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原:怀想30年前的“读书”

最近几年,关于77级大学生的校园生活,或者恢复高考30周年的历史意义,俨然成了热门话题。每当有人追问,我总是如此回应:我们这一代人的“求学”,真可谓“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唯一可以告慰的是,九曲十八弯,我们终于走过来了;而且,见证了改革开放30年的成就。从那么低的地方起步,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当然,青春是美好的,校园生活也确实值得迷恋与追怀。之所以如此“低调”,是担心在怀旧风潮的驱使下,我们这一代人的“讲古”,会日趋“高调”与“时尚”,最后沉湎其中,以为自己真的“伟大”起来了。

考上大学的15年后,我为即将出版的自选集写序,题为《四十而惑》,其中有这么一段:“作为恢复高考后招收的第一届大学生,‘七七级’有它的光荣,也有它的苦恼。图书教材、课程设置、学术氛围等,大都不如人意。后人很难想像,我们学了一年的文艺理论课程,是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中心。同学不满,可教师的辩解很有力:谁说毛泽东文艺思想不是文艺理论?幸亏有那么多好玩的事,方才足以弥补‘文革’刚结束大学校园里百废待举的缺陷。比如,半夜里到书店门口排长队等待《安娜·卡列尼娜》、大白天在闹市区高声叫卖自己编印的文学刊物《红豆》、吃狗肉煲时为约翰·克利斯朵夫的命运争得‘脸红耳赤’……所有这些只能属于我们这代人的小情景,回忆起来还挺温馨的。”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15年过去了。这回迎面碰上的是命题作文“谈读书”——不是辨析今天我们该如何读书,而是追怀30年前大学校园里的读书生活。稍有理性的人都明白,这样的追忆,其实是很不可靠的。即便我信守承诺,不刻意夸饰或伪造;可是,能经过时间这个大筛子的,都是“过去的好时光”。如此温柔的“反思”,能有多大的批判力度,我很怀疑。

所有的追忆,都是事后诸葛亮,也都有腾挪趋避的特权。一旦进入游戏,你能越过虚荣心这个巨大的陷阱吗?所谓的“个人阅读史”,会不会变成“成功人士”的另一种自我吹嘘?决定一个人的读书生活的,有时势,有机遇,有心境,有能力,其中任何一个因素的微妙调整,都可以变幻出另一个世界。在这个意义上,30年前的万花筒,不见得就能摇出今日的“五彩缤纷”。

至于后来者,在仔细辨认那些因岁月流逝而变得日益依稀的足迹时,能做到不卑不亢,且具“了解之同情”吗?

真的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1.半自愿半强制状态中

展开我的“阅读之旅”

都说77级学生读书很刻苦,那是真的。因为,搁下锄头,洗净泥腿,重新进入阔别多年的校园,大家都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至于怎么“读”,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进的是中山大学,念的是中文系,课程的设计、教师的趣味、同学的意气,还有广州的生活环境等,都制约着我的阅读。

回想起来,我属于比较规矩的学生,既尊重指定书目,也发展自己的阅读兴趣;而不是撇开课业,另起炉灶。能“天马行空”者,大都是(或自认为)才华盖世,我不属于那样的人,只能在半自愿、半强制的状态中,展开我的“阅读之旅”。

对于受过正规训练的大学生来说,课程学习很重要,但因其“身不由己”,故印象不深,追忆时不太涉及。反而是那些漫无边际的课外阅读,更能体现一己之趣味,也容易有刻骨铭心的体会。因此,单看回忆文章,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大学四年,大家读的都是课外书。我也未能免俗,一说起校园生活,浮上脑海的“读书”,不是背英语单词,也不是记历史上有多少次路线斗争,而是悠闲地躺在草地上,读那些无关考试成绩的“闲书”。

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阅读状态,记得是进入三年级以后才逐渐形成的。刚进康乐园,一切都很新鲜;上课时,恨不得把老师讲的每句话都记下来。除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求知欲,还有拿高分的虚荣心——那时没有“全国统编教材”,一切以课堂上教师的话为准。进入三年级,也就是1980年前后,一方面是摸索出一套对付考试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另一方面则是大量“文革”前的书籍重刊,加上新翻译出版的,每天都有激动人心的“图书情报”传来,于是,改为以“自由阅读”为主。

不是说“自由阅读”就一定好,中间也有走弯路的。我们这一代,进大学时年纪偏大,不免有点着急,老想“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加倍夺回来”。站在图书馆前,幻想着能一口把它吞下去。经过一番狼吞虎咽,自以为有点基础了,于是开始上路,尝试着“做点学问”。这样“带着问题学”,有好也有坏——当选题切合自己的趣味和能力时,确实事半功倍;否则可就乱套了。我曾经围绕“悲剧人物”、“晚明文学思潮”等专题读书,效果还可以。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感兴趣,花了好多时间,读《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镀金时代》、《百万英镑》、《在亚瑟王朝廷里的康涅狄克州美国人》、《马克·吐温自传》等,还有能找到的一切有关马克·吐温的“只言片语”。

阅读“悲剧”或谈论“晚明”,除了受时代思潮的影响,多少还有点自己的问题意识;可“专攻”马克·吐温,几乎是毫无道理。我的英语本来就不好,对美国历史文化也没什么特殊兴趣,要说“讽刺”与“幽默”,更非我的特长,但鬼使神差,我竟选择了这么个题目,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概是小时候背治学格言的缘故,以为真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如此“为论文而读书”,毫无乐趣可言;文章写不好不说,以后一见到马克·吐温的名字或书籍,就感到头疼。明知这种心理乃至生理的反应不对,可就是无法静下来,以平常心面对汤姆·索亚的神奇历险。

2.两类书影响思想成长

李泽厚是当时“偶像”

