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宽兴:管一管中国的官员

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香港著名影星成龙先生在博鳌亚洲论坛上的一番言论——“太自由了,香港、台湾太乱,中国人是需要管的”,在港、台、大陆三地引起轩然大波,迄今为止,成龙在舆论界似乎没有找到公开表示支持的同道,但这并不表明成龙是孤立的,“中国人素质低,现阶段不宜实行民主”一直是官方和帮闲学者的观点,而既然不能推行民主,说得再好听也就只能是专制,但成龙的管,官方的制,都有意回避了行为的主语和宾语,事实上,不如把话说得直白一点:官员管制民众。

但有一个疑问:只有民众是中国人吗?负责管制民众的官员来自火星?如果他们是中国人,那么,他们也是需要“管”的吗?首先我要承认,成龙的结论并没有错,中国人是需要管的,外国人也是需要管的,所有的人都应该受“管”于法律,在法律之下,不同的活动遵守不同的法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行人过马路走斑马线,等等。

可有些人是例外。原山东省泰安市市委书记胡建学有句名言:“干部到了我们这个级别,就没人管了。”不幸的是,由于卷入上层政治斗争,“腐败分子”胡建学丢官后给弄到监狱里服从管制和改造去了(假如认真起来,有几个胡建学这个级别的官员能逃脱“腐败”的指控?),胡建学被管制和改造是个小概率事件,但应该承认,胡建学的名言十分精辟,它对成龙先生的话提出了一个很大的疑问:是否一部分中国人是不需要管的?如果不是,为什么没有人来管他们?

胡建学先生被捕前是厅级干部,属于高干,这个级别的中国人数量不大,也许不具备人口统计上的意义,可以被成龙先生忽略不计,那么,把处级、科级算进来,至少有几百万了,总不能说几百万人都可以不需要管吧,谁来管他们?

为了让成龙先生知道没人管的中国人数字之庞大,我再退一步,拿任何级别都没有的村官说话:现任山东省临沂市罗庄区东朱隆村党支部书记顾庭房打着“旧村改造”的名义推行强制拆迁,因残疾村民顾召平不接受其苛刻的补偿标准,顾庭房便指示四名保安人员“给我打,往死里整。”顾召平被打后,2007年6月26日,几十名残疾人一起找顾庭房说理,又被顾庭房召集打手打伤36人,其中有人头盖骨被打掉,现仍无自理能力,有人被打断7条肋骨(一根插入肺部),有人胳膊被打断,有人腿被打断,有人被打流产,境遇十分悲惨。顾庭房并非执法人员,绝对没有打人的“自由”,如果允许村支书这样打人,那可比香港、台湾乱多了,是该好好管一下,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顾庭房的村支书当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人来“管”他一句话。

当然,这并不表明比顾庭房级别高的官员没有能力管他,几年前,山东莒南县人民法院院长面对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的镜头,就声称“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连空气都管了,为什么顾庭房这样的村官就没人管呢——不要以为顾庭房是一个特例,如果需要,我可以列举出很多这样的名字。

胡建学的话和顾庭房的事例表明,中国人实际上被分为两种,一种是管人的,一种是被管的,管人者可以非法强拆、强行堕胎、“嫖娼”幼女、堵网查报、受贿敛财、抓捕记者,无法无天,非特殊情况,无论多么“自由”地任意胡来都几乎没人管,而被管的中国人,一不留神就要进全世界管得最严的地方——监狱:山东沂南盲人维权者陈光诚试图摆脱阻挠到马路上乘车,就被安了个“妨碍交通秩序”的罪名判刑四年三个月;内蒙古居民吴保全因网上发帖举报征地问题两度被鄂尔多斯市警方跨省抓捕,判刑2年;捅伤深圳城管的小贩帅建华的妻子方金群只是在与城管的冲突中“从腰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朝卢光伟左手手腕割去”(报纸上并未说明有无割伤),立马就被刑事拘留了。

如果成龙先生能够正视以上事实,那么请问,你所说需要管的中国人是指哪一部分?如果是陈光诚、吴保全、方金群这些无权无势的中国人,那么,你的话肯定是错的,因为他们没有自由,已经不可能再被管得更严了;如果你所指的是胡建学、顾庭房这样的中国人,那么,恭喜你,你说的太对了,尽管这些人大约只占中国人的大约百分之一,但你至少说对了百分之一。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来管这大权在握的百分之一?成龙先生纵有功夫片中英雄人物的三头六臂,肯定也是管不过来的,而在金字塔型的权力结构中,上级人数总是大大少于下级,想管也管不好,况且,厅级干部胡建学、县级干部张志国(人称最牛的县委书记)、科级干部李为民(东莞市塘厦镇副镇长,四年间赌博挪用公款9000万,全部输光)、无级别干部顾庭房,你指望哪一级管哪一级?

显然,要把这一部分人管起来,只能依靠民主与法治,在官员得到法律授权管理民众的同时,民众也要有权选举、监督、抗议官员,甚至把官员赶下台去,而要做到这一点,民众就要有人身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结社自由、集会自由,当然,狗仔队也有调查影星搞婚外性、生私生女的自由,也就是说,自由是把没人管的那一部分中国人管起来的前提,可成龙的谈话一上来就说香港台湾“太自由”使香港、台湾“太乱了”(我没有台湾的生活经验,只知道香港社会治安比深圳好,交通秩序比中国大陆任何一个城市都好),却没有批评中国大陆的不自由,显然,相比之下他是更喜欢不自由的,那么,请成龙为中国人最多的地方想一种既不需要自由,又能把没人管的那些人管起来的办法吧,如果想不出来,只能证明成龙逻辑混乱,脑子出了问题。

当然,成龙不足道哉,我们甚至应该感谢他,是他为我们说白了一个道理:中国人是需要管的。一个并非巧合的事实是,中国社会中那百分之一没人管的人,恰恰是最喜欢谈论爱国主义的,国者,中国也,而他们素来就有代表别人的资格和爱好,具有“中国人”的优先代言权,仅从这点来说,要把中国人管起来,也应该首先管他们。

一方面没人管,另一方面又需要管,看来,这部分中国人,确实到了非管不可的时候了。

周  舵:为什么“我们没有敌人”仍然遥不可及?

1989年6月2日,我、侯德健、刘晓波、高新开始了在天安门广场纪念碑上的三天绝食,同时发布了一份以“我们没有敌人”为主题的《六.二绝食宣言》,呼吁政府抛弃“敌人意识”,以让步妥协来结束社会对立。不幸,太不幸了,我们的呼喊很快被20万“人民军队”的血腥杀戮淹没,敌∕我截然二分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根深蒂固!

现代法治国家内部是不应该有敌我之分的(外部就应该有敌人吗?我实在很怀疑!),只有合法∕非法之别。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合法权益,制止非法侵害;制止而不听从,警察就应当依法动用程度不同的暴力,警棍、高压水龙、催泪瓦斯、橡皮子弹,等等,社会对此视为理所当然。

中国则完全不同。中共的执政理念不是法治,是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学说,是“正确区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对敌人—魔鬼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全然没有 “人权”一说;对人民—天使则只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于是,警方只能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要么滥施暴力,要么无所作为!更荒谬的是,宪法列明了种 种自由权利,但那根本是一纸空文,公民自发的游行示威永远别想得到批准。于是,大学生别无选择,只能发动“非法”游行、长期占领天安门广场并且得到民众的 广泛同情,而当警方劝阻无效时,中共只能出笼那个要命的《人民日报》“4.26社论”,把学生定性为敌我矛盾,随后又把市民阻止军队进城的行为定性为“反革命暴乱”,然后加以残酷镇压!显然,这是不能用正义∕邪恶二分解释的;我在其中看到的,与其说是邪恶,不如说是愚昧无知。是那个“马克思主义”伪科学害惨了中国人!

顺便提一句:所谓“天安门大屠杀”根本是无稽之谈。大屠杀不是发生在天安门,而是在军队向天安门广场推进的过程当中,因为我们就在马上要发生天安门大流血之 前,冒着生命危险和“叛徒”的骂名,去和军队谈判,及时把学生带出了广场。许多西方媒体至今仍然在传播这种谎言,实在匪夷所思!

世 间太多的人习惯于敌∕我、白∕黑、邪恶∕正义二分,自认为正义在握,然后自封为道德审判官,专门对别人作道德谴责。然而,这个世界不但没有因此而变得美 好,反而争斗不止,血腥如故。我却宁可相信,悲剧是对愚昧无知的惩罚,而邪恶正是愚昧无知之一种——这不是我的独门见解,古代希腊人早就说过,知识即美 德。因此,我们最需要的,不是对中共作道德谴责,而是对他们启蒙,让他们早日从马克思主义的邪说中苏醒过来。如此理解人性、社会和历史,冤冤相报、血腥杀 戮会少一些,人世间的难题会容易解决一些。

(本文是给CNN的广播稿件)

2009.5.2.

