品也是同样道理,极尽宣泄、目中唯我、只求情绪的当下挥霍、何在乎持久的审美回味,已经成为当代快餐式文化市场的消费特色和经营主旋律,光怪陆离、声嘶力竭、摇头晃脑、标新立异构成流行风尚、青春卖点。在这样的市场中,扬眉吐气、大化人间的是流行歌曲、现代摇滚,忍辱负重、门可罗雀的是经典歌剧、交响乐、芭蕾舞。这些高雅艺术团体温饱尚且难求,谈何继往开来,但是,它们的文化产品所代表的精致价值难道是那过眼烟云的流行小曲可以比拟的吗?政府是应当发展那些充满市场价值的流行艺术,还是应当投资保护人类艺术的精华?法国政府在这方面有清醒的自觉,每年在国家财政中划出近百分之七的经费,用来保护人类文化的精华,使得这些体现人文价值的极品绵延传承,不至于被市场经济扫荡殆尽。这个信念应当成为政府投资大学的基本原则。政府不能按照市场价值的大小来决定学术教育的高低贵贱,高科技应当投资,应用科学,自然科学也应当投资,这都没有问题,可是,大学的第一要务是教书育人,必须首先保证有充足的经费支持大学教学。假如穷乡僻壤的苦难学子交不起学费上不起大学,假如那些热忱于教学的老师不能维持基本的体面生活,假如学校领导为了一点区区奖金而忙碌于那些仅仅是创收的培训班,假如权力资本的引导使得人文学彻底的边缘化,大学丧失了它的精神方向,政府的大学投资就是大失败,政府就愧对天下苍生、莘莘学子!

在大学教师中,沽名钓誉者有之,剽窃抄袭者有之,嫖娼宿奸者有之,招摇撞骗者有之,哗众取宠者有之,欺世盗名者有之,趋炎附势者有之,现在,连拐卖人口者也涌现了,大学教师正成为丰富业余生活街谈巷议的笑柄 .

最好不要低估市场对大学的污染,永远都别低估,尤其是那些仍然坚持把大学要服务社会效益当作大学理念的人们。我所以强调政府应当逐步减少对大学的干预,而不是立即兑现,除去体制的原因,是因为我不认为我们的大学已经有能力贯彻学术独立、大学自治的原则。看看我们的大学吧,市场已经把大学改造成什么样子!在为人师表的行列中,沽名钓誉者有之,剽窃抄袭者有之,嫖娼宿奸者有之,招摇撞骗者有之,哗众取宠者有之,欺世盗名者有之,趋炎附势者有之,现在,连拐卖人口者也涌现了,大学正成为丰富业余生活街谈巷议的笑柄。毫无疑问,这是极少数,绝大多数是好的,而且,绝大多数永远都是好的!可是,就是这极少数值得我们考虑大学风气。在传统学术中,一个教授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在学术上的成就,教育上的奉献,而现在一个教授的成功却可以是市场价值的认可,是他在市场社会的话语权力。因此,荣耀于“上书房行走”,热心于电视出镜率,满世界的应邀讲演,挖空心思地制造耸人听闻的莫名话语,对一无所知的领域敢于放谈高论,这种以知名度为生的“市场教授”现在却不是少数,而且如鱼得水,欣欣向荣。市场的规则在腐化学术规则,而被腐化的学术则腐化着大学的理念和青年学子。这些成功的“市场教授”所产生的示范效应,正是市场污染大学最有效的途径。如果不把这种风气从大学中清除出去,大学会被治理成什么模样呢?若人重,必自重!大学的尊严建立在教授群体的尊严上,人们敬重教授是因为他们有学问,有教养,有良知,是可以信赖的人间师表。假如教授的贪得无厌超过了一般商人,假如教授捞钱的手段甚至比奸商更狡诈阴损、厚颜无耻,那就别怪这个社会看不起读书人,因为,读书人自己毁了自己的尊严。因此让商人做回商人,而不再是混迹于大学的商人教授、市场教授,以匡复大学的尊严,恐怕也是当务之急了。在这方面,海外回国服务的专家教授们,务请自重!一些学有所成的海外学者,有的甚至是名声响亮的资深教授,也热衷于欺名劫色,妙手圈钱,权势熏心,凶吵恶斗,热衷于到处曝光,乱抖风头,满嘴媚词谀语,每每惊人之论,不着边际,无奇不有,真让人叹为观止!其实,一个沉默的花瓶也要好过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至少还有被欣赏的价值。海外归去,无论如何应当把国外办学的经验教训带回国内,帮助发展大学教育,这是基本责任,怎么能与最阴暗的龌龊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把开放的中国当作个人大发利市、极尽表演的舞台呢?

所以,小心谨慎地对待大学为社会效益服务的理念,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那后面的陷阱会让人坠入深渊。

李敖访谈:季羡林三顶桂冠都不及格

 

编者按:2007年的李敖,这位中文圈子的明星学者、台湾政坛的老顽童,似乎要谢幕了,继他高调参选台北市长一无所获之后,在凤凰卫视开设了两年的《李敖有话说》节目也宣告停播,有网友说,李敖已经“廉颇老矣”、“江郎才尽”。然而,李敖不会退出江湖,他表示,“决定在我的余生里面再次维护中华文学的尊严,去整理一些中国好的文字方面的东西。”英雄迟暮,壮怀不已。日前,李敖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谈起华语文化界,李敖不改狂狷本色,语言依然泼辣呛人。

我为知识分子扬眉吐气

南都周刊:您曾经说过,五百年来,写白话文的第一名是您自己,现在您还坚持这个看法吗?

李敖:可以稍微客气一点,不讲500年,490年也可以!(哈哈)

南都周刊:在您的比较范围内,是否包括大陆的作家学者?

李敖:大陆的学者分为两类,一个是走科学的路子的,这就比较单纯,比较符合世界水准的。一个是走文学、哲学、历史、社会科学这条路的,这一批人,除了考古一部分的之外,头脑都不聪明。“文革”以后,大陆出现了所谓“伤痕文学”,“哭哭啼啼,没有出息”。所以一涉及这方面,越来越糟糕,因为老的还有“文革”情结。

南都周刊:您认为中文圈子里,还有没有文化大师?

李敖:有!我要照镜子就出现了!

