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会关于刘晓波被关押一年和张林被拘留的声明

独立中文笔会关于刘晓波被关押一年和张林被拘留的声明
(2009年12月8日)

今天是本会荣誉会长刘晓波先生未经起诉被关押一周年。5天前,本会会员张林在服刑四年半释放后不足四月再次被关押,本会系狱会员又增加到六人。为此,独立中文笔会愤怒抗议有关当局继续关押刘晓波、张林等六位本会会员,呼吁国内外各界人士强烈要求立即无条件释放他们以及其他因言获罪的良心犯。

现年54岁的著名作家刘晓波先生为本会前会长,2008年12月8日深夜在世界人权日前夕因发起和起草《08宪章》被北京警方抓走,在违法关在外界无人知晓的地点“监视居住”长达六个半月后,于今年6月23日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被正式逮捕,11月23日又被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三次批准延长两个月侦查期限继续关押,为此面临遭起诉重判至少十年徒刑的险境。刘晓波先生长期以来坚持和平理性的原则,在过去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通过自己的著述不断呼吁改善中国人权状况和推动中国的民主化进程,并因此数度失去人身自由,日常生活经常处于被警方强制软禁状态。《08宪章》作为一份凝聚了各阶层人士希冀国家实行政治民主化变革共识的文本,其温和、理性和建设性已在海内外引起越来越广泛的认同,至今签名支持者已超过一万人。刘晓波先生的命运日益受到更多的关注,他的自由与否已成为检验中国当局政治文明程度的重要指标。

现年46岁的本会会员张林为安徽著名异议作家,因参与民主运动亦曾多次被拘留、劳教和判刑,在狱中已度过了十三年多时光。2005年初,张林进京欲参加前中共领导人赵紫阳追悼会未能如愿,1月底返家乡时在安徽蚌埠火车站被警方抓走,先被行政拘留15天,后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判刑5年,今年8月因减刑半年而获释;12月3日又被当地警方带走并抄家,抄走电脑、手机等私人物品,家属随后接到张林被行政拘留10天的通知:“被剥夺政治权利的张林违反监督管理规定,于2009年8月13日以来,先后4次在其家中,通过电话接受境外媒体采访……”,为此又面临被以言论罪的处境。

鉴于自2008年北京奥运会以来,中国的言论自由状况不但未见改善迹象,反而在多个敏感周年纪念日叠加的2009年日趋恶化。独立中文笔会愤怒抗议有关当局对刘晓波和张林一再以言论罪,强烈要求根据宪法和中国政府早已签署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立即恢复其人身自由,并确保他们的一切合法权利,同时也呼吁立即无条件释放包括本会其他四名会员师涛、杨天水、力虹、杜导斌在内的全部因言获罪者。

独立中文笔会是国际笔会——世界上最悠久的人权组织和国际性文学组织的145个成员分会之一,致力于维护全球中文作家的言论和写作自由,维护世界各地因从事其专业工作而遭监禁、威胁、迫害或打压的作家和新闻工作者的权益。关于笔会致力于保护作家和维护言论自由的更多信息,请参见 https://www.chinesepen.org/old-posts

两笔会再次呼吁释放刘晓波

(纽约2009年12月7日)美国和中国的作家们今天重申他们的呼吁,立即无条件释放一年前被捕而现在面临可能高达15年徒刑的刘晓波。他们把继续监禁这位著名异议作家和笔会会员称为“公然违反对言论自由权,只会加强人们对中国承诺法治的怀疑。”

刘晓波是一位享誉国际的文学评论家和政治活动家,于2008年12月8日在《零八宪章》发表前夕被带走。《零八宪章》是一份突破性的宣言和请愿书,呼吁中国的政治改革、更多人权和结束一党专制。刘晓波被关押在不明之处“监视居住”

达6个半月以后被正式逮捕,并因其参与起草《零八宪章》而被指控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

刘晓波的审判前拘留时间已延长了三次,而警方一直在设法立案对付他,询问他的同事,抄他们的家,骚扰《零八宪章》最初300多位签署者中许多人。刘晓波仍然被关押在北京市第一看守所,一直没有宣布审判日期。与此同时,一万多名中国公民不顾对《零八宪章》起草者和支持者的压力而签署了这份文件。

美国笔会自由写作项目主任拉里。赛姆斯指出:“在刘晓波被监禁一年里,中国当局成功地压制了对”六四“20周年的所有公共意见,镇压了新疆的民众示威,精心举办了中国共产党统治60周年的庆典,策划了围绕奥巴马总统访问的活动,以约束异议声音,并限制信息和思想的自由交流。这些行动在在显示了中国言论自由的状态。刘晓波自80年代中以来一直不懈地在中国制度内争取人权和政治改革,继续关押他对中国政府的方针政策提出了特别尖锐和迫切的人性问题。我们明确地谴责对他的继续关押,并继续呼吁当局立即释放他。”

刘晓波是独立中文笔会前会长。独立中文笔会是国际作家组织一个分会,为推动中国境内言论自由权正脚踏实地的工作。

“去年人权日前夕拘捕刘晓波,对曾期待中国当局会在北京奥运会后以某种方式改善人权记录的人们是一记直接的耳光。”独立中文笔会常务秘书兼狱中作家委员会协调人张裕评论说:“一年后,在缺乏国际强烈抗议的情况下,情况变得更糟,当局最近延长对刘的拘留,并继续拒绝我们两位在狱中患重病的会友保外就医。因此,我们呼吁国际社会更强烈地要求释放他们。”

中国目前还监禁了另外五位笔会会员,包括师涛、杜导斌和张林。张林在狱中渡过了四年半后于今年8月12日提前获释,但因为替狱中的会友向境外媒体发言,于12月3日再次被安徽省蚌埠市公安局拘留。

另外两名服重刑的独立中文笔会会员杨天水和张建红都患有严重的疾病——杨在江苏省在南京监狱因发烧住院,患结核性肠道炎等;张患肌肉萎缩症以致半身瘫痪,尽管转入杭州市的浙江省监狱总医院,但病情仍继续恶化。两人都因“颠覆罪”系狱。

独立中文笔会会长廖天琪说:“中国当局把知识分子和作家关入监狱是心虚的行为。为了维护他们的言论自由权,我们那些勇敢的同仁愿意承担失去自己人身自由的风险。但当局不可能把所有想要进表达自己思想的人都关进监狱,我们太多了。”

美国笔会和独立中文笔会属于国际笔会在全世界的145个分会之列。国际笔会致力推进世界各地作家间的友谊和理性合作,为言论自由奋斗,代表世界文学的良知。更多信息请参阅:www.pen.org/china2008www.chinesepen.org.

联系人:

美国笔会拉里·赛姆斯(Larry Siems),+1-212-334-1660 ext. 111,[email protected]
独立中文笔会张裕,+46-8-50022792, [email protected]

FOR IMMEDIATE REL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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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1660 ext.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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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 Zhang, Independent Chinese PEN Center, +46-8-50022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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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杰:将独裁者毛泽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张戎夫妇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为什么重要?

旅英华人作家张戎和丈夫乔?哈利戴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完成了《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这本在毛泽东研究领域最具冲击力的著作。《纽约时报》指出,这本书系统地摧毁了毛泽东的神话赖以存在的全部支柱、是一本“全世界的人都爱读的书”,《时代周刊》形容“这本书的威力像原子弹”,前港督彭定康称赞其为“改写中国现代史的爆炸性著作”。

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将它作为枕边读物,并向德国总理默克尔推荐,认为此书能让西方读者深刻地认识毛、中共及共产主义的本质,是西方政治家制定对华政策时的重要参考。在我看来,这是迄今为止最优秀的一本毛泽东的传记,有了这本传记,独裁者毛泽东便再也无法逃避历史的问责了。虽然这本书的中文版只能在香港、纽约和台北三地同步发行,而无法在中国大陆这个更需要的地方公开出版发行,但通过网络和盗版的渠道,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大陆民众读到了这本书。我相信,在未来实现民主宪政的中国,这本书甚至会是每个家庭的必备之书,由此独裁者毛泽东便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毛泽东的罪恶实在是罄竹难书,即便是这本六百多页的砖头一样厚的传记亦不足以穷尽。张戎夫妇戳破了关于毛泽东的种种神话,这些神话是中共的权力大厦的基石。他们证实毛泽东是一个缺乏私德的人:毛泽东在与杨开慧恋爱期间,已不断染指其他女性。上井冈山后,便另结新欢,没有离婚就再次结婚。毛时代牢牢管制民众的私人生活,施行禁欲主义,他自己却比历代帝王更加荒淫无度。他们证实毛泽东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卖国贼:毛泽东在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收取来自苏联的丰厚的“职业革命家津贴”。抗战爆发后,他数度秘密接受斯大林的巨款援助。五十年代初,他与斯大林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同时也签订了承认东北和新疆是苏联势力范围的秘密协议。鲜战争期间,他让数十万中国士兵充当炮灰,许多人还未上前线便被冻死。他们还证实毛泽东是蔑视人类生命的血腥屠夫:毛泽东在江西崛起之时,假借肃清内部奸细的名义,以酷刑清除异己,株连成千上万无辜。在内战时期,他命令共军将长春围成一座“死城”,使得十多万平民百姓被活活饿死。登基之后,毛泽东通过土地革命、镇压反革命运动、反右运动、大跃进,以及文化大革命等一连串运动,残杀无辜,祸国殃民。让我们牢牢记住这本书开篇的第一句话:毛泽东是主宰了全世界四份之一人口的统治者,在他统治之下的和平时期,有七千万以上的人非正常死亡。

