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毅然:官员“雷语”何以“雷”

“雷”是网络新潮用语,意为震悚、惊倒。近年,大陆官员不断惊曝“雷语”,不断“雷”倒大片公民。如某县委书记称:“对我抹黑就是对全县工作抹黑!”某农村基层干部真情告白:“我们做干部是为什么?不就是为钱吗?”某政府领导面对公民要求信息公开:“这里没有什么信息可公开!”郑州巿规划局副局长逯军的“雷语”登峰造极,他公开质问记者:“你是准备替党说话,还是准备替老百姓说话?”

四川泸州龙马潭区交通局长兼党委书记谢林拖欠两年停车费,物管老人讨要,局长蹦出雷语:“跟老子过不去?老子找人整死你!”有人指他酒后驾车,局长又出雷语:“我车上装有酒,酒气跑出来了,身上就有!”这位局长被撸官,遭党内“严重警告”。

这些被曝光的“官员雷语”,当然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但已“雷”传寰内,至少结结实实“雷”倒笔者。没想到:建国六十年了,第三代、第四代“先锋队员”的思想觉悟不仅没有“一代更比一代高”,反而一代更比一代低,越来越远离草根,越来越脱离人民群众。“无产阶级接班人”的素质还不如绝大多数普通群众。

“官员雷语”被媒体曝光后,这些“雷语”官员的反应也甚有时代特点:“唉,以前没有网络的时代多好哇!”有的拍桌子摔板凳:“某某网算什么东西!”

少数官员的“雷语”?多数官员的心理

北京《光明日报》八月二十日发表署名文章《官员为何“雷语”不断?》,一仍旧腔,将这些“雷语”官员归之为“个别”、“少数”。当然,谁都明白撰文者只能写“个别”、“少数”;谁都明白数量词所拴系的厉害关系.《光明日报》的文章“点到为止”,不敢也不能点出近在眼前的内质:少数官员的“雷语”,多数官员的心理。虽然敢於放胆一吐“雷语”的官员是少数,但怀拥相同“雷心”的官员则是大多数。没有身后这一潜在的大多数,就不会出现那些个别少数的“放雷”官员.为什么同是中国人的港澳台官员从未有这样的“雷语”?是那儿的媒体不发达不灵敏不尽职吗?

港澳台官员之所以没有这样的“雷”声,是港澳台绝大多数官员明白绝不能如此放“雷”,而且从价值观念上就根本不认同这样的“官本位”逻辑。整体社会环境的现代化民主化,根本不认可“雷语”,想放“雷”的官员当然知难而退,只能自我约束了。

大陆说起来“大破资产阶级法权”、“彻底消灭等级制”,至少高喊四十年,但大多数官员明白;等级第一、自己的乌纱帽捏在上级手中,而非下面的老百姓。如果没有这样的社会基础与心理逻辑,郑州规划局副局长,会如此不假思索地将“党和人民”对立起来么?这难道仅仅是“教育不够”、“觉悟不高”么?

《光明日报》开错药方

应该说,《光明日报》能够揭批“雷语”,指说“阴暗面”,多少体现了历史的进步。话虽说得轻,总比不说强。今日中共也意识到:“决不能仅仅把这些政府公职人员的『雷语』看作饭后谈资,它们严重地影响党群关系,影响政府形象,影响社会公信力。”

显然,这些官员之所以敢放“雷”声,在於他们认为“毫无问题”,鸣放“雷语”不仅不会吃批评,还有可能得表扬!因为自己坚决维护了“党的利益”、“县委的形象”、“说了实话”。如果他们意识到有可能“出轨”、“豁边”、“闯祸”,还会自讨苦吃吗?智商会如此低下么?

《光明日报》文章持守“劝百讽一”老传统,刚轻轻打了几下屁股,连忙赶上去揉疼──“以教育为主”。文章作者不对“雷语”官员的思想展开剖析,不去挖根探源,不从社会环境与心理形成寻找原因,矛锋一转,责怪起他们不会说话,要他们学点“交流学”:

面对媒体传播手段不断发展,特别是“人人都有麦克风”时代的来临,政府公职人员应当怎样谨言慎行,怎样提高直面媒体时的交流能力?这些问题已经急迫地摆到了每个人面前。

文章说这些放“雷”官员:“尚未做好面对媒体的准备”、“要提高交流能力”以免“话语平庸”。该文引用一位中央领导对下级官员的批评:“与新社会群体说话,说不上去;与困难群众说话,说不下去;与青年学生说话,说不进去;与老同志说话,给顶了回去。”?意思是只要“学会说话”,自然就不会“放雷”了,不会闯祸了。

民主才是灵药方

当然,地球人都明白:问题出在官员,根子当然在於民主,在於没有真正选贤用能,没有堵住“雷语”官员的进身之阶.渠管未堵,污水必出。重庆城市照明管理局长冉崇华、贪污二百八十八万余元,一审判决有期徒刑十四年,铁窗之下说了一句贪官共同语:“权力太大、监督太弱、私欲太强”、“是制度害了我,是我害了我自己。”?

国人不仅要问:既然这些官员“私欲太强”、“没有做好面对媒体准备”,为什么不换上有自我管理能力的人?换上“有准备的人”?中国那么大,找几个明白不说“雷语”且能自我约束的官员,还会有困难么?为什么贪官污吏一茬茬春风吹又生?何以野火烧不尽呢?如新近重庆公安系统二十余位处级以上干部涉黑落马.“无产阶级专政”不是最先进最优越的制度么?为什么“制度害我”?

以笔者陋见:中共目前依靠的“教育为主、监督为辅”的治吏水准,还停留在较粗放的初级阶段。因为,古代之所以是“人治”而非“法治”,并非古代甘於“人治”,以当时的社会条件与现实许可,只能行人治,只能以道德劝谕为先导,以刑罚惩戒为垫后。古人以道德治国,依靠官员自律,也不是没有一点监督,刺史、巡抚最初便是督察官员,御史等监察谏官更是各朝各代沿袭设立。

如今,弃人治就法治,舍专政趋民主,不仅仅是时代大趋势,更是社会发展之必需。民主的精髓在於通过“全民参与”使公众切实感觉到选票与自身利益的关系,不仅让每个公民切实感受到“主人”的感受,也因有了参与而提高“活跃度”。对官员来说,民主选举才会使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乌纱帽捏在谁的手里,不但不敢公开放“雷”,怕是连“雷”心都不敢私揣暗怀。民主不仅从源头上“规范”了官员,而且还从意识形态上“提高”了全体公民的政治水平。

此外,民主一方面提高社会凝聚力,一方面减少社会摩擦度,提高全社会对规则的认同度。欧美现代社会证明:社会成员对法律对规则的认识越一致,发生暴力的心理驱动就越低。社会意识形态被社会成员的接受度越高,国家合力自然越容易形成,各种社会矛盾、地区矛盾的解决也就越容易纳入非暴力轨道。

说到底,当代社会的发展已离不开民主之轮,民主才是硬道理。缺乏刚性的民主监督,至少说明吏治水平未有实质性提高,尚未真正从人治进至法治。

二○○九年八月三十日於沪

注:

?姚晓丹、郭扶庚:《官员为何“雷语”不断》,原载《光明日报》二○○九年八月二十日。

?王昌奎、聂堂福:《“廉洁局长”背后的三百万》,载《检察风云》二○○九年第十七期,第二十九页。

廖志峰:下回是書店*

没有人想到解严二十年后的台北街头会重现解严前的景象,让不知戒严为何的野草莓世代亲身体验这一场震撼教育,或许这样才会更坚定的相信,人权是最核心的价值,民主还需要努力深化,好个Training Day.

也没有人想到在众目睽睽下,警察竟会英勇迅捷的进入上扬唱片行不到十数坪的卖场,下令停掉播放中的“台湾之歌”,停止营业行为,用手中棍子戳开围观民众的手,顺利拉下铁门,完成一次漂亮的“攻坚”的行动,完全无视民众的惊呼抗议.11月4日,又是一天台湾人要记得的日子︰民主只是假象,我们从没有ㄧ天远离党国的阴影,老大哥无所不在。但现在这个老大哥不是国民党,这次来的是货真价实的老大哥的先行者,中国公安还没正式登场,台湾公安先行操演。

如果你曾经读过马奎斯的小说,你一定会被书中瀰漫着魔幻写实的书写和腐朽的军政气味所吸引,一种极其腐朽浓郁的异国情调,但这种中南美洲的气味如今漂洋过海和台湾遥遥呼应。当警察“攻坚”的标的是街角的老唱片行而不是毒枭的藏身所;镇压的是听着“台湾之歌”翩然起舞的路人,而不是持枪顽抗的恶徒,这样的场景真是突梯又魔幻,令人不敢置信是真实的事件,平和气氛瞬间变调.德国电影《再见列宁》描述一位东德孝子为重病失忆的母亲在柏林围墙倒蹋后,重现旧日的社会主义氛围,以免她无法承受列宁不再的时代,加重病情,虽然孝心感人,但谎言如一,只是台湾执政者今日要重现这样的戒严场景是为了谁?也是彩衣娱亲吗?真是匪夷所思。

警察如果可以任意进入合法营业的唱片行,要求停放音乐,强行停止营业,下回就可以进入书店,堂而皇之要求书店把书下架,以维护秩序之名,但这样的事其实已有前例,台北市已然雷厉风行将某上市的周刊下架净空,效虑之高比之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不遑多让,果真系出同门.可惜,这样的效率没用在猫缆被掏空的基座复建上,民如草芥。

二十世纪影响欧美文学至钜,阿根廷的作家波赫士,在1955年担任阿根廷国立图书馆馆长,不久后失明,他曾说:“上帝同时给我书籍和黑夜,真是绝妙的讽刺。”是的,真是绝妙的讽刺。观诸台湾随新民选总统以俱来的,竟是复返戒严时代的黑夜,波赫士的喟叹可谓后继有人。

*〈下回是书店〉借用鲍尔温书名《下回是火》

胡  平:孤胆英雄冯正虎

11月26日外交部发言人秦刚举行例行记者会,会上有记者提问:“维权人士冯正虎近期一直在东京机场滞留,因为尽管持有合法中国护照,他却被中国有关部门阻止入境。你能否给我们一些细节?以及他为何被拒绝入境?”秦刚答:“中国有关部门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出入境管理法》有关规定处理有关问题。我建议你向相关主管部门询问。”