南都周刊:您可以评价一下大陆的文化名流吗?

李敖:大陆没有文化名流,他们有时候会逃避现实!出现一些畅销书的作者,也许会有。可是那个在我眼里看起来不算。他们可能因此赚到一些钱,可是不能算是(文化名流)。像余秋雨,逃避现实,他有没有能力碰到一些核心问题,而不是光游山玩水,光写一些游记之类的文章?在我看来大陆的文化人都微不足道。

南都周刊:最近大陆的季羡林老先生,在最近面世的《病榻杂记》中辞谢“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三顶桂冠。您认为季老算不算文化大师?

李敖:他不是国学大师!他是个很弱很弱的教授,他就是语文能力还不错。别人全死光了,他还没死,所以他就变成国学大师了!这些桂冠,他三个都不及格的,根本轮不到他!中国有句老话:“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可是廖化后来怎么样?廖化投降了!你看三国志,70岁以后,阿斗先投降,先锋也投降了。季羡林只是个老资格的人,根本轮不到他做大师。

南都周刊:您头上的高帽子也挺多的,是不是想有一天也表示要“脱帽”?

李敖:我和他们不是一类的人!他们可能是学者,我不是!我是中国有史以来可以为“臭老九”扬眉吐气的人!哪个臭老九像我那么神气啊?臭老九给人的感觉不是寒酸就是死掉、穷困、投降,都是这些!我是中国有史以来为知识分子扬眉吐气的唯一一个人!没有人像我一样,能够为知识分子爽!我自己心态也好,从来不生闷气,像我的老师殷海光,他是得胃癌死的!得胃癌什么原因呢?很大原因就是心理不愉快!他是哲学家、思想家,结果得了这个病死掉了,就好像神父得了梅毒死掉一样。这是不对的,他不该得这个病嘛!你当个思想家怎么可以想不通呢?所以我一直都保持一个很快乐的状态。

我希望我未来怎么死掉呢?我就想以后自己能够死于别人丈夫的枪下!(哈哈)

南都周刊:您在大陆很受欢迎,但也有一些大陆学者对您晚年的表现持批评的态度,这些反差是为什么呢?您自己是否有感受到?

李敖:我觉得那都是他们不懂,他们跟不上我的境界。(笑)就像易卜生那个小说(《人民公敌》——编者)里的斯多克芒医生一样,他是个先知者,等到你走到斯多克芒医生这个境界的时候,你找不到他了,因为他又往前走了。他比你走得远也比你走得快,这批人跟不上嘛!对我批评的人是一个很好的标准,可以鉴定这个人的头脑是属于哪一类的,可以鉴定他的文化水平,由他对我的批评可以做个很好的测验。

他们“做人成功,做文失败”

南都周刊:您对大陆年青一代的精神状态怎么看?

李敖:“文革”以后的年轻人,他们的精神状态应该是能够享受到他们从没享受到的安定和发展机会,现在他们又面对另外一个问题,当这个社会越来越上轨道的时候,兴风作浪的机会就愈来愈少。像英国的哲学家罗素说,一个人苦闷的时候要有很多选择,其中一个选择就是做海盗,海盗也是一种非常快乐的生活。现代人哪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自己选择?当整个社会都进入体制化里面,而个人的特色都很难显示出来,都被埋没掉了。

南都周刊:您觉得台湾的文化人与大陆的文化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李敖:所受的遭遇不一样。可是,我认为他们水准都不行,都是一类的。台湾的文化是受了国民党文化的影响,大陆有那种文艺团体由政府来控制,台湾也有中国文艺协会,也是被控制的。这批跟着国民党走的人,我曾经讲他们:“做人成功,做文失败。”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互相捧,你捧我,我捧你,像余光中这些人,余光中还算有些散文写得还好的。

可是你不进入这个核心,你就没有机会了!典型的例子,例如:台湾的联合报,联合副刊,过去都被(国民党)政治工作人员所垄断,别人都没有机会,所以台湾这些人在我看来,没有特立独行的人,可是又有一些知识分子认为他们是在救国。

我的一个好朋友做过国民党时期的台湾“外交部次长”,也是“驻南非大使”,他从南非回来时已经80岁了,他当时送了一个很好的象牙给我,他告诉我,他一直打从心里佩服我,却不敢和我来往,因为得好好做官,但他见我时已经80岁了,他说:“我现在已经不当‘大使’了,所以我要把我对你的崇拜之情(表达出来),送一个礼物给你!”他就是很典型的例子,他们分不清自己保护的是国家还是蒋家的天下。他们根本不敢问,问了之后怕自己会很失落。主义、领袖、国家、责任,荣誉,这五大信念,都没有了!他会失落。

南都周刊:您曾经说过女人不该搞政治,而您最欣赏的女人陈文茜却骄傲地说自己搞政治比您成功,您怎么看呢?

李敖:女人搞政治成功没有什么意义,我觉得我搞女人成功才有意义!(哈哈)

陈文茜他们都算失败的,他们都是靠民进党起家的,她当时做民进党的文宣部长,台湾的“废省”和她是有关系的。当时民进党的党主席许信良和李登辉是有秘密交易的,“夜奔敌营”这个典故就是说她和许信良的。台湾变得沉沦,陈文茜要负一部分责任。

台湾没有一个搞政治很优秀的人才!这里面有累积的效果,不像北洋时代那批人,因为他们看过清朝时代的那些官,至少他们有官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台湾的官长得都像老鼠一样,我骂国民党的官都是人面兽心,民进党的官都是兽面兽心,长得都和贼一样,样子不成样子。

南都周刊:您前年在北大演讲的时候,曾经说过北大变孬了。依您的意思,并非单单针对北大的领导,而是指向北大背后的某些人。对此,您是否有更详细的说法?

李敖:这样说起来,应该说全体都要负责任。那些领导还在领导你,而你又拿他没办法,这就证明你孬嘛!我们要用改变的方法去对抗阻碍我们发展的势力,要有技巧地去对抗它。

我很看不惯大陆人有很多人带有那种酸气,孟子说过:“既不能令又不受命。”讲话酸溜溜的还怨天尤人,我觉得这种人是最没出息的。但这种人在大陆比例还极高。

要看到西方的长处和精华

南都周刊:2006年大陆的国学热与读经热风起云涌,请问您如何看待国学热的兴起?