对于这本毛传,史学界也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台湾中研院的近代史专家、《中共七十年》的作者陈永发认为,张戎夫妇的这本毛泽东传虽然考证出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事实,却有“主题先行”和“矫枉过正”之嫌。他认为张戎夫妇以“道德虚无主义”的立场来认识毛,使得毛身上的儒家理想主义、马克思主义和民族主义的信仰无迹可寻,因而毛被单一化和片面化成“天生的坏人”。他指出:“毛泽东透过对科学真理和爱国主义诠释权的取得,进而垄断道德的合法性,并以之驱使全国人民;如果离开这一个观察角度,我们不仅难以解释毛泽东本人矛盾而复杂的言行,更难以解释他为什么今天仍然有那么多信徒,或相信毛泽东的社会主义理想,或相信毛泽东率领中国人民已经站立起来了。”他认为张戎夫妇的缺陷在于:“他们完全不理解毛泽东所谓‘理’的具体内容,也完全不理解毛泽东如何宣传这个理的过程,也就无法理解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内外享受到的拥护和盲目崇拜。他们既不了解毛泽东如何征服许多中国知识分子,视其为科学真理(马列主义)和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代言人,也就无法理解毛泽东如何动员和组织社会基层的广大贫苦群众,当然更无法理解广受中国人民爱戴的周恩来为什么像‘奴隶’一样接受毛泽东驱使,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永发动看法与历史学家张灏颇为相似,他们相当重视早年毛泽东所受的宋明理学的影响,如毛泽东的岳父杨昌济便深受曾国藩思想的影响,因而曾国藩的思想间接地影响到了毛泽东。他们认为,毛泽东的若干政治决策和行为,不能简单看作是权谋术,其背后有理念的驱动,比如发动文革、打破官僚体制,即饱含理想主义的激情,虽然其结果是惨绝人寰。

对于陈永发、张灏等海外学者的这种观点,我个人并不同意。他们没有在毛泽东打造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治下生活过,对毛的心思意念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憧憬,他们对“学术中立”的坚守反而产生了一种隔膜感。相比之下,我更同意张戎夫妇对毛的描绘,张戎夫妇不是故意以一种“道德虚无主义”的立场来定义毛,因为毛在本质上就是“道德虚无主义者”,正如毛自己形容的那样——他是“和尚打伞,无法(发)无天”。与秦始皇等古代的独裁者相比,毛泽东的身上固然有一定的“现代性”,他的统治手腕中有若干现代极权主义的因素,比如他重用的特务头子康生,便是曾经留苏的“海归”,其对苏联克格勃统治功能的移植,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但这仅仅是在技术层面,毛对理念和价值问题不感兴趣,无论是儒家的理想主义,还是马克思主义,或民族主义,都只是他用来欺骗民众、知识分子和党内同僚的工具。为着权力的需要,他可以随时在不同主义之间转换、游移。比如,毛泽东长期对苏联老大哥毕恭毕敬,奉之为共产主义的正统。等到斯大林死亡、赫鲁晓夫发起批判斯大林的运动之际,他发现破除个人崇拜会危及自己的神位,便不惜与苏联决裂,并斥之为“修正主义”。而他拿出对抗苏联“沙文主义”的王牌却是作为“国际主义”对立面的民族主义。又如,昨天毛还将美国视为万恶不赦的帝国主义头子,今天却与反共老手、美国总统尼克松亲密握手,让长期受到仇美教育的国人瞠目结舌,而他之所以作出这种转变,是为了改变当时中共在国际上四面楚歌的处境。毛自始至终都是实用主义者,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他的理想主义只是在挥洒在诗词之中的面纱。毛长期受到党内同僚、知识分子和民众的崇拜,不是因为他真理在握,更大程度上因为中国文化传统的惯性和民众的愚昧,正如美国学者艾瑞克?周在《毛泽东:人与神话》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在靠愚昧和迷信生活的普通老百姓眼里,毛的出现就像全能的上帝一样。在中国的历史上,统治者与各种神话联系在一起。……如果神话和传说比原则口号更能激励民众,毛泽东当然也会使用这些东西。”美国学者伊萨克?道伊彻也指出:“民族的历史、习惯的传统影响,在毛主义政府的宗法性质中,在它的僧侣作风中,在对群众的宣传中,以及环绕着领袖的神秘气氛中得到反映。”

张戎夫妇的毛泽东传为什么重要?因为这本书写的不仅是中国的历史,更是中国的现实。在毛泽东众叛亲离、一命呜呼之后三十年,内战、反右、大饥荒和文革仍然是媒体报道和学术研究的禁区,中国仍未迎来“非毛化”的阶段。不要说这本毛泽东的传记了,龙应台揭示内战之残酷的著作《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和杨继绳揭示大饥荒之恐怖的著作《墓碑》,都只能在海外而不能在大陆出版。这种信息封锁和遗忘教育,使得年轻一代中国人对毛的罪恶缺乏基本的认识,并对过去的毛时代因距离而产生了“美感”。于是,毛崇拜有死灰复燃之势:在中共建政六十年的阅兵庆典上,“毛泽东思想万岁”的标语又被高高举起。在天安门广场一侧的毛主席纪念堂中的那具僵尸,俨然要激动地坐起来向天安门城楼上的胡锦涛挥手致意了。在纪念堂外,每天仍有数以千计来自全国各地的民众排队瞻仰这具僵尸。这个保存僵尸的地方,不是“毛堂”,而是“茅厕”。一个崇拜干尸民族有什么资格奢谈“文明”呢?一个拥抱暴君的国家有什么脸面说“现代化”呢?中国人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谴责那些参拜靖国神社的日本人,因为中国人自己修建的“茅厕”不知比靖国神社还要丑恶多少倍。

在中国,还有其他的“茅厕”在修建之中。日前,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一号工程”主要建设项目之一的“毛泽东文物馆”主体完工。新华社报道说,这座占地六十多亩、建筑面积一万两千平方米的建筑,按照“可持续发展”和“生态优先”、“以人为本”的原则设计修建。它东西南三面环山,与韶山冲自然生态浑然一体。二零零四年年,党中央、国务院把韶山与井冈山、延安一起确立为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一号工程”。韶山“一号工程”定位为突出“毛泽东领导中国人民站起来”的主题,总投资达两亿九千万人民币。这是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雄踞北京市中心的毛主席纪念堂之后,中共耗费巨资建造的第二所大茅厕。这样一座臭不可闻的“茅厕”,玷污了中国的土地,扭曲了中国的当代历史,侮辱了无数被毛泽东残害的死者。

毛泽东的幽灵从来没有离开过。日前,在北大招生网上公布的“中学校长实名推荐”的优秀学生名单上,有一名南京师范大学附中的学生,他就是被称为“最张扬的少年”的匡超。这个被媒体冠以“推荐第一人”的中学生,读书如醉如痴,为了迎接物理竞赛,二十天不洗澡,在这所南京最好的高中里,考试谁也考不过他。匡超放言说:“历史选择了我,我是来改变世界的。”那么,他改变世界的精神资源是什么呢?他的宿舍床头放着三个不同版本的《毛泽东传》(我敢肯定,其中没有张戎夫妇的这本毛泽东传),还有《资本论》。他在自己网站的醒目处改写了毛泽东的诗:“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看来,这个所谓的优秀学子,并未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并未摆脱官方教育的洗脑术。如果这就是中国未来最优秀的学子,中国的未来相当堪忧。我认为,匡超小朋友最应该读的著作,不是他床头的那三本将独裁者当作大救星的毛泽东传,而是张戎夫妇撰写的将独裁者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毛泽东传。一名充满青春激情的青少年,如果对中国的历史与现实没有起码的是非善恶的判断,没有对公义和爱的捍卫与追求,其才华越大,对社会造成的负面作用也越大。

匈牙利思想家伊万斯特?毕波在《热爱自由者十诫》中写道:“永远不要忘记人类的自由与尊严斯惟一且不可分割的。”与希特勒一样,毛泽东是人类的自由与尊严的敌人。希特勒已经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而毛泽东依然是一块游走在中国大地上并散发着熏天臭气的腊肉。从一无所有的流氓无产者到一手遮天的独裁者,这依然是许许多多中国人内心深处的梦想。在这样的背景下,张戎夫妇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具有异乎寻常的作用,它超越了一本历史著作和学术著作的价值,它是一本破除毛泽东魔咒的书,它是未来民主宪政的中国的一块奠基石。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日

冉云飞:冉氏新闻评论周刊(138)

一:中国电信屏蔽所有WAP网站SP服务 关闭网站13万。http://tech.163.com/09/1204/13/5PMLUHEO000915BE.html

中国政府正在不遗余力地借扫黄打非压制言论自由和舆论监督,政府所做的“维稳”,其一切努力就为了实现真正不受制约权力而不懈奋斗。传统传媒没有丝毫的起色,对整个社会的政治生态平衡毫无用处的时候,互联网对贪官污吏的监督略有起色,就使得所有官员极度恐慌。以前权力几乎不受丝毫监督的情况下,权力略有监督便使得拥有一系列高压权力的官员难以承受,便纷纷用各种借口来打压民间对他们的批评和监督。这不,中国互联网正走在中国局域网的大路上,除了对官员有好处外,对整个中国民众以及国家的竞争力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二:国际团体关注中国记者受贿瞒报矿难。http://www1.voanews.com/chinese/news/china/CHINA-JOURNALISTS-BRIBERY-20091202-78316342.html