冉云飞:冉氏新闻评论周刊(109)

一:中央军委:着力解决高中级干部奢侈浪费等问题。http://news.163.com/09/0517/09/59GMG0JC0001124J.html

只要我们不是瞎子,军队的腐败就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军队不属于(国家)而是党军,一派之私利的党对其党军的骄纵自是情理之中;再者,军队完全是块飞地,像外国租界一样有治外法权,传媒对它的批评和监督几乎缺 席。军队不属于国家,没有真正的宪法制约,道德能对枪杆子起作用吗?还是赵牧兄说得好,军队腐败不是新闻。但像这样下发讲话来想约束腐败,这的确具有一点新闻价值,其新闻价值主要在于用这样的方式来约束军队,其效果近乎零。 

  

二:四川南充5.13惨剧:火警消极救火造成两死一伤(图)。http://blog.qooza.hk/dafengqixi?page=1#e13282945

用纳税人的钱养起的火警,人命关天的关键时刻,竟然消极怠工,不及时施救,这实在是不能容忍的一种过失。去年512大 地震中,消防的救援能力还算错的,但消防也不是自外于社会的,当各警种不断爆发诸种民怨的时候,消防岂能干净到“落后”的地步?消防消极怠工绝不仅只此一 例,只不过此次造成的后果相对较严重,付出较多的生命代价,因此引起社会的批评与不满。事实上,我们不能对任何真正约束力的政府机构抱什么天真的幻想,为 纳税人服务的前提是他们真正不能不为纳税人服务,不为纳税人服务就会受到诸种惩治制裁,这样才有可能避免类似灾难的发生。 

  

三:教育部:学校危房倒塌致伤亡将问责政府负责人。http://news.sina.com.cn/c/2009-05-18/044617834561.shtml

看了这样的新闻,你就会返过来想,教育部以前的普九达标是虚造的。因为他们并没有真正检查全国中小学的校舍质量,致使发生512大地震中因豆腐渣校舍倒塌而死难大批学生的灾难性后果。为了虚造普九达标的政绩,无论软件还是硬件不过关,均可以造假上报,从而形成一派虚假的欣欣向荣。软件不达标坑害学生心灵,硬件不达标便可以在特定情况下要学生的命。财政拨款80亿,教育部又在发誓诅咒在三年内做好学校校舍质量的监查工作,都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应急性措施。到时若有校舍倒塌了,他们依旧会说校舍倒塌绝不是质量问题,政府怎样为自己所犯错误金蝉脱壳、推脱责任,早已在民众的预料之中,只是民众没有选票而已。 

  

四:中国军队医院竟见死不救 引发大规模群体事件。http://blog.qooza.hk/dafengqixi?eid=13258870

怎么保证全体纳税人,享受其纳税后当得之权利,是医改的核心难题。中国的医院是特权与腐败的温床,包括离休干部到退休干部的各级官员,就是医院资源的主要浪 费者和消费者。各级官员的公费医疗已然成了医改的主要障碍,同时医院的二尾子(既非完全市场亦非完全计划)状态,匹配着中国这个二尾子的经济型态,畸形的 政治型态,不仅使得一些医生医术低下,医德很多时候也处于失控状况。医生伦理在中国已然不只是医生的问题,更多的是医疗制度造成的怪胎。八九年后,民众深 知“人民军队爱人民”只是一句骗人的鬼话,如今军队医院的见死不救,只不过是对这鬼话又加一条注脚而已。 

  

五:株洲红旗高架桥爆破引发重大安全事故。http://www.xcar.com.cn/bbs/viewthread.php?tid=9725016&extra=page%3D1&showthread=&page=1

像 这样的灾难固然是很多的,但荒谬的是,红旗高架桥的拆毁既没有专家论证,又没有透明的程序,引起老百姓的不满。在还没拆完的时候,专家便急不可耐地论证, 该桥周围绝无问题,来往车辆及行人大可放心。殊不料,现报应就及时到来,截至目前为止,已死伤四人伤亡十六人。专家和政府的勾结所造成的社会灾难,越来越 频密地发生,表明专家被政府收买到了何种不堪的地步。民众真可谓生活在没有安全感的社会中,小命朝不保夕,专家信誓旦旦的论证原来是地道的催命符。 

  

六:湖北一官员被服务员刺死续 警方曾遭到袭击()http://news.sohu.com/20090514/n263947533.shtml

邓 玉娇现在被称为“女杨佳”,这个说法也许不准确,但这说法无疑表达出民众普遍对官员的不满。邓玉娇是否防卫过当,均可讨论,但官员的腐败强横在民众看来却 是毋须论证的,因为有许多事例证明官员必然如此。但即便在这种情形下,保持就事论事的清醒依旧是必要的,不过问题在于民众对于司法的不信任,对官员于司法 的干涉,已经深入骨髓,这是官方视司法为为己所用的橡皮筋做法,而酿下的恶果。这种恶果正大批在社会中发酵,而邓玉娇案只不过是这类恶果发酵的表征。警方 的确也不辜负民众对他们的怀疑,他们的愚蠢骄横果然也没有超出民众对他们的基本判断,意欲诬栽当事人曾有抑郁症和精神病,来个孙东东式的实践,从而为官员 “报仇”。 

七:“网络公关”删帖手法大起底。http://press.idoican.com.cn/detail/articles/20090505404A322/

每 天都有宣传部的诸种禁令,使得传统传媒这不能报道那不能报道。而相对自由的网络,各种机构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出浑身解数来压制真相的出笼,而“网 络公关”删帖就是其中常见的一种。现在各级政府的网监处和宣传部,正像其他有利可图的热门政府机构一样,充满着许多寻租空间。只要他们打招呼,再负面的新 闻必然被拿下,哪管民众利益受到很大损伤也不在所不惜。再者,各大门户网站也像新闻采访拿红包和封口费一样,将删和屏蔽负面新闻当成一桩摇钱树来做,使得 传统传媒中许多肮脏的交易,迅速在网络上盛行起来。网络公关删帖,正在成为侵害民众知情权的常见手段,而知情权受损,其他利益受损便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必然 结果。 

2009518838分于成都

邓是教父,赵才是真正的改革设计师

《动向》编者按:作者是著名中国问题专家、哈佛大学历史及政治学教授;前费正清研究中心主任。本文是赵紫阳录音回忆的英文版《序》。译文收入中文版。由鲍朴翻译。

我只见过赵紫阳一次,那是1979年6月,我走进他在伦敦下榻的酒店。他当时是四川省访英代表团的团长,房间里挤满了他的同事,他们对我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我知道,赵当时是四川省第一书记,率先进行农村改革,声望正在不断上升,这次国外之行是为了汲取经验。但当时我研究的兴趣比较侧重于历史。我问,如果我到四川,能否请他谈谈1960年代在广东省主政的经验?他说他很乐意。我向他的助手递了一张名片,就离开了。

那次短暂的接触,使我形成了一个肤浅但又坚实的印象:这位共产党的老干部,开放,诙谐,有生气。遗憾的是,我以后再也没有机缘进一步加深这些印象。当我下一次到中国进行学术之旅的时候,赵紫阳已经是国家总理了,我知道,试图通过北京层层官卡(去见他)是徒劳的。

高层风云险恶的特写镜头

这本书的内容,是赵本人作为总理,之后作为总书记,直到最后被软禁的经历。这些文字给我们提供了北京高层风云险恶的特写镜头,在那一段时间里,总书记胡耀邦和总理赵紫阳,作为邓小平的佐助,正在为他的改革事业努力奋斗。虽然很多事件已有西方学者着文论及,但赵紫阳的记录使我们有可能对扑朔迷离的内部斗争有所认识。

赵显然非常喜欢他的总理生涯,其中涵盖着探索和思考,失误与失望,以及中国加速发展所带来的喜悦。在元老中,他有对头,陈云和李先念。1950年代,每当毛泽东出轨的时候,陈云总在经济方面发出理智的声音,而且他仍然相信,中央集权的五年计划制度是个好东西,只要改掉毛主席的错误就行了;毕竟是计划经济把苏联搞成了超级大国。所以陈云建议中国回归正统。他提出了“鸟笼经济”的模式:就是说,计划经济是笼子,市场经济是笼中之鸟。这样一来,市场经济就不会失控。赵很尊敬陈云——(除了邓)陈是此书中唯一被赵称之为“同志”的元老,赵总是去访问他,同他讨论新的政策,希望赢得他的支持。即使达不到目的,好在后面还有邓小平去制约陈云。