李敖:这很正常嘛!因为这是逃避现实的一种很好的方法嘛!清朝为什么搞四库全书呢?因为本身有相当的趣味,他们就卷进去了,和政治无关嘛!因为它是逃避政治的一种工具。当然我也承认,国家强了之后,它会结合民众的精神这一部分的力量。像以色列一样,要学习希伯来文,希伯来文是个已经死掉的文字,他们为什么要学呢?就是为了凝固他们自己的意识:“我是以色列人!我会我们的古典。”所以有这个作用。

南都周刊:前阵子有几个博士生发起公共信,呼吁抵制圣诞节。对于这种中国文化与西洋文化的交锋,您如何看?

李敖:要是会看书的人,就能看到西方的长处和精华的地方,然后做某种程度的比对和融会贯通。这种东西要你读很多书,而又不把书读死,才能有这个效果。好比庄子说:“窃国者侯,窃钩者诛”。英国的文学家肖伯纳说:“偷一条面包关进监牢,偷一条铁路进入国会”。又好比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耶稣说:“把你喜欢的给别人!”同样的一个观念,耶稣就比孔子积极。你若是做这种文化上的比对,你会觉得挺好玩的。

南都周刊:您是胡适先生的追随者,但大陆民众的感觉可能觉得您的行事风格更接近鲁迅,您是如何看待他人的这种印象的?能否评价一下您心目中的胡适与鲁迅?

李敖:他们这种评估都是很落伍的。他们不了解真相,你什么时候看过鲁迅骂过日本人?鲁迅到临死前还是拿着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的钱,不是吗?鲁迅有个很有趣的事情,你发现没有,他的书从来没有被禁过。所以我不肯定鲁迅。我肯定的是五四运动时的胡适。因为胡适的头脑比他们都好!他们那时候提到了“德先生、赛先生”。鲁迅反对议会政治,那是民主吗?连基本的民主结构都不懂,这样作为思想家是不及格的。

大陆多数到今天还谈鲁迅的这些人,头脑真是不行。科学部分以外,物理、化学都有客观的评价。但一涉及社会科学:思想、文学、哲学,这些方面,是不及格的。

我太老了,不会做很远的规划

南都周刊:您涉猎很多领域,从政治、娱乐、文化,每个领域里您似乎都很成功,都有很大的名声。但其实您真正的身份还是应该定位在知识分子?

李敖:无法用严格的学术标准来看我,我也看不起那个东西,我也非常讨厌,什么学术?我不谈那个,学术和我无关,我也讨厌学术,可是我觉得真正把有用的知识能够活用能够融会贯通,我是独一无二的。

你从我演讲的时候就能看得出来,那东西是做不了假的,现场做的,那个反应,那个语言神态那么快,那是技术问题。你要是说那样不是学术讲演,我也可以说:我又不是来做学术讲演,我是来逗你们玩的!中国有句古话:“能令公怒,令公喜。”我要你高兴你就高兴,我要你生气你就生气。我有这个本领啊!你看我在北大演讲就知道了,一开始大家很高兴,觉得我在挖苦连战,大家听得很乐。最后才发现,我在挖苦北大。

南都周刊:您在那次演讲时也曾经说过:等老得不能再工作的时候会回到大陆(如海南岛)安度晚年,现在这个初衷有所改变吗?

李敖:是啊!我喜欢住在中国的岛屿上面,因为它是大陆的一部分,距离大陆很近,可是它又孤身在外,不即不离的感觉,就是一种特别的感觉。

选择海南岛还因为苏东坡在那里住了三年,他当时穷到连写字用的毛笔都没有,就那么狼狈。海南岛引起我的兴趣,当然海南大学也对我非常好,也给我聘书,并且给我一个房子,但我不敢接受。上海大学也给了我一个终身教授的聘书,所以比较起来,北京大学对我最不好最不友善(笑)。当时我在北京大学演讲,我问他们:“为什么连战来的时候有红地毯,我却没有?”他们回答我说,因为我是去学术讲演。可是我不承认我是学术讲演,我说,那我现在开始讲,讲得好就是学术;讲得不好,铺红地毯还来得及。很显然这么讲是在挖苦北大。

南都周刊:您近期之内还会去大陆吗?

李敖:这个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凤凰卫视希望让我出去做些巡回演讲,包括美国、英国、马来西亚。我也没说不去,我对生命很短视。在台湾我这个鬼“立法委员”的位置还必须做到今年年底,接下来再选不选还不知道,因为我若是说我不选的话,别人就不怕我了,所以我还是必须表示我还要选。我已经太老了,一般人65岁就退休了,我已经70岁了。像我看见和我同年纪的人都朝不保夕了,所以我不会做很远的规划。很多东西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莫之许:替邬苏林说两句

 

前年底,一度传言出版管理高层将民营书业定性了”毒瘤”,更有工作组进驻某大型民营图书公司,一时间人心惶惶,但以06年一年的情况来看,民营书业还是在持续发展之中,恐慌气氛早已荡然无存,相反,普遍的感觉是民营书业的前景又出现了那么一线曙光。应该说,出版发行管理当局做的还不坏。

我与邬苏林没有什么直接交道,但既在业内,对他也有印象,而且印象还不坏,一是今年年中,他出席了与民营书业的对话座谈,二是07年初,他出现了2005年民营书业评选颁奖典礼并致辞,这些都表明,他作为出版行业的管理者,并非是保守到家之徒,而是有其前瞻的眼光的,他不仅容忍,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支持民营书业的发展。

然而突然就出来什么”因人废书”的故事,又让人不由得不愤慨,对此,我的理解很简单,邬那一席话属于内部发威,是作为出版行业管理者,对下属的出版社摆谱,乃是一种关起门来自家人说的话,也就是所谓体制内话语。这套话语的核心乃是通过组织体系、纪律要求、内部文件等方式进行直接的管理,它存在于改革前,而继续残留于今日。