中国记者配合主旋律制造的虚假新闻和洗脑新闻之多,堪称世界之最。同时业界拿红包,主动和官商勾结,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我就听说过记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飞色舞地描述他如何去敲诈和拿红包的经历,还自认为是一种社会关系能力的体现,中国不少新闻记者的下作,与整个中国新闻界的污烂是相称的。拿了钱就可以漠视就可以谎报可以混淆视听,可以为官商勾结洗脱其罪名,中国一些记者没少干。但一旦你要报道真相,那么一干官员和商人就是你的敌人,会为打压你而不懈努力。一方面中国的记者操守差,另一方面中国记者风险也高,这就是当今中国新闻记者的真实环境。

 

三:成都新都城乡一体化成强征强租土地 暴力酿民怨。http://house.people.com.cn/GB/164296/10505487.html

城乡一体化,在农民和市民的权利依旧不平等的情况下,由权力不受制约的政府主导,其地方政府的利益和官员们的寻租空间,必然使他们打着增加GDP和民众利益的幌子,干出许多违背民众利益的事。城乡一体化若不能保证被一体化的农民真正的权利,必然给整个社会的稳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被一体化的民众直接利益受损还不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后续生存,能否得到真正切实的保障,游民是一个社会不能承受之重。易中天先生写了《成都方式》来赞美成都的城乡一体化,他恐怕应该反省一下唐福珍事件,说其吹捧间接促成了这种恶性事件的发生也是不为过的。

 

四:成品油海外贱卖 两巨头狡辩遭海关数据封口。http://money.163.com/09/1204/22/5PNLKOHK00253B0H.html

国进民退,国企独大垄断,可以说是中国经济的毒瘤,是将来必然引起社会动乱的实质性因素之一。别小看国企的垄断,他对民企和民众的打击之大,是不可想像的。一方面对自己的民众卖高价,另一方面为了保证国内的高价而贱卖多余的油给国外,也不拿给国内的民众使用,使国民得到实惠。中石化、中石油这种“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作风,和中国官方的外交和内务政策是一致的,这也就是中国最高当轴乐观其如此混账的原因。因为手中握有更多可支配的国企,可以在资源的使用上更好地剥夺民众,可以更好地高压这个社会一切批评和反对的力量。国企的存在是个经济怪胎,但国企却是极权制度的保护神。很多人看不清国进民退给中国经济和民众带来的深层伤害,因此对山西煤老板的遭遇没有丝毫的同情(当然他们有他们的问题,那当作另题探讨),对茅于轼“为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的误解,典型地反应了中国知识界的认知缺陷,这种缺陷带来的危害是无论怎么估计都不过份的。

 

五:政府工作好不好 机器来打分。http://gcontent.nddaily.com/b/15/b1563a78ec593375/Blog/40c/365751.html

不在实质性的监督做功夫,而在花架子上尽情地玩弄,这就是如今政府等而下之的策略,你们真以为民众是那么好骗的么?整个社会获取信息的渠道在逐渐增加,而你们依旧采取一看就愚蠢的策略来应付民众,除了显示你们的颟顸缺乏诚意外,又能有什么实质性作用呢?用尽许多法律条款,讲了几千吨废话——如三个代表、八荣八耻等——都不能解决政府运营中的腐败和效率低下的问题,用机器来打分就可以解决,真是滑天下之稽。新闻中的两个专家令人齿冷,被收买的知识分子成为愚弄民众和替政府说话的帮凶,学一堆害人的知识,也是当今中国贡献给世界的奇观。

 

六:怕还涨价 重庆市民抢囤食用油 超市:暂时不会再涨价。http://cq.people.com.cn/news/2009126/200912685146.htm

积极财政政策,扶持国企控制社会的经济和政治,其结果必然导致整个社会经济虚假繁荣,充满泡沫,而没有实质性的增长和效率。短期内他们猫盖屎玩弄民众,但长期来看,必然对经济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乃至毁灭性的打击。奢侈品和高端消费品,你涨价于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们不是这些奢侈品的消费者,但衣食住行的价格在可望的将来不断攀升,却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打击。多数民众在底层蝼蚁一样挣扎,可是官方只管特权阶层的利益不受损,便万事大吉,这将会带来极大的社会稳定风险。

 

七:国税总局首次明确纳税人14权利 知情权居首。http://www.infzm.com/content/38218

中国的纳税人只有纳税人的义务,却没有纳税人的权利,这是尽人皆知的事。虽然最近国税总局明确规定知情权是纳税人的第一项权利,但当你真用知情权去要求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能会以国家机密、不便奉告、或者反问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为由拒绝你。他们可以表面上公布一项权利,却会有更多的招数来对付你这项权利的获得。艾未未调查小组要求国家及四川省相关机构告知一系列他作为公民、纳税人应当知晓的权利,他们便以什么用途为由加以拒绝。难道我作为公民、纳税人想知道该知道的一切,还需要理由吗?可以说不需要理由。国税局这次的权利与义务的颁布,继续老调重弹,掩盖纳税人实体性权利,却继续加重纳税人的义务,造成了义务重而权利轻的本末倒置。要我说国税局真有诚意改善纳税人的权利,那么最直接的就是推进商品售价以含税价销售,让民众知晓自己是纳税人,而不受此愚弄。

 

2009127834分于成都

莫之许:国进民退的制度基础

到这篇专栏发表时,开始网易专栏正好整整一周年。开设之初,正值全球金融危机逐步蔓延到中国,中国对外出口出现大幅度下降,并有一批知名企业出现倒闭,人们开始担忧,还会不会出现更进一步的萧条甚至衰退。于是,很自然的,我的专栏写作也主要集中在了中国经济现状上。由于本人并非经济学家,主要从这些年来的制度变迁和社会转型入手观察经济问题,在我看来,市场化和全球化是解读1990年代以来中国经济持续发展的最主要原因,从而,面对可能来临的危机,也需要从中寻找解决之道,于是,在一系列的专栏中,我都把发挥市场——对应的也就是是企业家——的作用放在了比较突出的位置,对行政权力干预经济表现出了相当的担忧。

一年忽忽而过,在数万亿经济刺激计划的作用下,中国经济没有滑至更坏的境地,2009年的全年经济增长仍将保持较高速度,但是,也有许多人担忧, 由于缺乏内需,单纯依靠投资拉动经济增长,这样的方式难以持久,这不仅会给未来带来通货膨胀的压力(事实上目前房地产和股票市场的回升已经反映了这一点),同时,押宝于投资的同时,也就忽略了更为重要的结构调整,甚至,事情在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在此次应对危机的过程中,政府扮演了过于积极的角色,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作用似乎被贬低了,“国进民退”也有越演越烈之势,对此,许多经济学家都深表忧虑,而纷纷有所建言。仔细盘点各路经济学者和评论家们的看法,关于为什么会出现市场化进程的停滞乃至逆转,不外以下三种观点:

对市场化机制理解不深或缺乏信任,这是第一种观点。从表面上看这一观点有其说服力,国人对市场化机制的接受和理解确实存在问题,但是,如果与当代中国的实际进程一结合,这一观点就暴露出了其内在的矛盾,因为,在多年改革开放后,对市场化的认识理解不可能不升反降,而与10多年前相比,市场化进程不仅早早就缓慢了下来,甚至可以用停滞来加以形容,因此,用缺乏认识和理解,难以充分解释这一新的变化。

另一种观点可以简称为利益绑架说,这种观点认为,之所以会出现市场化进程的迟缓,主要是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扰。自10年前吴敬涟先生提出要警惕权贵资本主义并呼吁改革“攻坚”以来,这一观点就广为人们所接受,对此,人们期望通过进一步的制度改革,实现利益多元化之下的良性博弈,法治、权利、宪政等一系列的主张,也属于这一观点的光谱之中。但是,尽管这一观点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但是与实际进程一相对比,也可以感觉到某种脱节脱节,自1990年代末期以来,人们广为期待的诸多改革内容如行业壁垒的取消、投融资体制的改革等等,几乎都停顿了下来,将之统统归咎于目前尚隐而未显的利益集团,很难让人信服。

相比之下,笔者更信服上述两种观点之外的另外一种看法,比如黄亚生的制度基础论。在《改革时期的外国直接投资》一书中,黄亚生指出,存在着对私营企业的制度性歧视,和对国有企业的制度性优待。尽管黄亚生教授对这种制度基础背后的理由并未过多展开,但在我的理解,不同的经济制度内容有不同的社会和政治含义,通过对经济资源的控制以维持执政党的政治优势, 始终是中国改革过程中的一条潜伏主线, 国有垄断企业和不合理的投融资体制之所以岿然不动,要从这里寻找答案, 综观最近10多年来的发展尤其是近年来的进程,这种制度基础论能更好地解释市场化停滞和最近的逆转。