李先念的性格就大不相同了。赵似乎从来不大喜欢此人。李在整个文化大革命期间,是唯一同周恩来共事(没有被打倒过)的高级文职领导人。当华国锋在毛的黄昏岁月中崛起之时,李成了华在经济上的最高顾问。如果华继续担任领袖,李一定能大权在握。李对此念念不忘,也没有忘记是赵取代了他的位置。李经常念叨自己在华的短暂过渡期间的成绩,认为应该被承认为当前进步的起点。“经济工作的成绩不都是改革开放以后搞的,过去也有成绩嘛!过去打下了基础嘛!”其实华的“洋跃进”——大量购买外国生産线——极大地超越了中国经济的承受能力。因为李是元老,没有人直接反驳他,赵当然也不会。所以李继续念叨,说赵喜欢而且学了太多的“外国的东西”,亚洲四小龙的东西,甚至西方的东西等等。后来得到国家主席这个安抚性席位的李,是改革最著名的反对派。如赵所说:“李先念之所以对我仇视,主要是因为我执行邓小平改革开放这一套。他不便公开反对邓,所以集中目标在我身上。”

邓胡赵的“三国演义”

除了他与李先念的问题以外,赵其实比较幸运,因为在邓的上述两员大将中,是胡耀邦接收了大部分元老派、保守派的攻击。如赵所说,这是因为胡是总书记,主管政治与理论工作,而保守派们发现胡对他们心爱的东西毫无兴趣。赵在写到胡的时候,流露褒扬之意,他认为,部分原因是胡同情知识分子,不愿意象文革时那样整他们。胡心直口快,不计较影响。实际上,胡与赵之间主要的分歧之一在于,胡有鞭策经济快速发展的倾向,而赵主张宁可慢些,但要稳些。两人都有将市场经济带入中国的决心,但看起来胡还没有忘掉毛式的依靠运动发展经济的方式。1983年,邓召集二人开会,直截了当告诉胡,不要干预政府的经济工作。赵认为,在1986年学生示威事件爆发以前,邓就已经对胡失去了信心。学生示威只是(给邓)提供了搞掉胡总书记职位的机会罢了。总之,在这种情况下,胡能够继续留任政治局委员,已经很不容易了。

除此之外,胡还有一个赵所不能比的优越条件。那就是他的大部分政治生涯是在中央机关度过的,也就是说,他有人脉,有老关系。正因为如此,赵告诉我们,胡被他的很多敌人指责扶植团派,因为胡自1950年代就领导这个组织。相形之下,赵一直在不同地区的省级机关工作,只在1980年才调到北京,没有什么老关系,或者,像他自己所说:“渠道不多,消息比较闭塞”。除此以外,赵只有一个支持者,那就是邓小平。当然,那是一位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但是,即使是邓,面对元老们的强烈反对,他也必须左顾右盼,权衡折冲。因此,每当邓表示隐退之意,赵就坚持请留。据赵所知,直到1989年4月份——离他政治生涯最后被毁只有一个月——邓还在向赵重申,他已经取得了陈云和李先念的同意,让赵做两届总书记。(总书记这个职位,是赵1987年1月从胡耀邦下台后接过来的。)但是,在讲到赵的悲剧之前,值得关注的是他在改革当中所起的作用。

改革的设计师:不是邓,而是赵

人们常把邓看成改革的设计师。当然,没有他当初对改革和开放的强有力的推动,就不会有改革。后来,在中共诸老中他一直是推行改革的教父,随时准备临阵督战,或者抵挡反对者从四面八方发出的进攻。但读了赵关于他苦心探索改革这篇朴实无华的报告之后,事实就明朗了——改革的设计师,实际上不是邓,而是赵。是赵,在进行了无数次的基层调研之后,才最终认识到邓1978年12月复出以后仍在坚持的农业的集体化已经过时。是赵,支持了全国范围的农户包产责任制,用以发展农业和提高农民收入。诚如赵所叙述,没有邓的支持,不可能在全国范围内成功。但邓自己并没有做出概念上的突破,作出这一突破的,是赵,不是邓。

也是赵,制定了取得了巨大成就的沿海发展战略。这和改革早期实行的经济特区政策不同,这是动员全部沿海省份发展外向型经济的努力:进口大量原材料,加工生産,然后再同样大规模地出口所得产品。赵要应付很多不同的反对意见,但是,一旦他取得邓的支持,事情就比较顺利了。赵在1987-88年制定的政策,在他政治生涯结束后继续存在,只是在那以后,沿海发展战略同赵联系太紧密,因而这个名称被弃置不用,不再把成绩归功于他罢了。

对失败,赵也承担了责任。1980年代后期的大事之一是价格改革,但在后来的讨论中,鉴于当时的经济形势,赵同意暂停。那是很罕见的:他居然同他的两个主要对头李鹏和姚依林取得一致。但是李鹏和姚依林利用了经济中出现的问题排挤赵。邓的态度很明朗,赵在担任总书记之后必须继续主管经济工作,但李和姚越来越不理会赵的意见。作为中国政治体制里的老手,他们很快就感觉到了赵的权力在减弱。

赵的成绩是很可观的。更可贵的是,在他的级别上,他几乎总是孤军奋战;他拥有一批忠实的拥护改革的官员为他工作——值得注意的是他至今仍被软禁的助手鲍彤。但是,是赵,需要在第一线去说服或同元老们展开周旋;也是赵,必须自己去防备身后气急败坏的“同事们”李鹏和姚依林等人的冷箭;还是赵,必须说服中央或省里的官僚们,而这些人的思路,可能还是文化革命以前的那一套,他们念念不忘保卫固有的领地,坚持老一套的管理方法。但是,赵,在整个1980年代,直到他离开政治舞台,都在为下一步如何工作,而思考,而探索,而调研,而讨论,而争辩。在选择赵作为他的改革的设计师上,邓表现出极佳的判断。

成了保守派眼里比胡更大的敌人

赵从来没有想当总书记。他喜欢做事,不愿意卷入争论,不管是政治方面的,还是理论方面的。如果邓有总书记的其他人选的话,赵会非常乐意继续做总理。但是唯一的人选来自耍阴谋诡计的保守派,赵天真地信以为真,邓却看破了他们。赵只好勉为其难,他也因此被迫处于困境。

他很快就认识到,前些年有胡耀邦在前面护航是多么幸运。赵现在接收了两个主要敌手,胡乔木和邓力群(“小邓”,但同邓小平没有亲戚关系)。胡乔木是笔杆子大王,以前曾是毛的秘书和得宠的捉刀人。邓小平已经同此人几年不打交道了。邓力群长期以来是左派理论家,同保守元老们密切联络。他掌控中央书记处研究室,以制造反对改革的观点和评论为业。用邓小平的话来说,“小邓”非常倔,像头“湖南骡子”。但是他的支持者们无疑认为,他是在光荣地为真理而斗争。

赵以前对胡耀邦和胡乔木与“小邓”之间的思想理论斗争根本不感兴趣——他们也认为,赵态度中立,只关心别让思想理论问题影响经济发展。但是当胡耀邦被迫下台以后,他们原以为可以大张旗鼓推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运动,却遇到了赵的反对。在很短的时间里,赵做成了胡没有做到的事情:他解散了中央书记处研究室,瓦解了“小邓”的权力基础,关闭了《红旗》杂志等左派刊物。

作为补偿,赵建议“小邓”在下一次党代会担任政治局委员,给他一个说话的地方。这些都是经过同意了的,当走到程序的第一步时——选举中央委员,然后从中选出政治局委员——小邓没有被选上。邓本来曾经表示同意提升小邓入政治局,但邓现在主张维持选举结果。支持小邓的元老们对此十分恼怒,从此把赵看成了比胡耀邦更大的敌人。

但是赵还是取得了进一步的胜利。他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贯穿整个改革年代的挥之不去的问题:如果说中国在1950年代就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为什么现在反而采用资本主义的一套做法呢?他决定使用一个现成的说法——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是赋予它以全新的理论地位。这样,既不至于否定社会主义的成就,又可以使中国从社会主义教条的禁锢中解放出来。他还试图使所有的人满意,因而强调了“四项基本原则”的地位。这是邓1979年强调的,即社会主义道路、无产阶级专政、共产党领导和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赵把1978年使邓恢复权力的那次中央全会解释为,实际上既包含了四项原则,也包含了改革开放,二者同等重要,它们是两个要点,共同围绕着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任务。这一论述,被鲍彤及其同事表述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口头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向之敬礼,但邓小平喜欢,因而就成立了。这一论述,构成了赵在1987年秋天十三大政治报告的理论基石。

邓小平李鹏促成了学潮升级

当我们说到1989年4至6月学生游行到天安门广场悼念4月15日逝世的胡耀邦时,也可能西方读者接触到的材料比赵紫阳当时所能接触到的还要多。这是因为有一本在海外发表的共产党秘密文件,其中有些文件,也许赵从来没有接触到,特别是元老们决定赵下台以及选择接班人的会议记录。赵在这里提供的,是他对学生运动的分析,以及他对之采取的政策。