可见,邬苏林的一席话其实折射出了当代中国社会治理的扭曲,一方面,管理当局在很大程度上继续沿用了旧有的那套直接管理体系——内部讲话、组织纪律等等,一方面,社会、经济运行的相当大一部分已经逃逸出了这套控制体系,从而又不得不开始采用法治化的新的治理手段。既然号称是转型社会,这两套话语和方法的并行甚至就是一种必然。在一定范围内,两套东东倒还可以相安无事,作为行业管理者,只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即可,对体制内讲组织讲纪律,对体制外讲法治讲规范。前者保持了官员们所渴望的秩序,后者又带来了一定的发展,真是左右逢源,皆大欢喜。

可是,一旦内部话语如这次一般泄露出来,被放大于网络舆论这样的社会自主空间之内,一旦被处理者如章女士那般不依不饶,两套话语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体现出来了,人们不得不问,到底哪一套话语才是真话,到底什么才是管理当局所要奉行的?毕竟,转型不是没有方向的。

因为邬苏林的一席话而把他妖魔化为保守落后的代名词,其实是过于简单了,我不太相信现在的官员中还有多少人愿意彻底回到改革前的直接管理模式当中去,这些官员不可能不明白转型的方向,也不可能不明白法治治理模式最终是不可抗拒的,但是,他们又总担心一放就乱,所以即使明白法治治理模式的不可抗拒,也依旧愿意保留直接管理体系。

作为民间人士,我当然希望这种转型越快越好,最好一夜之间就实现,但管理当局却既不情愿也不可能这么做,而要彻底放弃直接管理体系,乃是一种政治决策,当然不是邬苏林这样的执行者所能决定的。邬苏林的悲剧就在于,他自己并不能回答这一问题,作为转型社会中的一个成员,他也不过是体系中的一个微小的部分,他必须同时操持两种话语,才能够留在这个位置上,而只要他这么做,他就注定会成为一个荒谬可笑的角色。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加快体制转型,其实也是符合管理当局成员们的利益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免除他们的人格分裂。

--莫之许博客

章诒和春节后拟赴香港领奖

章诒和着《伶人往事》封面

中国知名女作家章诒和因为新书“伶人往事”遭官方查禁而公开抗议事件,引起中国海内外广泛关注。据报导,章诒和三月间将到香港接受城市大学颁发的奖项。

章诒和昨天再度公开发表文章表示“我没有了退路”。香港“明报”今天报导,章诒和希望当局能给她一个答覆,告诉她“是封杀我,还是封杀我的书”,并要求启动法律程序通知她。

值得注意的是,北京左派学者孔庆东日前表态批评章诒和的著作后,昨天却在他的部落格发表声明,支援章诒和维护言论自由。

孔庆东说,他并不喜欢章诒和的文章和著述,并对她的文字有质疑和批评,但是“我坚决支援她的出版自由。”

他认为,章诒和的文字未违反法律和社会公德,限制她的著述出版,缺乏正当的法理依据,“在这个问题上,所有的知识分子与章诒和的心都应该是相通的。” 报导说,章诒和一直为著作“不明不白”被查禁耿耿于怀,并表示要追究到底。她日前获得香港城市大学一项奖项,并获准于农历新年后到香港参加颁奖仪式。

她发表多封公开信后引起很多人关注,香港、台湾、美国等地均有人关切。有北京的友人甚至表示“你若被抓了,我们排队给你送牢饭。”

章诒和还透露,她的著作“往事并不如烟”出版后,中共统战部定性为“反党宣言”,中共当局为此开会,由政治局常委李长春主持,但与会的新闻出版署负责人表态“只管出版社、管不了作者”;文化部则称章诒和已退休,写书属业余事,不好管。

据表示,最后李长春把矛盾交还中共统战部,要他们自己收拾。统战部只好托人透过章怡和的哥哥转告她以后不要再写了。

余 杰:中共元老吴南生谈政治民主

 

任仲夷去世之后,广东党内元老中思想最开放的当推吴南生。

吴南生十四岁读中学时参加革命,十五岁入党,十六岁出任中共汕头市委宣传部长,此后长期从事文宣工作。文革结束后,出任广东省委书记,负责筹办深圳、珠海、汕头三个经济特区,并兼任深圳市委第一任书记、市长。在一九七九年的省委常委会议上,吴南生义无反顾地说:“如果省委同意,我愿意到汕头搞试验,如果失败了,要杀头,就杀我好啦!”一言既出,“杀头工程”之说不胫而走。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谷牧鼓励说:“办特区,就看你们广东了,你们要有点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精神。”当时的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习仲勋当场就说:“南生,你去当中国的孙悟空吧。”

吴南生回忆说,思想解放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长期在毛主义禁锢之下的中共干部,一时之间要接受“自由化”的生活方式还真不容易。“我就曾闹过笑话。我一到深圳,就要求男青年一律不准留长头发,发现了统统剪了。但是行不通啊。后来,我儿子说,爸爸,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马克思是长头发,恩格斯也是长头发啊。我一想是啊,共产党的老祖宗都是长头发,留长头发怎么算是资本主义生活方式呢?”

广东设立经济特区的尝试,在中央得力于邓小平、杨尚昆等人的支持,在地方则归功于任仲夷、吴南生、袁庚等人的实践。二十多年来广东的经济奇迹独领风骚,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受到上海、浙江的挑战。但是,广东始终未能成为“政治特区”。政协系统的《同舟共进》杂志仅仅因为说了一点真话便被改组。这不能不说是吴南生的一大遗憾。近期在与友人的一次谈话中,他感慨说:“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生生死死,我确实悟出一个道理,也是我这一辈子最深刻的体会,也可以说是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一条真理: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具有普世价值。因为它是人类实践探索出来的文明,是人类共同财富。”

少年时代,吴南生被国民党军官讥讽为“共产党的孝子贤孙”;如今年逾八旬,他方悟出民主自由之可贵。他说:“中国迟早要实现民主政治,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这些老家伙算是看透了。”其实,他所理解的民主卑之无甚高论:“作为政治制度层面的民主,其共性大致包括自由选举、权力制衡、竞争政治、言论自由、保护人权、人民军队等内容。”他指出,中国人口多,素质低,缺乏民主传统是事实,但这并不成为拒绝民主的理由。“就像小孩不识字才要去学习一样,民主实践过程本身,也是最好最快教育人们尽快懂得民主的惟一途径,我们不可能等到每个人都教育成为大学生以后才去实行民主。中国人目前的文化素质总比二三百年前的欧美国家强吧!但它们都成功地实行了民主。今天,连蒙古、南非,以及很多比中国更落后的非洲国家都在进行民主实践,怎么能以中国的‘国情特殊’为由拒绝民主呢?”中共以民众素质低作为拒绝民主的借口,那么香港民众的整体素质在全球算是一流的了吧,中共为何还要剥夺香港居民直选特首的权利呢?