其实,在资源分配上有意识地加以倾斜的制度并非是什么秘密,而一直是公开的目标,如果说1980年代最著名的经济改革口号是放权让利,那么,1990年代的就是抓大放小。其中,“放小”等一系列手段旨在引入市场机制,“抓大”和接下来的“做大做强”的目标则在于保持对经济资源的控制。由于国有企业在效率上存在先天的劣势,在市场机制下存在着因竞争失败而失去份额的危险,因此,要同时满足引入市场机制和保持资源控制这两个目标,就不能不逆市场而动,而建立起一个在资源分配上有意识地加以倾斜的制度。诚如黄亚生教授所言,中国的银行体制以及依赖于这一银行体制的国有企业,其实是一种政治安排的产物,从这一点出发,在资源分配上有意识地加以倾斜的制度尽管表面上违背了市场化的一般要求,但却与当代中国却是与市场化的进程相始终,乃是政治意图推动下的主动产物,秦晖教授的“尺蠖效应”,也是对这一现象的提炼。

在1990年代中前期的“放小”进展迅猛时,人们一度认为,这将是进一步市场化的前奏,这也正是所谓“攻坚”说的来源,因为,从市场化的逻辑出发,这种在资源分配上有意识地加以倾斜的制度将损害社会产出的最大化,而需要加以矫正和克服,但是,笔者认为这一观点过于简单了。1990年代一度被人被人忽略的“抓大”诉求,也是公开而真实的长期目标,因此,在资源分配上有意识地加以倾斜的制度是特定意图下精心设计的产物,其目标在于同时满足引入市场化机制和保持经济资源控制这两个目标,而随着市场化机制的基本告成,后者于最近越来越占据上风,并因此导致了诸如国进民退等一系列反应。当然,我并不否认存在特定利益集团的图利行为,但是,在我看来,是先有这种特定意图下的制度,后有利益集团对此加以利用的图利行为,前者是因,后者是果,而不是反过来。

在我看来,制度基础论而不是利益绑架论,能更好地解释当前的经济进程,能更好地解释这10多年来进一步市场化改革的停滞,和最近国有企业野蛮生长和国进民退等诸多现象。经济学者总希望通过阐发市场化的优势来推动改革,却不知道”清醒的人不会醒来”, 执政者未必不知道市场化的优势, 之所以要坚持维持一个资源配置倾斜而无效率的制度,只不过别有怀抱,意不在此罢了。

李公明:从莫斯科的寒夜到……的交替与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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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在台北茉莉二手书店师大店淘到一本有点意思的旧书,澳洲新闻记者、作家高夫力·白伦敦(Godfrey Blunden)写的以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苏联生活为内容的小说《莫斯科的寒夜》(A Room on the Route,夏济安译,大地出版社,1985年3月再版)。我不知道研究现代英语文学的专家是否有人研究过这部作品,据夏志清先生大约是在1979年为该书中译本的台湾版作的序,恐怕是很少受到关注的。说它有点意思,可能首先如夏志清序所讲,其兄夏济安的译笔上乘,而且他在汉语文坛的名望要比作者在美国文坛的地位高得多,这种现象其来有自:“五四以来,我国好多文豪都翻译过看来似乎不甚重要的西洋作品,而这些作品在其本国早被遗忘,在中国因为译者的声名大,反而一直流传着。”(夏序)其次是该书中译本的缘起有一种冷战历史的深刻印痕。该书于1946年在美国出版后,旋即大获好评,后被选入“轻便丛书”大量发行。作者于1941年末到1943年夏驻莫斯科作新闻记者,以此经历写了两部小说:《莫斯科的寒夜》和《暗杀者猖狂的时节》,以前者较佳。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初,香港美国新闻处为冷战之需,物色中译者翻译该书,宋淇推荐时在台湾大学外文系任教的夏济安操刀。当时译者的署名是“齐文瑜”,更兼该译本只在香港出售,销路不广,因而影响不大。正如夏序所讲,由于在五十年代有了《日瓦哥医生》、在六十年代有了《伊凡生命中的一天》等等,对苏联的认知和描绘当然远为深刻和彻底得多,因而该书在英美各国很快绝版。然而,台湾版自1979年推出,由夏志清对原译本进行了校对、由刘绍铭译出了原来漏译的一节,我买到的是1984的再版。一本书在三十年间,以一线之微的牵引而译事相继、版本续出,不能不说是有点特殊的缘分。

实际上,即使在今天来读这本小说,仍有一定的价值。夏志清说,凡是肯定人性与自由、揭露摧残知识分子的书,不嫌其多,何况它确实是本好书;夏济安在“译者序”中说,本书最成功的是描绘一群在政治高压下生活的俄国人,他们仍有其个性、希望和热爱生命;在女主人公兰吉的身上,可以看到二十世纪的革命精神是如何酝酿、激荡、迸发、最后溃裂、幻灭。他还认为,本书另一个成功之处是强烈地描绘了庞大的国家力量与个人尊严亘古不灭的尖锐对立,前者越是残忍可怕,就越是显出后者的人性伟大与可爱。在书中有很多对情景和人物精神活动的描写充满了作者的深刻认识,如女革命家兰吉在大清洗中看到了在审判中的坦白是自我羞辱的行为,是革命精神腐化的结果,是创造历史的人向历史低头;当兰吉为国内大饥荒死了七百万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啊!我的可怜的国家啊。七百万人哪!”老特工格莱哥说:“你是受数目字影响了……在历史的不可避免的环境之下,我们要牺牲这许多人,我们自己犯一些错误,算是什么呢?何况我们之所以犯错误,目的也是努力使我们的国家不为环境所屈服呀!”(第132-133页)。这些话今天不也是仍然从年老或年轻的张三李四的嘴巴里发出来吗?二十世纪的四十年代有一个现象很值得研究:很多人都有历史的眼光和精准的判断,从晚年陈独秀到青年殷海光,甚至连这位出生于澳洲墨尔本的新闻记者白伦敦,他们对“莫斯科寒夜”的揭示无不也是一种“历史的先声”。在思想与著述的历史中,像白伦敦这种已被历史遗忘的写作者不在少数,夏志清的序言中既充溢着对其兄长的忆念,也有追寻和挖掘失踪的先知先觉者的意思。

似乎不无巧合的是,刚读完略有前瞻意味的“寒夜”,就接到回首欲语的《思想》第13期,题为《一九四九:交替与再生》的专辑(联经,2009年10月)。编者在后记中说,回首并非易事:“个人的祸福与集体的成败不是同一回事,道德的是非与历史的方向似乎没有关联,短时段的状态无法预示长时段的趋势,而回顾者个人的出身与遭遇,更注定了他会赋予这个年份什么意义。也许,正由于我们还生活在1949年所决定的宏观形式之中,一个历史阶段还没有走完,你我仍然是它的产物,所以,面对一甲子的周年,我们都欲语还休。”这些话都说的很有深意。这部分文章的开首是傅月庵先生的《三本书的回忆:丰子恺、黄荣灿、许寿裳》,题中那三本书分别是《战时相》、《抗战八年木刻选集》和《鲁迅的思想与生活》。文中三位主人公都是在四十年代后期渡海来台,所携持的都是思想与文化的火种,黄、许二位竟不幸而埋首斯地。作者在文末表达了绵长的回首之思:1949年的序曲早在1945年、甚至是在更遥远的1895年就已经写成了。接下来的文章各具独特的视向:经济学家瞿宛文从“财经官僚”来台看“经济发展的启动”,历史学家林桶法析论“1949年的迷思与意义”,思想史研究者贺照田“从梁漱溟的视角看”1949的“历史意涵”,孙瑞穗以“失败者的共同体想象”回应龙应台的“大江大海”……所有这些析论新见纷呈,又都不离“交替与再生”这个历史的千古关口。

本辑中的另一主题是纪念牟宗三先生百年诞辰,所选四篇文章分别从宗教心灵、历史哲学、现实关怀、思想遗产多个角度“亲切而深刻地呈现牟宗三”,既有吸引读者入乎其内的感染力,也可以帮助读者发散出乎其外的遐思。本辑第三个主题围绕着汉语思想界的政治哲学而展开,概而观之,论者所言均有一个共识:政治哲学应该立根现实,与在地社会互动。由是而提出汉语思想界的政治哲学应该认清形势,建立自己的任务或曰“议事日程”,在在都是对中国人社会的政治体制、社会公平、道德原则等等用心发问,力图化西学为中学、化诠释世界为改造社会,这的确是“思想”所应贡献于社会人生者。

在没有读《马克思主义看医疗保健》(Vicente Navarro等著,吕宗学译,台北:南方丛书出版社,1988年11月)之前,还真不知道Navarro其人和他主编的“国际保健期刊”,可证我的孤陋寡闻。这位出身于西班牙、曾参加地下军而被逐出国境、后在美国大学讲授政治社会学与公共卫生政策的学者对于国家权力、社会阶级在公共医疗保健事业上的影响与宰制提出鲜明的看法,认为“阶级斗争”这个概念仍然是了解当代社会医疗保健本质的最重要因素(第131页),呼吁国家权力必须从宰制社会转变为从属社会的角色。在当下,我们对于医保改革讨论基本上都是在技术层面上的争议,较少从国际思潮或思想立场的角度作深度的思考和发问。像马克思主义如何看医疗保健这种思想视域,应该可以为我们提供某种思想上的张力。