念大学三、四年级时,我的读书,终于读出点自己的味道来。记忆所及,有两类书,影响了我日后的思想成长以及学术道路,一是美学著作,一是小说及传记。

我开始“寻寻觅觅”的求学路程,恰逢“美学热”起步。因此,宗白华的《美学散步》、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以及李泽厚的《美的历程》,都曾是我朝夕相处的“枕中秘笈”。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现在不常被提及的王朝闻,他的《一以当十》、《喜闻乐见》以及《论凤姐》等,对各种艺术形式有精微的鉴赏,我也很喜欢。换句话说,我之接触“美学”,多从文学艺术入手,而缺乏哲学思辨的兴致与能力。

李泽厚是我们那一代大学生的“偶像”,一本《美的历程》,一本《中国近代思想史论》,几乎是“人见人爱”。也正因此,有现炒现卖,撷取若干皮毛,就开始“走江湖”的。那上下两卷的《西方美学史》,博大精深,像我这样的“美学业余爱好者”,读起来似懂非懂。当初引领诸多大学生入美学之门的,其实是朱先生的另外两本小书:《谈美书简》和《美学拾穗集》。朱先生擅长与青年对话,这点,从早年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谈美》、《谈文学》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既能做高头讲章,又不薄通俗小品,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别人很难学得来。宗先生的书,很多人一看就喜欢,尤其是“美学散步”这个词,太可爱了,一下子就变成了“流行语”。初读宗先生的书,以为平常,因极少艰涩的专门术语;随着年龄的增长,书读多了,方才明白此等月白风清,得来不易,乃“绚烂之极”后的“复归于平淡”。

跟日后的研究工作毫无关系,纯属特定时期的特殊爱好的,是法国作家罗曼·罗兰著、傅雷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此书最早由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我买的是1980年重印本。如此“雄文四卷”,就堆放在床头,晚上睡觉前,不时翻阅,而且是跟《贝多芬传》对照阅读。还记得《约翰·克利斯朵夫》扉页上的题词:“献给各国的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不用说,这话特别适合于有理想主义倾向的大学生。主人公如何克服内心的敌人,反抗虚伪的社会,排斥病态的艺术,这一“精神历险”,对于成长中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有巨大的鼓舞作用。

激赏这种有着强大的个人意志以及奋斗精神,渴望成为“必战胜的自由灵魂”,不仅仅属于小说人物约翰·克利斯朵夫,也同样属于青年马克思。我如痴如醉地阅读尼·拉宾著《马克思的青年时代》,关注的是其精神历险与人格力量,而不是具体的理论主张。记得还有另一本《马克思的青年时代》,也是苏联人写的,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那书厚得多,但太正统,且文字不好,我不喜欢。

注重精神力量,同时兼及文章风采,这种阅读口味,让我迷上了一册小书——苏联作家格拉宁所撰“文献小说”《奇特的一生》。这是一本小册子,168页,一个晚上就能读完,可却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除了感慨主人公柳比歇夫献身科学的巨大热情,更关注其神奇的“时间统计法”。传主之别出心裁,加上作家的妙笔生花,居然让繁忙的例行公事、杂乱的饮食起居,还有枯燥的科学实验,不说全都变得充满诗意,起码也是可以轻松地、宽宏大度地去忍受。“时间统计法为他创造了高度理智和健康的生活”(第十五章),这点,着实让既贪玩又想出成果、总是感叹时间不够的我辈歆羡不已。

3.30年前如饥似渴阅读

有刻骨铭心也有怅然若失

30年前如饥似渴的自由阅读,有刻骨铭心的感受,也有怅然若失的遗憾。举个例子,读了许多俄国作家如托尔斯泰、契诃夫、莱蒙托夫、屠格涅夫等人的作品,可回避了鲁迅所说的“人的灵魂的伟大审问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实在是个无可弥补的损失。那时存在主义思潮已经开始涌进来,“他人就是地狱”成了喜欢“扮酷”、“做深沉状”的大学生的口头禅。于是,我跳过了陀翁,一转而阅读卡夫卡的《城堡》、贝克特的《等待戈多》、萨特的《呕吐》、加缪的《局外人》以及《西西弗的神话》去了。

我所就读的中山大学,位于改革开放的“前线”广州,校园里流行阅读港台书。手持一册港台版的萨特或加缪的书,那可是一种重要的“象征资本”——既代表眼界开阔、思想深邃,也暗示着某种社会地位。此类书,图书馆偶有收藏,但不出借,只限馆内阅读;因此,若想看,得排长队。回想起来,当初为何热衷于此,除了“思想的魅力”,还有金圣叹所说的“雪夜读禁书,不亦快哉!”——可惜广州没“雪”。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在什么季节吃什么果,是什么年龄说什么话。阅读也一样,错过了“时令”,日后再补,感觉很不一样——理解或许深刻些,可少了当初的“沉醉”与“痴迷”,还是很可惜。

人物简介:

陈平原,1954年生于广东潮州。北大首批两位文学博士之一。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最初研究方向着重“二十世纪中国文学”,而后逐渐将目光延伸至古代中国小说与中国散文,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关注现代中国学术史,近年兼及现代中国教育史。

主要学术著作有《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博士论文)、《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合著)、《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史》第一卷、《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等。另著有《学者的人间情怀》、《老北大的故事》等文集。

奥巴马:美国独立纪念日献词

白宫

华盛顿

2009年7月4日

今天,我们受到这个日子的感召,不仅纪念我国诞生的那一天,而且需要继承建国初期美国公民不屈不饶的精神,是他们使这一天成为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应该记住,当年的这一切多么来之不易。我们进行创建美国的试验,结果获得了成功;为数不多的爱国者宣布独立,脱离了帝国强权的统治;他们还在新世界建立了旧世界不可思议的事物──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正是这种顽强的精神构筑了美国人的特征。正是这种精神指引一代又一代先驱者开拓西进之路。正是这种精神指引我们的祖祖辈辈,以坚韧不拔的毅力渡过了大萧条,战胜了专制暴政。正是这种精神指引世世代代的美国劳动者建成全世界无可比拟的工业经济。正是这种精神始终指引全体美国人民在时局艰难的时刻永不气馁,永不退缩,敢于经受任何考验,迎接任何挑战,因为我们知道美国的命运有待于我们每一个人为之努力。