吴南生认为,政治体制改革第一步,应该是开放舆论。开放舆论可以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还可以开启民智、开启官智,通过心平气和的理性讨论和意见交换,就民主化的利弊、目标、程序、时间表等种种具体问题,展开充分的讨论,以达成基本共识。中国的民主转型就可望避免不良势力的扰乱,事半功倍,以较小的代价争取最大的成效。如此苦口婆心的金玉良言,胡温诸君倘若仍然拒绝听取,覆亡的日子可就近在眼前了。

──《观察》首发

谢 泳:中国自由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四个著名知识分子五十年代的言论

 

一九四九年以后,由于言论的管制,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基本上已很少能有表达他们内心世界的机会,但这并不等于他们对自己所选择的时代没有自己的评价。我们研究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最大局限在于没有大量公开的挡案可供参考,这样我们对于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评价就很难准确,因为我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以目前所见的公开史料来判断这些知识分子的思想状态,常常会得不到整体的印象。比如我们常常听到的对于钱锺书的那些评价,就并不能反映钱先生真实的内心世界,特别是最近刘晓波对钱先生的评价,差不多可以说代表了一种普遍的对于钱先生的理解,以为钱先生是一个世故的老人,是一个软弱的知识分子,其实这些只是一些依据常见史料得出的结论,并不能解释钱先生真实的人生。晓波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交换对于钱先生的意见,大量的关于钱先生五十年代的材料,他的朋友们还没有披露出来,我们只看见沉默的钱先生,而没有看见直言的钱先生。这不是研究者的错,而是我们还没有公开的学术材料可以利用,所以研究四九年以后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思想状态,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只能就我们所见的材料来做出自己的判断,但我们必须意识到,我们是在没有充分公开挡案可资利用的条件下来作自己判断的,所以断语要格外小心,我们要在对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有充分了解的前提下来推断他们的思想状况,一个基本的假设还是那句老话:说有易,说没有难。钱先生对他所处时代的评价,如果我们看不到真实的史料,以为他是一个怕事的人,是一个不敢说话的人,其实不是这样。还有陈寅恪,这几年我们多说了一点陈先生,但有人就不高兴,以为陈先生并不可取,他的敢言也是有条件的。

我个人对于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有一个基本判断,就是因为早年的教育,四九年以后的思想改造,在多大程度上起了作用,还是一个问题,我们不能说那样的改造没有作用,但我们也不能夸大这种作用,我们只能说这种改造造成了思想恐怖,而让这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噤若寒蝉,只要言论的管制一松动,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精神还是要表现出来。梁思成和谢冰心,过去在我的印象中,都是文弱书生,我看过他们的许多书,特别是梁先生,我对他五十年代初那么容易和新时代达成平衡,是有怀疑的,但后来看到了一些材料,感到梁先生不是那样简单的人,冰心也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他们在五十年代,特别是反右派前,都有非常精彩的言论。

一、陈寅恪与《红楼梦》批判

1954年由李希凡、蓝翎文章引出了对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批判,对于这次学术界的思想运动,许多大学教授都很反感。当时一个新华社记者在关于这一情况的动态中曾认为,在中山大学,对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讨论,抱着不满和抗拒态度的以老教授居多。他特别提到了:“历史系教授陈寅恪说:”人人都骂俞平伯,我不同意。过去你们都看过他的文章,并没有发言,今天你们都做了共产党的应声虫,正所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1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中说:”一年后,这句话被校方解释为’讽刺积极参加运动的那些人是共产党的应声虫‘“。2可见陈寅恪当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同年底,陈寅恪还写《无题》一首,再次对这一事件中许多人的态度表达了他自己的看法。陈寅恪这个态度,不是偶然的,除了他个人和俞家的关系之外,也是他对所处时代的一个基本评价。

二、梁思成与北京市政建设

1957年夏天,人民日报记者叶迈访问了梁思成,并记下了梁思成的谈话。叶迈到清华大学访问了梁思成先生,是想约他给报社写一篇文章,谈谈他对当前一些问题的看法。他说明来意后,梁思成对他说:

“我现在不愿意‘鸣’。昨天北京日报登了华南圭认为北京城墙应该拆除的意见,我是很不同意的。可是你一边在‘鸣’,人家一边在拆墙周围的砖,现在已拆成‘周扒皮’(说到这里他加了一句‘很对不起’。)了,你‘鸣’了又有何用?”接着说:华南圭说拆城墙有很大经济价值,拆下来的砖可以建多少楼等等。他顺手从书几上拿起了一块汉镜,说:你看这块汉镜不是可以铸四十个或至少三十八个铜板吗?又指着摆在书几上的陶俑说:把这砸碎铺马路不是也很有经济价值吗?当然,为了保存一点旧东西(这句话我未听得很清楚)我是不会哭的,我只有在老婆死时才哭了一场。要是社会主义只是为了使人们吃饱穿暖有住的,这样做我没一点意见。其实德国、波兰、罗马尼亚、保加利亚、苏联等国家的建筑师都不同意这样做。过去扒三座门,理由是酿成许多车祸,还拉一些三轮车工人汽车司机到人代会上控诉,要拆就拆何必搞这一套,这样搞谁还敢放个屁。现在扒了不还是照样有车祸。现在的东西长安街,弄得像十八世纪前欧洲的任何一个城市的任何一条大街一样,没有一点个性,还不如我身上穿的灰制服有点个性。人家早已改变了,我们还去学老样。照有些人的意见,就是要把北京搞得像北京饭店的大厅扩大起来一样,没有一点个性。其实城墙的存在和城市建设可以并行不悖。现在城墙还没扒,城外不是一样在建设吗?我不知道是中央的同志还是市委的同志,对扒城墙有这样大的兴趣。

谈话中间他还提到北京市委新盖的大楼。他说,那才真正是复古主义,外边干干净净,打了很多滴滴涕,很卫生,看起来像个面包房,里边把文艺复兴时期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我不明白市委同志为什么这样稿。