这是冯正虎第八次回国被拒、滞留日本东京机场三个星期之后,中国政府第一次公开谈到冯正虎事件。

三个多月前,9月1日,《北京之春》杂志社在纽约举行了一场中国海外流亡者回国权利研讨会。身在日本的冯正虎给大会提交了一份书面发言。在这份书面发言里,冯正虎明确地宣布了新的回国计划。冯正虎说:“根据我七次回国闯关的实践,我发现:中国政府禁止本国公民回国的问题是一个假问题。中国的边防警察可以用飞机将我送回日本,但是如果我不愿入境日本,并宣布放弃日本的签证,日本政府就无法强制一个外国公民进入日本,日本边防警察就要依法遣送我回中国,如果中国的边防警察再次拒绝我入境回国,就会引发一场日中外交的纠纷,最后依据国际公约及中日法律强迫中国政府负起责任,必须接受本国公民。”冯正虎提醒中国政府:一旦出现了上述结局,那将“是中国威信危机的开始,中国将蒙受最大耻辱,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也是不愿接受这种羞辱的。所以,最近我放慢回国闯关的步伐,让中国政府领导人有时间思考,及早制止公安部门玩火自焚的愚蠢行为,主动化解危机,让我正常回国”。

遗憾的是,在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中国政府领导人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公安部门则一如既往地蛮横而愚蠢。11月3日,冯正虎乘全日空飞机从东京飞到上海,抵达上海浦东机场,晚上入住机场宾馆。可是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十几个警察,用暴力手段将冯正虎绑架到机场。冯正虎死守登机口与绑匪们搏斗了近两个小时,最后才被硬塞进飞机。这一次,冯正虎决定不入境日本。他按照原来宣布过的计划,就在东京成田机场入境处安营扎寨,随后又发表声明放弃日本的签证,演出了一场真人版的《幸福终点站》。

起初,冯正虎的这一举动还没有引起多少关注,随着时间的流逝,关注的人象滚雪球一样迅速增长。这些天来,全世界各大媒体纷纷派记者前去采访,互联网上更是传遍了冯正虎的故事,成千上万的人,海外的、国内的、中国人、外国人,包括过往东京成田机场的旅客和空姐,用各种方式向冯正虎表达支持和慰问,并且给冯正虎送去了食品衣物。冯正虎的遭遇是那样地富有戏剧性又那样地荒唐透顶,在所有同类事件中,冯正虎引起的关注恐怕是史无前例的。多年以来,不少海外流亡人士试图以这种或那种方式闯关回国,有些也造成了一定的新闻效应;而这次冯正虎的行动造成的反响无疑是最强烈的。

大致上讲,海外流亡人士回国受阻可分四种情况。一种人已经加入外国籍,他们要回中国必须得到中国政府的签证,中国政府可以拒绝签证而不需要解释理由;第二种人已经成为台湾或香港的永久居民,他们要进入大陆也需要经过大陆当局的批准;第三种是那些没有中国护照或者护照过期的人,由于中国政府故意不给他们办护照,致使他们无法以合法的方式回到中国;第四种就是冯正虎这种情况,他们拥有合法的、有效的中国护照。如果说对前三种人,中国政府可以把他们阻挡于国门之外,那么,对于第四种人,中国政府不但没有任何法理上的依据可以阻挡他们回国,而且在事实上也是阻挡不住的。可是中国政府却采用流氓手段,硬是用暴力方式把你遣送出境。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被遣送出境的人也只有发表声明表达抗议,更无其他可以持续抗争的有效方式。这就是先前很多人的闯关行动都未能造成较大反响的原因。冯正虎本人就是多次回到中国后又被强行赶到国外的。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冯正虎决定采取新的抗争方式,拒绝入境日本,在东京机场入境处坚守不动,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终于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并给中国政府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如今,外交部发言人不得不承认冯正虎事件的存在。有消息说,中共政治局已经两次讨论到冯正虎事件。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很明显,这事越拖下去越对中国政府不利。假如拖到明年三月都不解决,到那时举行全国人大全国政协会议,温家宝总理出面举行记者招待会,如果再有记者问到冯正虎事件,温家宝还能象秦刚那样打太极拳,说什么“有关部门正在根据有关规定处理有关问题”,叫人家去“向相关主管部门询问”吗?如此说来,我们有理由对冯正虎事件抱一种谨慎的乐观态度。当然,假如这场真人版的《幸福终点站》以喜剧形式结尾,那并不意味着整个流亡人士回国问题就得到解决。不过,那至少会使得当局对持合法中国护照的人回国不大敢横加阻挡了,而且也会对流亡人士回国问题的整体解决多少有所促进。

然而,我们也不可低估事态恶化的可能性。据说当局已经向冯正虎的家人施加压力,甚至有国安部的人提出假装游客给冯正虎送吃的机会,让他得病抢救而自动离开机场。至于冯正虎本人,早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他说过坚持一年两年没问题。就算冯正虎回到中国,当局会不会制造种种藉口对他进行迫害,这也是切切不可掉以轻心的。但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冯正虎的这一行动已经载入历史,日后也必定会有人把它写成小说,拍成电影或电视剧。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仅仅凭着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就完成了一件如此辉煌的壮举。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这一行动本身,也超越了争取回国权这一具体问题。它引起我们由衷的敬佩,促使我们去深刻地思考,激发我们去果敢地行动,并加强我们的信念和勇气。

余  杰:去“党国”的神圣化是中国实现宪政的第一步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那一代学者中,在对宪政问题的研究上,张博树无疑是最杰出的一位。“六四”惨案之后,张博树痛定思痛,沉潜二十年之久,以厚厚六卷本的《从五四到六四:二十世纪中国专制主义批判》,完成对“六四”先烈特别的纪念以及对中共党专制体制的历史性批判。同时,他撰写的《中国宪政改革可行性研究》系列报告,为转型中国之未来宪政民主体制的建立贡献了一份具有实践和操作可能性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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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张博树 (网页照)

从某种意义上,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发表的备受世人瞩目的《零八宪章》,可以看成张氏“宪政报告”的一个缩写本——虽然此前《零八宪章》的起草者与张氏并无深入“切磋”,但殊途同归、英雄所见略同。张博树与刘晓波,一个在理论层面庖丁解牛,一个在现实层面单刀直入,堪称推动中国走向民主宪政的“双子星座”。

张博树所著的《中国宪政可行性研究报告》一书,包括《中国宪政改革:背景、目标、实施步骤与约束条件》这一“主报告”和“俄罗斯、东欧民主化进程及其经验教训对中国的启示”、“台湾民主转型与政治现代化对大陆宪政改革的启示”这两个“附件”。中国历史的发展固然有自身的逻辑规律,但在不同层面上,苏东与台湾与中国大陆的社会背景与特征均有相似之处,完全可以用一种“拿来主义”的态度将苏东和台湾的经验与教训引以为镜鉴。可以说,三者在宪政转型中都面临一个共同的难题:那就是长期以来被神圣化的、从“帝国”到“党国”的政治遗产。

“六四”之后,共产主义、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这些中共原有之意识形态,在大屠杀中颜面扫地、灰飞烟灭。如果说八十年代中国的知识分子和国民对这些意识形态还心存一种理想主义的认同,那么九十年代之后它们已经彻底沦为“公开的笑话”。中共为了恢复其统治的合法性,祭出了爱因斯坦所说的“流氓手上最后一张王牌”,即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纳粹在短短几年间便在德国兴起并深入人心,很大程度上是靠希特勒的个人领袖魅力;而中共领导层中并无希特勒式的具有卡里斯玛特征的人物,因此只能通过长达二十年系统性的、水滴石穿式宣传和教育,才使得其“洗脑术”收到相当之成效。从毛泽东时代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到胡锦涛时代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大国崛起”,成为中国人饭碗中每日必定服用的迷魂药。一种“前法西斯主义”的、如同阴沟中的气味,正在中国的大地上渐渐发酵。

古代以来“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的“大一统”的历史观,近代以来中国遭受列强欺凌和瓜分的悲情,被中共当局巧妙地化为“大国崛起”的迷狂,而很少有国人深思这个“大国”的本质是什么、“崛起”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许多年轻一代的中国人对“六四”一无所知,更遑论反右、大饥荒和文革了;他们笃信邓小平倡导的“发展就是硬道理”,而掩面不顾这种“不科学的发展观”对人权的剥夺、对环境的破坏和对公正的践踏。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驻华记者齐福德在《312号公路》一书中,写到他与上海的几名在跨国公司工作、又具有共产党员身份的年轻人的对话:这些年轻人毕业于名牌大学,会讲流利的英文,他们是典型的都会新中产阶级。“他们不会像一九八零年代末的前辈那样,上街头要求更多的民主。他们享受繁荣的成果,他们支持共产党,因为党给了他们在其他状况下得不到的机会。”二零零九年十一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华上海的时候,与之“对话”的数百名上海的青年精英、学生党员和共青团干部,亦属于此一阶层。这样的中产阶级,显然不是支持宪政转型的健康力量。可见,中产阶级的兴起并非宪政转型的必然因素。相反,作为既得利益群体的中产阶级,有可能是“党国”体制有力支持者。

在这本书中,张博树深入阐述了中国宪政改革必须面对的两个背景或传统:其一,是两千年的皇权专制的历史传统,这是一种前现代的以天子个人权力为中心的皇权专制制度;其二,是中共执政六十年形成的“党专制”传统,“这是一种从理论意识形态到实际组织构造完全统一了的制度形态”。“党国”是“帝国”衣钵的继承者和发扬者:如果说古代皇帝是国家的象征,“朕即国家”,天下为天子之天下;那么,今天的共产党便是国家的象征,张博树将“党专制”的表现概括为五个方面:党掌握并控制全部国家权力的创设和运行,党控制全部选举过程,党不允许任何独立于共产党的政治力量的存在,党保持对军队和其他武装力量的“绝对领导”,党垄断意识形态解释权。通过二零零八年的奥运会和二零零九年的六十周年庆典,“党国”体制再度被神圣化:奥运会,与其说是中国的奥运会,不如说是中共的奥运会;六十周年庆典,与其说是建国庆典,不如说是中共建政庆典。中共在奥运会和六十周年庆典上的种种丑陋表现,再次证明了法国思想家基佐对专制统治的描述是何等准确:“专制统治众多的缺陷之一,就是随着它财富的减少,它所需要采取的紧急措施就越多;它越虚弱,就越需要浮夸;它越贫穷,就越想花钱。”然而,奥运会和六十周年庆典是不能批评的,共产党也是不能批评的,批评便意味着“不爱国”甚至被扫入“卖国贼”的垃圾堆。

“党国至上”是一切现代极权主义的价值基础,也是宪政转型的最大障碍。“国家的神话”的始作俑者是德国哲学家黑格尔,黑格尔在《伦理体系》里说:“国家是自我肯定的绝对精神,它不承认任何善和恶、可耻和卑鄙、诡计和欺骗的抽象规则。”正如恩斯特?卡西尔在在《国家的神话》一书中分析的那样,对黑格尔来说,“国家不仅是‘精神世界’的代表,而且是‘世界精神’的化身。