赵因为对学生运动持宽容态度,使李鹏等保守派同事恼羞成怒。赵认为在初期的抗议活动以后,使用说服的手段可以使学生回到校园。李鹏曾保证根据赵的意思去做,赵就启程前往北韩,进行早已安排好的访问。对赵不幸的是,李鹏找到了机会,背弃了他(向赵做出)的保证。赵一离开,李鹏赶紧召集北京市委的干部,先向政治局常委,然后向邓小平汇报。他们的报告惊心动魄,预言如果不立即控制形势,将会有全国性的动乱。邓的脑子里有文革时儿子被斗残废的记忆,这样的报告肯定会使邓小平深受感触。他将事件定性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动乱”。赵在朝鲜,没有任何其他信息,在无奈中,只有同意邓的说法。李鹏做出安排,把邓的语言和情感立即写成《人民日报》社论,在4月26日发表。出乎李鹏预料的是,社论不仅没有使学生们屈服,反而激怒了他们,因为他们的爱国行动被诬蔑了。27日,学生们冲破了警察的拦阻,再次到广场游行。在邓的帮助下,李鹏促成了学潮再次升级。

赵回来以后,他看到,不管如何化解,除非把社论里面那些刺激性的言论收回,学生运动就不可能平息。但是他通过咨询得到的结论,同他已经感觉到的情况,是一样的:邓根本不愿意否定社论。李鹏最大的胜利在于他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离间邓与赵的事情。赵试了其他方法向学生显示善意,但到了五月中旬,他已经没有选择,从政治舞台上消失了。他抵制戒严归于失败。赵的时代结束了。他所能做的,只是参加中央会议,接受被废黜。

逝世于2005年的赵,在软禁当中度过的时间比主持改革的时间还要长。在这个期间,他只偶尔被允许出行到经过谨慎选择的地点,偶尔打打高尔夫球,偶尔会晤被仔细筛选过的来访者。赵的许多时间只能用来抗议那些使他身陷囹圄的无聊的禁令。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党的官员,他向他的监视者援引宪法和党规。看来他真的相信——也许出于天真——在他义正词严的压力下,某一天,他的敌人就会退却。然而,不然。在处理赵紫阳一案中,合法与否根本不起作用——起作用的,只有权力和稳定。也许,赵从乡下来到北京,不知道在中国的政治生活中根本没有法律的地位?不过,也许,如果他出现在街头,如果被发现后在人群中引起骚动,如果领导集团因此发生出自内心的恐惧,也许他能从中得到某种安慰?

幽禁中继续思索政治民主化改革

在幽禁中,赵想过政治改革,想到邓的想法,胡耀邦的想法和他自己的。他认为邓其实并不相信什么政治改革,只是想收紧国家管理的机制而已。胡还没有一个全面的想法,但是根据他在政治运动中温和的态度,和他坚持平反以往运动中的全部冤假错案,使赵认为,如果胡能继续执政,他一定会把中国的政治改革推向民主化。

赵承认一直到1980年代中期,他是经济上的改革派,政治上的保守派。他逐渐体会到,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经济体制改革会遇到灾难:比如大规模的腐败就会不断蔓延。到了1989年,他已经可以告诉来访的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中共的执政地位可以不变,但执政方式必须改变:法治必须取代人治。他想提高透明度,建立同社会各方面力量对话沟通的渠道。他认为,各种社会力量应该有权组织自己,而不是从属于党国领导之下的机构。赵希望,纵使选择有限,在全国代表选举中也应该有选择的余地。

之后,赵的观点又进了一步:“倒是西方的议会民主制显示了它的生命力,现在还找不到比它更好的制度。”这种制度的现代化,包括了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在中国,这意味着一个长期的过渡阶段,这需要共产党做出两个突破:允许不同政党的竞争和新闻自由。而且,党内也要民主。法制改革和司法独立也要先行。在简短的分析后,赵根据他的经验,讲了推行这样的改革在中国会是多么的艰难。

赵紫阳被囚禁的故事引发了(我的)两个想法:一个热爱国家的官员,如果只有在多年赋闲全力反思的条件下,才得出了中国需要民主的结论,那么对于日理万机的官员来说,又有什么休闲时间,或者有什么(政治上的)安全感,使他能够在当朝当政的条件下,得出同样的结论来呢?如果他终于能够得出这种结论,他又如何能在遍及社会各阶层的党内反对力量之下,来实现这个结论呢?中国之所以能够摆脱斯大林式的经济模式,是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大灾大难动摇了这种模式。中国不需要再来一场文化大革命,但是,如果中国的领导人想去实现赵紫阳最后遗言中的结论,这个党就必须从根本上有所变革。

如今的中国,赵紫阳是不允许存在的。到了不再偏执的未来,也许他将进入华夏先烈之列——他们为国効力,功勋卓着,但不见容于最高统治者。当他们腐坏的政敌早已灰飞烟灭的时候,他们的英名将久远长存,受人景仰。

附注:

 

罗德里克。麦克法夸尔是著名中国问题专家、哈佛大学历史及政治学教授;前费正清研究中心主任。

(原载《动向》杂志2009年5月号,小标题为《动向》所加)

鬼词作者王兆山“出山”为作家颁奖

5·12汶川地震已过一周年,除了灾难中的悲情,网民们同样没有忘记的,还有王兆山———因以“遇难者”口吻写下“纵做鬼也幸福”词句而陷入舆论争议山东省作协副主席。

近日,有网友发现,就在地震一周年前夕,王兆山再次以山东作协副主席的身份在大众媒体上露面,随即王兆山“出山”也再次成为网民热议的话题。

作协副主席写“鬼词”

2008年6月6日,山东《齐鲁晚报》A26版“青未了”副刊发表作者名为王兆山的“词二首”。在其中的一首《江城子·废墟下的自述》中,作者以地震遇难者的口吻,发出了“纵做鬼,也幸福”,“只盼坟前有屏幕,看奥运,同欢呼”的感慨。

此王兆山随后被证实为山东省作协副主席,两首词正是其在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办的“诗衷歌恸鲁川情朗诵会”上倾情朗诵的作品。

词句一经网络传播,便遭到了网民的质疑和不满。因不满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代表鬼写的两首颂词,网名为“一家村主”的淄博作家李钟琴在其博客上宣布,羞与王兆山为伍退出山东作协。王兆山也遭到反对者的网络“声讨”,部分网民还将其定义为“新鲜出炉的亡灵派诗人”,此事甚至被概括为“兆山羡鬼”,后者也一度成为年度网络流行新词。

当时王兆山回应称愿意任由大家评说,“写文章都是这样,肯定有很多评论,各种声音都有。”

此后,王兆山这个名字除了在各种地震回顾文章中被提到之外,就在大众媒体的报道中消失了。

网友揶揄王兆山颁奖

时隔一年后,王兆山再次引起网民注意,源于一篇新闻报道。

4月25日,第二届蒲松龄短篇小说奖颁奖典礼暨第七届中国(淄博)国际聊斋文化旅游节开幕式在山东省淄博市的淄博广电大剧院举行。依然身为山东省作协副主席的王兆山出席了当晚的颁奖典礼。

4月26日,山东新闻网、淄博新闻网等都以《第二届蒲松龄短篇小说奖颁奖典礼举行》为标题报道了此事,并在出席典礼的领导名单中列举了“省作协副主席王兆山”。

4月27日,中国企业新闻网淄博频道同样报道了颁奖典礼,并在报道的导语中提到,“以‘纵做鬼,也幸福’闻名的山东作协副主席王兆山现身第二届蒲松龄短篇小说奖颁奖典礼,为获奖者颁奖。”

显然,时隔一年后,网民也并没有忘记王兆山这个名字,所以当这三个字出现在报刊上以后,很快便有网友注意到了这条新闻。

4月29日,有网友把王兆山颁奖的新闻转载到了凯迪,引发网友热议,点击1.2万,跟帖194篇。

5月1日,百度博客“大窗口”转载新闻时标题干脆写成了“王兆山老师还没有做鬼”。而当天新浪的“铸剑”博客中也注意到了颁奖一事,对此博主的评论称,“真是绝了,蒲松龄就善于写鬼”。

鬼词作者王兆山为以《聊斋》作者蒲松龄命名的小说奖颁奖,这让很多网友都感慨“很合适”。

王兆山也再次成为网民调侃的对象。“兆山应该写本续聊斋,说说做鬼的幸福。”凯迪论坛转载此事后,网民“路人知”跟帖说。“我以为他辞职了呢,原来还在台上呀。”

在当地“文学界”依然备受推崇

记者留意到,在这次颁奖前,其实王兆山也曾在媒体中露过面,只是没什么影响。据淄博新闻网报道,4月17日,当代精短文学作品高级研讨班暨百名作家淄川行活动正式开幕,王兆山就曾参与活动。

在“般阳烟民”的博客中这样热情洋溢地记述当天的活动:“这是一个文人荟萃、激情勃发的季节……你看……省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王兆山先生来了!……全国的许多大家们都来了。”

王兆山在活动上发言,对此,博主描述说:“用他那平和的语调,笑容可掬的面容,庄重而又不失诙谐的语言,吸引着众多的作家们。”