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还不应该忘记,在我国最紧要的关头,勇敢无私的男女军人不辱使命,保卫我们的国家,忠心为国效力──为实现和平奔赴战场;为赢得机会不辞劳苦;有时还为捍卫自由付出极为高昂的代价。正因为他们为国效力──陆军、海军、空军、海军陆战队和海岸警卫队士兵做出的奉献,我们才有可能每年庆祝这个节日。这种为国效力的精神说明,在进入建国后第三个百年之际,我国的建国理想仍然长盛不衰,生气勃勃,永远保持第一个7月4日的活力。这种为国效力的精神保证美利坚合众国永远是地球上最后、最大的希望。

为了迎接我们这个时代的挑战,我们大家都必须发扬这种为国效力和献身的精神。我们正在参与两场战争。同时我们也在抗击严重的衰退。我们长期拖延了旷日持久的问题:持续上升的医疗成本、学校设施的欠缺和对外国石油的依赖,导致问题日益恶化,我国经济以及国家本身正面临着危难。

迎接这些巨大的挑战要求每一位美国人付出巨大的努力。我们应该牢记,我们作为一个国家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我们在变革的时期没有故步自封。我们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避难就易。正是因为如此,原来的13个殖民地才能共建美利坚合众国。

我国人民敢于面对未来。我国人民敢于创造未来。在今年7月4日到来之际,我们必须再次振奋233年前独立厅 (IndependenceHall) 凝聚的精神。

唯有如此,这一代美国人才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最有效地把握当前的重要关头。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为伟大的美国历史书写新的篇章。

我谨祝愿大家7月4日节日愉快。

巴拉克·奥巴马(签名)

杨恒均:冲不破黑白边界的麦克尔越过了生死界

早上起来看到麦克尔杰克逊去世了,心里突然如此地难过,忍不住想写两句。和一位朋友联系,还记得吗,很久以前,那还是我刚刚有了第一个电子邮件的时候,我曾经给你发过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就是写麦克尔杰克逊的。我想朋友一定不记得了,可没有想到,他立即打断了我,怎么不记得,那是你第一篇时评吧?后来我帮你投稿网站,也发表了,那短文给我很深的印象……

那时我到美国不久,电视上几乎天天是有关麦克尔的消息。到美国之前,我就很熟悉这位娱乐大师了。国内当时很流行迪斯科,每次到舞厅,都会先要一杯可乐,先坐一会,可一旦播放麦克尔的歌舞,就是我站起来一起扭的时候了。在海南海口和深圳的歌舞厅里,我都记不得有多少次被他的歌舞弄得满头大汗,我也是那时学会了一些霹雳舞的动作,直到现在,很多老同事说起我,记忆模糊的他们往往还记得那个在单位举办的晚会上“跳霹雳舞的”哪位小伙子。——那时我20多岁。

到美国后就没有去过歌舞厅,甚至很少听音乐了,可是,有段时间却天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麦克尔,他的皮肤又变白了,鼻子高了,娈童了,行为怪僻,娘娘腔……很多对艺人的负面用语,我就是那时学会的。可是,电视中只要一插播他的音乐,我就情不自禁,缺乏锻炼的身体蠢蠢欲动。当音乐停止,那些人继续不厌其烦地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我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些反感。

而这种反感在我有一次连续换了几个频道后突然达到了高峰,因为,无论从BBS,还是FOX,又或者是CNN,那一天坐在主播室里对一位赢得世人喜爱的黑人艺人竭尽讽刺与挖苦之能事的,几乎是清一色的道貌岸然的白人,于是激怒了我。促使我去找这位一直给我带来活力的歌星的生平简历和遭遇来看,没有想到越看越觉得悲哀,越感到愤怒……

黑人小孩麦克尔五岁就展露音乐和舞蹈天才,随后一路唱一路跳,带给大家娱乐,常常让世界都能够随着他的歌舞昏眩和激动。可是,他却一直拼命想漂白自己的皮肤,最后竟然真让自己的脸看上去像个白人了……

他却没有想到这样做的结果,既让黑人难看,更让白人们惶恐,为什么?因为他成长的那个时代,美国虽然已经在法律上废除了歧视性的法律,可对黑人的歧视几乎无处不在。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黑人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希望一夜之间自己的皮肤变白了,成了小王子,或者小公主,这可能是那时很多很多黑人孩子幼小心灵中的愿望啊,可谁能够想到,这位始终没有长大的麦克尔杰克逊竟然就用化学药物去漂白自己的皮肤……

想哭,还是想笑?难道只是他变态?看不起自己的黑皮肤?为了哗众取宠?为了更上镜头?难道没有历史和社会的责任?是谁把这种黑皮肤白皮肤的“美丑”观念输入了每个人包括孩子们的内心深处?那些电视主播们大可尽情拿他黑白不分的皮肤作笑料,但我却看不到他们看透皮肤的任何深思。

一个有教养的黑人也许会用其他的方式提高黑皮肤的地位,但对于麦克尔,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漂白皮肤。当他的皮肤被漂白了的时候,白人为主的电视台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讽刺他,这也许是娱乐,但看在我这个刚刚到美国的黄皮肤的中国人眼里,却另有一番滋味。

再说他美容,垫高鼻子,作为一个娱乐明星,一位给我们带来欢乐的明星,也不是不可接受的。可是这事发生在麦克尔身上,就特别能够让电视新闻火爆起来,他们完全忽视了麦克尔给世人带来的欢乐,往往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拿他的鼻子调侃。而这,对于一位刚刚到美国的中国人,又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还有娈童案,指控了他至少两次,每一次都满城风雨,他都全力配合警察,而美国警方也全力出动,严格按照司法程序调查几个月,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完全解除对他的指控,宣判他无罪。可是,由于那些一直对他怀有刻骨偏见的媒体对他连篇累牍的负面报道,就在每一次娈童案刚刚立案的时候,迈克尔其实已经输了,而且输得很惨。甚至传出了他破产的消息。