圣?奥古斯丁把‘尘世的权力’看作是‘神圣的权力’的畸形怪变,而黑格尔却在这种‘尘世的权力’中看到‘存在于地上的神圣理念’。这是一种完全新式的绝对主义。”当党国被神圣化、偶像化之后,此前所有的判断是非的标准都发生了改变,这是一种价值的变换,这是一种个体的丧失,“按照这种重新评价,国家就不再有任何道德义务了。道德适用于个人的意志,不适用于国家的普遍意志。如果对国家有任何义务的话,那就是保存自己的义务。”由此分析现今中国愤青们的心理状态,他们不是国家的主人,而是“国家神话”的牺牲品,只是他们已经意识不到罢了:“政治神话的行动方式活像一条毒蛇,它在攻击其牺牲品之前先努力对其进行麻醉,使人们没有怎么抵抗就沦为它们的牺牲品,他们还没有认识到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已被击败和征服了。”

党国的神圣化,必然带来领导人的神圣化。在中共建政六十周年阅兵式上高举的毛、邓、江、胡这“新四人帮”的画像,便凸显出个人崇拜在今天的死灰复燃。专制制度呼唤个人崇拜,即便没有偶像也要炮制出偶像来;而宪政制度在本质上是反对个人崇拜包括“人民崇拜”的,也惟有宪政制度才能让党国去神圣化和去偶像化。个人先于国家,而不是国家先于个人。执政者为公民服务,而非接受公民之顶礼膜拜。这便是现代宪政民主之精义。法国政治学家菲利普?尼摩《什么是西方》一书中指出:“执政者不仅是普通人,而且是一些有可能变得更坏的人,事实上,他们拥有更大的权力,所以被置于有可能犯更严重的罪行的境地。……应该监督他们,防止他们滥用权力损害他人,因此建立一些制度,使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无法只为自己攫取更多的权力。普选、定期选举的规律性、政府面对议会的集体领导责任制就是公民社会对这种持续监督制度的最简单和最可靠的体现。另外,因为它有可能不足以确保这种监督,所以应该明确地保留使用反抗手段的可能性,即洛克提出的‘反抗压迫的权利’。因此,国家只有在它满足于自己的工具角色而不再宣称是一个绝对存在者的时候才是合法的国家。”那么,这样一种“有限国家”和“党国分家”的国家,有没有可能在未来的中国成为现实呢?

张博树指出,解构党专制、建设民主中国有九个具体的领域,即:政党制度的改革、选举制度的改革、议会制度的改革、政府制度的改革、司法制度的改革、宪政国家机构的改革、军事制度的改革、新闻制度的改革和教育制度的改革。如果说这九个领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么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那就是,“中国宪政改革不仅是政治体制意义上的改革,而且是中华文化的自我更新”。换言之,就是形成“一种健康的、建设性的、名副其实的现代公民文化”。在这里,作者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遗憾,他未能进一步探究“公民文化”的信仰根基。如作者所指出的那样,“积淀深厚的皇权专制文化传统与党专制之间的内在亲和力”,使得中华文化难以实现“自我更新”,因此必须引入一种能够使之“脱胎换骨”的信仰和价值体系,这就是基督教。加尔文主义者、美国宗教活动家盖柏指出,在国家之外,有四个领域,是人们根据赐予的不同恩赐发展出来的,上帝已经为之创造了秩序和律例,这四个领域是:个人领域;大学、行会、会社等集体领域;家庭与婚姻的家庭领域;地区群体(如城市等)的自主性。这些领域不能被国家强逼去跟随国家的权威,国家的任务仅仅是协调和激发人民把上帝的恩赐用于整个社会。

中国近代以来几次转型的失败,重要原因之一即在于舍本逐末、缘木求鱼:众多新式知识分子欣然接受民主与科学,却顽固拒绝民主、科学的源泉——基督教信仰。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几乎所有优秀的中国知识分子都支持非基督教运动,而无视宗教信仰自由是其他自由的基础。如果没有对上帝的信仰,人心中的空缺便始终需要寻求偶像崇拜,进而接纳建立在党国神圣化之上的专制制度。如果不重视宗教信仰自由,那么人的其他自由便有可能被权力者所剥夺,最终沦为一无所有的奴隶。这是中国过去两百年甚至两千年悲剧的根源,也是中国未来走向宪政共和的道路上必须迈过的一个门槛。“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需一个土馒头”,这样的历史的循环,在我们这一代人这里有可能终止吗?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十九日

姜维平:割喉与封口,记者何去何从?

多年来,中共对新闻记者的操控一惯使用两种手法,并使之不断交替,十分有效:割喉与封口。不过前者由于其伪善性而鲜有赤裸裸的谋杀,但国内《钱江晚报》11月27日编发的一则新闻却令我震惊。报道说,26日上午7:00左右,浙江省某网站嘉兴频道女记者方芳(化名)被发现死在位于嘉兴市区姜家村公寓的家里。截至记者发稿前,嘉兴警方并没有向媒体通报其死亡的具体原因。该报道进一步披露了细节:记者接到读者报料赶到凶杀现场,看到该公寓的11幢楼靠南边一侧,警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不少围观的居民议论纷纷。住在6单元的张阿姨说,被杀的女主人是浙江省某网站嘉兴频道的一名女记者,今年28岁,去年刚结婚。近几天,女记者的丈夫出差在外。昨天上午,她母亲有事给她打电话,可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就跑过来看看。谁知打开门一看,发现女儿死了,就大声哭了起来并马上报了警。著名痕迹专家俞良华透露,女记者被杀于客厅隔壁卧室的床上,是喉部被割了一刀致死。一位60多岁的老奶奶说,前晚21:30左右有人曾听到楼上密集的脚步声……显然,她的死因还有待警方进一步调查,但也可能永远成谜。我认为,不论怎样,它都具有振聋发聩的象征性意义,既在一党执政的体制下,只要新闻记者敢于揭露生活的阴暗面,就会得罪人,不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其它人,都会有可能遭到打击报复。其受到伤害的程度则因个人运气而略有不同而已。

象我这样的记者,得罪的是中共高层的官员,如江泽民,李铁映,薄熙来,他们能够操控司法等国家机器,就网罗罪名,恂私枉法,使我入狱5年,假如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就可能象对待上述的女记者一样,或赤膊上阵,或买通杀手,让她死于非命。无疑地,这些做法都对记者造成了恐吓,对新闻自由造成了践踏,也是对一个社会民主法制建设的极大蔑视。

除了割喉,在问题的另一方面,就目前的情况,在中共宣传部门看来,对记者用钱封口的办法加以管理成本最底,可能也更为有效。去年山西矿难的事例不必复述,以往类似故事多如牛毛。单举11月28日《东方早报》的新闻稿为例。这篇以《国务院严处河北蔚县矿难瞒报事故》为题的文章说,2008年7月14日,河北省张家口市蔚县李家洼煤矿新井特别重大炸药燃烧事故发生后,矿主隐瞒不报,转移尸体,破坏现场,销毁证据,收买记者,高额赔偿遇难者家属;河北省蔚县和南留庄镇党政主要负责人和部分工作人员组织或参与瞒报。事故造成34人死亡、1人失踪,直接经济损失1924万元。国务院的批复认定,这是一起非法盗采国家资源、造成重大人员伤亡、恶意瞒报的责任事故。66名事故责任人受到责任追究。其中,蔚县县委书记李宏兴、县长祁建华、蔚县李家洼煤矿开采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李成奎等48名事故责任人被移送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当然,这些小官僚在把别人当成廉价牺牲品的同时,很快也成了顶头上司的祭品,都在意料之中,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如此重大的突发事件,当地所有的记者则全部被买通封口,的确出人意料,发人深思。

报道说,事故发生后,有多家媒体单位的记者采访,要求了解报道事故情况。为瞒报事故,矿主共支付260多万元用于收买记者。初步查明,10名记者涉嫌犯罪,待司法机关作出决定后,一并由党的纪律检察机关、行政主管部门作出相应处理。我想,10个人分赃了多达260万元,这是一个多么大,多么惊人的数字!假如用这些钱去改善矿工的物质生活和安全条件,该有多好!矿主为什么要本末倒置呢!

显然,面对金钱的诱惑,不仅官员和老板,而且当地的媒体均丧失了良知和理性,已是全军覆没,从而致使这一重大的人员伤亡事故至今才迟迟公布了结果。真的读来令人扼腕叹息!于是,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中国新闻界的悲哀,记者只能面对两条生活出路:割喉与封口,或者是讲真话而悄然倒下,或者是跟着官方撒谎而致富,二者之间何去何从,只能选择其一。

我记得9年前经历的种种新闻发布会,只要是官方举办的,必定是当地宣传部门精心策划的公关活动,不仅下发的统一口径的新闻稿,不允许做大的修改,只能照抄照发,而且至少每人可以得到一份礼品,或许还有红包,这等于说,在报道方面,官方与媒体记者进行了一种肮脏的交易,用物质利益换取虚假新闻,久而久之,官员和记者达成了一种默契:求官员办事的人贿赂官员,求记者说谎的人再贿赂记者,他们谁也不揭谁的短,皆大欢喜,实际上受损的是大家共同所处的社会。官员为了多赚钱,和矿主紧密勾结,肆无忌惮地剥削工人,当然不会改善他们的安全条件,而每一次的矿难及生命财产损失都与政府缺失新闻监督有关,都不会是最后一次,而每一次都无法不牵连记者。只有等到死了人,上级才能亡羊补牢,作秀表演,以变应对下一次灾难的来临。就这样,官员和记者同流和污,而又同归于尽。

因此,一般情况下,我愿意避开官方举办的会议,而自行选择报道题目和内容,其中包括各种突发事件,但风险很大,因为它直接涉及官员的切身利益,或许会影响他们的官场前程,所以,只要真实地报道生活中的矛盾,就必然面临个人的灾难。我可以例举许多典型事例使读者变得愤怒而无语,比如山西的高勤荣,但限于篇幅而不得不从简,总之一方面,类似割喉而挨打致伤致残的记者很多,有的还被诬陷罪名抓捕下狱,出狱后也受到严密监控,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另一方面,通过各种名目,以物质利益为诱惑,窒息记者声音的中共宣传部门,花样翻新,手段卑劣,对那些非理性而胆怯的记者,则极尽腐蚀拉拢之能事,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几乎全国的媒体都是一个声音,一个面貌,使读报和看电视听广播,变得既简单又复杂。说他简单,是指你只要知道一家媒体的内容就万事大吉。说它复杂,是因为你要思索媒体后面的潜台辞才能恍然大悟,并为自己的上当受骗而痛苦万分。

概之,如果你不想去坐牢,也不想失去工作,做为一个新闻记者,不得不帮助政府官员撒谎,千方百计地剥夺老百姓的知情权和表达权,自然也使他们丧失了选举权和监督权,当然也包括记者本身在内,都在酝酿着社会动荡的灾难,于是,政府官员腐败享乐,贪赃枉法之余,全力以赴地引导人们一切向钱看,慢慢地社会风气变得越来越坏,两极分化造成的社会矛盾也日趋激烈,官员希望老百姓变成吃饱喝足拥护他们的猪,然而正好相反,物质财富和精神生活的反差越来越大,造成他们更加焦虑而痛苦,他们越来越不满,便急需记者为其代言呼吁,那么中国的记者怎么办呢?是的,中国目前正处在这样一个十字路口的徘徊时期。记者何去何从?中国何去何从?