谈到请他写文章时,他说:现在问题很多,等于没有问题了。知识分子的改造、党的领导等等,我根本没有在脑子里转。我也不知道自己改造得如何。党对科学的领导,我也只能说几句话:党是能领导的,党可以从政治思想、计划等方面领导,但不要管得太具体了,如盖房架几根柱子也去问毛主席怎么行?过去北京市委在城市建设上就管得太具体了。所以,我要写文章,我倒愿意谈谈北京怎样建设,怎样规划,但不是从理论上谈,而是谈谈党怎样来领导。接着他说:从5月20日到7月中旬每天都要有会议,说是整风工作两不误,其实把工作误得一塌糊涂,身体也不好,所以文汇报和光明日报找我写文章都没有答应,给你们写他们会有意见,不过我早就想给人民日报写一篇文章,我可以试一试,能写成就给你们送去。

谈话中间,他曾嘱咐我不要发表他的谈话。“3

三、冰心对共产党的评价

1957年5月10日,人民日报记者林钢到老作家冰心家去访问。下面是谈到整风时,冰心对他讲的一些话。

冰心认为:“和风细雨这个方针是英明的,可惜晚了。三反五反时为什么不提?肃反时为什么不提?现在共产党整自己的党员了,强调和风细雨了。”她对徐懋庸写《论和风细雨》,有很大的意见:“这个人,写这样的文章”。

冰心对肃反有很大的意见:“肃反的时候,我不在国内。也许我来说些话较为公允。我听朋友们介绍了情况。那是近乎残酷的。多少老教授受到了伤害。我有些朋友,在敌伪时期,蒋介石统治时期,坐过牢,受过苦刑。从敌人的狱门出来,他们的腰板更硬了。肃反运动中,他们无辜地挨了整。这一回却像是抽掉了脊梁骨似的,成了软体动物,再也直不起来了。学生们斗争他,朋友们见了不理他。最残酷的是,又要他活着,要他教课。不应该那么做。这太过火了。许多做法是违反宪法的。有些人自杀了。这不是平常的损失,这是我们队伍,向科学进军的队伍中少了几个人。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们的工作。这种做法不合中国传统。国家丧失了元气,学术方面倒退了好几年。再不整风,那真将不堪设想。好的教授没有了,好的科学家没有了,好的医生、好的护士没有了。”

“肃反的时候,高等学校里提出了5%的控制数字。如果这个单位只有两个反革命分子,就在找三个补上;若有二十个反革命分子,他也只挑五个。这怎么会不乱!”

“士可杀,不可辱”。知识分子受了伤害,是终身不忘的。这个问题应当作个交代。现是,共产党员把他们打了一巴掌,扬长而去。他们心上的伤不治愈,整风要他们说真话是不可能的。最近听有一个人说:“我不觉得党内党外有什么墙”。这并非由衷之言。我知道这人就有一肚子冤。他是一次被蛇咬,千年怕麻绳。他怕整风过去再要遭不幸。

“我知道共产党人中也有被斗错了的。他们也有意见,为什么不说?应该说出来!

不然,又要出个斯大林来!“

“我在国外的时候,从报纸、传记、秘闻录、电台广播,知道了许多斯大林的事。

回国来却见把他奉为圣人。直到他死了,赫鲁晓夫一揭发,才知道了比我原先知道的更要严重得多的事实。党的领导难道不知道斯大林这些事吗?我们中国也吃过他的亏?为什么他死了,叫全体同学等着他死?有的学生听到死讯还昏厥过去。那个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许多人,没见过斯大林,也不了解斯大林,写了多少纪念文章。真是可笑。我的女儿把魏巍的文章抄在了日记本上,现在翻开一看,每一句每一字都成了讽刺“。

“毛主席是真正的中国人。可是,现在似乎什么事儿都要毛主席出来讲话。这怎么行?这回整风以后,一定要订出一个制度来。现在的制度不合理。否则,毛主席死了怎么办?难保不出个斯大林。”

“毛主席说,春暧花开还得等二年。我看也是这样。”(不知她从哪里听到毛主席这么说的,她讲了几次)

她对报纸也提了意见。“党号召我们谦虚,要独立思考。报纸却教育人民夜郎自大。国内报道,报喜不报忧;报道资本主义国家,报忧不报喜。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没有什么好处。人民不知道独立思考,没有材料独立思考。”

我代副刊向她约稿。她在称赞文汇报以后,说:“人民日报的副刊办不好,它只能登正面文章”。我说:“我们的副刊也可以登反面文章”。她说:“登反面文章也办不好,它是党报副刊。”

我这一次访问冰心,原来是要请她对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谈谈自己的感受的。她拒不愿谈,说:“这是早有定评了的,我没有什么新意见。”我向这上面引了几次,她都拒不愿谈。不知道是什么原故。4

四钱钟书的言论

1956年1月14——20日,中共中央召开了全国知识分子问题会议,周恩来在会上作了著名的《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为参加这次会议,参加者特别是与知识分子有关的部门,都为会议准备了详细的材料,当时高等教育部在一份关于北京大学的调查报告中,对当时北京大学的知识分子有一个判断,认为政治上中间的,按他们过去政治态度,也可区分为两种类型。第一种:解放前脱离政治或深受资产阶级民主个人主义影响,对党有怀疑甚至敌对情绪,解放后,有进步,对党的政策一般拥护,但对政治不够关心,对某些具体政策及措施表现不够积极或不满,个别的或因个人主义严重而对某些措施抵触较大。这种人为数较多约有七三人。……第二种:解放前反动,与国民党反动派有过较深的关系,解放后逐渐从对党疑惧、抗拒转变到愿意进步,愿意向党靠拢。……

还有的是脱党分子或过去曾参加过党的外围组织,以后脱离革命,解放后一直对党不满。“如中文系王瑶,抗战前曾参加我党后因害怕反动派迫害脱了党,解放后感觉政治上没有前途,想埋头业务,一举成名,三反、思想改造时还闭门写新文学史。一九五二年人民日报召开座谈会批判该书,他认为业务也完了,哭了一次。对副教授、十一级的工资待遇很不满,去年改为九级仍然不满。教学工作极不负责任,大部分时间用在写文章赚稿费。还有像傅鹰,有学术地位,工作也还积极负责,但不愿参加政治学习和社会工作,轻视马列主义,否认党对科学的领导。”