事实上,那几天的王兆山,可谓处在“马不停蹄”的状态之中。出席多个文学活动,他的照片也出现在多个网友博客中,有文学爱好者以与他合影为荣。

显然,王兆山在当地“文学界”内,依然备受推崇,而这与网络上调侃他的情形形成了鲜明对比。

前官员出版纪念六四《历史的大爆炸》

新书《历史的大爆炸》
新书《历史的大爆炸》

新华社老记者张万舒于六四二十周年前夕在香港出版新书《历史的大爆炸》,以翔实的史料和官方媒体的独特视角回忆六四事件,提供了不少内幕消息。有中国资深新闻工作者评论,该书的历史真实性无庸置疑,是研究六四事件的不可多得的历史文献。

张万舒在八九民运期间正好担任新华社国内新闻部主任。六四20周年来临前夕,年过七旬的张万舒在香港出版《历史的大爆炸:六四事件全景实录》,以每日大事记的形式,记录了89年4月14号至6月10号的情况,包括中央军委从五大军区调集10个军沿六条线路向天安们广场开进、以及两个军化装进城等。

书中引人关注的是张万舒援引当时中国红十字会党组书记谭云鹤的话说,六四事件中死亡人数有727人,其中学生和群众死亡713人,军队死亡14人。

*有关六四死亡人数的争论*

这个数字同中国红十字会记录的2700人相差甚远。张万舒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六四死亡数字众说纷纭,他认为谭云鹤的数字比较准确。他说:“红十字会长吧,我就用他这个数字呀,现在我认为他那个数字,这里各种各样的说法多了,也可能他是一种说法,我只能找一个最权威的。你要有别的材料,你可以说,这个有各家之言,都可以说。我选用这个,觉得这个是比较权威的吧。”

对于死亡数字的出入,张万舒在书中说:“尽管死亡数字没有海外传媒估计的那么多,特别是军队死亡者没有当局所报的那么大,但是中国人民、特别是知识分子的心灵,同样遭受了一场历史性的大创伤。”

新华社老记者张万舒
新华社老记者张万舒

*新闻界人士对此书的真实性予以肯定*

张万舒八九民运期间直接负责处理新华社驻全国各地记者现场发回的第一手报导,并与中共高层有密切接触。《炎黄春秋》杂志社副社长杨继绳当年也是新华社记者。他对美国之音说,张万舒掌握第一手资料,绝对有权利叙述六四事件的经历,其真实性无庸置疑。他说:“他的情况是真实的,是可靠的,因为他知情,是知情者。他是当时国内部主任,知道上层的情况,他每天晚上都参加新华社领导小组的讨论。”

张万舒在书中透露,继新华社400多名编辑记者参加游行,声援学生后,中央在5月下旬成立“中央新闻报导指导小组”,提出7条指示,控制报导方向,包括“要报导戒严的必要性”、“要反映各级拥护中央精神”、和“一个多月来攻击党的反动言论,要逐渐进行批判”等。新华社原社长穆青闻后坦言,这种报导非常难写。

张万舒和新华社副社长郭超人、南振中等5人,每天晚上8点集体协商写出稿件。6月3号晚间,张万舒收到前线记者报告军队开进木樨地,军队终于开枪,穆青痛苦地说:“今夜,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夜。”郭超人说:“历史不会忘记这一夜!”

*《历史的大爆炸》受到香港读者的欢迎*

新书出版后受到了香港读者的好评。香港《开放杂志》执行编辑蔡咏梅评价说,《历史的大爆炸》史料来源可靠、权威、叙述全面,是研究六四事件一部不可多得的文献。蔡咏梅说:“这本书很权威,我觉得他调得那些资料都非常可靠。这本书是有关六四,从胡耀邦逝世一直到六四镇压,后来到清场,他的报告应该就是作为新华社记者他们了解的一些资料,所以过程就全都写了,甚至包括海外、比如说香港支持北京民运的一些资料,他都有报告。”

张万舒现任新华社高级记者、中国作家协会成员,曾任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他表示对于六四事件不愿多谈,“只要看书就行了”。

关键词:六四,新书,记者,新闻,香港,天安门,内幕消息,中国红十字会

谢  泳:关于梅兰芳的一条史料

无论何时,能负一点责任的人,在制定政策时

成心想把事情搞坏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这不符合人性的习惯

那么为什么后来真实生活中出现了许多荒唐的政策呢

1956年1月,中共中央为了召开“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会议”,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其中一个主要思路是提高知识分子,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的政治和生活待遇。为此中央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中央研究知识分子问题十人小组”,下面设有专门办公室。会议召开时,发过许多文件,其中一个是《关于高级知识分子待遇问题的意见》,列为会议专题报告之四。这个报告在陈述当时中国高级知识分子的待遇情况时,曾举了许多知名人士当时的收入情况加以说明并和他们过去的收入相比,几十年后再读这个报告,发现许多有价值的史料,因为这是依据基层汇报整理的政策性文件,所以有相当的真实性。

在这个指导性的文件中,提出了要给高级知识分子特定津贴并同时列出了各机关中的著名知识分子名单,共有860人。这个名单大体可以认为是当时在中国各行各业中被政府认可的高级知识分子,其中也包括高级艺人。报告中说:“高级艺人目前亦可使用本办法。但过去有十五名名演员已经领受特殊的工资待遇,每月报酬均在五OO元以上,有的达到一千元。这些人是:袁雪芬、常香玉、袁世海、李和曾、李再雯、叶盛兰、李少春、张云溪、新凤霞、陈伯华、傅全香、范瑞娟、徐玉兰、薛觉先、白驹荣。这次他们的工资即不再增加特定津贴。”(第6页)

这个名单中没有梅兰芳,而是另外特别做了说明:“梅兰芳现在的名义工资仅一百六十三元,但自己有一个剧团,收入自理,从没有领过工资;周信芳、程砚秋是分红制,每月约一五OO元;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在民营公助剧团,马每月一七OO元,谭每月一六OO元,裘一五OO元;这些人均不宜用特定津贴的办法处理。梅、周、程的待遇,文化部正拟方案中。”

从这个材料中,大体可以判断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中国高级艺人的待遇情况,也反映当时政府对他们收入的看法。

在这个报告中,还可以看出当时对作家收入的判断,而且我们从对作家收入的判断中,还可以推断出制定这个文件的主要负责人的基本思路。我个人一直有个看法,无论何时,能负一点责任的人,在制定政策时,成心想把事情搞坏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这不符合人性的习惯,那么为什么后来真实生活中出现了许多荒唐的政策呢?我感觉多数还是因为知识结构和对外部世界的了解不够。比如中国的具体工业和经济制度,多是由从东北出来的高级干部参预设制的,而他们其实对现代经济和工业制度基本不了解,但他们又在那个负责的位置上,真是难为了他们,当然在大的时代背景下,他们的选择自由度可能也会受到一些局限,但个人的知识结构和眼界,确实在具体的政策制定中会体现出来。比如在这个中央文件中,关于作家待遇的情况是这样设想的:

作家今后得到报酬的主要方式是稿酬。新的稿酬办法文化部已经拟定。根据新的稿酬标准估算,作家的收入将比过去有所提高。一般作家,每年平均可写小说七万字,印三万册,以每千字二十元计(新稿酬办法规定每千字一O—三O元),全年可得稿酬二三八O元,平均每月约二百元。著名作家可得到较多的稿酬。如老舍,一九五O年至五五年,平均每年写十五万五千字,若按每千字三十元估计,印三万册,全年可得七九O五元,平均每月六五九元。又如刘白羽,一九五一年至五五年平均每年写十五万四千字,按每千字二十五元计,印三万册,全年可得六五四五元,平均每月五四五元。因此,作家均未包括在此选择名单范围内。

因为这个规定中没有作家,所以后来统计时还再次强调说明:“这个名单内一般未列作家,因为他们今后得到报酬的主要方式是稿酬。但文化部名单中还有沈雁冰、夏衍、阳翰笙、田汉、曹禺等同志,军事系统名单中还有宋之的同志,我们意见也以不列这宜。”(13页)

从制度设计者考虑,他们的想法很不错,对事实判断也还准确,认为作家应该主要靠稿酬生活,作家有了稿费,就不应当再要政府的津贴了。但从制定文件时的思路观察,他们又把作家的写作数量看成了一个恒定的情况,其实作家的写作数量是最不能平均看待的。关键是要把他们看成是国家干部还是自由职业,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如果是自由职业,政府何需津贴,如果是国家干部,则需一视同仁,把本来冲突的职业放在一起,还要尽可能保持平衡,想想也真不容易,自由职业,顾名思义,给他们自由就可以了。不给他们自由,又认为他们应该靠稿费生活,这就有点不公正了,对艺人也好,对作家也好,靠稿费生活的前提是他们有自由。

杨恒均:中共的命运和胡温的使命

200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朝野上下都在总结三十年来的经验教训,并在此基础上瞻望中国的前途。角度不同,见仁见智,意见分歧自是很大。执政当局的主要着眼点是盘点“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尽管也不讳言三十