《1984》何以开出《美丽新世界》

对话人_刘苏里止庵

止庵,1959年生。1982年毕业于北京医学院口腔系,当过医生、记者和公司职员,搞过出版。自我专业的专业作家,业余做学者、思想者,有十几部结集文字出版,有几部专著问世,其中最著名的是《神奇的现实》和《周作人传》,整理出版过鲁迅、周作人、张爱玲和废名的作品

其实我们的话题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世界意义上的奥威尔,一个是中国意义上的奥威尔。比如一个英国人理解奥威尔跟一个中国人理解奥威尔应该差别很大的

奥威尔的《1984》,出版于1949年,至今整60年。作品描写的制度形态及其种种表现,比作品本身的寿命似乎还要顽强,所以重温它,依然有着现实意义。

自《1984》诞生以来,全球不知出版了多少种版本,总计销量超过5000万册(2003年)—与作品带给人类的震撼同样惊人。中文简体字版,自1985(内部)、1997(公开)以来,大概不少于8个版本面世,也属少见;但二十多年来,真正研究者,也属少见。

《美丽新世界》(一译《美妙的新世界》),1932年问世,至今77年。其重要性或不亚于《1984》,但在国内的出版、阅读、介绍、研究情况更叫人遗憾。本期对话嘉宾有言,赫胥黎故事中的美妙世界,正向我们走来,或就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还不曾感知而已。这个美妙的新世界,只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少量野蛮人保留地。它是一个非人的世界。那里的人,不再是胎生,而是按设计经孵化器成批生产的。那个世界,满足了人类有史以来梦寐以求的追求“幸福”的愿望。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苦恼(有也通过几克唆麻便可解决问题),当然也没有思想。那里,连总统都是孵化出来的,权力有限。起作用的,是见不到的制度—制度比(非)人重要。因而它有了绝对性。

《1984》的日子好像谁都不愿意过,可偏偏许多人身处其中而不自知。《美丽新世界》的日子,可就难说了。

《1984》,把人类世界的事儿,穷尽了,尽管残酷。《美丽新世界》,说的不是人类的事儿,容易被忽略,也在情理之中。《1984》的世界可怕。《美丽新世界》可能更可怕,且无法回避。

我们请出止庵先生,跟大家谈谈他眼中的《1984》和《美丽新世界》。有请贤人止庵。

重读奥威尔《1984》的意义

刘苏里:我这两天看泰勒的《奥威尔传》,里面有些说法挺有意思:在英国,人人谈论奥威尔,50年以来无不如此,但“英国的大众并没有被他死后50年的神圣化而感动”,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奥威尔还是一个凡人。坊间还有一种说法,就是50几年来,把奥威尔说得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今年是为奥威尔赢得广泛声誉的《1984》出版60周年。我个人觉得奥威尔这个话题还远未结束,起码对于我们来说还有未挖出来的一层意义。我同意你在《从圣徒到先知》中的意见,就是不能太注重《1984》中有关具体事物的“预言”。但是我相信奥威尔有另外一层更根本的意义,我在你那篇文章中也读出了这一层。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再把你理解的奥威尔,给当下的读者说说?

止庵:我看过两部根据《1984》改编的电影,都不大成功。我从中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当把书中的事情具体化的时候,就显得很简单,也很单薄,甚至不真实了。奥威尔这本书我第一次看是1985年,到现在已经24年了,其间看过不止一遍。我只要有机会就推荐这本书,这你也知道。有人问起对我影响最大的书,我想了半天还是举出这本。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这本书在中国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虽然它理应受到这种重视。其实我们的话题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世界意义上的奥威尔,一个是中国意义上的奥威尔。比如一个英国人理解奥威尔跟一个中国人理解奥威尔应该差别很大的。我是说作为中国人,我们至今还没有很好地理解奥威尔。波兰的米沃什曾对《1984》由一个英国人写出感到遗憾。这句被一个苏联人转述过。我读的时候,同样有这样的感觉。《1984》在欧美都是课外必读书,它的销量特别大,就是因为上中学就要看这本书。回到中国,我这么强调《1984》,就是因为我觉得它在中国实际上没有起到多大作用,除了在知识界个别有点反应之外。

刘苏里:它的出版史有些波折,但接受史很怪异。

止庵:基本上不太被接受,印量不是特别大,摆在书店里,未必有多少人问津。我觉得奇怪的是,《1984》涉及的问题我们并非不关心。我记得前几年有一次参加朋友聚会,有位老先生非常兴奋地谈论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我当时说,在您感兴趣的那个方向上,走到头是百分之百,《往事并不如烟》大概才写了百分之一,我们由此可以想到百分之五,这样您就非常激动了。但是我告诉你有一本书,早已写到百分之百了,就是奥威尔的《1984》。您一辈子都想不透的东西,他已经早替您解决了。

刘苏里:接着你的话,我希望你展开一点。显然这样一个出身伊顿,受过很好教育,家境虽不富裕,但毕竟是英国的中产,一定是有一些特殊的经历,特殊人生的体验,才使得他不仅写出了《1984》,还有《动物农场》,还有《向加泰罗尼亚致敬》,像是一个系列。

止庵:这个系列还可以往前倒,《通往维冈码头之路》,还有《伦敦巴黎落魄记》,再往前是《缅甸岁月》。

刘苏里:我觉得这中间有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止庵: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从圣徒到先知》,我觉得奥威尔兼有这样两种身份。但是我看他的传记,实际上并没有完全解决其间那个转折点的问题。

刘苏里:你是不是有认为有前后两个奥威尔?或者不止两个?

止庵:其中一个我称为圣徒奥威尔,他极力要过苦行僧那样的生活,一生都有意识地找罪受,找苦受。

刘苏里:你是从这个角度上而不是从年代划分上?

止庵:奥威尔直到临死还是圣徒,他最后住在那个岛上,过的日子是根本没法过的,他肺病那么厉害,在那地方基本就是找死,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我认为圣徒奥威尔是一生的,但是先知奥威尔出现得很晚,最后几年里,他写了《动物农场》,特别是《1984》,变成先知了。

刘苏里:我想问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他是左翼,你才称他是圣徒,还是他就是圣徒,这里面没有什么左右翼之分?

止庵:左翼不左翼本身没有太大意义,但有一点,他不想做富人,要做穷人,做一个受苦的人,这点肯定是左翼思想。西方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人。

刘苏里:他自己表述过,他想维护的或者被他自己定义为所谓的社会民主主义,跟当时第二国际(伯恩斯坦那些人的社会民主主义)不完全一样。他的社会民主主义,核心价值就两条:社会公正和自由。你说他是左是右?

止庵:这两条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第一条,社会公正,这绝对是针对资产阶级的。我确实认为,一个社会如果把不公正当成口号来宣传的话,那将贻害无穷。这一点奥威尔在缅甸时已经想到了。

刘苏里:那你认为后来的奥威尔只追求自由了吗?

止庵:不是,他的自由首先体现为个人的独立存在,社会公正也落实在这上面,一个人在社会中构成一个存在,他不是“我们”,而是“我”。

刘苏里:有尊严地活着。

止庵:他不是一部机器的一部分,一个附属品,或者一个符号。这就是社会公正。做不到这一点就没有公正。

刘苏里:二战和二战结束之后,苏联角色转换的背景对奥威尔非常重要。

止庵: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说话了。他作为先知登场了。什么叫先知,我可以解释一下。我说的圣徒是现实意义上的经历或者一个人的遭遇,或者一个人的自我要求,或者……

刘苏里:精神境界吧。

止庵:对,精神境界。而先知是什么样的人呢?只有很少的人才称得上是先知。站在起点,必须能说出终点的话才叫先知。比方说我们看《圣经》,《传道书》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无新事。这些话我觉得很像是一个石像所说,而不像人说的话,因为它直接把人类历史终点的话都说了。他告诉你人类永远就是这样了,这就叫先知。像我们这样说半截话的都不能叫先知。朋霍费尔也可以说是先知,他说愚蠢不是一种智力缺陷,而是一种道德缺陷。大部分人不辨善恶,所以少数人可以故意为恶。而且这种愚蠢不能通过教化来解决,根本就没法办。这就是先知的话。

刘苏里:就是一下子把话说到底。

止庵:是的。

刘苏里:在中国这样一个状况下重读奥威尔,我想有这样一层意义在里头。

止庵:也许我们接受不了百分之百,但有关这个问题,你真是不能再说什么《1984》没有揭示过的了。所以我觉得看这本书,不要只看具体写到什么,它从本质上揭示了一切。

刘苏里:我们能不能这样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后来苏联的结局以及整个欧洲的结局,跟《1984》都有关系?还有,如你所说,这本书像一个中国人给我们中国人写的书,但却没有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换句话讲,没有起到《1984》在欧洲那样的一种作用。

止庵:苏联后来的解体当然并不是因为有了《1984》,但是《1984》至少使得铁幕以外的人不再相信苏联代表着人类的方向了。

刘苏里:我说的就是在这个意义上,起码苏联体制在欧洲蔓延的可能性,很大程度被这本书遏制了。

止庵:我觉得这本书真正的历史意义在这里:有个东西,当时大家虚幻地认为它是人类可能应该走的一条路,奥威尔告诉大家,这是一条危险的路。大家明白了,就不走这条路了。

刘苏里:这个我完全同意。

止庵:当然我说不能只看具体写到什么,但最初读的时候,这本书的具体内容,还是给我很大震撼。尤其是那个开头。写打算去掉一个人,不能只从现实中去掉他,因为他在历史中存在,还要在历史上去掉这个人。温斯顿的工作就是干这事。谁不行了,就奉命从过去的报纸、杂志、书籍,各种影像中删除这个人。我自己对历史一向很感兴趣,后来我发现,我们的历史竟然就是被温斯顿删改过的,真是一塌糊涂。举个例子,苏联文学我原来看了不少,但是读了一部《苏维埃俄罗斯文学》之后,看到这书上写的我大多都不知道;我知道的这本书上大多一笔带过,甚至连提都不提。这给我很大打击,我发现我原来的整个的文化背景都是假的,实际上这个背景后面藏着一个真的东西,而我以假的为背景了。中国文学也是一样。我对文学很感兴趣,但我原来知道的人除了鲁迅之外基本上不值得一提了。我不知道的人,比如周作人,我直到27岁才开始读他的书。张爱玲也是很晚才知道。

刘苏里:还有好多人,到现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比如张竟生、陶希圣有多少人知道?回到《1984》,温斯顿这个角色很有意思,他在“双重思想”指导下,一方面在工作期间销毁真相,回到家以后,又在电幕底下记录真相。这样的人现实中也有不少吧。

止庵:非常多,我们自己未必就不是这样的人。

刘苏里:反过来讲,所有人都是奥勃良吗?也是!