2009年12月9日于多伦多定稿

张鸣:看一些教授怎么拍马屁

可是,我们的大学里,作为知识分子的教授,居然也这样拍,而且拍得比官场和商场那些利禄之徒更有水平,更让人受用。能写出几千字的文章,把明明白白的错字,说成正确,而且正确无比。这样的马屁,这样的教授,我们说什么好呢?还是无语吧。

按人们一般的想法,大学里理应是最不该流行马屁的地方。可惜,这想法已经严重过时。讲两个我亲眼所见的小事,让大家看看所谓的大学,教授们拍马屁,已经拍到了什么地步。

第一件事。早在五六年前,我参加一个学校的会议,与会者都是教授,还有一个学校的副校长。照例是副校长先讲,在副校长讲完之后,每个教授发言,第一句话都要这样说——正如某某校长所说(学校跟官场一样,对副职照例按正职称呼,副校长一律称校长,如果正校长也在场,就称之为“大校长”)——就像“文革”时发言要引用“最高指示”一样。我很奇怪,难道说在场的教授都同意副校长的意见?

第二件事。某著名高校校长提倡国学。发表一篇文章,把“赓续”写成了“脊续”,有人较真(当然这也很无聊),给提了出来。没想到捅了马蜂窝,这所大学的中文系教授站出来,写了一篇四千余字的文章,论证“脊续”的正确性。我仔细拜读了文章,从头读到尾,发现“脊”还是脊,“续”还是续,两个根本没联上。本来,天下写字,就算生而知之的天才,也没有不错的道理。一个字错了,到底是自家误植,还是排版者之误还不清楚。就算写者一时糊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校长也是人,是人就会有错,怎么校长错了一个字,就会有教授出来论证错的也是对的,真咄咄怪事。更奇妙的是,从那以后,在这所学校范围内,我居然又看到了若干次“脊续”的用法。意思告诉人们,我们校长就是对,就是对,不对也对。赓续见鬼,脊续万岁。好在中国挺大的,会写字的人不少,印刷品也不少,一个大学再有势力,也难以让赓续消失,脊续长存。

说实在的,这样的马屁,本质上只能是“彰君之丑”,让原本无所谓的一点小小的瑕疵,变成众人瞩目的羞耻。但也反过来证明,我们现在的大学,风气已经败坏到了什么地步。在历史上,我只听说乾隆给灵隐寺题字,一个繁体的灵字上面的雨字头写大了,下面的不好写了,大臣们灵机一动拍马屁,说干脆写成“云林禅寺”最好,于是灵隐寺就变成云林禅寺了。现代的例子,好像只有某大诗人在解读领袖诗词的时候,出现过类似的情形。当然,这样的事,台湾也有,台湾前教育部长杜正胜身上就发生过。这个历史教授出身的人,居然在陈水扁错用典故,把“罄竹难书”当成褒义词来用的时候,出面证明陈水扁用得不错。

马屁无法绝种,但如果在官场和商场,人们对自己上司和老板,如此这般地拍,也就罢了。可是,我们的大学里,作为知识分子的教授,居然也这样拍,而且拍得比官场和商场那些利禄之徒更有水平,更让人受用。能写出几千字的文章,把明明白白的错字,说成正确,而且正确无比。这样的马屁,这样的教授,我们说什么好呢?还是无语吧。

西方媒体关注刘晓波被起诉案

刘晓波(档案照片)

图片来源: 刘晓波

刘晓波(档案照片)

 

中国政府在这个星期正式起诉著名异议份子刘晓波,许多西方媒体对此进行报导,国际人权团体对北京当局的做法表达谴责,也希望中国政府在强大的国际压力下,能立即释放刘晓波。

*美联社:国际社会不停施压*

美联社报导说,53岁的刘晓波曾经因为参与1989年天安门学运被关押20个月,这次他因为参与发表“零八宪章”以及在因特网上发布有关政治改革的文章,而被中国当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起诉。

美联社报导指出,刘晓波是在去年12月8日被中国当局逮捕,关押至今。在过去一年里,国家社会不断呼吁中国当局释放刘晓波。

*全球邮报: 北京可能变本加厉*

全球邮报驻台北记者亚当斯报导说,过去中国当局曾经因为国际压力,释放了政治活动人士。许多人权团体都希望,中国会在上个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访华期间,宣布释放刘晓波。但不幸的是这并没有发生。

报导引述人权组织“中国人权”一名研究人员的话说,奥巴马总统在公开场合对中国人权的沉默,让人感到美国是为了依靠中国复苏经济,而低调处理对中国人权的批评立场。中国人权也担心,这可能导致北京当局变本加厉,逮捕或起诉其他参与撰写以及签署零八宪章的人。

*法新社:对公平审判质疑*

法新社也引用国际人权团体的说法指出,中国可能利用年底假期的时刻,加速审判刘晓波的案子,他们对此案是否能得到公平且公开的审理都表示怀疑。

纽约时报引述刘晓波辩护律师尚宝军的说法表示,预计当局将在4到6个星期内开庭审理刘晓波案。纽约时报也采访了零八宪章的其他签署人,他们表示,中国当局起诉刘晓波,是为了杀鸡儆猴,让他们不再推动中国的人权与民主。

报导指出,许多零八宪章的最初签署人都遭到当局的讯问,但只有刘晓波被逮捕。纽约时报指出,中国异议人士遭到当局指控涉嫌颠覆国家政权罪,通常被判3到8年的徒刑,而且几乎不可能得到无罪释放。

*美国笔会: 强烈关注与不满*

美国笔会也对刘晓波遭到起诉表示强烈关注与不满。美国笔会主席阿皮亚指出,文字不是罪行,言论自由更是国际法律和中国宪法保障的权力,美国笔会与刘晓波在同一阵线,并且呼吁中国当局立刻撤销所有指控,无条件释放刘晓波。

美国笔会是全球145个国家笔会中最大的一个,也是全球历史最悠久的人权与文学组织,刘晓波曾经担任独立中国笔会的主席。

星期四,三百多名签署零八宪章的活动人士,联名发表公开信,以“我们愿意与刘晓波同担责任”为题,要求中国当局释放刘晓波,不然就以相同罪名将他们统统起诉。

关键词:中国,刘晓波,起诉,法新社,美联社,纽约时报,美国笔会,全球时报

杨子立:从优秀共产党员到反革命囚徒

今年的12月10日是第62个世界人权日,也是我出狱后的第一个生日,我愿借此时机把此文献给至今还在狱中遭受磨难的兄弟靳海科和徐伟。

今年三月,当我踏出监狱的门槛那一瞬间,感到的不是脱离牢笼的喜悦,而是青春、健康、家庭久遭蹂躏之后的忧伤以及两位兄弟靳海科和徐伟仍然被无辜关押的悲愤。几个月过去了,上海出了钓鱼执法事件,被钓者在强大民意支持下竟然打赢了官司。可是回想8年多前被北京安全局钓上钩的我们四个爱国青年,在不公正的司法制度下竟然遭到毁灭性打击,至今也没有平反的希望。海科和徐伟,一个经受了不成功的阑尾炎手术,至今已腹泻两年多,现在躺在监狱医院里;另一个在被犯人殴打后又被鉴定为精神病,转移到了专门关押病犯的延庆监狱。我至今还被剥夺政治权利,警察告诉我没有言论自由。可是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如果我不为海科和徐伟诉说的话,会不会还有更多无辜的热血青年再次白白丧失多年的青春呢?

海科个子不高,黝黑而朴实,话不多但热心于把大家拉一起来讨论。这是我对他还是大学生时代担任地质大学青年论坛会长时的印象。海科是个党员,在缺乏离经叛道思想环境的地大,海科还是个听党话、跟党走的优秀共产党员。党号召青年要有远大理想、要有忧患意识、要积极参加社会实践、要勇于改造社会、要有组织性纪律性,靳海科全都照此去做。海科的不幸源于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坚持做人的良知,其实这也是党教育多年的结果。由于独立思考,当他同时考虑来自北大时事社和清华马克思主义学会的观点时,他认为来自北大的思想更接近真理。海科承认是我在诗歌和文章中表达的对农民苦难的真情实感触动了他,因为他也来自充满贫困和苦难的农村,从此开始了独立阅读和写作。正因为有远大理想,所以才对国家、社会等宏大目标感兴趣;正因为有忧患意识,才愿意在讨论中倾听苦难,思考解决诸多的社会问题的出路;正因为积极参加社会实践,才组织发起青年论坛,并在毕业后继续结社;正因为有组织纪律性,才倡议所结社团有一定的纪律和加入程式。尽管海科认为一切都是在按一个共产党员的思想境界行事,但这已经足以使他付出10年青春的惨痛代价。

徐伟给我的印象则有点象瞿秋白,一个爱较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个子瘦高,皮肤白皙,架副离不了的眼镜,衣服破旧但还干净,偶尔抽支劣质烟卷。徐伟在北师大从本科到研究生学的都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思考问题也是从马克思主义学者的角度出发。假如徐伟不进监狱,很可能也会成为乌有之乡的撰稿者。他的文笔很好,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靠写稿不仅养活自己而且还给家里寄去一万元。而且他也是学生社团的活跃分子,先是参加读书会,后来参与创建“农民之子”。虽然徐伟不是党云亦云,但他是比党中央还正统的马列主义者,做事光明正大,根本没有想到会和秘密警察打交道,更没有料到十年铁窗生涯。

