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言:胡锦涛批示抓了刘晓波?

友人给我传来了08宪章,我这个老共产党员读后觉得眼睛一亮。真理都是让人看得懂的,都是简朴的,不用讲何理论,众人一看便明白,说得是好话还是坏话,是对人民对国家对民族有利还是无利。如果把这四千多字的宪章印它万份,交给中国民众去看,听取他们的意见,我想他们会和我一样,说这是为中国大多数百姓说的好话,是多数人的梦想,是说出中国人民心中所有而没有说出来,或没有说清楚想清楚的话。不错,我近两天不断接到朋友们的电话,问我看到这宪章没有。他们无不称赞这是好东西,说从这里看到了中国的希望,看到了民族的前景。这是中国走向富强的必由之路,只有真正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的人才可能写出这样的宪章,有的同志说,应给这宪章起草人发一个国家特别大奖,因为他为中国共产党指了明路,可以让国强党不亡,也为中华民族的统一大业出了好主意。中国的历史上肯定要记下它的功绩。它将是一个试金石,你如果是真正代表人民,你必然会称赞它,否则,便是另一种人是少数利益集团的代表了。

过去三天后,我见老朋友给我发来一封信,说起草宪章的刘晓波被捕了,并且说,是中共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亲自批示的,说得好像真事一般。我一听便不相信,我立好回信说,不要相信谣传。如今世界上谣言太多了。我们一定要理智地分析,不可轻信谣传。比方说,当今世界就流传一个大谣言,说中国共产党有多少千万党员退党,多少共青团员退团了,说共产党就要完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是老党员,我没有听说一个退党的,退团的,倒知道不少年轻人在要求入党。一天一个家乡的年轻人给我电话说,她想入党,但要交钱,给支书支委们交了钱,才能入,问我入不入?我吃惊了,入党还要交钱吗?我说只有入了党才交党费的,不入党交什么钱哩!家乡的孩子说,不入党就没有前途,什么都没有你的,入了党再交钱便能当官儿,你说我入不入呢?我没有钱,可想不能总没有钱哪,我入了党可能就要有钱了吧。我回答干脆,不要入党,不入交钱才能入的党吧。我听了这话说了这话,都很难过。我是战争年代入党的,我的父辈也是地下党入党而后牺牲的,他们入党是把自己的生命和一切全献出去了,却不是要先交钱才许入党的。我们是为了中华民族的自由民主平等富强的理想才入党,才不怕流血牺牲,可如今变成这样了,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得说不出话,难过的自己流泪了。今天见到了这个宪章,读后才明确了,原来我们当年的理想就是这个宪章所写的内容。作为我的总书记,他虽说是解放后才工作的大学生,他一定会知道我们这一代当年的理想追求。所以说他批准竟将起草这共产党人理想的宪章逮捕,不是给总书记造谣是什么?

我所知道的总书记从一上任便提出学习宪法,实现宪法。宪法规定着人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的自由,他如何会做违背宪法规定的事呢?

总书记在十七报告中说,人民有知情权,表达权,参与权,监督权,这宪章的内容不是人民意愿的表达吗,不是中国知识分子对政治的参与吗?

总书记在十七大报告中说,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如果真的起草宪章的人犯了大罪,就在阳光下进行,就法律程序办事,不能由总书记直接下令,这是法律常识,国家主席如何会违背中国宪法,如何能回到大清朝由皇上说了算呢?

朋友说,如今有些事和大清有相似处,不要让我再天真。我却不同意他的看法。说当年镇压民众的事不都是一个人说了算吗,就如同当年把光绪帝圈禁起来的事,也如同西太后一样垂帘听政的人说了算吗?

我仍认为说胡总书记的话是谣传。我不相信,也劝朋友们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不是回到大清朝了吗?那就会有多少谭嗣同出现呢?

我老了,不管事了,说话不会有人听,但我是入党几十年的老党员,我愿我的国家好起来,我看这宪章是个好东西。我听到的不少共产党员都是这么想的,不要听那少数既得利益集团的话,做出有损中国亿万大众的事情。因为自己说是代表广大中国人民根本利益的一个党啊!我作为一个老党员,不许有人给党制造谣言,不许给总书记制造谣言!

鲁直人:到底是谁在折腾

在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年大会上,继几年前的“新三民主义“之后,胡锦涛又提出了一个新的“三不”主义,即“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此言一出,你看那些捧臭脚的专家学者,一个个如蚁附膻似的,又开始新一轮的“吹喇叭、抬轿子”了,什么“三不表述鲜活有力,耐人寻味”、什么“不折腾一词由总书记讲出,让老百姓感到很亲切,折射出中央领导人对民众心态的了解,不再使国人劳民伤财,凸显全力推进改革的决心”等等,一副阿谀逢迎、肉麻无聊的腔调。

要知道,毛泽东有名言,“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纵观中共近九十年来一个接一个的血淋淋的斗争史,它是一个清净平和、无为而治的和谐政党吗?根本不是,如果是的话,那就不叫共产党了。这个党本质上就是一个充满着血腥与暴力、掠夺与仇恨、靠谎言和造反起家的革命党。就算从前的种种如大跃进、文革那样的大折腾,都无需赘述了,仅拿二00八这一年来说,从南方雪灾到西藏事件再到北京奥运,这里面的麻木与迟钝、欺骗与镇压、不惜血本与劳民伤财,难道说还不算是折腾的吗?想那百年之前,数百个举子发起的“公车上书”,西太后颟顸昏庸如此,尚能容忍,还没抓人。而到了改革开放三十年后的今天,几百个中国公民网上联合上书《零八宪章》,行使一下公民的基本权利,当局居然抄家抓人,这不是折腾又是什么?还有,动员各路豪杰,在中国媒体上挑起“普世价值”之争,将人类的“同一个梦想”,当作资产阶级的价值观而大批特批,这是不是政治上的折腾?所以,所谓的“不折腾”,纯属路人皆知的欺世之谈。如果真的不折腾的话,共产党的生命也就停止了。