止庵:对呀,可是拍成电影就变成一对一的问题了。卡夫卡的《诉讼》也曾经两次被拍成电影。小说的第一句话:“约瑟夫·K无缘无故地被捕了。”这在电影里面没法表现,电影只能表现有缘有故。看电影时我旁边有个朋友,他问我说主人公到底犯了什么事。问题就在这儿。拍成电影,就变成一个具体的人的遭遇了。无论约瑟夫·K,还是温斯顿,都不是一个人的遭遇。

刘苏里:这里的人物都是符号。

止庵:所有的人都是温斯顿,但是一旦把他具体化,就变成某一个人的事了。

刘苏里:包括派森斯,他那个邻居。

止庵:也是变成只有一个人在盯着他了。另一方面,这本书里面涉及到科学的问题,而科学进步的速度和程度是任何人,包括奥威尔,所难以想象的。他可以想到人类社会不是进步而是退步,或者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是他真想不到科学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这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的事。如果只盯着小说里“电幕”一类东西,那我要说,现实中没有“电幕”时,它真的不存在吗?而现在的科学早已把“电幕”完善到不留任何死角了。

《美丽新世界》更重要!

刘苏里:相比之下,赫胥黎在1932年的时候,对于科学进步想得更多,更充分。赫胥黎同样也是走到极致了。

止庵:奥威尔《1984》出版后引起很大轰动。赫胥黎是奥威尔在伊顿的老师,他给奥威尔写了一封信说,《1984》写的其实是我的《美丽新世界》前面的事。我觉得这非常有意思。赫胥黎说真正的集权社会是要讲效率的。他说:“《1984》中占少数的统治者信奉的是一种虐待狂的哲学”。这是《1984》里相当深刻之处,却也正是我稍有质疑之处。满足这种虐待狂实在太浪费时间了,效率不高。

刘苏里:我对你的说法做点补充。其实温斯顿是一个符号,奥勃良也是一个符号,如果在这一层意义理解下,你会发现奥勃良对温斯顿在整个虐待过程中,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直到最后拿出一只饿狼一样的大老鼠,你会发现那是一个符号对另一个符号的迫害过程,他改造的不只是温斯顿。

止庵:这里必须强调一下,这是一本小说,必须具有一定的情节性,作者必须让过程曲折。另外一点,这本书的后半部分,当温斯顿被改造的时候,这是这本书最麻烦,最难解决的问题。这里作者受了库斯特勒《正午的黑暗》很大影响。温斯顿是书中唯一有良心的人,唯一有思想的人。他要变成一个像奥勃良那样的人。这在当年扎米亚京写《我们》时也是一件很难解决的事。但是到《美丽新世界》中这个问题不存在了。没有谁需要被改造了。赫胥黎谈到效率,不是强制性的,是人人自觉自愿的,不像是在奴隶社会,那时效率非常高,但却是强制性的。《美丽新世界》里人们幸福地追求着效率,或者说追求着幸福的效率。

刘苏里:烦恼的时候可以吃几颗唆麻,还可度唆麻假。

止庵:这正是赫胥黎更深刻的地方。《1984》不过是把我们这个世界写到头了,之后还有一个“美丽新世界”。在《我们》和《1984》里显然存在着意识形态的问题,在《美丽新世界》里唯一的意识形态就是效率。而且所有人都主动追求这个效率。我为什么那么强调《1984》,是因为我们缺这一课,应该补上,不然至少思想方面会有很大漏洞,而这在《1984》里已经揭示完了。现实还没有走到这一步,但《1984》写到这一步了。但是如果仅仅出于现实的考虑,也许《1984》不必看了。《美丽新世界》就不是这样,它写的是我们越来越要面临的事。我觉得我们正处在《1984》和《美丽新世界》之间。

刘苏里:“美丽新世界”,是人类整体要面临的事了。

止庵:而且大家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体制下共同地往这个方向努力。《1984》还是一个局部的选择,和可能对整个人类造成的威胁。《美丽新世界》则无所逃避。举个例子,《1984》里有思想,温斯顿之所以是温斯顿,是因为他有思想。温斯顿最后放弃了什么呢?他并没有放弃他的生存,甚至他生存条件都没有变得更坏或更好,他只是把思想放弃了,把他思考的能力、思考的权利放弃了。其实从来也没给他这个权利,只是他自己偷偷保留一点而已。现在他放弃了,就变成普通人了。也就是奥勃良要求他的:温斯顿你别思想就行了。温斯顿最后与他达成了共识,我不思想,而且心甘情愿地不思想。我不思想,也就是按照你的思想来思想,那也就无所谓思想了。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关于“我”和“我们”的问题,所谓思想改造,就是把“我”变成了“我们”。在温斯顿身上发生的就是一个人的思想变成了一群人的思想,而一群人的思想根本就不是思想,思想必须在个人意义上才成立。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在《美丽新世界》里面并没有思想这回事,伯纳并不是一个思想者,他只是稍稍发点牢骚而已。

刘苏里:话说回来,我看完《美丽新世界》之后,我想如果人类有一天,每个个体变成非人的话,就如同赫胥黎描述的那样一种状态,他们不知道除了那样的幸福之外还有什么样的幸福,会是怎样一种情景!

止庵:就像我在《面对“美丽新世界”》里说的:“美丽新世界”可能比“1984”更难为我们所抵御,因为它没有“坏”,只有“好”。虽然这种“好”意味着人已经丧失一切,甚至比《我们》和《1984》里面丧失更多。

刘苏里:我读到你这一句话了。你说的只有“好”没有“坏”,我的反应是既没有“好”也没有“坏”。你这个还是有价值判断。我是说,那里根本没有价值这一说。你还是站在“此在”来看这件事。

止庵:是呀,不能不站在“此在”。我不能站在“美丽新世界”的角度,站在那个角度我就没有办法思想了。

刘苏里:不是你人站在“此在”,而是你的思想还站在“此在”。你身体站在“此在”,但是你的思想可以进一步超越,你会发现,我们没有办法命名它,但我们倾向于把它视为一个“白”或者“无”的世界,就是这里面没有什么价值判断的问题,没有好坏,没有谎言和真相之分别。

止庵:我说的是我自己这样一个可能告别《1984》而面对《美丽新世界》的人的感受,这不是价值判断。我说,世间有了《1984》,人得以明白就中道理,看到危险所在,“1984”的实现因此困难许多;有了《美丽新世界》,“美丽新世界”仍然无法避免,因为是愿望而不是权力导致它的降临。

刘苏里:你这个看法是很深刻的,而且很本质。其实多数人是不愿意过《1984》那样的生活,但愿意过《美丽新世界》的生活。

止庵:所以如果要问《美丽新世界》和《1984》哪一本更重要,我可能要说《美丽新世界》更重要。其实《1984》和《我们》都是让我无可奈何的书,我不认为《1984》有可能百分之百实现,还没到那时候它自己就死了,但是裹挟其中,还是让人觉得无可奈何。但是这种无可奈何感,根本比不上《美丽新世界》。我觉得对于《美丽新世界》你别想什么了,这你只能接受,因为一个人能抵御痛苦,但不能抵御幸福。这就是《美丽新世界》里面约翰说的:“我要的不是这样的舒服。我需要上帝!诗!真正的冒险!自由!善!甚至是罪恶!”总统说:“实际上你是在要求受苦受难的权利。”受苦受难,有谁能把它当成权利啊?