在这份报告中,曾提到当时北京大学还有一部分反动教授,特别提到了钱锺书。报告说:“反动的:一般是政治历史复杂并一贯散布反动言论。如文学研究所钱锺书在解放前与美国间谍特务李克关系密切,和清华大学所揭发的特务沈学泉关系也密切,曾见过‘蒋匪’并为之翻译《中国之命运》,还在上海美军俱乐部演讲一次。在解放后一贯地散布反苏反共和污蔑毛主席的反动言论;一九五二年他在毛选英译委员会时,有人建议他把毛选拿回家去翻译,他说‘这样肮脏的东西拿回家去,把空气都搞脏了’污蔑毛选文字不通;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签订时,他说:”共产党和苏联一伙,国民党和美国一伙,一个样子没有区别‘。他还说:“粮食统购统销政策在乡下饿死好多人,比日本人在时还不如’;当揭发胡风反革命集团第二批材料时,他说;‘胡风问题是宗派主义问题,他与周扬有矛盾,最后把胡风搞下去了’等等反动言论。”5

上面这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言论,都是当时作为了解知识分子思想动态的材料供高层参考的,他们本人并不一定知道。我在旧书摊上见到过一部分散落的1956年知识分子问题会议的简报,从编号上看,会上印发过大量的材料,这些东西对于研究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状况是有价值的。上面提到的这四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后来并没有成为右派,这可能与他们所在的具体单位和个人的情况有关,如果以当时他们的言论而言,他们是逃不过五七年这一劫的。

注释:

1潘国维《中山大学的部分教授对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讨论抱着抗拒态度》,《内部参考》1954年282期页141(新华社,参考消息组编)

2陆键东《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页134,(三联书店,1995年12月,北京)

3叶迈《访问梁思成》,《内部参考》1957年2239期页7

4林钢《冰心对我党整风的一些看法》《内部参考》1957年2212期页24

5高等教育部《北京大学典型调查材料》,《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会议参考资料》(第二辑)5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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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柠:旧话重提“光华寮”

 

1月23日,关于位于京都市留学生宿舍“光华寮”归属权问题的诉讼,日本最高法院向诉讼双方代理人分别送达了聆迅通知书,将于近日听取各方对于“到底谁是代表中国的政府”的意见陈述,使这件40年悬而未决的事件重新浮出水面。我国外交部发言人25日发表声明,希望日方妥善处理此事。

光华寮位于京都市左京区,是一幢总建筑面积约2000平方米的五层楼房,建于1931年。二战时(1945年),京都大学租借作为中国留学生寮 (宿舍)。战后(1952年),当时的“国民政府驻日代表团”买断建筑产权,由赁屋而居的中国留学生自主管理。直到现在,仍有数名华人留学生居住其间。中日复交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了在国际法上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该设施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中国的国有资产,由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日机构行使监管之责。

1967年,正值大陆“文革”如火如荼,台湾“中华民国政府”作为原告,起诉支持中华人民共和国的8名华人寮生,要求归还该设施。官司打到1972年9月,中日实现邦交正常化,日本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为唯一合法政府,与台断交。

1977年,京都地方法院一审以“日中邦交正常化后,作为中国公有财产的该寮所有权转移至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方”为由,判决台湾败诉,台湾当局不服上诉;1982年,大阪高等法院取消一审判决,退回重审;1986年,京都地方法院重新审理后,居然改判台湾当局胜诉,引发了中方的强烈反弹。翌年,大阪高等法院驳回中国方面上诉,再次判归台湾当局,并命寮生们迁出;寮生不服,复上诉。

为此,中方多次向日本政府提出严正交涉,但日方却始终强调“三权分立”原则,以“行政不干预司法”为借口,回避责任。光华寮问题甚至成了日中首脑会谈的议题,乃至邓公(小平)公开指责日本政府“制造一中一台”。至此,事件发展成外交问题。为避免招来中方更猛烈的批判声浪,日最高法院不惜把此案打上“封印”,长期搁置。

“光华寮事件”是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中日关系蜜月期的仅有的几桩摩擦之一,其实质是“两个中国”,昭示了中方在台湾问题上不可动摇的立场的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暴露了日方在该问题上的暧昧性、权宜性,暗示了未来两国关系“晴间多云”的逆转。

众所周知,中日两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共识是邦交正常化的政治基础之一,也是中方不容挑战的底线。但是,一方面由于历史原因,另一方面,由于日本特殊的政治风土及其投射在某些政治家身上首鼠两端的“两面性”,更由于美国所主导的“日美安保”从最初的牵制日本、防止其江湖“独走”的约束机制向所谓“全球同盟”的共同防卫体制的转型,日本在台湾问题上的野心时有显露,从“周边有事”,到“有事法制”,直到最近与美共同制定旨在“台海有事”的情况下军事介入的联合作战计划,不无升级的趋势。对此,美国虽难脱纵容、诱导之嫌疑,日本也不乏顺水推舟,甚至夹带私货的“自主性”。

不过,回到问题本身。就事论事地说,双方在20世纪80年代的交锋,其实也有误解误读和相互试探的成分——毕竟,蜜月有时也意味着不了解:中方对日方指责,显然以自身的政治制度为基准,缺乏对对方社会的理解。公平地看,“三权分立”并不完全是日本拿来说事的“借口”,同时也是政治现实,与其战后 “和平崛起”的事实并行不悖。可话说回来,此案判决一波三折,翻来覆去,终遭长期搁置的事实表明,尽管日方嘴上说“行政不干预司法”,但政治因素的介入是明摆着的,不由司法系统单独“恶搞”,终被叫停的背后,政治之手若隐若现(同一时期,前首相中曾根以公职身份参拜靖国神社,翌年断念之事也与中国有直接关联)。

无论如何,最高法院下达聆讯通知,表明既往台湾胜诉的二审判决将被再检讨。在今天中日关系回暖,中国“和平崛起”正变得高度现实的大背景下,难以想象,这种再检讨会偏离“一个中国”的原则。但同时,无论司法的天平偏向哪一方,对日本来说,无疑都将再度激起外交上的涟漪。