这“三不”主义的真正弦外之音,在于“不动摇、不懈怠”。什么不动摇?特殊利益集团的“党天下”不能动摇;什么不懈怠?压制民主、实行极权统治不能懈怠。反之,反对权贵垄断和极权专制的,就成了要用强权铁腕来对付的“折腾”了。就在这次纪念大会的当天,境外的一家媒体报道了原中宣部新闻局局长锺沛璋在南京一次校友聚会时,痛陈社会弊端、呼吁民主改革的讲话。这位十五岁加入中共、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指出,改革之后谁得益多?80%的财富掌握在4%的人手中,特权阶层、高干子弟层层结合,形成了庞大的利益集团,三鹿毒奶粉事件就是官商勾结的典型。他认为,政治改革就是要完善权力约束与制衡机制,同时坚持资讯公开,政务透明,“只有真正的民主,才能把权力关进笼子里”。锺沛璋估计,中国约有五百个特权家庭,加上他们的子孙、亲友及身边工作人员五千万人,形成了一个垄断性的既得利益群体,阻碍着中国政治改革进程。“权力、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弱势群体上学难、看病难、住房难,以至于有些人怀念毛泽东时代,认为还不如吃大锅饭有保障,一些爆炸性的问题随时都可能发生。”

从锺沛璋上述谈话,再加上国内突然全面收紧、政治空气骤然趋冷的现状来看,人们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中共目前所讲的“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的真正目的,无非就是拒绝宪政民主,维持现行体制与资本格局不动摇;加大力度,打击任何有损特殊利益集团的行动不懈怠;控制舆论,杜绝言路,严防一些爆炸性的社会问题来“折腾”。一句话,也就是当局以“不动摇、不懈怠”为藉口,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折腾,反过来随意把民间的正当诉求诬为“折腾”。当年的“新三民主义”,就是如此,一口一个“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情为民所系。”这几年过去了,官家的利益越来越多,人民的利益反倒越来越少;官家的权力越来越大,公民的权利反倒越来越小了。可以预见,所谓的“三不”主义,到头来不过是蹈袭“新三民主义”的老路子、也是一个欺世盗名、压制民意的幌子而已。孰谓不信,不妨拭目以待。

杨  光:扩大经济内需,也要扩大政治内需—-关於中国的经济危机与《○八宪章》

经济严冬已经到来

中国正面临着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股市经过了去年的暴涨和今年的暴跌,已经基本去功能化,处於半瘫痪状态――不仅不再能为实体经济提供支持,反而成了上市公司的拖累;商品房价格虽仍然挺着不跌,但交易极度冷清,市场极度疲弱,房地产业的资金链岌岌可危,大概也挺不住多久了;出口部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外资撤退潮、中小企业倒闭潮、民工返乡潮,珠三角、长三角等经济热点地区率先出现全面衰退的态势;受国外订单锐减、国内需求不足的影响,全国的消费品行业已经全体陷入困顿;钢铁、有色、汽车、机械、化工、建筑、建材、运输、石油、煤炭、电力等前些年曾经迅猛扩张的行业也全面业绩下滑,大企业降价减产,小企业关停并转。到目前为止,银行、金融似乎还很「稳健」,但实体经济既已整体低落,金融杠杆行业势必加倍低落,只不过慢了半拍而已――到了大批企业还不起贷款、土地和房产大幅降价的时候,中国自己的金融危机就会如期而至。很明显,我们并不比欧美更轻松,中国经济的冬天已经到来。

中共当局显然没有预料到今年的经济局势会如此严峻。上半年,他们还有一大批人在幸灾乐祸、大言不惭,认为中国经济全球最牛、一枝独秀,似乎欧美发生金融危机倒是天大的好事,中国正好趁火打劫、顺势「崛起」。年初,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是「双防」――防过热、防通胀,因为政府预计中国的高速增长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必须严控投资、紧缩货币。没想到仅仅半年之后,「宏观调控」就被迫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现在最要紧的任务成了扩大投资、扩张货币、刺激消费,要「全力保增长」。祸到临头,中国的官员和学者们才不再那么迟钝,不再那么嚣张,终於也看到中国经济不过只是「一枝」,若世界经济的主干萎缩,这「一枝」如何「独秀」?何况,作为一个大国,中国经济却过度依赖出口,全国几乎所有最优质的产能都是瞄准国际市场、为外国消费者服务的,人家若要趴下了,我们哪里还有「崛起」的余地?

扩大内需是空城计

长期以来,中国经济每增长百分之六,居民收入才增长百分之一。这一点点收入增长在社会各阶层间的分配又极度不公,到了底层社会,增加的些许收入大半都被学费、房价和医疗费的暴涨所吸纳。在绝大多数人口没有任何社会保障的情况下,所谓扩大内需,完全是在唱空城计。九十年代第二波改革以来,国内消费一直增长乏力,这与GDP尤其是财政收入的高速增长极不相称。事实上,一是中国政府,二是外国消费者,主要是他们消化了中国不断增长的巨大产出。政府占有了大部分的收入份额,囤积了大把没有多少实际用途的美元,他们大手笔花钱早已上瘾,是中国经济的头号大买家。国际市场则居其次。剩下来中国老百姓就只能节衣缩食,存粮过冬,缺钱的没能力消费,略有节余的也不敢消费,因为泰山压顶,人们对未来没有信心。

为应付经济危机,中央政府推出了四万亿政府投资计划,地方政府更推出二十万亿(一说十八万亿)的配套方案。当然,国库、省库里并没有这一大笔钱,除了寅吃卯粮,主要是靠明借暗挪,把老百姓放在银行里不敢花的救命钱替我们先花掉,买成钢筋混凝土之类的「优质资产」。当局虽然也三番五次强调要扩大内需、刺激消费,但是很显然,他们出台的经济刺激方案根本就起不到扩大内需的作用,相反倒极有可能会进一步挤压内需。总共钱就那么多,政府花光了自己的,又要把属於老百姓的份额也都提前花掉了,而且并不是花在老百姓身上。如今白领裁员、民工返乡,人人心神不安,这内需又要怎么提升呢?

财政不民主,内需起不来

当局显然是希望以庞大的政府支出来维持经济增长,达到○九年「保八」的目标。政府官员们将高高兴兴地亲自花掉这四万亿与二十万亿,他们绝对舍不得让老百姓、让普通企业(尤其是民营中小企业)来共同支配这笔巨款的用途。就目前已经公布的投资计划来看,这些钱只有极少部分用於改善民生,大部分将变成锦上添花的基础设施、「先进生产力」和政绩工程。这大概是又在饮鸩止渴。说是要救经济、救民生,不如说是政府拿老百姓的钱自己救自己。无非是保银行、保央企不出事,保土地、保房产不贬值,保各级政府的钱袋子不缩水,把大项目、大订单交给自己人去做,这与老百姓的实际生活有多大的关系?