綦彦臣:再等二十年又如何!—-关于“六·四”资源的战略性构想

纪念八九民主运动二十周年征文

引言:我的「双重身份」

「六·四」事件二十年将到,作为这个事件的间接受益人和直接”受害者”,我当然地会有自己的感想。不过,作为学者我更注重理性思考,不太喜欢诉诸激昂情绪的表达。因此,我说”再等二十年”会让一些同道不高兴。如果此论确属偏颇,责任完全在我一人。

我自称是「六·四」事件的”间接受益人”,是因为这个事件给了我巨大的思想冲击,也第一次产生了对现行体制的深刻怀疑。坦率地说,我对1989年的知识分子抗争的方式与价值支撑都曾有不少怀疑,但是我至少判断出”工程师治国”的路子是行不通的,我所梦想的以”技术干部”(比较出色的一线银行会计和信贷专家)身份实现个人理想的方式是一种佯谬。

简单地说,是「六·四」事件促使我放弃了”技术干部”之路,专心投入学术研究的。我认为以学术积累为社会提供变革资源是一种可供选择的战略,这个信念一直坚持到现在。

我自称是「六·四」事件的”直接受害者”,是因为这个事件十周年时我被扣上政治罪名送进监狱。无论是在监狱里还是获释后,诸多人士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劝诱,均说”要不是「六·四」十周年”云云。简单地说,1999年是「六·四」十周年,又加上「四·二十五」法轮功请愿、「五〇八」炸馆事件,是导致1999年我被抓及后来被判的外部原因。

一、了解民情:那里也有不同的声音

如果说二十年以前,我尚未清楚「六·四」事件将对我产生多大影响,乃至于后来对它的价值评判仍有反覆,那么,毫无疑问,中国现有政治体制导致的高度腐败,从相反的方向上增加了「六·四」事件的合法性。甚至说,「六·四」事件在第一个十年里还存在着合法性疑问问题,那么,到第二个十年里,它的合法性则不存在任何疑问。

合法性是一个政治逻辑问题,更是一个政治信任问题。腐败是一个利益分配问题,更是一个文化合法性问题。因此,政治体制导致的社会弊端,一方面要迫使体制内负责任的力量进行元问题思考,另一方面受益于「六·四」资源的体制外力量基本上认识到了从精英到民间的道路。之于元问题思考,不只是体制内精英分子的任务,更是中下层的一种无意间的省悟。

本节重点要说的是,体制内中下层作为”民”之一部分,他们的情状如何。仍与本文序中所涉及到的同情与劝诱有关,大家认识到当初的政治牢狱并非是我本身有体制内人士看来的”不可饶恕的罪错”,而是权力核心层面为了维持稳定,必须做出”无奈的选择”。对于这个政治牢狱的广义罪错–是国家行为有之还是我本人有之,被大家聪明地搁置了。最能反应集体价值判断的是”平反”与否以及更广意义上的”获利”与否。按我个人的统计(私人宴会、茶叙之议论,个体好奇心之究问与评价),有如下结果:

            对1999年政治案件的未来看法


评判类型 价值指向 比例① 代表性说法 抽样个人身份②
积极 平反,经济补偿 66.3% 江泽民一代人死掉,国家平反「六·四」,受牵连者获平反及国家赔偿。 中共党员,股级干部,大学学历。
消极 不平反,容忍现行 9.2% 共产党在一天,就没有平反的可能,但会容忍你发表”反动言论”。 中共党员,股级干部,大专假学历。
投机 天下大变,获名利 24.4% 天下会变,苏联是样板,你会有大用。 中共党员,副局(科)级退休干部,初中学历。

从以上统计结果上看,体制内人士对「六·四」及其相关联的政治受害者持同情态度,原因仍然是:由于腐败的普遍化,「六·四」作为一个政治资源逐渐获得了真实的合法性地位。另外,网络的发达使更多的政治评判信息以难以统计的方式对公众进行渗透,起到了推动的效果。

后一种情况可以做一个专题分析。其指导性文献可以是James N. Rosenau的著作《没有政府的治理》③,该书第九章〈治理与民主化〉第九节涉及民主战备时说道:”规则体系的变动决不会从外部开始。不干涉法则使它们(非民主国家)备受保护,渗透是一种特例而非一项法则,这一现实使它们毫发无损。”从这样的叙述中我们可以反推出一个相对开放的国际环境是有易于渗透产生影响的。换句话说,中国在经济体积膨胀与国际政治地位的诉求过程中,已经不得不作出政治战略方面的让步。比方说,官方媒体与国外媒体负面报导的竞争性,促进了更有力的渗透④。

上表中的消极群体不足以影响社会趋势化判断。在世俗化群体中,他们个人的道德水准都很低,没有”选举性影响力”。比如,抽样中的具体人曾是我在体制内时的同事,他把我定位为仕途”竞争对手”,故而积极替当局对我实行盯梢。

投机型的判断相对重要。因为他们作为曾经的既得利益者,一方面对现在博取超额利润的官僚群体不满,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社会转型能够给其非法所得一个合法化的机会。

除了消极型判断的道德原因外,他们是否转变态度,端在于民主化前景是否给他们一系列的宽容、非清算的预期。中国和解智库的战略构想中有这样的倾向,如果信号放大,将会产生积极的效果。

二、中肯评邓:一个现实的转机

「六·四」事件的价值争议涉及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键点,那就是如何确定邓小平的个人责任问题。由此,也就产生出一个如何确定邓小平历史地位的问题,尽管作为”问题”它只可能是后来完整历史的一个局部。

在我看来,基本判断点有:

(一)邓小平本人就是「六·四」事件即开枪杀人的最直接责任人,至于李鹏、陈希同之类最大的作用只不过是夸大预期后果,行”惑主之术”而已。

(二)邓小平有民主改革的愿望,但是由于中共宪法文本没有国民党军训宪之”三段论”,因此其难以有明确的策略集。而其”愿望”本身已经成为体制内民主力量的合法性基础。

(三)邓小平发动的农村改革在经济上使大部分中国人受益,这是他最杰出的历史贡献。从政治逻辑上讲,它本质性地摧毁了毛主义的基础,至少为体制内激进改革分子向体制内转化提供了一个先期管道。因此,”邓优于毛”仍然是如我者在内的一些异议人士的价值判断⑤。

假定以三项判断可以形成一个共识,或作为共识之一,那么它至少可以带如下效果:

(一)体制内的民主力量与体制外的民主力量有了更大的交集,乃至于形成互为奥援的形势。

(二)为全面和解提供一个先期信号,即在「六·四」积累了巨大广义合法性资源之后,以宽恕邓小平个人为起点,宽恕所有的”刽子手”。

(三)让体制内顽固势力失去任何抵抗基础,即他们无法再以维护邓的历史地位为借口来抵制全面民主化的进程。

仍以个人的战略学素养为基点,我认为今后二十年完全可达到以上三点效果。

相对应的效果则是中国民主化运动已经具有书写历史、做出历史评判的能力,它一方面得益于网络对世界信息公共化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是体制内外的民主力量存在着基于中国知识分子传承道德而成的交集。从对赵紫阳逝世之追悼仪式的参与到今年共赞胡耀邦,已是明确证明。

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

中国历史上吴越争锋的典故有”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一语,此为中国历史上最杰出亦最明确的战略文本⑥。当然,在复仇文化沉淀的中国历史上,它已经被通俗化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民间规则。还有,”十年教训”之经典也为国民党统治时期的训政主义提供了文化基础。

在认识这两种影响之后,避免未来民主向复仇主义与训政主义方向滑落就有了可能。简单地说,从民主战略上,体制外民主力量要有一个长远的时间观念,不能过多地期望在某一个时点上使民主化一蹴而就。

“十年生聚”就是从现在起,通过草根社会的合法权益诉求,让民主思想向更多的人群渗透;同时,通过行为示范、精英阅读等方式扩展自由思想,从个体消费自由到个性表现自由,构建一个扬弃管制社会的思想场态。

就目前的社会分层与人口年龄结构看,推进自由观念应当优于民主政治的诉求,这正是”十年教训”的前提,或者说是一个前十年着手、后十年渐次收效的战略措置。在这两个十年时段里,民主运动本身渐去”文革”化(不可否认现在的民主运动受”文革”无形影响还较大)、上世纪七十年出生的一代人以优于中共干部队伍年轻化的步伐成为思想生产者。在这两个十年时段里,上世纪八十年与九十年代出生的人作为新世纪中叶以前的主流群体,在自由的无形影响下,最后会认同民主价值观。

形象地说:民主价值是一部《圣经》,而自由观念则是神学大全;有了一定的神学积累(哲学思维),再去接受《圣经》则是事半功倍的信仰转移途径。

从最现实的角度讲,二十年之后,与「六·四」事件有利害关系的政治家如李鹏、或其直接受益的政治家如江泽民,均纷纷谢世。平反「六·四」有了可能,进而由体制内民主力量推动民主进程。此外,两岸关系的极大缓和为大陆政治带来利益选择难题,拒绝民主化选择就等于阻碍至少是放弃统一国家的远景⑦,所以说,第三次国共合作的政治可能之一就是中国(包括台湾地区)实行两党制政治。