上面就是我那篇有感而发的评论的大致内容,好多年过去了,我原本以为我的某些观点已经改变了,例如对西方媒体的看法,对美国社会的看法,可是,当今天早上起来听到麦克尔杰克逊的死讯的时候,我发现,我仍然没有忘记,忘记那时每天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的攻击,没有忘记喜欢他的全世界音乐迷们对他的狂热,没有忘记他在我年轻的热血中留下的激情。

麦克尔杰克逊走了,他的脸看上去已经很白了,但我非常清楚,虽然已经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娱乐之王,虽然毕其一生,他都想漂白自己的皮肤,但直到他悄然地越过了生死的边界,他也却始终没能打破黑白的边界。

值得欣慰的是,就在他离开的今年,另外一位和他年岁和生活背景都有些相似的黑人——奥巴马,用另外一种方式跨过了黑白的边界……

什么时候,真想再听他演唱《we are the world》,告诉他,是的,无论什么皮肤,我们就是世界,世界是我们的……

但我们的这个世界,却再也没有麦克尔杰克逊了,不过,我坚信,他的太空舞步,他的歌声,他的激情,还将伴随这个世界走很远、很远……

杨恒均2009/6/26

姜维平:梦中的妻子(外一首)

 

子夜的月色,勾出妻子
熟睡时脸庞的轮廓
我久久地不眠
星星的亮眼
注视着我的凝思
无言地撒落一床
深深的叹息与自责

东北的冰雪,曾把
寓所外的松枝压折
是邻居听到警笛
只把铁门加上暗锁
一切死般寂寞
雪地上只是残留着
妻子求索的脚窝

泪珠滴穿了冰棱
围墙依然厚重而冷默
呐喊压低了风鸣
小树失落了信念的松果
山野又把断肠的路
拧断在心碎的时刻

于是只有背井离乡
悲愤只有向五大湖诉说
风伴小女牵动她的衣襟
一路飞雪一路悲歌
新移民的路几多坎坷
母女的爱刻进了车辙

今夜冰雪终于融化
月亮渐次圆得如盘
敲响了生活的欢歌
爱妻却选择了沉默
她依然喜欢做梦
在梦的边缘爬坡
或许翻过五千年山岩
就能摸到故乡的脉搏
让我怎能不泪水扬波

2009 4 1多伦多

 

 

加拿大的初春

黑色的小栗鼠,象冬天的句号
欢快地跃动在树丛中
冰雪的白色大衣
脱去了一大半恐惧
还残留一丝寒意
在屋檐下点滴
 
我借着晨光奔跑
却摆脱不掉寒冷的记忆
是谁用温暖的目光
照亮迟缓的步履
几片残雪如同泪淌
悄悄地流去
 
楼群在四处夹击
渐次变绿的希冀
车蚁密集地云集
爬满生活的原野
太阳滚动时已不必留意
 
汗水被光线掠走
只剩温情一缕
身后的世界依然嘈杂
已是巨大的阴影
梦里挥之不去
 
忽然似听到车笛
却是白衣天使的焦急
终干跑进了春野
感受的清新的呼吸
一切都变得花花绿绿
竟历时半个世纪

2009 4 1夜于多伦多

顾彬:89年前后,中国作家自己背叛了文学

 德国著名汉学家顾彬教授

中国是今年法兰克福书展的主宾国,有大量的中国文学作品被翻译成德文,在德国市场上出版。而在距离书展开幕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德国汉学界有史以来最全面、最详实的一套中国文学史也正式完成问世了。出版人就是波恩大学著名的汉学家顾彬教授。该套丛书共有十卷,一反中国国内编纂文学史按照年代划分的惯例,采取按文学体裁分类的方法,对中国的诗歌、散文、戏剧、小说等从古至今的发展进行了评述。

顾彬教授向来以直言不讳闻名,在过去的数年中,他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抨击也引起了舆论的强烈反响,至今仍未平息。

德国之声:您为什么要用体裁划分的方式,来编写这部中国文学史?

顾彬教授:中国文学非常丰富,中国历史非常非常长,如果不分体裁的话,那我怕我们对中国的诗歌、散文和小说不一定能够进行全面的介绍,也不能说明白为什么那些代表作品有那么伟大。所以我也是效仿那些日耳曼文学家,他们过去写德国文学史的时候,都是集中在一个体裁之上,比方说德国诗歌史,德国小说史,等等。

德国之声:那这几个体裁中您个人最喜欢什么呢?

顾彬教授:我自己非常非常喜欢中国的诗歌和散文,因为我自己也写诗歌和散文,我觉得中国的诗歌和散文是非常了不起的,属于世界文学。

德国之声:您觉得评价一个文学作品好或是不好,应该有什么标准呢?

顾彬教授:第一我从语言来看,第二是形式,第三是内容。如果一个作家老用别人用过的语言,如果创作形式没有新意,如果他的思想都是老一套的话,那这么一个作家只能让我感到非常无聊。所以一个作家应该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创作形式和自己的世界观。

德国之声:您曾经提到,中国自从1949年之后,基本上没有多少优秀作品,您觉得原因是什么呢?

顾彬教授:我没有说过49年以后没有优秀作品,比方说58年发表的老舍的《茶馆》,老舍六十年代最后写的一部作品,虽然没有写完,但也是一部了不起的小说。另外,我还非常喜欢王蒙五十年代写的小说,从今天来看还是值得读。另外,80年代中国无论是诗歌还是短篇、中篇小说,有一些代表作今天也是可以再看一看的。其中一些我们也可以归入世界文学。中国当代文学的问题是到了92年才慢慢开始。因为89年前后,中国作家自己背叛了文学,他们为了赚钱而下海之后,放弃了创作。这也是为什么不光是我,好多德国汉学家都对中国当代作家抱有很大怀疑的原因。

德国之声:您刚才也说到,比如说老舍的作品,还有中国的古典文学作品,都可以算作是世界文学,那么归入世界文学的标准是什么呢?