可以预计,当这些庞大的投资通通完成,人民当然照样贫苦,而中国的产能又将大幅扩张,「世界工场」越来越豪华了,如果世界市场仍然低迷,谁来替我们消化这些原本就已经严重过剩的产能?到那个时候,贫苦居民存着救命的血汗钱已经腾笼换鸟,物化为一堆政府工程和产业资本,「先进生产力」越多,内需岂不会更加萎缩?

中国政府若是真想扩大内需,它就应该让人民来参与决定这四万亿或二十万亿的来源与用途。让民意来支配这些钱,决定谁来花、怎么花、花在哪,才有可能让这笔钱最高效率地转化为居民的真实消费能力,那么,扩大内需或许还有些希望。而像现在这样,只由官家独断、官员作主、官府操纵,最后真正扩大了的,也大不了只是官府的内需、权贵的内需、贪官污吏们的内需而已。这种事情能长久吗?

经济内需和政治内需相辅相成

财政要民主,政体得变革。在经济动荡、社会不安的当下中国,这已是当务之急。扩大经济的内需必须与扩大政治的内需同时进展,方可相辅相成。

如果说中共当局对扩大经济内需是三分真诚、七分应付,那么,他们对扩大政治内需则毫无意愿。他们总是一厢情愿地希望我们死心塌地,乖乖地吊死在一党专政这棵枯树上。二○○八年底,一批知识分子公布了《○八宪章》,此举充分提振了我们的政治内需,确立了全民族的宪政预期。但政府二话不说就加以暴力压制,试图绞杀我们的改良需求、灭绝我们的政治愿望,让我们对政治绝望、对政府死心。难道他们不知道,在这个越来越寒冷的严冬,除了经济的温暖,人们更需要政治的慰藉?

温家宝总理说,在全球经济危机来临之际,信心比黄金更宝贵。此言言之有理。但信心从何而来?在这个人心飘摇、社会浮荡的高度不稳定的时期,底层民众的愤懑情绪已经处於崩溃边缘。谁也无法预料,那些突然失去了工作的农民工、财产急剧缩水的「散户」股民、一毕业就失业的大学生、入不敷出的小摊贩、小市民和出租车司机们,他们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应急反应。当此紧要关头,《○八宪章》为我们送来了一缕信心,照亮了我们的未来前程。这信心很微弱,但它若能顺利展开,必将转化为有效增加的政治内需和经济内需。保有这份信心,中国社会将在严冬季节逐渐恢复安宁,若是政府执意消灭了这份微弱的信心,恐怕内需将离我们越来越远,内乱将离我们越来越近。

二○○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曹长青:国民党可恶,共产党可怕

十多年前,妻子到台湾参加书展,带回上下两本《殷海光全集》。当时翻了一下,虽然很欣赏殷海光批评国民党专制的勇气,但总觉得和共产党比,国民党还是小巫见大巫,就没有去精读。最近耶诞节期间,又把殷海光全集读了一遍,这次的感受就很不同。因近年我多次到过台湾,对国民党当年的独裁有了更多的了解,对其今天的专制后遗症更有许多直接的感受和认知,由此也更敬佩殷海光的智慧和勇气。

在到台湾之前,殷海光就明白「国民党政权是建立於党阀、军阀、财阀和政阀这四大阀之上的。」「国共两党都信奉枪杆子里出政权,都鄙视理性,崇尚权力。」他当时就认识到:「国民党可恶,共产党可怕」。到了台湾之后,他更目睹「国民党是由一班职业党棍组成的。」而那些在台中国人,「是无根的人,为了苟且偷生,他们只有依附权势。」

在筹组反对党的雷震被捕之后,殷海光写道,我们这些渴望自由的人,「毫无掩蔽地暴露在一个没有约束的权力之下。」国民党是「天无二日,地无二党」。殷海光生前最后一篇论文是「解剖国民党」,直指蒋介石是没穿衣服的皇帝,国民党是「次级极权主义政权」。

殷海光夫人在序言中说,「殷海光被国民党围剿逼害,特务守在我们家大门外,岁岁过着恐惧担忧的日子。接着殷海光患胃癌,主治及手术医师说他只能活六个月,国民党仍不让他去哈佛大学做研究员。」而报上还一片国民党文人的叫骂围剿。殷海光悲凉地说,历史上「赵高指鹿为马不过偶一为之,但今日我们在台湾所碰到的,是一群有组织的『赵高』。颠倒黑白,罔顾是非。」在被台大解除教职(台大永远的耻辱),贫病交迫中,殷海光才五十岁就去世了。殷夫人感叹到,「我们的不幸和牺牲值得吗?」看到世界民主的潮流,殷夫人结论说,「是值得的。」

但殷海光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当年高调反共,并以此镇压一切自由声音的国民党,今天竟然和对岸的共产党成为「一家人」。一个共产党小官陈云林来台,举中华民国国旗者都遭到镇压。而举中共五星旗的,不仅没事,还受到保护。上周六在自由广场演讲会上首播的《红色戒严》纪录片,就真实地记载了那一片五星旗在台湾飘扬、而抗议民众却遭殴打镇压的场面。在国民党主导的媒体上,又像殷海光时代一样,一帮「赵高」们,颠倒黑白,为国共合作捧场。而说真话的知识份子,则遭到恐吓。例如本土的《新台湾周刊》采访主任陈宗逸,最近突然遭调查局搜家,因他伯父是在美国为台湾游说的组织FAPA的执行长;而支持台湾独立的反共政论家林保华,最近也被警察恐吓。包括马政府在陈水扁案中的政治清算和嚣张,都再次清楚地展示,国民党那「天无二日,地无二党」的本性并没有改变,就像狼一样,动不动就露出吃人的本性。对於这样的国民党,只有像殷海光一样,以「我们的不幸和牺牲是值得的」精神,起来挑战它。一个必将被历史证明的事实是:只有国民党在台湾消失,这块土地才会真正有希望!