1999年海科毕业后到北京市地质勘察设计研究院工作。他把自己租住的房屋命名为“学实斋”,取名学习、实践之意。他经常召集许多学生到学实斋探讨各种社会问题。他自己把大家讨论交流的文章以及自己搜集来的文章编辑在一起,叫做《学实斋交流文集》。学实斋的聚会讨论有个地方最令海科不满意,就是来的人拖拖拉拉。于是崇尚纪律性的海科和同学彦华以及徐伟、二军、宏海一起组建了一个讨论社会问题的社团“新青年学会”。除了宏海,其他四人都是党性修养很高的党员。后来我和李宇宙及另一女生也加入了进去。我是在监狱里和海科闲谈才知道他们党员是因为党培养的纪律观念太强而结社的。不过事实却相反,因为海科草拟的章程根本没来得及拿到桌面讨论通过,所以从扩充后到因此被捕竟然没有一次人聚齐过。

李宇宙是我毕业后参加北师大读书会的一次活动时认识的。他自称喜欢研究国学,但我没听到过他的学术见解。他在人民大学经营着一家网吧。后来直到2002年李宇宙逃难泰国,才主动暴露其国安局内线的身份。

朋友X参与了我们三人加入新青年学会的过程,他告诫我们说:“你们今后的活动要么公开搞,要么秘密搞。”后来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么大张旗鼓,造成既成事实和影响,即便被捕也值得;要么就保密到别被发现,免得既被他们抓到牢中,又没社会影响,反而象肥肉一样白白送给秘密警察吃。可惜我们当时没有政治斗争的意识,既认为不应大张旗鼓,也认为没必要偷偷摸摸。学会仅是一个朋友圈子,谁愿意参加就一起学习调研探讨,大造舆论声势干什么呢?保持秘密地下状态更不可取,否则怎样和青年朋友一起交流学习呢?由于太年轻而不懂无产阶级专政下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我们很快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在学会成员中,我的年龄是最大的,也曾被管大学的安全局警察传讯,但在这样一件严肃的事件中,我却丧失了应有的警惕,至今想起来,为还在狱中受难的海科和徐伟感到内疚。

我加入的当天下午,会员和几个北大朋友在北大未名湖聚会,讨论了今后怎么办。大家推选徐伟当总干事(会长之类的名头大家都觉得别扭,但总得有个领头的职位),二军、宏海为干事。因为聚会不方便,便商定网上交流,新网站建之前先利用我个人网站的论坛。海科和彦华(在天津工作)还谈起将来在天津建个分会的设想,还有人提议将来办个杂志,这些比较遥远的想法没具体讨论就搁置了,以后也没再讨论过。但是安全局却如获至宝,把这些个别人偶然的几句打算当成证明学会要在全国发展发起运动造反的证据。

加入程式完成后,我们讨论了“自由、民主、公正、平等”八字方针,作为学会会员的指导思想。我主张自由放前面,而徐伟主张平等才应放前面,实质是争论这4项价值观中哪一项最重要。但是据律师复印的档案材料,安全局却把学会的宗旨说成是“建立自由、民主、公正、平等之中国”。学会宗旨其实一直是“积极探讨社会改造之道”。安全局的逻辑却是:如果你提倡自由民主,就说明是想重新建立自由民主的国家政权,也就是要推翻现政权,因此你宣讲自由民主的道理,聚会讨论国计民生,考察农村现实,帮扶弱势群体都被看成是推翻政权的罪行。按照秘密警察的逻辑,你不能追求任何美好的东西。假如你追求了,就等于你认为现实是肮脏的,就等于你有造反之心,就等于你的活动都是为了造反。

我确实坚信未来的中国一定会向民主国家转型,这是世界大势。但即便民主化了,我也不想把新青年学会抬高到革命先驱的位置。实质上我们只是秘密警察制度的牺牲品。我们不过就是一些有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知识青年,甚至可以说这种良知和责任感还是共产党在学校里教出来的。这些学生们哪里想得到,在校园里结社、讲座、调查、写作、郊游是既快乐又光荣又有成就感的事,而刚踏出校门,同样的事却成了遭受致命打击的重罪!

学会扩充后第一次聚会就是在李宇宙租的人民大学内一个招待所内进行的。当时李对我说是他的一个亲戚来看他,在招待所住了一个上午就走了,离退房还有半天。根据李宇宙逃难后的坦白,这次在招待所的聚会应该是国安局指使他搞的。这次聚会来了不少以前不认识的朋友,大家天南地北谈的很热闹,也没有主题。

我参加的由学会搞的一次讲座是邀请政治学者刘军宁先生来人民大学讲授有限政府理论。这还是李宇宙热心张罗的。其他几次讲座我没参加不知详情。

我加入没一个月,学会的事就被警察知道了。他们找到海科询问是否成立了学会,海科没有承认学会成立,因为非法组织的罪名是很大的。如果海科如实坦白,也许自己没事,但别人有可能遭难,那样海科岂不成了告密的小人?海科的反应是告诉了学会其他人他被调查的事。于是决定再聚会一次商量怎么办,地点还是人民大学。这次聚会大概是9月底或10月初,在人大的学生食堂吃饭时商定解散学会。虽然徐伟没在场,但本来就没有严格的决策机制,徐伟的总干事头衔也是空职,于是就举手决定了。但是我们的朋友关系大家都明白还是要的。当时商定让二军把负责保管的签名纸烧掉。从人大出来的路上,海科对我们几人分别说如果呼我们的时候(那是还流行呼机)加上特殊字母,表示是警察让他呼的,回电话时要当心。海科出于对秘密警察的恐惧采取的措施反而被公检法们指控为“规定联络暗号”的犯罪行为。可见老百姓不仅没有隐私权,连恐惧本身都是犯罪。实际上这种所谓暗号根本也没使用过。

既然解散了,我们的心里就释然了,直到被抓前,包括我在内大部分人心里没再当回事。

海科有次想把《学实斋文集5》全部发到我的“羊子的思想家园”个人网站链接的论坛上,但受容量限制,只发了一部分,但包括他和彦华起草的《新青年宣言》。我草草看了看这个还不全的宣言,只是觉得有点幼稚。很快海科发邮件让我删掉这个帖子。于是我就删掉了。由于这个论坛太没人气,大概一个月后,我就换上了一个人气更旺的“北大论坛”。可是带有《新青年宣言》的网页还是被秘密警察打印下来作为指控我们的证据了,现在看来这只能是李宇宙发挥的作用。

海科受到秘密警察的胁迫,让他当内线,可他不愿意,于是向单位申请到上海工作,以便远离北京这个是非之地。令人气愤的是,在警察的示意下,单位又把他调回了北京。在国安局准备抓海科之前,又示意单位开除海科,于是单位毫无理由的解除了跟海科的劳动合同,宁可为此赔偿两个月的工资作为违约费用。象北京地质勘察设计研究院这样的单位,都是书记说了算,还是政治思想挂帅,跟警察们是无条件配合,根本不考虑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就这样,海科在秘密警察挤压下成了“无业游民”。海科还是在IT业另找了份工作,但在公检法的卷宗里可以写上“无业”,以便在向上汇报时给领导以“此人属于不稳定因素”的印象。

2000你11月的一天,李宇宙突然找到我的工作单位,见面后拿出两张纸,一个是学会的签名原件,一个是打印的一份章程。李问我怎么办,我有些诧异:“不是说要烧了吗?怎么还没烧?”于是他烧章程,我烧了带誓词的签名纸。出狱后我曾问二军和宏海签名纸的事,因为安全局有复印件。结果推断出只能是李宇宙提供的。

2001年的二月某天,李宇宙又把我和其它几个成员叫到小餐馆吃饭。后来根据李逃亡后的叙述,这个饭局也是国安局安排的,他们在餐馆安装了窃听器。我们的话题主要是徐伟和彦华谈谈去山西跟学生一起进行社会调查的见闻。几个月没聚了,大家谈的很畅快,但是这些到农村的调查实践却被安全局和检察院歪曲成“发动农运”。

我在加入后总共参加三次学会成员的聚会,每次都是李宇宙召去的,他自己在后来写的证明材料中承认自己受安全局委派,成了学会最热心的人。

到了2001年3月,逮捕的信号越来越强。靳海科已经被时刻盯梢,他不安的给我打电话,可我也不知怎么办,因为我自己也被人盯着。与他不同的是,我长期被盯梢,而且我最担心的是我自己的“羊子的思想家园”以及发表的涉及敏感内容的文章。至于新青年学会,我根本没有想到会出大事,因为学会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判罪的地方:也没有参与“民运”,更没有跟“境外反华势力”有任何联系。根据《国家安全法》,和境外有关的案件一般由安全局负责侦破,否则归公安局负责。但北京国安局为了立功,连这个基本惯例都不顾了。

2001年3月13日,我和徐伟、海科、宏海同时被捕。在北京市国家安全局看守所,我一进门厅就看见鲜红的“对党绝对忠诚”几个大字。既然号称国家安全局,为什么不写“忠于国家”呢?安全局是执法部门,更应该忠于法律。可它不仅只忠于党,还要“绝对”。如何体现“绝对”呢?我们被判重罪的事实就说明,谁对执政党敢说个不字,那就要严惩。他们不明白一个更根本的道理:尊重执政党制定出来的法律才是真的忠于党。用钓鱼式执法把几个空发议论的爱国青年关进监狱,对执政党有什么利益呢?这不仅是李宇宙和他的上级立功心切,更是秘密警察体制造成的。对公安局的警察来说,假如社会平平安安,那就有了政绩;而一年到头什么政治危险案件也没有,安全局的经费和人员可能就要消减了。这种机制就鼓励了具体办案人员没有案子也要造出案子,而且越大越好。临出看守所时我在“出所意见”中,写上了对这句口号应该改成“忠于法律”,恐怕他们不会听的。

我们被拘押的北京市安全局看守所相对于传说中其他的看守所,可以说已经人道多了。可毕竟没有自由,而且秘密摄像头和窃听器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有个叫刘国钊的所长助理罚人挺狠,特招人恨。他也罚过我们四个人坐板3个月。宏海因为是外地人,受到歧视,被更严格要求坐板时不能动,而且除了吃饭睡觉都要坐板。

审讯我时,因为榨不出他们想要的供词,就罚我站了一夜。第二天他们再让我站时,我问他们想让我说什么。预审员看一眼材料启发我:“徐伟和靳海科想暴力推翻政府,杨子立想用和平方式…”我一听就知道他们从别人那里逼出了假证词,然后再想让我证实之。当然我没有上这个当。