顾彬教授:我的标准很简单,还是语言、形式、思想。我的标准是中国49年以前的优秀作品,比如鲁迅;我的标准是德国45年以前的文学作品;此外,顾城、北岛、翟永明等诗人,80年代的一些小说家,也是不错的,也可以看成一种标准。

德国之声:您曾经批评过中国最近几年的一些文学作品,比如《狼图腾》,还有一些类似棉棉、卫惠这样的”美女作家”,但是他们的作品今年在法兰克福书展之际,也先后翻译成德语,在德国出版。您觉得这些作品尽管您评价不高,但仍然有推荐给德国读者的必要和意义吗?

顾彬教授:我应该从客观的角度来回答你的问题。我是主张精英的,但要所有读者都认同我是不可能的,很可能大部分读者都觉得我有问题。 德国大部分读者都想读通俗文学,对他们来说,莫言、余华、苏童、棉棉、姜戎他们都代表中国通俗文学。如果读者不想看语言作品非常高的作品,我也可以理解,我不反对他们看棉棉、姜戎,但是我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看他们的作品。

德国之声:您刚才也提到,您原本很不喜欢冰心的作品,但是过了很多年之后再读的时候,却又发现她的东西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您再过多年之后,回头看现在的一些中国文学作品时,也会有不同的评价呢?

顾彬教授:我觉得不大可能。因为中国当代的一些作家,特别是小说家,他们的语言水平都太低了。当时我看冰心的作品是看内容,但是当前的一些中国作家我都是看他们的语言和思路。他们没有什么思想,语言水平也太低了。另外他们写作都是匆匆忙忙,莫言的《生死疲劳》是40多天之内写完的,另外一部作品是90天写完的,一个德国作家一年才能写出100页来,莫言能在两三个月之内写800页出来,从德国的角度看,他很有问题。

德国之声:您说自己有一种向德国介绍中国文学的责任感,是不是不管好的不好的您都要介绍给德国?

顾彬教授:不论我对某一个作家重视与否,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我都应该介绍。所以在我的《中国20世纪文学史》中,也包括一些我非常讨厌的作家和作品。

德国之声:让我们再来谈谈今年的法兰克福书展,因为中国是今年的主宾国,但是书展还没开幕,中国就已经受到了强烈的批评,比如说,这次书展期间翻译出版的书、包括前来参加书展的作家,都是中国官方挑选的,而您个人比较欣赏的北岛,就不在被邀请之列,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顾彬教授:我们也应该冷静地谈一谈这个问题。为什么呢,北岛现在是美国人,所以他还能够代表中国大陆去吗?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呢,听说这次莫言、余华他们也来,但是我们不能说他们完全代表中国政府,还是中国共产党,或是中国整个国家,他们也有自己个人的立场。所以也有人说,莫言会通过他的小说批评中国的现状,如果他的批评有道理的话,中国还是邀请他来参加法兰克福书展。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是勇敢的,是不错的。所以我们不应该再用非白即黑的看法来谈中国和德国的情况。

德国之声:您以前说过,中国的作家中缺乏敢于说话的人,刘晓波其实就是一个敢说话的人,但是他不久前刚刚被中国当局正式逮捕了。中国也因此受到了国际社会的批评,您怎么看?

顾彬教授:不应该逮捕他,这是个错误。他对中国的批评从我们德国人来看,还算不上什么批判。原本中国应该接受这些批评的,但是我估计有一些人还是觉得中国目前非常弱,好像把刘晓波看成一个强者。这说明中国内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中国给我们一种感觉,就是中国的领导层觉得自己太弱,不够自信。一个刘晓波是不可能改变中国的。

德国之声:您曾经说过,政治应该和文学分开,但是从刘晓波的例子上,我们可以看出,政治和文学是很难分开的。

顾彬教授:政治和文学这两个方面是非常非常复杂的。从49年以后,中国作家越来越忽视语言的重要性,而把他们的作品变成政治的工具,这就背叛了文学。一个作家的首要任务是为语言而服务,如果他为语言服务之后还有力气关心政治的话,我不反对。

德国之声:最后还想问问您下一步在学术上有什么打算。

顾彬教授:我应该先收拾收拾我家、我的图书馆,思考将来做什么。因为我大概还能活个三、四十年,那这三、四十年之内我还能写不少书,我可能将来会写一本关于李白的书,因为西方目前还没有;也可能会写一本关于苏东坡的书,德国也没有。

采访记者:雨涵

蔡咏梅:香港人为什么能创造奇迹?

● 香港人风雨不改二十年如一日纪念六四,每年维园烛光晚会数十万人悼念,创造了奇蹟,平凡的港人为何有如此不平凡的义举?

  

香港学联在今年六四二十周年前夕发起六十四小时绝食纪念。(本刊记者)

六四维园之后,接到好几个寓居在大陆和海外亲朋好友的电话和电邮,都说为六四维园场面感到震撼,及为香港人感到很骄傲。六四二十周年香港十五万人的烛光晚会使全世界都印象深刻。海外民运几近凋零,但二十年来香港人风雨不改,年年六四之夜,都有数万、十几万人参加。为了纪念一个历史惨案,呼唤历史正义,香港人二十年的坚持可说是一个世界奇蹟。记得多年前,一位美籍华人来到维园烛光晚会时,感动之余,不禁感叹到:「做人要做香港人。」

香港人就是六四的一部份

香港人的坚持,首先是出於一种亲历者才有的六四情结。就如香港文化评论人梁文道所言:北京的八九民运,香港人不是看客,是参与者。我们香港人就是六四的一部份。港人与大陆同胞的前途都受到同一个专制政权的威胁,命运唇亡齿寒,休戚相关。大陆同胞有难,港人岂能坐视不理。

记得当年六四在北京採访时,一个香港记者接到一家八卦周刊的电话要她代为访问吾尔开希,说要做封面故事。我们当时非常诧异,一个北京学生运动的领袖与香港专登社会上层名流影视名星八卦新闻的刊物有甚么关系?这时,我们才知道全香港都在关心着北京学运的命运。