朱大可:淮海路上的肉身战争

淮海路8,一条宽度为60英尺的上海街道,远东殖民地的着名地标,从1849年法租界成立,到1949年被新政权接管,它向法国方向延伸了5000多米。这是一种何等缓慢的爬行,越过两次世界战争和前冷战时代,长达100年之久,其上布满大量彼此对抗的肉身符号。

不妨让我们简约地回顾一下历史。1800年清明的早晨,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一条运送棺材的驳船从四明公所前的小河起锚,悄然驶向附近的转驳码头。棺材将在那里被抬上更大的帆船。码头上没有多少路人,尸棺散发出的恶臭,已经开始在四周弥漫,挑夫用麻布掩住了口鼻,但其中仍有人在大声呕吐。这是运尸者的日常工作。每年的清明和冬至,他们要搬运这样的棺材达1300多具,里面都是尸体,其中一些已经高度腐烂。它们经运河抵达杭州,再转道宁波,走过长达数十天的漫长路途。客死他乡的亡灵,将依附在那些腐尸上,无限喜悦地返回故乡。


四明公所遗址:它站立在中国人关于死亡的古怪信念之上


这就是位于法租界内的“四明公所”的使命,它站立在中国人关于死亡的古怪信念之上。他们笃信身体的宗教,相信死者只有回归故里,其灵魂才能得到安息。为了经营这种久远坚硬的信念,1797年(嘉庆二年),宁波商会购入上海县城北郊土地30余亩,成立了丧葬慈善机构,处理“侨居”上海的宁波籍居民的死亡事务。这是免费的墓地、寄放尸棺的广场、以及远东最庞大的尸体转运站9。

由于水运过程漫长而艰难,那些带尸棺材在被运走之前,要在公所内轮候,时间长达一到两年之久。它们被陈放在光线阴暗的“厝舍”里,排成庞大的方阵,俨然是死神检阅的队列。那些简陋的棺木起初散发出松木的清香,而后就开始朽坏和破裂,渗出肮脏的尸血,到处弥漫着浓烈的霉臭,构成上海旧城和法租界之间最诡异的景象。

英国植物学家罗伯特•福钧游历上海时,被遍布郊区的坟墓和露天棺材所震撼10。他的游记企图向我们证明,19世纪的上海,正陷于死尸的包围之中。中国人对尸体的敬畏,超越了存在的理性。宁波人在停尸场里修建地藏殿和纯阳殿,企图以菩萨的法身来安抚亡灵。而对于那些腐烂的尸体,除了用生石灰消毒外,没有其它更有效的办法。越过数千年的漫长历史,华夏帝国终于呼出了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尽管大多数中国人早已习惯于农耕时代的殡葬方式,但在人口稠密的租界,尸体的大规模集中陈放,还是挑战了生者的权利,直接危及本地居民和外侨的健康。法国人对此犹如骨鲠在喉,必欲加以清除。在1862至1863的年度报告中,法租界公董局曾发出如下誓言:“为消灭这些坟墓,决不在任何尝试面前后退,无论这种尝试多么艰难”。长期以来,这种立场一直被当作为殖民者扩张阴谋的卑鄙证据。


上海旧城北门:19世纪的上海,正陷于死尸的包围之中


在隐忍了10年以后,法国人终于在1874年(同治十三年)发难,要求在四明公所开筑道路,而公所方面则以尊重中国习俗为由加以拒绝。中国人宣称,死人遗骸如果遭到马车践踏和行人搅扰,以及挖移遗骸,都是骇人听闻和无法容忍的11。这是基于亚细亚死亡伦理的声明,它要坚定地扞卫死者的尊严。但法租界公董局态度强硬,调动巡捕和战舰水兵强行闯入公所拆毁坟墓,与前来阻止的宁波人发生激烈冲突,7名抗议者被打死。这场冲突的后果令法国人都感到意外,只得被迫终止尸体讨伐计划。

血案的严峻后果,延宕了法国人的卫生清算和租界扩张计划,迫使他们再隐忍16年之久。1894年春夏之际,广州城爆发大规模鼠疫,11万人死于这场浩劫。上海租界各国领事制定“辟疫章程”,对所有来自疫病口岸的旅客作体格检查,开启了中国海关检疫的历史12。与此同时,作为鼠疫的重要温床,四明公所内的大批尸体,再度成为公共卫生的最大焦点。法国驻沪总领事照会上海道台,要求公所对停放棺柩进行消毒并尽快移除,仍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淮海路上的法国巡捕房:血腥镇压点燃了全体上海市民的怒火


4年之后,也就是在1898年1月,新任法国总领事白藻泰(G.G.S.deBezaure)制订《法租界管理章程》,禁止租界边沿堆寄棺柩,并限令四明公所在6个月内将所有棺材搬走,以彻底切除这个卫生肿瘤。公所迫于各方压力,在半年中移走2500具尸棺,还剩500多具迟迟未动。白藻泰忍无可忍,亲自带领士兵进占四明公所。宁波人拥向法租界巡捕房示威,双方再度发生暴力冲突,17名中国抗议者被打死,这场血腥镇压点燃了全体上海市民的怒火,民族主义示威浪潮蔓延到整个上海。

但出乎意料的是,尽管罢工罢市规模盛大,宁波人却没有获得最后胜利。基于江苏和上海两级政府的袒护立场,四明公所被迫终止埋尸和停棺业务,出让部分土地和拆除部分围墙,由法国公董局按原定线路修筑宁波路。而这就是淮海路东段(淮海东路)的历史起点13。越过面容可怖的尸体,新生马路迅速向西延展,两边栽种法国悬铃木,构成香榭丽舍风格的林荫大道。从1900年到1936年之间,它贯通整个上海市区,成为最具欧洲殖民风格的都市干道。


滂沱大雨中的淮海路:这条马路上站满了性感的白种女人


这是一场关于肉身战争的严酷记忆。我们已经看见,死亡的身体像巨大的墙垣,横亘在道路前端,在阻挡鲜活肉体达一个世纪之后,被子弹和鲜血所摧毁。坏朽的死尸大军被迫撤离,臭气逐渐飘散,活的身体重返这片土地,打开了通往情欲的伟大道路。到了1936年的夏天,这条马路上已经站满性感的白种女人,她们的笑靥浮现于咖啡馆和舞厅周围,跟霓虹灯一起,放射出肉欲的香艳光辉,成为淮海路的情色记号。