接到起诉书后,检察院指控我们的罪行除了“秘密结社”,真正的内容只有一项:在网上发表文章,说“中国是假民主”以及中国是“老人政治”。这两句话来自《怎么办》一文,该文章被海科收录到“学实斋文集第5期”。海科在我的《羊子的思想家园》所连接网站粘贴的时候,这篇文章跟本没贴上。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这篇文章内容。《学实斋文集》也不是学会刊物,以此来定性学会显然是实在拿不出学会如何“颠覆政权”的真凭实据情况下的无奈之举。更可气的是这篇《怎么办》是个笔名于魏的人所写,发在网上,被海科搜集到的。可是审讯员却对海科说,你们又没真的犯罪,你承认了这篇是你所写,好给我们个台阶下。可怜海科刚出校门,没有经验,就承认了该文是自己写的。结果这篇文章中的两处用词不但成了海科最主要的罪行,而且还是学会全体成员的罪行。假如王力雄的《我的西域你的东土》早日面世,其中对国安人员要对方“给个面子”的描述能被海科读到,就不会上这个当。一旦签字画押承认了,后来在法庭上再否认,并如实述说,都只能有一个结果:不予采信。

在2001年9月的第一次庭审中,我们都作了无罪辩护。可接下去是漫长的等待,直到2003年4月闹非典时才第二次开庭。按照《刑事诉讼法》,应该在开庭一个半月内宣判,最多再延长一个月,可是面对法院的违法延期我们却毫无办法,因为这肯定是来自上面的意思。

有意思的是徐伟的态度。因为他的思想偏左,自己觉得也没写有政治问题的文章,更没参与政治活动,在学会中只挂个名当总干事。所以他以为自己应该没问题。当其律师在第一次庭审时根据审讯记录指出徐伟受到威逼时,徐伟反而反驳说,“他们对我态度自始至终都很好。”可是2003年5月宣判时,他突然对观众席说:“他们打我!他们用电棍电我的阴部!”然后被5个如狼似虎的警察扑上去按住,然后仰面朝天抬到了法院的拘押室。据他说是看守所姓贾的干部带警察打的他。看守所的警察大部分只是履行公职,坏人是个别的,但这个体制容不得反抗的人。徐伟因为无辜被关,没有丝毫思想准备,满腹委屈,所以对抗性强,因此吃了苦头。后来听转到我在囚室的被羁押人说,徐伟有一年多了整天几乎一句话也不说。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受此打击后,徐伟的精神有了问题。

证明我们有罪的证据主要有:1,范二军的证词,证明海科和徐伟要暴力推翻政府,而我要和平演变。2,李宇宙的证词,说我主张多党制,非推翻共产党不可。3,据说从张宏海处拿到的一张纸,上写“总结斗争经验”“和讨论了成为执政党的远期打算”。4,结社签名和誓词复印件。5我的写的许多文章以及海科的笔记本。下面简单说以下这些证据怎么回事。

我出狱后找到二军,问他为什么说海科和徐伟要暴力推翻政府?二军辩白说他不是那么说的,而是人家总结他的话的意思。可你为什么签字呢?二军承认是在一个有电网的院子里受到了威逼,因为胆怯就签了字。当二军后来发现自己的证词成了最主要的证据,他的良心受到触动,给律师写了新的证词,要求在二审开庭时作证,说明真相。当然,以金星法官为代表的徇私枉法者没有准许证人们出庭。二军那时已经是北航校党委的学生工作部的中级干部,校方不让他出庭,他坚持要去,结果虽然没做证成功,但学校还是要辞退他。他后来只好辞职,跟几个左派人物办起了“乌有之乡”。由于经济状况窘迫,他也没有接济过蒙难朋友的家属。但和我见面后,他愿意见见徐伟和海科的父亲,并转送了一些书籍。虽然二军做过伤害我们的事,但他毕竟有悔改,也付出了一定代价。至今我们观点上分歧依旧,可友情还维系着,我不愿有些和我同道的朋友用这件事再攻击二军。

李宇宙说我公开主张推翻共产党纯系在上级授意下的捏造,因为即便是在学会内部的小圈子,也净是共产党员和不熟悉的人,谁也不是傻瓜,怎么能在公开场合那么说话呢?即便我反对共产主义,也得非常学术化,免得和徐伟、二军因观点不同而影响友谊。

至于那张没头没尾写一行字说总结斗争经验的纸,谁也没有见过,也根本不是宏海的笔记。但法庭根本连笔记鉴定也不做,直接就采信了。这不过是陷害者因为心虚而补充的伪证而已。

那张签名纸的复印件虽然是真的,但也正好反映了学会的宗旨没有任何反政权内容,因为有关政治的内容只有这样一句:“积极探讨社会改造之道”。只要是会识字的人都不难判断这和颠覆政权什么关系。

至于会员写的“反动”文章,他们拿着放大镜也没找到一篇能拿到太阳底下说,这篇证明了你们确实准备推翻政权。我当时网站上自己的文章至今博讯上还全文收录,人们自可看到。徐伟给彦华的一封信,被专门划出的一句是:中国要是有民主多好呀。海科的笔记本被认为“反动”,可也没举出“反动”的言词来。他们不得已从海科个人收集的文集中找出一篇带有“假民主”和“老人政治”字眼的文章,再哄骗海科承认自己所写,作为学会全体犯罪的证据。

其他所谓证据都不能证明任何事实。比如我的通讯录,电脑硬盘照片等等。

我们一审分别被判十年和八年的徒刑,各自外加两年剥权。四人都上诉后,又被北京市高级法院驳回。等了两年多才有一审判决,这肯定是有上面的批示下来了。下来之后的程序就肯定是走过场了。等我出狱后从律师那里得知,北京市安全局把新青年学会一案当作特大案上报前安全部长许永跃,许部长就说要严办,并上报党中央,得到前总书记江泽民的批准。既然是来自最高领导人的意思,当然我们就在劫难逃。不过我想问前总书记的是,您在做批示前听到我们的申辩了吗?如果没有,您只是根据安全部的单方面意见就批示判人重罪,那还要法官干什么?《刑事诉讼法》既然规定了当庭质证、限期判决等程序,那就说明应该靠法官来的庭审来判断公诉方和被告人究竟谁是谁非。这种不靠法律程序,而由政治领导人根据行政汇报决定刑事案件结果的做法符合“三个代表”吗?是符合先进生产力呢,还是符合先进文化,抑或是符合广大人民利益?

由于有了来自天庭的指示,一切真相都被强行压垮了。所以说新青年学会是司法不独立的专政体制造的又一起典型冤假错案。

二审时,检察官韩晓霞问我为什么学会不去注册。我告诉她,学会没有经费,没有专职的人,没有办公地点,根本没有注册条件。况且还没形成活动机制就被迫解散了。她似乎认可了我的理由。可是在法庭上她却指控海科是“无耻的叛徒”,并且不去论证我们如何犯了罪,而是以我们已经犯罪为前提,从道德上攻击我们。如同指控一个人强奸,不去证明他确实做了强奸的事,而是大骂其强奸是多么可耻下流。而且这种所谓指控完全是把党的“家法”当成国法,不顾其作为国家机关代表的身份。这些指责遭到海科和徐伟的严词反驳。

最致命的内部“证据”,就是一份安全局“工作记录”。其中记录了许多学会成员如何发表推翻共产党的言论。假如是某次聚会时的窃听记录,还可以根据出席者的回忆核实,可是这个记录却没有时间地点,只有某个人怎么说。表面上听起来象个窃听记录,似乎让人感觉真有那么回事。那你真拿出录音带来证明我们确实那么说了,作为政治犯也心甘。可他们又没有录音证据。根据李宇宙后来的材料,这个工作说明大体是以窃听内容为底本,再加上李宇宙的汇报中加入的关键反党言词拼凑成的。一审时我就指出这份记录根本没有来源,不能作为证据。尽管这份证据从法律上讲没有任何价值,法院也没有罗列在正式证据清单里,可它还是起了关键作用,二审检察官就是以此为想当然的根据指控海科是“无耻的叛徒”。而且,没有这样的证据,仅凭“假民主”和“老人政治”字眼,应该也不会一直烦劳到部长和总书记批示。

除了北京市安全局内直接指示李宇宙陷害我们的人不知其姓名(李宇宙自称其最早的上级是浦义和曲亮),其他人从预审员到检察官到法官我都知道姓名。他们都知道我们是冤枉的,可是因为是政治案,谁都不敢实事求是。大部分人虽然要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但毕竟在程序上尽量不伤害我们的合法权益。唯一我要提出来的主动作恶的办案人员是北京市高级法院的金星法官。为了达到判我们有罪的目的,金星法官完全不顾《刑事诉讼法》规定的程序正义。1,法律规定应提前5天通知被告人出庭,金星却头天晚上要睡觉时才通知我们。这是为了不给我们时间再准备新的辩护词。2,开庭时不准家属旁听。3,检察官指控了一大堆,我想借个笔记录一下,金星不允许。4,尽管法律规定证人应该出庭作证,而且我们一起要求证人出庭作证,律师也找好了证人,金星就是不准。5,律师要求念新的证词,金星不允许。6,我的律师后来要复印我的二审上诉材料,金星不让。我们至今不会忘记金星法官,我和宏海出狱后他还在高级法院工作,他的违法恶行有一天一定会得到追究。

海科在金星面前质问他能不能保证公平审判,否则请他回避。结果金星连个保证公平审判的承诺都不敢说,可是他又厚着脸皮不肯回避。本来我想说“你是共产党员,而指控我们的又是反党,所以按照回避条例你应回避”,可一开始我还没有看到他后来的丑恶表演,还存有一些指望他改判的天真幻想,所以没有说出口。金星为了不让我们记恨他,说,“不要对我有意见,这是单位的意思”。我们当然知道判我们重罪是“单位”让他干的,可是那些明显属于法官个人的权力范围内的事,也是秦占安院长叫你干的吗?