随后我们听到更惊人的消息:一百万香港人走上街头支持北京学生,然后又是一百五十万人上街,连特种行业、夜总会的小姐们都在支持学运队伍中呼喊着口号。

那时只有左派的《文汇报》和《大公报》可以带过海关进入大陆,我们从这两份报纸上读到这些消息时,非常振奋。记得北京的学生还把这两份报纸贴在北京的街头,让北京人了解香港市民对他们的支持。

再后来北京戒严,港人冒着八号风球的狂风暴雨上街抗议、支联会成立、三十万人参加的「民主歌声献中华」,六四屠城后全城黑衣哀悼,最后是黄雀行动,将大批逃亡中的学生和知识份子救离险境,接来香港。

可以说,六四是港人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难以磨灭。很多港人的命运因六四而改变,有的更留下了至今难以愈合的精神创伤,创伤之深甚至不亚於失去亲人的天安门母亲。当年香港星岛日报记者蔡淑芳在六四那一夜,与天安门学生守在广场,写下了绝命书。最后逃得一命,回到香港患上忧郁症。时过二十年,当年的青春少女已进入中年,但痛苦及忧伤仍然未离去,还需要治疗伤痛。

李柱铭曾针对香港人的处境,调侃道:「民主能说不能做,反共能做不能说。」顽强地纪念六四,不断地提醒世人北京专制政权(港人戏称为阿爷,一个令人联想起暴虐专断的封建大家长的称呼)是如何地残暴不仁,岂不是无反共之名,但实际上最令中共难堪不安的反共好题目吗?可以说这是香港人的政治智慧。

在道德的天平上,港人义正辞严,使北京无言可对、佔尽上风。所以连香港一些土共也要感叹说,香港的泛民主派拿六四做文章,是「抢佔道德高地」,尽显港人的道德优越感。

香港人的常识理性

对港人纪念六四出色的表现,讚美中也包含着许多困惑,有人不能了解看似平庸的港人(有外论甚至说香港人是自私、琐碎的市民),为甚么会有这样了不起的二十年如一日的择善固执?港人的平庸与如此崇高的义举相比,岂不是很矛盾吗?

确实的,与中国大陆同胞相比,港人看起来似乎相当平庸和琐碎,十足的小市民。记得九七回归后,金紫荆广场的升五星旗仪式成为大陆同胞参观的景点,但他们惊讶地发现,仪式简单,不够庄严,在场的港人也没有受到「爱国情操」气氛感动的样子,有人在旁边走动说话,有清洁工在旁边扫地,还有人吃东西,谁也未把升国旗当回事。於是大陆客气愤投诉,引致特区政府十分紧张,立刻将官方升旗仪式搞出一个排场,逢节日高官必到。但作为市民的港人则依然故我,官方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港人与大陆人的差异,因为没有被任何官方宏言大义的意识形态洗过脑,人性没有被专制主义的铁腕扭曲变形,因此港人本色朴实、不扮高深,不作矫情之态,表里如一。但他们也有做人原则,不过是以常识过日子,以单纯的事实与普通人的良知来判断是非。

对於六四,他们看到的事实就是北京学生的示威和历来港人上街一样,是和平的,政府却派坦克大军进城镇压,杀害平民。「人命关天」,「不论学生有无错误,政府杀害平民就是天理不容」。一位十几岁的女中学生在维园对採访她的记者这样问道:「即使儿子做错了事,做父亲的难道可以用刀来砍儿子吗?」

这种常识理性往往比许多貌似高深複杂的甚么主义,或理论更接近事实真相和事件的本质。保持这种常识理性的人在黑暗中也往往更有坚持人性善良的一面的勇气。

很多回忆文革的文章都提到这种现象:在政治迫害最疯狂人心最恐惧的时候,敢於公开或暗地里帮助或同情反革命的,反倒是受教育不多或乾脆是文盲的社会下层民众。这正是因为这些人缺少教育,因此接受官方阶级斗争理论说教的污染也较少,因而能保持一个正常人的基本良知,见人落难的恻隐之心,会不顾当时政治的压力而给予帮助和同情。

平和理性但择善固执

港人的精神状态与此类似。近两百年来,港人生活在相对自由、平和、安定、有法律、有社会秩序,可以安居乐业的环境中,因此养成了比较健康自然的人格素质:勤劳朴实、奉公守法、敬业乐业、平和理性,不浮躁、不虚矫,不极端狂热。他们不会被华而不实的宏大话语或徒具形式的庄严崇高(比如国旗升旗仪式)所感动。相反港人还特别讨厌虚假矫情的豪言壮语,这一点受党教育多年的大陆同胞特别擅长。大陆出身的亚洲小姐利智初出道时,在选美会上讲些大陆人习惯的冠冕堂皇的话,却听得港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由此利智给港人留下虚伪的印象,很不受欢迎,直到多年后,这位美人洗尽铅华回归平淡,港人对她的印象才有了改观。

但面对基本的是非善恶,港人会变得非常的固执和坚持,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和良知,一步也不退让。可以说,支持北京学生、反对六四镇压已成为港人的「政治正确」,任何人挑战港人这一基本立场都会引起全社会巨大反弹。去年已故的民建联主席马力、今年的特首曾荫权等,都因为发表歪曲事实的言论引起社会舆论大哗而自找苦吃。另外,港人一旦认准了一个理想,就会持之以恆、理头苦干、竞竞业业的坚持下去,甚至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香港泛民主派中的政治领袖、社会活动家个个都是几十年如一日,长途跋涉行走在这一条道上,绝没有「忽然民主」、「忽然爱国」之类的投机者或风头家。

我认为港人这种健康人格,正是现代公民社会的公民人格,我生於大陆,移居香港三十年,对此感受很深。中国大陆实现民主化、建设公民社会,实在需要向香港同胞学习。

张祖桦:刘晓波的理想无法禁锢

● 编者按:本文作者张祖桦为大陆民间宪政学家,零八宪章的起草人签署人之一。他指出刘晓波因零八宪章而被捕,是违宪非法的以言治罪,连满清都不如。

《零八宪章》签署人、中国着名异议作家刘晓波先生在去年世界人权日前夕(十二月八日深夜)被警方从家中带走后,一直被关押在秘密地点,当局对外的说法是「监视居住」,却一直拒不说明为什么要对一个合法公民进行秘密「监视居住」,法律依据何在?等了半年多,结果等来的是官方的惯用说词:「据公安机关侦查掌握,近年来,刘晓波以造谣、诽谤等方式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推翻社会主义制度,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北京市公安机关依法对刘晓波立案侦查,二○○九年六月二十三日经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新华每日电讯)

言而无信以言治罪怎能服人?