淮海路上的香皂广告:白俄女人充当模特儿


在远东地区,没有任何一条道路像淮海路那样,充满了身体二元论的对立色彩。它标志着死亡和生存、亡灵和生灵、尸体和肉身之间的戏剧性对抗。法租界公董局与四明公所的战争,仅仅是它的第一次对抗而已。20年后,淮海路上又出现了第二次对抗。1917年俄国爆发红色革命,它是针对资产阶级身体的严酷围剿,大批支持沙皇的贵族和中产阶级遭到镇压,侥幸存活的第一批“白俄”,沿着远东路线艰难逃亡,于1922年抵达自由港上海。到了1936年,全中国的白俄人数已经增至25万,而在上海的白俄是其总数的十分之一。他们构成了上海最大数量的欧洲难民族群14。

尽管上海并非美妙的天堂,俄国艺术家还是在法租界里找到栖居的洞穴,并躲过了政治大清洗的厄运。他们的队列里出现过盲诗人爱罗先珂、作曲家齐尔品、钢琴家扎哈罗夫和歌唱家苏石林的憔悴面容。这些祖国的叛徒,站立在远东的土地上,跟饱受希特勒迫害的犹太人一起,唱出满含希望的哀歌。


1930年代的淮海路:那些美丽硕大的肉身,就是营造它的坚硬石块


法国人和俄国人就此开始了密切的合作。法国人率先奠定混凝土建筑和现代化配套设施(电灯、煤气、自来水等)的物性基石,而俄国人则从身体、市场与意识形态的层面,营造淮海路地带的消费乐园。这是默契有力的分工。殖民者和流亡者,共同书写关于淮海路的春梦。

殖民主义新街区的营造工程,起源于对于身体的渴望。白俄流亡者是贫困的,16岁到45岁的白俄女子,有两成以上必须靠卖淫来维系生计。当时流行的脱衣舞和芭蕾舞,分别代表身体话语的两个等级。她们的身体除了被观看,还要被狂热地征用。但这种演示和出售,不仅基于一种贫困的现实,也是针对红色禁忌的自我放纵。


行走在淮海路上的白俄女人:她们的身体不仅被观看,而且被狂热地征用


在强大的意识形态体制的对面,信奉东正教的白俄在自由地舞蹈,由此拼贴出一幅奇特的反意识形态图景。它可以被视为针对专制主义的美学抵抗。它要为淮海路下定义,判决它成为自由肉身的避难所,并与外滩、南京路和衡山路一起,开拓远东殖民地的崭新生活形态。

白俄女人是善于利用身体优势实现自我拯救的群体,也是悲哀和狂欢的复合物——在堕落的肉体内部坚守灵魂的贞操,犹如在人间受难的天使。没有任何一种世俗伦理学能够对此妄加批评。那些美丽硕大的肉身,就是营造淮海路的坚硬石块,但她们比任何材料都更加柔软,饱含痛苦而芬芳的汁液。

但俄国人最终还是修改肉身的定义,裹住了裸露的欲望。梧桐树影和昏暗的路灯,遮蔽起缺乏光线的身体。此外,法式时尚也参与了身体的包装,令它变得优雅起来。基于俄国人的艺术天赋,在身体的高端部分,文学和艺术(戏剧、音乐、舞蹈和绘画)狂热地生长起来。此外,由于受到法国政府的特别关照,俄国人在霞飞路(淮海路中段)上开设现代商店,珠宝店、皮鞋店、胸罩店、西药铺、洗染房、照相店、面包房和咖啡馆等层出不穷。所有这些专题性店铺,都以精细的欧洲方式向身体致敬。淮海路上弥漫着法国香水、巴西咖啡和罗宋汤的多重香气。这种复杂的气味是惬意的,它覆盖了当年四明尸棺的噩梦。


白俄女子正在演出:向上海自由市民提供混合着情色与优雅的时尚样本


在法国文化中浸泡了一百多年的俄国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法国情调。这是一种古怪的趣味寄生现象。在进入上海租界之后,俄国人迅速接过了法国人的文化殖民使命。1922年俄国人登陆吴淞口时,侨居上海的法国人只有600多人,无力完成种植法国情调的使命,于是,俄国人在推销肉体的同时,还要充当法国文化的经纪人。他们开办芭蕾舞学校和音乐学校,传授法国艺术的真谛。法国殖民者和俄国流亡者之间,出现了更为紧密的文化合作——向上海自由市民提供优雅的时尚样本。

在20世纪上海的物欲-情欲地图上,出现了南京路和霞飞路的双轴线,共同沿着洋泾浜两岸向西推进。南京路以百货公司和舞厅着称,而淮海路则以白俄商店、脱衣舞和妓女闻名。它们彼此平行,遥相呼应,俨然一对竞跑的马拉松赛手。它们在旧帝国的前门制造出现代化的奇迹。就在北平知识分子忙于争论文化和制度时,上海市民已经完成了日常生活方式的转型。这是发生在帝国东端的隐形革命,它急切地汇入了现代文明的洪流。

如果对这两条街道加以区别的话,那么南京路是利用高楼和大型百货商场来炫耀阳具的男人,而淮海路则更像精细优雅的女人。一百年后,淮海路开始以所谓“女性用品”着称,云集着各种女性用品专卖店和服务商,炫示为身体服务的性感主题,以吸纳大批本地中产阶级消费者。它比一百年前更加香艳——

上海市妇女用品商店、古今胸罩公司和万象胸罩店、紫澜门贵族女装店、巴黎婚纱、维纳斯婚纱摄影公司和好莱坞婚纱摄影、莱斯姬拉蜜雪儿、兰花衣着百货综合商店、连卡佛、巴黎春天、华亭伊势丹、新加坡女性护肤……


21世纪淮海路夜景:到处弥漫着消费主义的香气


这无疑是对其发生史的一种自然反射。导游手册上的商店名录,明确标定了它们的性征。所有这些柔软的事物,都根源于白俄女子的那场卖身运动,甚至还可以追溯到对四明公所遗骸的历史性恐惧。她们当年卖春的悲泣,终于变调成身体消费的颂歌。经过权贵资本的最新改造,淮海路到处弥漫着消费主义的香气。这是权力和市场共同营造的后果。在这场后民殖民的消费运动中,淮海路恪守了关于身体的信念。这是它的文化起源,也是它最温存有力的法则。

本文题图:刘溢作品
(关于白俄女人上海生涯的借喻)