刘苏里:我没有你这么悲观。但是很恐惧《美丽新世界》那个状态。如果《美丽新世界》真的到来,而且所有的人就如《美丽新世界》所描述的那样非人状况的话,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也就是瞎扯。

止庵:《我们》、《美丽新世界》和《1984》三部小说里面有共同的一点,就是描写的都是秩序的世界。你不能在秩序之外,秩序之外什么都不允许存在。只有在《美丽新世界》里,这个秩序跟你的人性一致了,虽然它是在更大程度上抹杀人性。“美丽新世界”是真正终结“1984”的。“1984”并不是终结于温斯顿这样的人。不是靠有几个温斯顿,偷偷摸摸地写点什么东西就可以动摇“1984”,它是终结于“美丽新世界”,这就是赫胥黎说那句话的真正意义:你那《1984》在我前面,我这《美丽新世界》替代你。

刘苏里:再回到《1984》。对于那个体制而言,温斯顿的威胁显然要远远大于茱丽亚。当这样两个条件同时满足的时候,茱丽亚的自由对《美丽新世界》而言,就越来越重要了:第一,消灭温斯顿;第二,鼓励茱丽亚。

止庵:茱丽亚是“腰以下的叛逆”,这纯粹是个人追求。按照你所说的,那么首先要把这种追求变成一般意义上的,共同的,譬如对于财富的追求,对于生活舒适的追求,等等。茱丽亚尚且与此无关。

刘苏里:其实我说的鼓励,在《1984》还不被鼓励,还要给抓起来。但到了后《1984》,他们发现了与其让更多的奥勃良的人存在,还不如让更多的茱丽亚存在。

止庵:我不同意你所说的“发现”,这完全是历史发展的结果。这么说吧,如果没有温斯顿和茱丽亚,只剩下奥勃良了,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刘苏里:《1984》直接过不去,有一些条件,但后《1984》很容易直接的和《美丽新世界》建立一种联系。

止庵:这个世界慢慢地会变成赫胥黎笔下的“美丽新世界”,甚至不需要经过一场书中写的“九年战争”。只要当赫胥黎说的效率成为人类唯一的追求目标的时候,就行了。

刘苏里:那个时候奥勃良也好,老大哥也好,消失就消失了。

止庵:不过《1984》的茱丽亚和温斯顿一样,代表着一种少而又少,却要被进一步剥夺干净的个人追求。你把茱丽亚与“美丽新世界”联系在一起,奥威尔确实没有这么想。如果他这样想的话,那么温斯顿更没法活了。

刘苏里:谢谢止庵,谢谢!

【e周】唐福珍的火把能否助我们逃出“迪拜陷阱”?

这一周,首先引爆网络的是:被誉为“中东王冠上的明珠”的迪拜,因房地产业资金链断裂而引爆债务危机。就在某些左愤将此归咎于“资本主义的‘恶之花’”时,凯迪网友“许斌”棒喝道:“迪拜依然是一个美丽的梦想,而迪拜的陷阱,在于这一个梦想并非依靠着社会资源的自由组合,而是依靠着行政权力去强行推动,并因此而不可避免地阻碍了辖区内公众自由释放各自的梦想,且一旦梦想破碎,后果却只能由辖区内公众承担。”“其中之最恶劣者,是公共管理者自己走上前台,垄断释放梦想的机会,以无量的社会财富、以千万人为砖瓦去构筑一己的宏伟蓝图。”“垄断着释放梦想的人,总是慨叹着不被人理解,慨叹着‘吾道孤也’,那是因为,在僵硬固执的眼睛里,只看见了个人意气的张扬,看见了个人眼睛里的美丽,却始终没有能看见代价的沉重,以及其他人的幸福、其他人的悲伤。”

“许斌”将“行政权力主导下经营城市的梦想”称为“迪拜陷阱”,相信无数公众于此心有戚戚焉!如果你还觉得这样的“概念”过于抽象,那么,请看下成都女子唐福珍的“身教”吧:11月29日晚,成都市金牛区居民唐福珍因伤势过重,经抢救无效死亡。16天前,她因阻止有关政府部门拆迁而站在楼顶抗争,最后泼汽油用打火机点燃而自焚。如今,唐的数名亲人或受伤入院或被刑拘,当地政府将该事件定性为暴力抗法……天涯网友“蓝莲花”悲愤写道:“唐福珍生前多方求助于媒体,有的媒体勒索她,更多的媒体是袖手旁观,因为案子不够大,不够极端。是啊,在到处都是拆迁惨祸的中国,有几起能够进入媒体视野的呢?潘蓉用燃烧瓶扔挖掘机极端吗?一个村选出几名代表经年累月上访极端吗?手拿宪法、物权法保卫财产极端吗?在市区中央搭窝棚一住几年极端吗?都不极端。唐福珍想用她的鲜血,刺激这个社会的良知。自焚前她说:”一定要选一张我最漂亮的照片作遗像。‘她的极端,确实引来媒体的关注,甚至她的死亡,比自焚后救活更能带来新闻效应。“应该说,面对唐福珍,我们有愧……

其实,“迪拜陷阱”何止是“经营城市”有,近来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砒霜门”事件峰回路转:经中国检验检疫科学研究院综合检测中心复检,此前被海口市工商局发布总砷超标消费警示的3种产品全部合格。海口市工商局认可这一检验结论并承认“失误”。可见,在市场经济时代,“看得见的脚”踩着“看不见的手”同样是“迪拜陷阱”。与此同时,北大“推荐门”其实也暴露了教育领域的“迪拜陷阱”:在校长们的推荐评语中,我们不光看到了“成绩优异、品学兼优、素质超强”等略显中庸的套话,还有“气质优雅、外表阳光、是校园的一枝百合花”这样让人禁不住捧腹的评价。新浪网友“张宇东”分析说:“对于校长来说,恐怕职责的重心并不在于考察学校范围内的人才。对于中国的中学校长,恐怕更多的职责是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为学校的财政和经费而殚精竭虑。总有忙不完的上级检查,也会有开不完的会议和总得装点的面子工程,学校的各种事务———而且大多跟教学无关的事务,几乎都应该是校长这种行政官员来完成的。在这种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之下,哪会有时间和精力来观察人才和发现人才,并且把所谓的人才所表现的‘才气’完全准确地表达出来?”

如果说,“砒霜门”是以闹剧的形式恶心“迪拜陷阱”,“推荐门”是以“滑稽剧”的形式嘲讽“迪拜陷阱”,那么,唐福珍是以“悲剧”的形式控诉“迪拜陷阱”。泰戈尔有句诗曾说:“如果你在黑暗中看不见脚下的路,就把你的肋骨拆下来,当做火把点燃!”我知道,将唐福珍的自焚捧成英雄主义行为是有待商榷的,但当我们在“迪拜陷阱”里被逼得无处可逃时,唐福珍自焚的火把兴许就是带领我们逃出“迪拜陷阱”的唯一希望!

其他的看点还有:12月1日,百度凤巢模式取代竞价排名模式,成为百度新一代的网络盈利方式之一,有网友批评说:“凤巢模式换的是汤,不是药。”美国萨拉希夫妇到白宫“蹭饭”,凤凰网做了个专题《混进白宫“蹭饭”的可行性分析报告》,结语可谓“神来之笔”:“请勿盲目效仿,否则后果自负。”看完电影《2012》后,有媒体征集“如果只有百张船票,你让谁登上诺亚方舟?”答案,有网友回答说:“在中国这个问题不用讨论,首先官员们会说: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世上根本没有诺亚方舟。(鼓掌!)然后:在大家鼓掌之际,他们已经把船站满了。(挥手送别)”……

五岳散人:官场需要替罪羊

晚清名臣李鸿章大人曾经转述过他老师曾国藩的一句话,据说那是为官做事的第一心法,原文为“办大事以找替手为第一。”此话就被李鸿章一直理解为找接班人的意思,在李大人看来,此言的真意至少有二:其一,作为主政者不能人亡政息,自己的事业总是要有人继承下去,这大概是第三梯队之类的意思,总归是件好事;其二,有些在任上留下的首尾———比如金钱上的亏空、原来手下的安置———都要有合适的人来承接下去,至少不会给自己退休或者隐于幕后的生活找什么麻烦。这后一点其实还可以引申开去,变成所谓“隐操政柄”、“垂帘听政”。

但这门手艺到曾国藩可能算是大成,李鸿章这方面就差得远了,找了个翰林张佩纶(即张爱玲的祖父)作为培养对象,最终在福建马尾海战中把惨淡经营的马尾船厂丢掉不说,平日里说得嘴响的大义,也在亡命奔逃中化成了笑柄。

实际上早就有人怀疑,李鸿章并未真的明白曾文正公这句话中隐含的深意,又或者说这种深意并非能够与曾文正公平日里用《挺经》硬挺的形象统一起来,以至于李鸿章总是觉得那不过是“战争一开始,就要寻求结束”之类名言的一种翻版,汲汲于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而最终忘了传统政治智慧。此话的真意并非是让后人在办大事的时候找到某人继承自己的功业,而是一定要找好替罪羊的意思。

替罪羊其实并不难找,在很多时候是有人可以自动送上门的。汉代“七国之乱”传统上说起自晁错,汉文帝之时,晁错就数十次上书请求削藩。文帝始终没有答应削藩,而是把晁错放在自己太子的身边,自己则做了很多削藩的准备工作,如贬抑开国大将周勃的一个儿子,但把他另外一个儿子周亚夫储备给了当时的太子,以做好军事方面的准备。但太子登基为汉景帝之时,一旦动手削藩,必然招致了诸王的反对,是为当时的“七国之乱”。晁错本人也为文景二帝当了替罪羊,被杀于街市之上。当时是所谓的衣冠受刑,并未穿上囚服,其实这时汉景帝自己也知道,晁错死得其实是很冤枉的。

自秦以来,分封制已经穷途末路,尤其是掌握地方权力的分封制,更是中央政府巨大的威胁。任何尚有基本政治素养的皇帝,都容不得哪怕任何亲属掌握挑战自己的权力,即使并非是真的要挑战也是不行的。后世分封龙子龙孙,都是无权力而食采邑。后世的明朝其实是个倒退的王朝,竟然开国初就实行分封,最终也是导致了燕王起兵、大宝转移。