结语:民主不否定利益观念

一切政治机制的深刻变化,均源于不同利益的冲突与平衡。邓小平只所以大胆地推进农村改革,是因为他的权力基础的稳固不只在于控制军队,而是要从庞大的受饥农民群体那里获得合法性。这也是解释他未参与针对江青集团的政变而最终控制了权力体系的唯一原因。

专制内部的政治转型与民主政治解构专制或半专制政治,在动力源上没有本质性的差别–利益使然。当拒绝民主为中共这个庞大的食利集团带来合法性彻底丧失的风险时,其内部要求变革与反对变革的力量对比必然发生倾斜。最近,体制内民主派冒政治风险对民间实施”安抚”的行为⑧,恰好说明了这点。

最后,在「六·四」事件中为中国民主化作出巨大牺牲并且现在仍遭遇诸种厄运的精英们,必须认识到:经由「六·四」积累起来了的民主资源,不再仅仅属于精英团队,更属于全体中国人。正是这种民主资源获得了全面的合法性,它的道德感召力才能在今后二十年为”生聚”与”教训”提供政治温床。

———————————–

注释部分:
注①:误差率设定为千分之一。
注②:为保护个人隐私,不具体列具人名,亦不列具百分比来源的绝对值。
注③:该书有中译本,张胜军、刘小林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作为一个书系,它的主编者是现在很有名气的体制内政治学者俞可平。
注④:关于这方面的资讯可以参见《凤凰周刊》2009年第12期周兼明文章《高层官员要带头讲实话》。
注⑤:从个人无形资产积累方面讲,邓的留法经历确实比毛的北大图书馆经历具有无可比拟的优越性。简单类比之,毛更列宁化,邓更葛兰西化。
注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原文初见于《左传·哀公元年(前494)》,是为伍子胥谏夫差不与越和遭拒后的感叹。《史记》未记载伍子胥此话,而改叙为:”越王为人能辛苦,今王不灭,必后悔之。”
注⑦:西班牙《中国政策观察》网站4月25日发表该国中国政治问题专家胡利奥·里奥斯的文章《第三次国共合作善意与局限》,指出:”尽管双方联系更加密切了,也涉及到各个层面,但大陆不进行政治变革是不可能实现统一的。在这方面,统一面临的主要政治障碍是民主化和多党制,这也不在大陆的日程之内。”不过,这样坦率地观点能够得到大陆官方媒体《参考消息》的转载(4月27日),说明大陆内部已经开始认识自身政治的局限性。
注⑧:《凤凰周刊》2009年第12期的《体制内理论界热论民主》一文,是一个风向标。文章转引分析人士的话说,这种热论的原因之一是:”党内外一些靠边站的知识分子希望胡温之后的中共领导人能够走上民主之路。”

荒  原:中国“敌对势力”谱系之二

接上-1

五、民间宗教。

宗教的共同特征是劝人为善,精神主线是寄托来世。从社会学角度看,应该是硬性的法律制度的一个软性补充。若二者齐备并能有效遵循之,一定会获得较好的社会生态。

虽然”无神论”和”唯物主义”这个近世纪最大的专制宗教对中国进行了近百年铺天盖地般的强行洗礼,但最终仍难以扼杀既有宗教的原始魅力,人类的灵魂终究还是要选择理性的宗教精神,所以各类宗教和宗教精神虽然处身”地下”却依然鲜活,它的存在也一定是符合人类的”物种情商”的。

中国宗教人员被官方认可的数目不大,但实际人数众多。若仅用登记在册的数据评价其规模一定是失真的,不科学也不准确。大致说来,中国人对宗教有依恋情结者,当在三亿~五亿之众(法轮一亿,基督徒一亿,佛、道教不下一亿-此为概估,不做学术依据)。

1、传统的佛、道教。

佛教是外来宗教,从东汉至今历时已久,已经完全本土化。道教是本地宗教,起源于道家。

因二者长久以来与国人生活互为一体紧密相连,教、俗已经难分彼此,故众多信徒不一定是显山露水的”专业人员”,而是”业余”的俗家弟子,社会人文基础非常坚固,已成为中国文化构成的一部份。

中国的佛、道教天性温良内敛,但在红朝之初同样受到”教协”严控,同样是潜在的”敌对势力”。

 2、基督教。

多年来对中国南北各地地下信徒进行随机观察,频有相遇,概率极高,令人惊叹。因活动范围和方式不同,一般有”城市家庭教会”和”农村家庭教会”之别。

“国内官方宣称只有1400万(最新数据称有1600万),但是大多数华人基督徒的看法远比这乐观。一位北美的弟兄在文章里这样说:’海外一些研究人员估计,1996年,中国大陆基督徒的人数已达5000万至8000万之众。’前不久,一个基督徒常去的论坛做问卷调查,多数参与者都相信,今天中国大陆基督徒人数已经超过8000万,甚至可能超过一亿。”–中国到底有多少基督徒?(何当 《教会》主编  2006年11月16日)

如此则是与”法轮功”比臂,另一颇具实力的人群。

其间各类自发的”聚会”活动,只限于纯教务活动和教义共享,还有些内部的互助行为。尽管从表面上看与政治无关,但事实上多数时候已有违政府关于民间聚会活动人员数量的上限,加上活动频繁,已成为政府情治单位关注和打压的对象。

中国家庭教会是西方文明的产物,近年又有早期民主力量的加盟,所以此人群中具有浓厚的民主思想和宪政意识,不时遭到打压迫害,说明也正走向”敌对势力”一途。

在一个容不得任何异物的国家,有此一果,当属必然。

六、藏疆。

1 、人权高于族权,族权高于主权。

藏疆派,因为追求各自民族的自治权利和基本人权,而被多数人说成是分裂派。

藏疆事务,涉及到种族平等,国家统一与分裂,也同样包括人权与民族和国家的权利之别。大汉族主义者将汉族主导的国家主义、自我民族主义凌架于其它民族及其人权之上,在汉族的民主尚未实现之际,即已犯了一个专制主义和种族歧视的大错误。–这个错误,其实是国家之下的民族之间,是要国家主义还是民族主义(即统一与分裂),是要民族平等还是要民主人权的两难选择。如果因为追求民主而必须付出民族分化的代价,这个民主我们是要还是不要?也就是,是个人的人权重要,还是国家的统一重要?

一个整体的国家,肯定是要统一,但对于个人来说,则应是人权高于主权。在追求汉族自我民主权利的同时,不搞民族歧视和种族隔离,应是民主的一个基本常识和思想内容,也是横在中国汉族民主派眼前的一个必过之关。中国的大汉民族主义不降温,一切将可能会在此名义之下重走老路。

“民主自决权”, 是每一个民族皆拥有的权利,这本出自”中间主流派”之口,所以在除中国之外的国际问题上,对此也一直是支持的。

在关于藏疆去留的问题上,应以原住土著居民的自愿为主,像北爱尔兰、魁北克那样,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代人民意。

以松散的联邦制度来设计中国,让边疆民族有高度自治和民族自决的权利,其实本来就是藏疆民族久求而不得的政治理想,也应该是绝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一个理念。

此愿既成,中国本当无边事。

2、修身自强是维持统一的法宝。

一个破败衰落之家,任什么让人同来受苦受难?只要自我强壮富有,何愁兄弟不归来?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欲要留住人,须先留住心。对兄弟民族,不是武力恐嚇和无赖捆绑,而是诚意相待和制度保证。

 植得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曾有说法,如大陆能修得民主宪政正果,不但藏疆二地无大忧,甚至连外蒙和泰国也曾表态愿意重归中国怀抱,至于台湾,则更不必多言,只待民主一现,一切即水到渠成,香港与大陆持续多年的两制纷扰,也将平息。

总之,以大度、公平、诚信之道,以德服人,以法治国,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计。

这与中国大陆几十年来数百万学子出国留学,只有三成学成归来,和现有人才、异议人员不断被迫外出的惨状,都是一脉相承有其因果的。国人要反思的是这个制度,而不是出走者自己的”不爱国”。若以中国的移民不归和美国的世人皆入相比,更证明了此理。

“恶国家甚于无国家,我们爱的是人民拿出爱国心抵抗被人压迫的国家,不是政府利用人民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我们爱的是国家为人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陈独秀)。”确实,在一个人权和族权得不到保障的国家中,再美妙的说辞也显得是那样的虚伪,如何让人家在得心甘呢?

3、统一与分裂之争。

在战略纵深和经济势力上(包括藏疆和台港在内),疆域大小当然有其强弱之分,但不成绝对正比,因为这只是国家之势而不是个人之势,若个人人权不保,国权再大有何用哉?

任何人当然希望自己生存的国家强大,领土广阔,但天下大势分合有道,分亦不见得积弱,合亦不一定富强。其前提是人民的幸福与安康,即人权要高于主权之上,有违此理者,必得不来真和平与真稳定。

现世界以崇尚和平为主流,战争之源皆源自于利益不公。若中国内修明治,外图亲和,待强民达到富国之时,以现中国半成武力,也足以自立于世界,何惧外敌乎?欧洲国家皆在没有战略纵深的情况下相安无事,何独中国有事?