什么叫「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明摆着是「以言治罪」。中国《宪法》第三十五条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第四十一条同时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於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对於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违法失职行为,有向有关国家机关提出申诉、控告或者检举的权利,但是不得捏造或者歪曲事实进行诬告陷害。」

一个公民行使言论自由,对公共事件和国家事务发表评论和意见,对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提出批评和建议,乃是他的天赋人权,亦是受到宪法保护的基本权利。对这样的公民治罪,不是「以言治罪」是什么?不是违宪违法是什么?不是公然践踏人权、蹂躏法治又是什么?当局的这种执法犯法,无视人权和人的自由的做法,恰恰印证了《零八宪章》中指出的近年来中国的「政治进步」迄今为止大多停留在纸面上;有法律而无法治,有宪法而无宪政,仍然是有目共睹的政治现实。

中国政府今年四月十三日发佈的《国家人权行动计画(二○○九─二○一○年)》中也明示要「採取有力措施,畅通各种管道,保障公民的表达权利」。「保障公民对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提出批评、建议、申诉、控告、检举的权利,发挥人民团体、社会组织和新闻媒体对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监督作用。」信誓旦旦,言犹在耳,怎么马上就抛到一边,弃若敝屣?如此言而无信,大言不惭,怎么能取信於国民和国际社会?

《世界人权宣言》第十九条明示「人人有权享有主张和发表意见的自由;此项权利包括持有主张而不受干涉的自由,和通过任何媒介和不论国界寻求、接受和传递消息和思想的自由」。《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十九条规定「一、人人有权持有主张,不受干涉。

二、人人有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此项权利包括寻求、接受和传递各种消息和思想的自由,而不论国界,也不论口头的、书写的、印刷的、採取艺术形式的、或通过他所选择的任何其他媒介。」

这些都是中国政府早已签署的国际人权法的基本内容。於理於法都应负责任地遵守。岂能说一套做一套,对外一套对内一套?总是搞这样的「两手」阳谋,公然践踏人权蹂躏法治,怎么还好意思侈谈甚么「尊重和保障人权」、「建设法治国家」、「发展政治文明」、 「做一个负责制的大国」呢?岂不令三尺孩童都会笑掉大牙?

针对零八宪章而获罪非常荒唐

天下人皆知刘晓波是因参与起草和联署《零八宪章》而系狱。《零八宪章》是一份和平、理性、充满善意、富有建设性与前瞻性的对中国问题的系统思考和表达的文本。参与起草和连署的公民完全是依法践行自己的言论与思想自由的权利,表现出中国公民的拳拳爱国之心和对中国社会发展与政治进步的深切责任感。杜光先生说得好:给《零八宪章》加上「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是非常荒唐的。《零八宪章》是一个理性的、和解的、合作的宣言,它提出的六条价值理念和十九点基本主张,指出深化改革的方向和途径,同时,也为执政党提供了改善自身的良好机会。

《零八宪章》正是一幅「经过民主主义」的路线图。只有满怀爱国之心而又才智洋溢的人,才有可能写出如此切中时弊的社会改革方案。把刘晓波这样的智者爱国者诬为「煽动颠覆国家政权」,是最典型的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逮捕刘晓波,打压《零八宪章》,实质是坚持一党专政,堵塞民主宪政革新之路。这等作为连百年前的满清王朝都不如,其结果必然是适得其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刘晓波可以被囚禁,但他追求的理想、《零八宪章》的精神却绝不可能被禁锢,因为它深植在每个签署人的心中,深植在千千万万中国人发自内心的渴望里。

香港台湾团体呼吁释放刘晓波

香港记者协会等四个民间团体带着一万多个签名到中联办请愿,要求释放被北京当局正式拘捕的异见人士刘晓波。刘晓波律师向当局提出的取保候审日前已遭拒绝,《零八宪章》起草者张祖桦呼吁国际社会持续向北京当局施压。自由亚洲电台驻香港特约记者心语报导。

香港记者协会、独立中文笔会、国际记者联会及台湾记者协会四个团体约10名成员,星期四带着一万五千多个签名到中联办请愿,要求释放被北京当局正式拘捕的异见人士刘晓波。抗议人士表示,四个团体发起在七一大游行期间征集的签名运动在短短五小时内获得众多市民支持,反映北京当局的做法极不得人心,期望当局改弦易辙,立刻释放刘晓波。

国际记者联会中国及香港代表胡丽云星期五向本台表示:“我们觉得《零八宪章》是一个平和的、以理性讨论问题的文件,刘晓波写的20篇文章,我们也觉得是平和的,没有对国家造成动乱,所以这一次我们也支持要把刘晓波立即释放,而不是对他起诉”。

胡丽云期望当局保障刘晓波的合法权利,让他能与家人会晤,并获得适当的法律辩护。中联办官员并没有派代表出来接抗议人士的请愿信,香港记者协会主席麦燕庭表示将把市民签名的正本寄到中南海给胡锦涛。

日前被北京市公安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逮捕的中国著名异见学者刘晓波的律师向当局提出取保候审的要求,于星期三被正式拒绝。辩护律师尚宝军星期五向本台表示,目前案件还在侦查阶段,虽然这个阶段本身就存在是否撤案的可能性,但当局有可能将延长侦查时间:“侦查阶段,严格的讲,最普通的侦查期限是两个月,按照《刑诉法》的规定,最短、最普通的应该在两个月内完成侦查。但是我们的《刑诉法》又开了很多口子,比如在《刑诉法》124,126,以及138,140条中都开了很多口子。也就是说他的最长期限,根据《刑诉法》可以延长到七个月”。