而晁错在合适的地点与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汉文帝的视野当中,结果被储备到了太子之处,但汉景帝为了争取一些时间,还是把他当做替罪羊给做掉了,无论这头替罪羊是不是衣冠受刑,都改变不了成为权力斗争牺牲品的实质。晁错的老爹劝过这个儿子:汉室的天下安稳了,你的脑袋就不会安稳。信哉斯言。

另外一种寻找替罪羊的方式是抓来就用。这方面最著名的自然是曹操杀粮草官的故事。官渡之战,曹操坚守待变,可粮草不济,于是就把管理分发粮草的管理叫过来说借他头颅一用,这一用之后,曹操算是又削平了一方豪雄,向着自己的理想迈进了一大步。

如晁错这样的替罪羊其实是没什么可惋惜的,那不过是政治投机的一部分,高风险与高收益并存。如果削藩顺利的话,这个功劳可就大了。值得可惜一下的倒是后一种替罪羊,他们并非是主动承担这个任务,只是在主人政策有了漏洞或者根本就是主人的错之时,被临时抓来作数的。更多的是一旦某事实在是舆论汹汹,则必须要个替罪羊来平息此类风波,以代表作为主子一方之天纵英明只是被小人蒙蔽一时而已。

尤其是在各类社会问题上,如果能抓住替罪羊的话,不知道能省下多少口舌与赔偿,把最终的始作俑者抓住了砍头,一方面揭示了主人有错能改的伟大,另一方面人死如灯灭,这是无法找死人去要受害补偿的,哪怕这个受害者其实更应该找一找负责官吏或者圣上的监管不力的漏洞。

后世来说,这后一种情况居多。

傅国涌:林昭正悄悄回到我们的生活中

 在鲁迅的故乡绍兴,2009年的中考语文试卷中出现了“林昭”的名字,这是一道成语运用的选择题:

下面句子中,加点的成语运用不恰当的一项是()

A.他心高气傲,总喜欢(妄自菲薄)他人,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人原意同他打交道,他成了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B.从太空回眸我们这颗生存的星球,在(变幻莫测)的白去的飘忽中,它总是散发着一种浅蓝色的绚丽,谁也说不清那究竟是大海还是气晕的颜色。

C.林昭曾说:“我们的血是再鲜艳不过,而且是再灿烂不过的墨水,人世间其他一切墨水在这样的墨水面前统统不免(黯然失色)”。

D.凭着健壮的体魄,你可以支撑起一方蔚蓝的天空;凭着旺盛的精力,你可以开垦出一片神奇的土地;凭着巨大的潜力,你可以变得出类拔萃,令人(刮目相看)。

林昭,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中学生的眼中,也许还是第一次,尽管他们中绝大多数不知道林昭是谁,在匆忙的考试中也顾不上去追问,但,林昭这个名字与他们的生命就这样相遇了,而且在一次重要的考试当中。我最初是从一个朋友的博客看到这个消息,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出处,名叫《归忆江天发浩歌》的博客上6月20日发表的博文《中考卷里的林昭》。

这篇博文在我们周围的朋友中引起了小小的惊动,因为林昭的缘故,大家都想认识这个博客的主人。确实,在被杀戮40年后,林昭正悄悄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记得去年冬天,几个朋友一同去乌镇游玩的路上,我偶然在一个朋友的车上听到播放的音乐竟是林昭的《普罗米修斯受难的一日》,这是云南一个摇滚乐队的作品,主唱者刘涛,他们的乐队叫做“腰乐队”,都很年轻,他们把林昭的诗谱曲、演唱,并制成了光盘,在网上流传,我们听了都很感动,通过唱片上留下的电子信箱,我与刘涛联系上了,才知道在西南边陲有这样一群怀抱理想主义情怀的民间音乐人。也是去年,我去湖北一所中学给高一学生做一个《科学家的人文视野》讲座,讲座结束时,我接到许多学生的纸条,有好几个不约而同地问的是林昭、“红楼”的林姑娘,其中一个还将毛泽东和林昭放在一起问:您认为毛泽东是个什么人?对于林昭的人生您有何看法?他们希望多了解一点林昭的历史,这不免让我有些意外,这些90后的学生也开始在探寻真相了。在林昭身后40年,她的英灵不仅没有消散,而且带着更大的不可战胜的力量回来了,回到我们的中间,与我们这块土地同在。

去年5月1日,《南方周末》以《读林昭十四万言书》为题发表我为纪念林昭被杀40周年而写的文章,我曾接到编辑转来一位叫方震的读者来信,他说,读此文,“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并写下一诗《哀林昭》,请编辑转给我:

檄文读罢泪沾襟,漆夜中华一点萤。

天下男儿当有愧,林昭青史独留名。

林昭已成为民族记忆中一个不可替代的符号,每一个良知未泯的国人一旦了解她的生平、思想和殉难之惨烈,无不对她肃然起敬。80多岁的律师张思之先生将这自己在林昭墓前的留影视为珍贵,90多岁的学者刘绪贻先生惦念着林昭,更多的年轻人把林昭视为20世纪中国精神史上的偶像,“黑暗时代”的一道亮光,中国的基督徒以拥有林昭这样一位殉道的姊妹而深感欣慰。不仅年年的清明节和4月29日的林昭祭日,就是在平日,苏州城外灵岩山上前往扫墓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生财有道的当地村民甚至形成了为林昭墓带路的小小“产业”,向四面八方前来为林昭扫墓的人收取带路钱,这已经是灵岩山的一道有点煞风景的“风景”。即使去年40周年祭前夕,当局在林昭墓前的树上安装了意为恐吓的摄像头,也没有阻止人们走近林昭的脚步。尽管网上的“林昭小组”、“林昭群”都被解散了,关于林昭的文字也常常被屏蔽。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能挡住林昭回到我们生活当中——

在山东,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海虹,以林昭为原型,写了一部题为《中国红豆词》的长篇小说,2008年6月由中国国际文化出版社出版,本来小说的主角就叫林昭,只是出版时未能通过,无奈地改成了“林萍”,整个故事几乎没有虚构,就是以文学的形式重叙了林昭的生平。在南京,一位年轻的女记者赵锐,为林昭的故事所感动,完成了一本《祭坛上的圣女——林昭传》,已在台北秀威资讯公司出版,并于不久前凤凰新华集团在南京举办的“2009年中国南京秋季馆藏图书展销会”公开陈列展销。在北京,一位年轻的诗人朵朵,写了一出以林昭为主题的独幕剧。也是在北京,以“祭园守园人”自居的朱毅先生,有意倡议为林昭建一个铜像,最好当然是立在北大未名湖畔,退而求其次,则可以放在林昭墓前……

戴镣铐的泉,她将永葆青春和甘甜

戴镣铐的血,已经自由地流在她体外

……

受难是她每日的生活,

受难是她自愿的选择。

……

她用盛大的爱来勾兑盛大的苦难

在一切黑暗之上,“爱”站立起来

“爱”举起的火把永不熄灭

……

戴镣铐的泉,她将永葆青春和甘甜

传薪火的人,她已经来到我们身边

诗人三春晖在林昭祭日写下了这首《戴镣铐的泉》,镣铐锁不住泉的涌流,血的涌流,镣铐也锁不住爱的涌流。向死而生的林昭,留下的不是恨的种子,她撒布的是爱和宽恕,那正是一个古老民族所缺少的因子,那是从基督而来的,是通向一个新时代的基石。

谷雨过后大地上的桃花一齐败了

落满我的掌心

我不是刽子手

但我却攥出了一手淋漓的鲜血

……

谷雨过后我从潮湿的江南起身

去寻找一支遗失的火炬

在石头中我看见你的名字

泼洒着太阳的热情

这是诗人涂国文为纪念林昭殉难四十周年写的诗《谷雨过后》,2009年9月,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他的诗文集《苏小墓前人如织》就收入了此诗,林昭逃过了编辑的“火眼金睛”,这在向来以自律、不出“差错”为金科玉律的浙江出版界,这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也许编辑、审稿者压根没有听说过林昭这个名字,所以才侥幸漏网。但是,这样的漏网总是好事,毕竟可以使更多的人听说林昭的名字。

在遥远的星空,林昭,正默默地注视着她深深热爱的这片土地。如果能够,她当然不喜欢用血写诗,虽然“人世间其他一切墨水在这样的墨水面前统统不免黯然失色”。她是那么热爱生活,她根本不是政治中人,她不喜欢政治,厌恶那些讲权谋、讲成败的政治,她所争的是是非,是人格,是尊严,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一个人生活下去不可缺少的因素,这一切一旦全部丧失了,那生活当中还剩下什么?她可以为此而死。林昭之死,不只是为她自己争人格,也是为全体国人争人格。今天,她之所以悄无声息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是因为这个时代,我们仍然需要为自己争人格,林昭就是一个最好的本土榜样,她是中国的朋霍费尔,她走过的这条道路已经表明,她已成为古老民族争人格进程中最丰厚的精神资源,因为她提供的不仅有无比锐利的武器,而且有爱的滋润和宽恕敌人的胸怀。幽暗的星空,因着她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而不再虚空,不再无助,不再绝望。

2009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