(作者系北京学者)

首发南方都市报

梁小民:洋务运动失败的真实原因

作者:梁小民 北京工商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鸦片战争的失败,并没有使国人认识到封建制度的腐败,仅仅使部分有识之士承认了洋人的“船坚炮利”。于是,这些有识之士就在探求“师夷之长”强国强兵。中国的近代工业化正是从武器的近代化开始的。

在同治中兴,即1860年《北京条约》签订后的十几年中,曾国藩、李鸿章等人开始引进国外军备生产技术。1855年,曾国藩在江西设立了小型兵工厂,1861年,又在安徽安庆设立了一个兵工厂和船坞。1865年,曾国藩和李鸿章在上海建立了江南制造局。这个工厂生产了一些小型的装甲快艇、步枪、火炮、子弹之类。这些早期工厂尽管对增强国力作用十分有限,但却作为洋务运动之始,成为中国近代工业化的开端。

不彻底的洋务运动

洋务运动开始的这个时期大约正是日本发生巨变的明治维新时代。这就是说,中国近代工业的起步并不比日本晚。但为什么洋务运动与明治维新的结果却完全不同呢?到20世纪初期,日本这个“蕞尔小国”已成为一个工业和军事强国,而号称地大物博的中华帝国仍然积贫积弱,只有挨打被侵略的份儿。这其间的差别当然是制度上的。明治维新是一场和平式的资产阶级革命,君主立宪的本质是资产阶级民主制,而洋务运动只是封建制度下的经济振兴。政治制度不变就不会有经济起飞。

制度由人创建,也可以由人改变。决定人的行为的是思想。所以,中日两国经济的差异在于制度,而制度的差异又在于思想意识。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前有一些思想解放运动。尽管“脱亚入欧”这种全盘西化的主张在今天一些人看来仍属于“过激”。但没有思想上的“矫枉过正”就不足以改变一个民族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中国当时并没有发生这样一场彻底的思想解放运动。

中国传统文化中固然有许多优秀的东西,但作为封建制度的主流意识形态,其本质是保守与封闭的。这种几千年的传统深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就成为了中国现代化最强大的阻力。列宁说过,传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在中国,这种传统可怕到足以阻挡一切历史前进的脚步,哪怕是根本不触及政治制度的微小经济进步。洋务运动所遇到的正是这种强大而可怕的传统。

以铁路为镜

一个保守的民族几乎会抵制所有不同于传统的新东西。铁路在中国的遭遇正说明了这一点。早在同治元年,就有怡和、旗昌等27家英美洋行向李鸿章建议兴建苏州至上海的铁路,被拒。次年,又有英国工程师斯蒂文生向清政府建议兴修汉口至上海、汉口至广东、汉口至四川、上海至福州、镇江至北京、广东至云南六条干线铁路,亦被拒。同治四年,美商在北京宣武门外修建了一条一里多长的铁路,以作为样品引起国人关注,但不几天就被步军统领衙门拆掉。光绪六年,怡和洋行修建了从上海到吴淞的铁路,引起官员一致反对,终于借口压死一个士兵,以28万两白银买下拆毁,投入海中。光绪七年才建成从唐山到胥各庄全长22里,用于捡煤的铁路,但不许用火车头,而用驴子和马拖着车厢在铁路上走。这在世界铁路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荒唐之举。

铁路是现代工业的结果,也是工业化的前提。诺贝尔奖获得者、美国经济学家福格尔,证明了铁路在工业化中举足轻重的作用。当国人尚在抵制铁路时,铁路已经横行欧美了。光绪六年,曾任台湾巡抚的刘铭传上了一道《筹造铁路以图自强折》,但遭到了内阁学士张家骧、通政司参议刘锡鸿(此人还当过驻英公使郭嵩焘的副使)等保守派的坚决反对,其理无非是说破坏风水、龙脉,招致洋人觊觎等。反对的真正原因是怕破坏中华固有的传统。传统思想那种遇新则反的态度成为中国工业化中最大的障碍。主张建铁路的人也不是从思想根源上批判保守派,而是寻找权力集团中的支持者。李鸿章支持建铁路就靠海军衙门督办大臣醇亲王的撑腰。尽管以后铁路修成了,但保守思想并没有得到触动。正因为这样,早期工业化的每一个微小进步都是通过权术斗争斗出来的。

失败的根源

洋务运动的推动者没有也不想去触动传统思想。其实何止他们不去触动封建思想,连他们本人也是传统思想的信徒。那时保守派与洋务派的分歧不在根本的思想认识上,而在于对具体问题的看法与做法上。例如,对于铁路的不同态度。当然,与保守派相比,洋务派还算进步的。他们毕竟睁开了半只眼睛,主张“师夷之长”。尽管这种“长”完全是技术性的。但是,洋务派并没有从根本上摆脱封建传统文化。这才是洋务运动失败,中国早期现代化进程极为缓慢的根本原因。

洋务派的思想特征体现在张之洞著名的“中体西用”论上。“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就是要在维持封建专制体制和传统思想的前提下实现“师夷之长”。有学者认为,这种主张是张之洞的一种手法,目的是要学西方,但公开这样说会遭到反对,只有用迂回的方式来实现。不过,我不这样认为。张之洞深受传统文化浸泡,又是清王朝的封疆大吏、重臣。他的思想和地位决定了他对清王朝和封建传统的态度。他与保守派的分歧不在于要不要维护封建制度,而在于如何维护上。保守派以为一味排外,见洋必反是对封建制度最好的维护,而洋务派懂得要以技术上的变来求得制度上的不变。用“西学”是为了图“中体”。

西学的“体”与“用”,即制度与技术,完全是统一的。日本明治维新成功的经验正是既变“体”又变“用”。洋务运动的失败正在于只想“用”而不变“体”。用封建制度那一套去推动工业化,钱花了不少,工业也建立了一些,但直至 清王朝灭亡,中国的工业化仍然没有迈出实质性的步伐。

任何一个国家的工业化都是以一场思想解放运动为先导的。思想解放是对封建主流意识的彻底否定。我们不能要全民都得到思想解放,也不能阻止那些顽固的保守派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但推动工业化的领军人物必须解放思想。洋务运动的悲剧就在于领导这场运动的人封建传统思想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