焦国标:急也要,等也要,促也要—-也谈中国改革前途问题

谢韬先生继今年二月发表《民主社会主义模式与中国前途》一文引起广泛辩论之后,日前又有一篇短文见诸网络。此文主标题是”不能急,不能等,只能促”,副题是”关于中国改革的前途问题”。应当说谢先生的观点是非常稳妥的,而且也是相当一部分中国人的共识,特别是尚健在的党内老一代高级干部,如李锐、李普、杜导正等先生的共识。记得去年某个时候,杜导正先生曾把中国改革的途径形容为只能”碎步走”。二者实际是一个意思。

从个人理性上讲,我也同意这个思路。遗憾的是,历史事实往往并不如我们的意。换言之,许多历史事实证明,社会进步的逻辑似乎不是”不能甲,不能乙,只能丙”,而是”甲也要,乙也要,丙也要”。借用谢先生的句式,那就是”急也要,等也要,促也要”。

急分两种:一种是自急,急于自我攻击;一种是急人,急于攻击他人。像陈天华那样,看不惯大清朝做的事儿,自己蹈日本海而死,就属于自急。还有台湾的郑南榕先生,为抗议蒋家的言论禁锢,誓言”国民党不可能抓到我人,只能抓到我的尸体”,最终壮烈自焚,也属于自急。急人的例子更多,陈胜吴广揭竿起义,荆轲刺秦,清末吴樾北京前门火车站炸五大臣,黄文雄美国刺杀蒋经国,都属于急人之举。回首历史,中国能走出清朝,陈天华固需要,吴樾亦不多余。台湾民主化,郑南榕自焚和黄文雄行刺造成的压力,最终都转化成蒋经国解禁的决心。有资料显示,黄文雄行刺未遂,蒋经国得以自我反省。此前,蒋自我感觉不错,认为自己已足够开明,黄的谋刺才让他明白自己竟遭人民如此痛恨,并下决心根本调转台湾的船头。从此角度说,急也是促,急就是促。

除非希特勒、斯大林、毛泽东再生,否则无人能让举国步调一致无例外地都采取”不能急,不能等,只能促”的策略。因而在当今中国,这个策略只可能是一部分人的行为圭臬,另一部分人的态度可能是既不急,也不等,也不促,”国家事,管他娘”。此外,急的人也有,等的人也有,促的人更多。再此外,还有人采取如此策略:急的人,抓起来;等的人,不管他;促的人,封他的嘴。总之,地位不同,立场不同,处境不同,对中国改革的前途所持的态度也是形形色色,因人而异。谢韬先生认为”不能急”,袭警者杨佳的爸爸却不能不急。蒋经国已经觉得自己进步开明得不得了了,可郑南榕和黄文雄们却感到慢慢慢,实在太慢,早已急不可耐。就是这样。

社会进步、政治改革是多因一果、殊途同归的过程。改革开放这些年,无数人开药方,说张三的方子不灵,李四的方子无效,只有我的方子能治这病。实际上,他的方子也同样不灵。对于复杂、庞大的中国来说,从客观效果讲,一无灵丹,二任何方子都有副作用。因而与其以客观效果为判断问题的唯一标杆,不如从主观上努力改变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不是你不行,他不行,只有我行,而是你也行,我也行,他也行。

2008-11-18北京

吴思:血酬史观:新的历史解读方法

暴力最强者说了算,这个元规则体现了暴力集团和生产集团之间的博弈,在其中可以看到自由定律,即暴力的自我约束强度大小。暴力最强者的选择,体现了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

近日,在北京三味书屋,炎黄春秋杂志社副社长吴思以《血酬史观:探讨分析中国历史的新框架》为题,作了一次精彩的讲演。他试图用一种新的解读方法——血酬史观,拆解历史弈局,拨开历史的迷雾,搭建中国历史的新框架,意在用一种更合理、更透彻的说法来解释某些现象。

血酬:构建整体的理论框架

作为一种新的方法和理论,构建整体的理论框架,必然先要说明一些概念和支撑整个框架的理论,吴思介绍了血酬史观的一个最重要的定律,即血酬定律。它有三个要点,即血酬的定义、暴力掠夺产生的条件——血酬收益大于成本以及暴力掠夺并不创造财富。

吴思首先讲述了血酬的定义:“它是一种对暴力掠夺、暴力抢劫的酬报,好比工资是对劳动的酬报,地租是对土地的酬报,利息是对资本的回报一样,军阀、土匪等抢劫、流血、拼命得到的回报就称为血酬。”这种回报是基于生存策略的定义,像复仇、凶杀等,虽然也冒着生命危险,但它不是一种生存策略,不是为了掠夺生存资源,所以不在血酬的范围之内。另外,挖煤、狩猎等虽然也冒很大的生命危险,但是是对付自然的,不是对付同物种的即人类自己的,也不算作暴力掠夺。

那么暴力掠夺产生的条件是什么呢?吴思认为,在血酬的收益大于成本的时候,暴力掠夺就一定会出现。暴力掠夺与血酬成正比,与成本成反比,血酬越高,暴力掠夺出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血酬上升,就有人敢卖命;成本越高,暴力掠夺越不容易发生。“血酬的价值,决定于拼争目标的价值,同时也以血汗和生命付出的方式赋予拼争目标相应的价值。这就是血酬定律。”

成本:血酬如何提升

成本是有很多方面构成的。吴思认为,暴力掠夺中的成本首先是良心,良心是在暴力掠夺的时候必须要克服的。中国古人有一句话:“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如果把“仁”理解为同情心,把“义”理解为正义感,那么可以把良心拆解为同情心和正义感。孟子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同情心不论在哲学上还是在生理学上,都是存在的。一旦实行暴力抢劫,同情心必须会泯灭。良心的另一个方面正义感,就是为了事情本身,而不是事情带来的利益去做,即使付出一些代价也愿意去做。正义感与富足程度成正比,如果丰衣足食,正义感高一些;如果饥寒交迫,正义感相对低;如果其与血酬相比无足轻重,暴力掠夺就产生了。

暴力掠夺中的成本第二项是机会成本,可以理解为取得酬劳的手段,如血、汗、身、财等。财并非天生就有,身也并不是谁都能卖,人取得酬劳的方式主要是血和汗,可以转意为死亡风险和辛劳程度。那么,在生存资源、辛劳程度和死亡风险三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作为生命付出的血与汗,彼此如何替换?在日常生活中,获取生存资源往往有卖力和卖命这两个选项,并以不同的比例混在一起供人们挑选。