自刘晓波被逮捕后,香港各界每天都有相关消息及评论。身兼大律师的公民党立法会议员汤家骅星期五在明报发表评论表示,刘晓波再次被捕,让人对中国前景倍感悲哀。一般推测,刘晓波被捕应与发起及推广《零八宪章》有关。汤家骅认为若这推测属实,则更突显了中国政制改革的困难重重和以言入罪的危险可怕。北京当局日前回应国际强烈要求时,重申反对外国干预中国内部事务的立场。

对此,《零八宪章》另一名起草者张祖桦呼吁国际社会持续向北京当局施压,“过去历来都是如此打压维权人士、异议人士,你如果没有国际关注的话,那么当局就很可能进行黑箱操作,对你任意地进行审判、打压。如果有这种国际关注,就等于把他们的这种行为暴露在国际社会的关注和注视之下,他们就必须要考量到各种各样的因素,我想这种压力是必须的,当局之所以这样回应,也恰恰说明他们对这种压力心存忌惮”。

以上是自由亚洲电台驻香港特约记者心语的采访报导。

昝爱宗:沉默的六四

六四这天,我收到一条值得收藏的手机短信:“1989年我16岁,1991年进北大,如果我早出生两年,那死在广场上的很可能就是我,那流泪的、囚禁的、在思念中老去的就是我的亲人。20年了,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20年了,自由民主仍然是我们的梦想。历史和我们每个人的命运相联,我们有责任记住那场悲剧和苦难,我们有责任说出真相,我们有责任为尊严而斗争——为了我们的后代、血肉同胞不再生活在恐惧和奴役之中。滕彪于北京密云。”

滕彪律师是在被看护期间发来的短信——被看护是什么意思呢?我深刻体会到汉字的复杂:“被旅游”、“被站岗”、“被喝茶”、“被和谐”,我是2009年6月3日晚上“被站岗”,“被”的意思就是“被消失”。

“被站岗”、“被旅游”……这是我们纪念六四20周年的最平常方式。据不完全统计,这天至少《零八宪章》首批303人签署人基本上都被某些公职人员或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员看护,有的是警察,有的是学生,有的是街道干部,有的是联防队,还有直接送往派出所的,等等,看护起来就等于你“被消失”了,不过你照样可以在其间以自己的方式纪念六四20周年。

我们的纪念方式就是穿白衣,发短信,打电话,上网,尽量利用当时有享有的自由,问候,传播信息。六四这天,我听说某地超市有了印有“1989”、“89”、“64”字样的文化衫,可惜无法抽身前往现场——我身边至少有6名特殊战线的人员和两辆车,我步行,他们步行,我骑自行车,他们骑自行车,几乎贴身行动,我“被消失”就是我“被自由”,表面看我哪儿都可以去,但去哪儿他们都跟着。晚上休息,他们就在楼下,或在车上守护,寸步不离——中国特色的对守法公民的非法监视居住。

我想当天电话问候丁子霖、蒋培坤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电话接通了没有人回应——或许那电话铃音根本就没有响起;我问候张祖桦先生,电话关机,无法通话;下午可以接通张先玲老师的电话,她们天安门难属被强迫分开,她们分别进入墓地纪念自己20年前遇难的孩子,张老师说她后面就跟着有车子和不少人,至少墓地周围不少于50人。晓波先生被消失已快6个月了,他的手机还是关机,没有晓波夫人刘霞的电话;曾金燕想出门拿生日蛋糕送妈妈,国保不让出门,她和国保僵持,依然不能出门,直到6月7日,她和国保一起送孩子到幼儿园。8日,曾金燕说自由了。余杰在整个六四期间被限制出门十余天,到教堂参加敬拜活动也被禁止,他于是发文章表示严重抗议。我所在城市杭州的温克坚,6月8日依然被站岗,说要到6月10日才结束。我本人是6月3日晚上被站岗,到了6月5日夜里12点后发现已经撤岗了,为什么温克坚要备受“呵护”呢?杭州自由作家吕耿松身陷囹圄4载,他的夫人却被站岗;维权人士邹巍,被带到浙江淳安千岛湖旅游……有人推测说,这是中共建国60周年大庆“安保措施”的一次预演,4个月后,还有可能再来一次“被站岗”、“被自由”、“被和谐”贴身服务。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守候在网站纪念六四,但今年上面的“维稳令”把网站都和谐了,我在凯迪社区猫眼看人注册的ID因为发表纪念六四的诗歌而被锁掉,无法继续使用。天益网社区停止浏览,饭否微博停止服务,还有一批Twitter、图片分享网站Flicker、电子邮箱服务Hotmail等知名网站,而国内的P2P网站Very CD等知名网站都在3日起暂停服务,进入维护状态。截至4日凌晨,已经有超过200个各类型大小网站、论坛、博客等,进入维护、关闭部分功能、或者使用方面增加限制,而这些网站称将在几日之后恢复服务。这样强奸民意、掩耳盗铃之举,被网友称为“河蟹”,而不是和谐。

纪念六四,本来是人人发表意见,让执政党思考,可执政党上下不让人民发表意见,更不让人民思考,甚至恐惧印有“1989”、“89”、“64”等字样的文化衫,请问:印有“1989”、“89”、“64”等字样的文化衫何罪之有?

古人有案,“祇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现在是“防火防盗防六四”,中共已经成立88年了,中共建国已60年了,六四也20周年了,中共自己不敢正视历史,还不容百姓正视历史,或许这个现象说明中共已到了经不起折腾的地步——到了穷途末路。

纪念六四,纪念那些遇难的人们,他们是替我们而死;今天活着的人们,就是继续他们的使命,继续担当他们的责任,活着的我们不仅仅是为他们而活,还是为了我们的后代能够享有民主自由、免于恐惧和得到尊严而活。谨以此文纪念六四2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