若再以一族私利而行强权之事,则必入种族主义窠臼。以中国现有人文积习,得垄而望蜀,深陷军国主义泥潭,也不是没有可能。

 4、达赖入主中南海,你同意吗?

达赖虽为藏人,也身披宗教外衣,但这并不影响其接受现代文明民主的先进思想和文化。其行为,其理念,其体制,在长期以来流亡四海游历诸国的过程中,早就在接受并按照民主宪政的模式运行着,其现代思想水平绝不比许多民主派和权贵集团低,并且还远超诸人,到是自喻为先进民族之汉族和自认先进文化之”中间主流派”者,反而在长期的与世隔绝夜郎自大中,明步地落武了。

美国以四十年的时间,走过了从后种族主义时代到少数族裔入主白宫反客为主的过程,反观中国边疆民族事务,已历半世之久,尚陷纷争泥潭,毫无和解之望,反有加重之忧,如不考量尚处民族主义初期之幼,则更让人失望之极。

以民族平等论中国未来,中国民族关系其实有一个绝好的解决之法:既然美国少数族裔的奥巴马可以入主白宫,为何中国的藏族人达赖不能入主中南海以充国家栋梁,执政治牛耳,代行中华事务?既然承认边疆民族同样是中国的一部份,一直大言要种族平等的传统权贵和新兴的民主派人员,有没有这种民族共容天下共享的自信和雅量?

七、港台。

港台二地做为中国所独有的两块不同性质的民主试验田,其功能是非常特殊和具有代表性的。在中国的民主制度没有建立之前,能保证此二地的正常存在和有效运作,是所有中国人的一大任务,以使在中国的民主走向之前,总能有一个引导性的航标和一个制度优劣的参照系,在民主到来之后,二地的去留则必是水到渠成之事。

1、香港是在英国殖民下发展起来的具有国际化功能的有人权没主权的国际金贸城市,从其现状看出,一个地方的贫富完全与其治理手法有关,却与主权无关。

香港也是中国内外交往的跳板和交接地,其中间功能必不可少,包括民主争取方面的内容。

2、台湾是中国民主的先导,不论它现在有多么的不成熟和”乱象”在天天发生,但这并不能否定其民主的真实和发展的方向。

台湾在支持大陆民主方面做过不少工作,但还有更大的潜力可挖。台湾若支持了大陆的民主事业,就可以赢得更多的国人支持和世人的普遍同情,也就为自己的制度存在打开了更广阔的生存发展空间,也为自身的安危提升级别,确是一举两得的妙棋。

在有关于中国和台湾的统分旁嫡之争中,台湾早前从来是以中国的第一个民主共和国-中华民国的嫡传而自居,所欠缺者,国家要素之一–领士也。从国统、法统、道统上说,台湾也确应是中国的唯一合法继承,这也正是72年之前台湾在联合国得以保持会员国权利的法理所在。

但今日之台湾及其国民党者,已历数世之变,其原始之神已淡,其中华民国之形已失,所念者,非中华民族之国家天下,乃国民党一党之荣辱耳。故此才有国民党言席诸君频谒大陆,求安图稳,借力争雄,甘愿偏安一隅自为”台湾之王”,早将其祖传”三民主义”弃之脑后,是为台湾之悲,国民党之悲,中国之悲矣。

台湾是中国一部份,台湾的命运必然与大陆荣辱与共,生死相依。所以台湾和台湾国民党应当以全中国的民主和富强为念,以历史责任为先,首先学着做自己的主人,然后学着做中国的主人,不要将自己的荣辱轻托它人,尤其是到现在还以虎视眈眈之势压台的对岸。

台湾若欲成就真稳定,须以雄才大略勇挑中华重振重担,己身所具有的中华民国国号优势,担负起带领全部中国人走向民主新生的重任来,这样不但可求自保,也可流得百世芳名。

八、国际势力。

鉴于历史和现实的情况,国际势力只能是中国人争取民主过程中的一个额外力量,平时起到补充作用,关键时刻起到临门一脚的推动作用,但决不能成为主导。原因:

1、靠不住。
 各国皆在为自己的一国之私而忙碌,对世界上别国被压迫人类所追求的民主与正义的理解和支持,也只能在这些国家吃饱喝足的茶余饭后,做为一种”业余爱好”和崇高理想偶而为之,决不可能成为其社会中压倒一切的主流内容和生活常态。

因此,对别国的期盼,最好定位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有则受之,无则随之”的平常心态,在不影响国家利益原则的前提下,来者不拒,反之则必拒之。
2、不能靠。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求人不如求自己,这不但表现在求人难上,更有可能会引狼入室。远的不说,就说我们自己的命运现状,到现在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怎么能重新犯错呢?
中国是世界上的大国,不论是否强大和适逢盛世,只要中国尚存,则世人必惊,所以多数时候”中国衰而不乱,实世人所愿也”。中国要真正以善面立世让世人放心,只有制度保证,为达此目的,只有多靠我们自己争取,免得被人左右我们的命运。

3、认清国际势力。

国际民主势力反对专制是因为专制制度的不确定性,随时会给诸国带来难料的危胁,但它却不一定非要反共产和暴政,前提是只要你没有危胁,同样可以和平共处。但它人们却要抑制中国的强大,因为强大的中国,是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和潜在的世界领导者,这或许不太符合现有的国际利益格局。

九、总结

1、走向民主的左右腿。

以上所述各派,与其外那些最广大的农民、工人、知识分子、底层士兵、中小商人等,组成了中国社会的政治谱系。其中的多数,是保持一种沉默和附从状态,正所谓”沉默的大多数”,是各方皆想拉拢和团结的对象(中间主流派的矛盾做法是,一边虚拉一边真压,最终使社会主流基石变成自己的敌人  ),也是社会中最没有发言权和受压迫剥削最严重的种群,同时更是中国民主必不可少的主体力量。

中国民主的成败,在于两个方面的功夫是否到位:

①、思想启蒙。

要针对现实还原历史和现实的事实真相,唤醒基层,让被蒙蔽者明晓事理,培养公民意识和独立精神,做自己的主人;

②、现实争取。[

在权贵不断加深的高压下,”沉默的大多数”应该为了自身利益而奋起反抗,进而能认识现实达到政治觉醒,然后建立民主机制框架和组织形式。

2、”敌对势力”说遗害无穷。

1907年初,一直积极推动社会改良,支持君主立宪的梁启超,面对汹涌而起的革命风潮,也不无失望地在《新民丛报》发表了《现政府与革命党》,指出:革命党者,以扑灭现政府为目的者也。而现政府者,制造革命党之一大工场也。

诚然梁公所言。

现中国”敌对势力”说的出台,是执政的”中间主流派”主动将中国社会种群分割为敌、我两大阵营,明确拒绝进行社会和解,欲继续推行其以暴制暴,非我族类,虽远必诛政策的有力佐证,说明中国政治已趋向保守和倒退,也在无情宣告”和平非暴力”学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破产,同时更亦是在催生着中国革命的早日到来。

在世界趋于大同和一体化的今天,当权者自视为”负责任的大国”,却在治下以”内紧外松”之策,行如此倒行逆施之政,以一党之私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明摆着是要将中国推向暴力革命的深渊,何谓”三个代表”和”先进性”?

不可否认,此”敌对势力”说与毛氏主义如出一辙,重现政治挂帅意识主导,将一切以”我”为尊,”我”即真理,凡有异议皆为”我”敌,就像四十年前对待”反革命”一样,使当代中国社会从此又多了一顶对任何人都适用、可以”压倒一切”的政治帽子,将更多的无辜之人打入到这个假设的”敌对势力”范围之内。

在此新”文字狱” 下,诛连与酷刑再难绝迹,使中国层出不穷的暴力冲突进一步激化,昭昭然就是文革思潮的再现和回归。

此说一出,对高层形成一道自我封闭的铁幕和以精神领袖自居的政教合一社会,成为始做蛹者做茧自缚的一个魔咒,不但将自己牢牢地锁定在这个龟壳中从此于世隔绝,也使体制内那些本可有所谏言的忠义之臣避而远之,造成建设性的言论将从此消声匿迹,天下齐喑,社会失真和谎言横行。

君王庸则媚谀现,小人盛则贤臣疏。为了迎合上司,下层官僚极可能会以此说为争取政绩的新手段,加大对底层社会的打压力度,激起更多民变和反弹,使本来僵化的政体进一步走向衰亡。

不难看出,一党政治意识不除,则中国一日无望,更莫言崛起。因为党教中国,乃一党中国,非天下人之中国也。故此,若真有中国崛起之现,也必是极权暴政下魔鬼中国的瞬间爆发,以其原教旨学说,势与人类共存亡,实世界之公敌,人类之灾难也!

2009.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