吴思根据对死亡风险较高的井下挖煤作业和风险较低的土木建筑工程的比较,得出了血汗替换率这一概念,即卖命与卖力取得的报酬的比值。在中国,血汗替换率是1.83,它的含义是:在其他条件一样时,人们对1年寿命的渴望,相当于对1.83年安逸的渴望。人们对折寿1年的畏惧,相当于对辛劳1.83年的畏惧。如果都以生命的最后一年为单位,那么,人们第一怕死,第二怕苦,怕死强度是怕苦强度的1.83倍。这也是贼民转化点,它表示了卖命与卖力之间的界限,一旦界限被打破,民就会转变为贼(暴力抢劫之类的犯罪也是卖命),社会就可能发生动荡。如果不考虑道德良心的因素,或者赋予道德良心一定的估值,便可以推出一个结论:随着卖力收入下降,或者卖命收入提高,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条件下,暴力抢劫之类的犯罪将随之增加。

暴力掠夺中的成本的第三项是暴力竞争。毋庸置疑,暴力竞争在暴力掠夺的时候一定会发生。第一种可能是被抢的人在觉得有希望会成功的时候,奋起反抗;第二种可能是维持这种秩序的政府、警察出面镇压;第三种可能是内讧,即土匪团伙之间争夺这笔财富。不论哪种暴力竞争,都能够造成成本下降,即死亡率急剧上升,抢劫者将要付出更高的成本。吴思说,在暴力竞争的这条路上,人类有很多组织性的制度性的创造能够降低成本,提高血酬。第一种创造就是增加人数、扩大规模,第二种变化是强度的增加,又称暴力激励政策。“因为在暴力浓度很高的社会,激励制度能有效地激励人们的战斗精神和打仗的积极性,每个王朝都难免经历这最初的暴力激励。”

元规则:暴力最强者说了算

值得注意的是,暴力掠夺并不创造财富。与生产不同的:生产是越卖力气,粮食打得越多,收入越高;可是暴力掠夺再卖力也不能使粮食增加,只有生产者才创造财富。如果循着血酬定律来区分,那么社会就可以分为生产集团和暴力集团,暴力集团要放权让利,给生产集团更多权利,更多自由,调动生产者的积极性。但这并非是生产力的进步,而是暴力的控制能力下降了,控制失灵的结果。当暴力集团的约束到达一定程度,就让生产集团当家作主了,那时候的社会就成了一个民主主义的社会,制度就发生了根本的变迁。

吴思还提出了元规则的概念。如果把暴力集团建立并维护的制度看作“法”,那么,这种制度收益就是“法酬”,法酬是制度化的血酬。由此便可以总结出决定规则的规则(元规则):暴力最强者说了算。不过,生产集团仍然可以通过自己的逃亡、偷懒、反抗、消极怠工影响暴力集团的成本和收益。元规则体现了暴力集团和生产集团之间的博弈,在其中可以看到自由定律,即暴力的自我约束强度大小。暴力最强者的选择,体现了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求。

吴思就是用血酬史观这套体系来理解中国历史,但这套史观也并不是完美的。在他眼里,血酬史观对解释前资本主义社会比其他史观更有效。吴思希望能找到一种能够超越每种特殊的历史观如自由主义的历史观、唯心史观的更具一般性和解释性的历史框架。他说,“我感觉这种更具综合性的一般性的历史框架应该是有的。它应以进化论为基础,进化论中的每一个不断进化的物种,是不同的生存策略决定的,比如暴力掠夺、生产、做工、务农,这些生存策略,互相之间优胜劣汰,不断在竞争中降低成本,这时候我们面前就彰显出一种图景:不同的人类在剔除了道义、掠夺之后,平等竞争了,自由发展了。”

郭罗基:一场伟大而又短暂的思想解放运动(七)

(七)波澜起伏三阶段–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决战决胜

体现历史转折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只开了五天,而作为前奏的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却开了三十六天。因为主要的议题和严重的争论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大体解决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得以顺利地完成程序性的结论。所以话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应当包括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前奏–中央工作会议。

中央工作会议出轨

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中共中央召开工作会议,原定会期二十天,结果延长至三十六天。本来十二月十三日已经闭幕,还有话要说,又讨论了两天,十二月十五日才结束。会议的成员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全体委员,中央各部门、各省市、各大军区的负责人,应到二百十八人,实到二百十二人。大会只开了三次,大部分时间是进行小组讨论,各组以简报互相交流。胡耀邦说:”会议的发言简报估计有一百五十多万字,相当于两部《红楼梦》,近三部《三国演义》。”(1)在当时,一边开会一边看完两部《红楼梦》或三部《三国演义》,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会议留下了一笔值得研究的重要的历史资料,但至今没有充分利用。

华国锋代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宣布,会议的议题是三项:一,讨论农业问题;二,商定一九七九、一九八〇两年国民经济计划的安排;三,讨论李先念在国务院务虚会上的讲话。当时邓小平正出国访问,华国锋转述了邓小平的建议:在讨论这些问题之前,先讨论一下,从明年一月起,把全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看来,会议主持者的意图是要大家讨论经济问题,当时人们极为关注的思想路线、政治议题,不在视野之内。

会议按地区分六个组进行讨论,讨论一开始就出轨。十一月十二日,陈云在东北组发言,题目是《坚持有错必纠的方针》。他不谈经济问题,却大谈”文化大革命”的遗留问题,提出彭德怀案、陶铸案、六十一人叛徒案,天安门事件等迫切需要解决的六点意见。十一月十三日,胡耀邦在西北组发言,也提出天安门事件、六十一人叛徒集团问题、南方叛徒集团问题、彭德怀问题、陶铸问题、王鹤寿问题。他特别要求大家注意康生问题,认为”四人帮”应改称”五人帮”,而且康生是”五人帮”的第一名。他还揭露了汪东兴控制的中央专案组的内幕。胡耀邦以组织部长的身份,提供了许多翔实的材料。陈云的发言较短,全文刊登简报;胡耀邦的发言很长,简报有所删节。(2)