2004年2月26日,我们四人被送到北京市外地罪犯遣送处。对我们来说,这里的环境最严酷(可能比某些看守所还是要好些)。尤其是宏海作为外地人干活重、吃的差而且待的时间长。由于我和海科、徐伟不时能见上面谈上一两句,反而没觉得太苦。当时我已经发现徐伟的疑心病很重。5月份我们三人一起送到北京市第二监狱,6月份分配到不同分监区。这一个月我和海科徐伟住在一起,我们感觉很愉快。分开后,我偶尔能碰到海科,但再也没见过徐伟。海科和其他犯人还能相处,而徐伟据说整天沉默无言。

一般的犯人都可以每月打两次电话,挣分多的还可以和家属一起吃饭,配偶留宿。我们四个人都没有认罪,所以无论你怎样表现好,都没有这些人道待遇。普通犯人挣够一定的分可以减刑假释。按照现在的减刑程度,一个判十年的人大约坐牢6年多就可以出狱。而我们则只有把牢底坐穿。当然这不是二监专门对付政治犯,而是所有监狱对所有不认罪的人的对待。因此有些明显受冤屈的人常年申诉,不仅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浪费了减刑机会。其实这是毛时代阶级专政理论遗留下来的怪胎,导致越是冤枉的人受到的待遇越不公正,而真正杀人放火的罪犯反而能够心安理得的大幅减刑。

2007年7月,海科得了阑尾炎,拖延了几天才送到滨河医院做手术。手术刀口很大,医护人员也不尽心,令海科很不满意。但真正的麻烦是从此以后,海科开始腹泻,吃什么拉什么,人迅速消瘦下去。偶尔见到海科,其精神状态很不好。后来听说他患有有肠粘连和肠动过速。

除了物理疾病,我觉得精神状态很重要。前6年我一直很坦然,身体也没病。但后两年由于和外界音信隔绝以及警察加强了对政治犯的监控,我的情绪和健康明显恶化,出现过心率不齐、胃溃疡还有胸背疼痛以及失眠等症状。对普通犯人,有期徒刑最高15年,坐10年也差不多能出来,海科又没有犯什么罪行,却做10年牢,这不是一般人的心里能承受的。这和曼德拉那些政治领袖不一样,他们坐牢越长,声望就越高,反过来给自己以精神支持,而且也会得到狱警和犯人的尊敬。而象海科徐伟这样纯粹被冤枉的青年,本来就没有当政治领袖的抱负,但又不愿违背良心认罪减刑,所以只能默默承受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一切苦难。当我们还能见面时,在互相鼓励下,还不是太孤独,海科也写了不少诗歌和文章。后来见面越来越难,传送书籍和纸条也越发困难,海科的精神状态就日益低落。因此其健康状况一直不得好转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2008年的三月某天,徐伟因洗头给值班的犯人要开水,他们没给。徐伟反映到警察那里,警察骂了值班的犯人,而那几个犯人挨骂后就一起殴打徐伟。当然徐伟要求警察处理打人者,但因为值班的犯人都是警察信任的人,也往往是给警察好处的人,所以警察坚持不处理打人者。于是徐伟绝食抗议。但是监狱对待绝食者却从不客气,他们让犯人按住徐伟,强行把皮管插入胃里。所以犯人连绝食抗议的权利也没有。监狱觉得徐伟是个麻烦,随后到医院作了鉴定,诊断为精神病,然后转送到了专门收押病犯的延庆监狱。我为徐伟的事找过监狱监察科,科长告诉我打人者受到了严肃处分。但其实他们也就是稍微扣了点分,下个月就能补回来,还不如有个犯人因受我委托带给徐伟一本书受到的惩罚更重。

徐伟的精神病有多严重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确实怀疑周围的人都是国家安全局派来监控他的,对任何人都极其戒备,甚至还怀疑过海科。这是他受到的心理打击太重所致,在监狱时我不时传些书附带个纸条给他,有些传到了,有些被扣了。在监狱这样的环境中,他和警察、犯人都很少交往,疑心病只能越来越重,演变成迫害妄想是很可能的。万幸的是徐伟父亲后来说他在延庆监狱的情况比以前好转了。

终于,我熬过了8年铁窗生涯,又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尽管因为剥权我和妻子难以团聚,但我毕竟回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社会。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我还能勉强谋生,但青年时代的积极、乐观和敏锐却都丧失了。8年来直到出狱后,许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帮过我们四人和我们的家属,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留下姓名。我们几个蒙难者只有对社会心存感激,不是对政府,而是对普通的百姓和有良知的知识分子。

出狱后不久,我到河南农村拜望了海科的父母。本来想看望海科的奶奶,海科父亲说老奶奶最近把腿摔断了,我一去看她,想起海科她又得伤心哭泣,所以没看成。老人家九十多岁了,几年前非去监狱见了海科一面,回来后就没停的哭泣,眼睛基本哭瞎了。现在她躺在床上动不了,唯一的心愿是在死前再看海科一眼。我不知怎样安慰这些老人,我自己的奶奶是我临被捕前去世的,这也许是上帝的恩典让我得以再看她一眼。但愿上帝能满足一个老人最后的心愿。

徐伟除了一个父亲再无其他亲人。徐爸爸是个退休的技师,对儿子的遭遇充满悲愤和无奈。他尤其痛恨李宇宙这个告密者。其实是秘密警察的机制造就了李宇宙,而不是李宇宙本人天生就是坏蛋。

李宇宙自知罪责重大,因为良心发现,就给法院写信说我们是冤枉的。他后来在网上也发文章为新青年学会喊冤。2002年他逃往泰国,并取得难民身份。他后来向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披露了自己的内线身份和设局诱骗我们的真相。并于2006年在家属向最高法院申诉时提供了新的证词材料。2008年他因没有合法身份在泰国被拘押,随后因当年造成我们四人被捕而被联合国难民署取消了难民身份。至今其还在羁押中。

因为李宇宙主动公开了其内线身份,确有悔改之意,而且考虑到其无辜的妻儿正在受苦,所以我个人表示可以原谅他。但是他毕竟还没有把当年如何设局的细节都公开或告诉我们,另外还有个别的推脱之词,所以宏海以及海科和徐伟的亲属没有表示原谅他。只要他能真正说出全部真相,我相信其他三人也都是可以原谅他的,毕竟让一个悔改的人和其家人再遭受苦难是不人道的。

这么多年我们自身和亲人因此遭受了种种磨难,几人的亲属都在外地,为给我们伸冤不停往北京跑,不仅花费巨大而且还得克服种种不便。因为有“犯罪记录”,我们几人即便出狱,也无法在国有企事业单位找到工作,当个学校老师都不成。即便有志于法律也没有通过司法考试当律师的资格。更不要说我们的青春、热血和健康的损失永远无法弥补。

我现在因为剥权而处于社区矫治,主管警官对我说要即便要伸冤也得依法申诉,不要采取上访、示威等方式。她说的“依法申诉”当然没有错,假如政府和个人都依法行事的话,中国早就已经成为法治国家了。可是当年我们被判有罪,就是作为行政部门的安全机关通过党的领导人的干预影响司法审判的结果。况且,还有一件事更从根本上影响了我对国家机关的信心。

2005年我以二审程序不合法为由向北京市高级法院申诉。可是法院却以“量刑过重”的理由不成立驳回申诉。2006年初妻子探监时让我看了一份匿名者寄给她的署名“杨子立”的一页申诉书,该申诉书先承认自己有罪,然后以“量刑过重”为由提出申诉。关键是其字体竟然是我的!当我质问二监负责申诉的警官李晓林时,他说交上去的是我写的24页申诉书,对那份一页的表示认罪的申诉书毫不知情。看来是北京市高级法院以一份伪造的申诉书驳回了我的申诉。我为此写信给北京高法当时院长秦占安,反映此事,却没有答复。既然有人伪造我的申诉书,并且得到高法认可,我还能指望继续依法申诉吗?

出狱后我发现,没有再见到新青年学会之后安全局办的政治案件报道,也许是政府知道这是冤假错案因而吸取了教训?现在各地的维权事件风起云涌,民众越来越清楚自己的权利,并据理力争。那些有头脑的人自然会想到社会和谐的根本途径还是民主和法治。象08宪章这样的自由民主的言论不但不是在危害国家安全,而且是在为建设真正的和谐社会出谋划策。从民众的权利意识、法治意识的觉醒来看,我们的国家还是有希望的。

如果这篇文章能被北京市监狱管理局的领导看见,希望他们能从人道主义出发,允许靳海科和徐伟保外就医。假如这篇文章有幸能被执政党和国家领导人看见,希望他们能学习胡耀邦平反冤假错案的勇气,重新调查新青年学会案和类似冤案,并开创国家焕然一新的新局面。 当然,社会的良心还是在民间。想写信安慰海科和徐伟的朋友可以给他们寄明信片或给家属写信。愿意经济上帮助海科和徐伟的朋友可以寄点钱给他们或他们的家属。

靳海科通信地址:北京市2357信箱7分箱,100121,狱中账号:95599 8001 44032 51011。
徐伟的通信地址:北京市3554信箱9信箱,102100,狱中账号:62284 8001 00782 48415。
(均为农行账号)
靳海科家属:父,靳建国,河南省许昌市鄢陵县柏梁镇大路王村461234,电话13569955605。
徐伟的家属:父,徐连盛,山东省烟台市芝罘区白梅街1-7, 264010,电话13793546459。

 

附件1:北京市安全局对整个案件的《处理意见书》的简要内容:

  在京秘密成立了非法组织“新青年学会”,以“探索改造中国之路”为宗旨,制定了学会章程。2000年8月19日,该学会会员在张宏海住处吸收犯罪嫌疑人杨子立、黄海霞、李宇宙为会员,进行组织分工,并修订学会章程,其宗旨为“建立自由、民主、公正、平等之中国”。选举徐伟为总干事,范二军、张宏海为干事。

  此后,该学会成员多次秘密聚会,鼓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思想,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学会进行组织分工,总结同中国共产党斗争的经验,主张通过发动“农运”、在全国设立分会等方式,推翻现政权,建立所谓“民主政体”和“自由、民主、公正、平等之中国”。该组织秘密串联,积极扩展组织规模,发展成立网站和创办刊物,发表大量反动文章。

注:(一)涉及到的其他人员案件处理意见上写的是另案处理。

(二)现已查实杨子立、徐伟、靳海科、张宏海被逮捕。

附件2:李宇宙的新证词 (2006年6月1日)

我叫李宇宙,男,1976年9月19日出生于山东临沂,户口所在地是北京市东城和平里民旺甲19号。

2001年3月13日,徐伟、杨子立、靳海科、张洪海四青年被北京市国家安全局抓捕。2003年11月10日终审判决。被指控犯有颠覆国家政权罪,分别判处了十年和八年的有期徒刑。指控他们犯罪的最主要证据是我在2000年5月到2001年2月先后写给北京市国家安全局的四份工作说明。作为北京市国家安全局在大学校园里的秘密工作人员,我对四青年涉嫌颠覆国家政权一案最为了解实情,因为整个过程我都在其中。因此,本着事实求是,我愿意为四青年做无罪的证明。

我1997年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学习。1998年初,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北京市国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浦义、曲亮有了一些接触,是他们直接联系的我。我是从沂蒙山革命老区走出来的人,从小对共产党很是崇敬,因此对国家安全局的人也很是景仰。出于对祖国和对党的一片热忱,我决定秘密地为国家安全局工作。所谓工作就是将自己平日在校园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安全局。从1998年到2000年底,我受国家安全局的指派,先后对北师大、北大和地质大学的几个学生社团进行了秘密调查。

通过这些调查活动,我认识了靳海科、张洪海、黄海霞、杨子立、张彦华、范二军等人。经过与这些人交往,我确实觉得他们都是优秀的有理想的青年,与其他那些碌碌无为的庸才不大一样。但是与此相矛盾的是,我一边与他们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边却在调查他们的活动。我现在都觉得有点荒唐,当时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一边觉得交了这些朋友象玩耍一样,没有什么严肃性,虽然我们一起探讨过一些摸不到边际的时政,可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大环境里,又都是在校的学生。不会觉得有什么危险,另一边,我还在例行公事地向国安局汇报这几个学生的所思所想,却一点也不觉得会对谁造成什么伤害,因为我断定我所写的工作汇报,也就是这几个学生的行为与思想没有触犯法律。

2000年5月1日徐伟、靳海科、张洪海、张彦华、范二军成立了所谓的“新青年学会”,据说这个社团的宗旨是探索改造社会之路。在他们成立后,张洪海介绍过这个社团的一些情况,而我也将这一情况如实地向安全局做了汇报。安全局让我加入这个社团。

我加入了“新青年学会”,还参加和举办过几次座谈会。我发现,“新青年学会”绝对算不上一个秘密社团,因为除了我们几人外,很多人都知道,有的还参加过我们的聚会,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组织生活,更没有固定的活动场所和经费来源。“新青年学会”虽然没注册,但她算不上一个正式的社团,我们唯一称得上活动的事情就是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发发牢骚,议论议论,是非常松散的,因为成员从未到凑齐过。即使有个别人在网上发发文章,说过一些过激的言论,那也是个人行为,与其他人无关。我们的愿望只是希望中共作为执政党在执政时作到公正平等,清正廉洁,使中国的民主事业不断向前发展。

另外,这些活动有些是由我组织的,比如:2000年11月,我和张洪海在中国人民大学举办讲座,主题是“中国政体民主改革”。2000年12月,徐伟和我在北京师范大学举办座谈,主题是中国民主问题。2001年初,国安方面指示我安排一次饭局,把新青年学会的成员集合在一起,让他们尽情表达他们的观点,然后他们在我们吃饭的包间的隔壁窃听。“新青年学会”几次活动,大部分都是我按上级的工作要求所做的,而“新青年学会”从成立到解散都是名存实亡,只有一个名称存在而已。因为在每个成员心目中都不太重视,我因为为安全局工作的原因,我却成了积极、热衷者。

2001年3月“新青年学会”成员被逮捕,同年9月他们中的徐伟、靳海科被判10年,杨子立、张洪海被判8年。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作为国安局的卧底人员,我对案情十分了解,这完全是典型的政治冤案。作为指控他们私人犯罪的主要证据——我先后写给国安局的四份工作说明,根本不足以证明他们试图要颠覆国家政权。“新青年学会”的活动完全没有违法,也没有当局所说的颠覆国家政权的想法或作为。国安局是为争夺功劳才把他们抓起来,这是国安局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因为之前,北京市公安局也介入了此事, 为了不使功劳让公安得到,国安方面提前草率收网。我觉得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去抓他们,“新青年学会”里都是学生,或是才从学校毕业出来的,他们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只是聊聊天而已,即使有过激的议论,也都是思想范畴。他们把这些人抓起来纯粹是为了邀功,因为当时2001年3月在开全国人民大会和政协会,因为在重大政治事件之前比较容易立功,就把他们抓了起来。

因此,对于徐伟、靳海科、杨子立、张洪海一案,我郑重作如下声明和请求:

1, 我交给北京安全局的工作报告,不能作为判决以上四青年有罪的证据。因为在当时,我正为安全局工作,所作工作报告是我的主观判断,不能保证完全符合客观事实,不能作为法院最终断案的证据。

2, “新青年学会”的行为不过都是朋友在一起口头聊天,随便对关心的话题发表议论,所作议论只能显示当时发言人的暂时思想状态,不能因此断定此人做了倾覆政府的违法行为。

3, “新青年学会”的几次座谈会,我都做了积极参与,有几次还是直接的组织者。尤其是2001年2月的那次饭局,以及2001年5月31日在人民大学老教协招待所113室秘密集会,完全是在安全局的安排下组织的。我作为安全局的秘密工作人员,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安全局对新青年学会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4, 请求法院以事实为基础,以法律为准绳,根据事实,证人的最新证词、当事者的辩护,及律师的无罪辩护,请求北京市高院重新公开审理此案。但现在他们所受到的惩戒无疑是太过分了是不公正的。恳求法院尽早释放四个无辜坐牢的青年人。

以上属实 李宇宙(签名、手印)

李宇宙
                    2006年6月1日

申有连:世界人权日已成为中国践踏人权日

1948年12月10日联合国发布《世界人权宣言》,确定每年12月10日为世界人权日之时,中国政府对《世界人权宣言》大力宣传,对世界人权日活动不但不阻挠,还给予支持。但从1949年后,随着政权换位,态度发生大转变。到了今天,《世界人权宣言》竟被警察严厉查禁,成为扫黄打非对象,世界人权日活动也被称为非法活动。人权日变成了践踏人权日。

今年的世界人权日来临前,贵州人权研讨会拟定在人权日举行一系列纪念活动。包括人权研讨、座谈、公开发表即兴演说、散发《世界人权宣言》等有关人权的宣传资料。但从公告发出后,即被国保警察严令禁止,相关人员受到威吓、警告。

临近人权日之时,当地警察开始大搜捕,人权日活动参与人员一个个被警察带走。12月7日早上,我的家门口就出现便衣警察,,一出门就被紧紧跟随。正对家门口的一辆小轿车中有三名人员24小时对我和同屋居住的王玉文进行监控。12月9日晚上8点过,花溪区贵筑派出所8名警察闯进了家中,要将我们两人带走。不巧的是,一位邻居来访,警察也要将之带走,并拒绝出据任何抓人必具的法律文书。我们三人被送进派出所的询问室分别“审问”。内容自然少不了诸如:明天谁是召集人、活动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参加的人员有哪些等。我们当然拒绝回答,因为警察拿不出人权日活动违法的法律依据,他们的口头宣称无效。

到晚上12点,我提出要求休息,并要求他们释放我们邻居。他因爱好诗歌文学与我们相识,并不关心政治,昨天他来串门来得太不巧。关押一个纯属偶然来串门的邻居太过于无理,但要求被拒绝。我向派出所所长提出的抗议也不予理会。警察们轮班看守着,强制不准睡觉。一整夜,我就这样顶着强烈的灯光,坐在询问室一张残破不全的椅子上。而我们邻居得到的优待,是休息室中的一张床。

12月10日下午5点10分,我们得到准许回家。但告知不许出门,一日三餐有人送饭。直到现在,警察仍然在家门口的轿车中监视着。

贵州人权研讨会参会人员在世界人权日期间,据目前所知被剥夺人身自由的,另外还有:莫建刚、陈西、张重发、黄燕明。

申有连
2009年12月11日下午3点03分

哈维尔:故事与极权主义

崔卫平译

我有一个患严重气喘病的朋友因为政治上的原因被判刑,在监狱里过了好几年。在那里,他受害弥深。因为他的狱友吸烟而他几乎不能呼吸。他换一个无吸烟者牢房的要求都没有人理睬。他的健康,甚而他的生命,受到很大威胁。一个美国妇女知道了这件事并想帮助他。她打电话给一个熟人,一家重要的美国日报的编辑,问他是否可以写点什么。“那人死时给我打个电话”,那位编辑回答。

这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但在某些方面是可以理解的。报纸需要一个故事。气喘病不是一个故事。死亡可以使它变成一个故事。

在布拉格,只有一家长期委派的西方通讯站。在黎巴嫩,一个远比捷克斯洛伐克小的国家,有几百个以上。也许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正如他们所言,“这儿什么事也没有”。比较起来,黎巴嫩充满了故事。它是一个谋杀、战争、死亡之地。像人类所能记忆的那样长久,死亡从来就是每一个真正的故事的凝聚的焦点。

我们的情况像我的朋友:我们不值得注意因为我们没有故事,也没有死亡。我们仅仅有气喘病。为什么必须有人对我们的咳嗽声感兴趣?

人们也不可能永远写呼吸是多么困难这件事。

我并不为这样的事情烦恼——在这里恐怖分子是不是逍遥法外,或者在上层有没有重大的有关腐败的丑闻,或有没有暴力示威或罢工。

令我感到烦恼的是另外一些事情:这种有新闻价值的故事令人奇怪的缺席并不是社会和谐的一种表达,而是一个危险的和极端的过程的外在结果:所有故事的消灭。几乎每天我都为这种社会沉寂其意义暧昧不清而感到震惊,这是在极权主义制度与生活本身之间看不见的战争的可见的表达。

认为捷克已经从战争和谋杀中摆脱出来这不是实情。战争和杀戮采取了不同的形式:它们从光天化日下无所遁形的公开事件转变成朦胧不可见的内部的毁灭。人们在故事中读到的那种纯粹的“典型”的死亡(尽管它所包含的恐怖,却仍能不可思议地透露出人类生活的意义[此处有语病]),在这里已经由另一种死亡取代:慢性的,遮遮掩掩的、不流血的,不再是纯粹的,然而是没有行动,没有故事,没有时间的死亡,集体的死亡,或者更确切地说,麻木不仁的,社会和历史虚无化的过程。这种虚无化如此取消了灭亡,同样如此取消了生命:个人的生命变成一个大机器中功能单调、整齐划一的组成部分,他的死亡仅仅是意味着卸除了他的使命。

所有这些迹象表明,这种情况是发达的、稳固的极权主义制度的内在表达,直接从其本质中生长出来。

来自西方的参观者经常惊讶地发现对捷克人来说,切尔诺贝利核辐射和艾滋病并不是一种恐怖的来源,而更像是一个笑话的主题。

我必须承认这并不令我惊奇。因为极权主义的虚无化完全是无形的,比起艾滋病病毒和切尔诺贝利核辐射它更看不见,然而更为当下的,更危险,换句话说,它比艾滋病或核辐射更内在,更紧迫地触及我们每个人,因为我们每天都以个人经验去了解它而不是从报纸和电视上了解。因此,那些比较起来不那么具有恐怖意味,不那么阴险、不那么内在的威胁就被驱逐到背景中去并遭到忽视,是不足为奇的。

这种无形的胜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故事的消失意味着人类认识和自我认识一个基本手段的消失,极权主义的虚无化否定人们从外面观察和理解其过程的可能性。这里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直接经验它,要么你对其一无所知。某种恐吓不允许对其作公开查询。

外国旅游者可能会形成这种合情合理的印象:捷克斯洛伐克比瑞士更穷、更枯燥,报界对在这里关掉他们的办事处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他们怎么能指望没有事情可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