陈云和胡耀邦的发言引起其他各组热烈响应,认为在实行工作重点转移之前,必须首先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做到是非、功过、赏罚分明,否则,不可能出现安定团结的局面。会议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问题越提越多,什么”一月风暴”、”二月逆流”、”彭陆罗杨反党集团”、”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都要求重新评价。讨论中,还点名批评了死人康生、谢富治和活人李鑫、汪东兴。上一次,一九七七年三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陈云在书面发言中提出粉碎”四人帮”后应当解决两件大事: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和恢复邓小平的工作。会议简报组要求”压缩”,遭陈云拒绝,没有刊登。时过一年多,经真理标准的讨论,党内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一个陈云的发言,且重复提出为天安门事件平反问题,后果却大不相同。

共产党内力量对比的变化,也源于民间舆论的上升。当时西单民主墙的大字报,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陈云等人所提出的问题,早就出现在西单民主墙的大字报上。所以他们的发言总是说:”现在北京市有人提出来了”,”广大群众都在议论”云云。而且中央工作会议和西单民主墙也发生了互动。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的”内参”,及时报道西单民主墙的动向。邓小平预定十一月二十七日接见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诺瓦克(Jim Novak)。事前,诺瓦克在西单民主墙前征求大家的意见:你们有什么问题要我带给邓小平?事后,又来到西单民主墙下传达邓小平的意见。”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的老干部,充分利用民心,正在夺回他们失去的权势。一旦交椅坐稳,他们又取缔了西单民主墙,”狡兔死,走狗烹”。一九七九年十二月六日,北京市革命委员会禁止在西单贴大字报,连那一堵灰墙也被拆除了。镇压巴黎公社的刽子手可并没有拆除公社社员墙。现在好了,有了互联网,没有民主墙可以刷电子大字报。中国人有了现代化的工具来表达民意了。

各组的讨论打乱了会议的部署。十一月二十五日,华国锋代表中共中央政治局宣布对一些重大政治事件、重要领导人案件重新审查的决定,包括为”天安门反革命事件”、”二月逆流”、”六十一人叛徒集团”平反,纠正对彭德怀、陶铸、杨尚昆等人所作的错误结论,撤销”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文件,等等。另外,还决定对在”文革”中劣迹斑斑的康生、谢富治进行揭发,交中央组织部审理。华国锋总共讲了十多个问题,这些都是原定的议程中所没有的,而按照”两个凡是”的方针,均属不应该提出、不应该讨论的问题。提出和讨论这些问题,以及言论的大胆、批评的尖锐,充分显示了真理的实践标准所显示的威力。例如,军队的大老粗陈再道上将在华东组发言,虽然对理论问题似懂非懂也说得振振有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已经有了,”真理”也有了,就是不敢去”检验”–不敢说真话。如天安门事件,悼念周总理,实践证明是革命行动。如果说有反革命,这反革命就是”四人帮”。(3)胡耀邦在拨乱反正中使用了两手,一手是平反冤假错案,一手是发起真理标准讨论。中央工作会议上,这两手达到完美的结合。

华国锋的讲话对讨论中提出的问题都有所交待。这些问题,原本不是”毛主席的指示”就是”毛主席的决策”。通过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两个凡是”的制定者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志,在事实上推翻了”两个凡是”。但还有刘少奇问题,未曾触及。
华国锋和邓小平都是急于”向前看”,不希望”向后看”。中央工作会议上出现了强烈的”向后看”的倾向,他们也无可奈何。但后来邓小平准备大会发言时,在他亲自写下的提纲中列出一点:”向后看是为了向前看”,力图扭转。

第一次交锋也是最后一次交锋

历史遗留问题的结论已经有了,制造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两条思想路线方面的争论就成为不可避免。正当会议将转入华国锋宣布的议程时,”凡是”派中的几位”秀才”,一齐上阵,挑起争论,大谈对真理标准讨论的不同看法。本来在讨论历史遗留问题时,他们是一直沉默的。自真理标准讨论以来,争论的双方,一方是限制打压,一方是隔空喊话,思想上从未正面接触。直到中央工作会议,才发生第一次交锋。谁知”两个凡是”一触即溃,交锋的第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

  十一月二十七日,毛著编办的又一位副主任胡绳在东北组突然就真理标准问题发言,他说:”有的同志在公开的演讲中宣布(也就不能不反映到报刊上),现在党内在这样的问题上存在着分歧,这种分歧不仅是思想问题,而且是政治问题,是路线问题,是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的问题。我认为,这种宣布是过于轻率的,虽然其用语不过是八股老调,但在国内和国际引起了人们对安定团结的局面的疑虑,其影响是不好的。”他又说:”现在报刊文章提出了一些新口号,例如,’来一个思想解放运动’、’反对现代迷信’等,我不认为这种说法完全不包含合理的内容,但如果把它们当作思想工作、宣传工作中的纲领性口号,那就要十分慎重。我不赞成在报刊上发表文章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在实际上引导人们去议论毛主席的错误。”(4)胡绳反对”八股老调”是针对周扬七月份在真理标准讨论会上的讲话。他反对报刊上”旁敲侧击”的文章,一是针对郭罗基在《人民日报》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三日发表的《来一个思想大解放》,一是针对李洪林为《中国青年》复刊号所写的特约评论员文章《破除迷信,掌握科学》,其中第一次出现”现代迷信”的提法。

  十一月二十九日,吴冷西发言,责备胡绩伟的电话记录歪曲了他的意思。与会者要求他自己讲讲,在电话中究竟说了什么。经过准备,他在十二月三日介绍了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四点意见。与会者认为,根据吴冷西的四点意见,更加证明胡绩伟的记录是可信的。他的记录可能不是原话,但完全符合吴冷西反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基本观点。

  同一天,熊复也就真理标准问题发言。他说:”在关于实践标准问题的讨论中,有的文章的内容,直接间接提到毛主席,有一种诱导人们去议论毛主席的错误倾向,我以为是不恰当的,后果是不好的。”强调真理的实践标准本来就是要打破对毛主席不能议论、不能批评的思想僵化的局面,”后果”大家都看到了,争论在于是”好”还是”不好”?他认为:”检验真理的实践标准,作为理论问题,是可以从容讨论,允许发表不同意见的。如果在这些理论问题上容不得有不同意见,那就无法正确解决理论问题。”他说的完全不符合事实。先是主张”两个凡是”的人们容不得不同意见;提出真理的实践标准展开讨论后,具有不同意见的人们又不来发表。熊复又说:”《红旗》在这个问题上表态是太迟了。不过我在这里要说,国外引起的对于我国局势的猜测,《红旗》迟迟没有表态固然有一定影响,但从国外猜测的内容来看,主要的猜测是说我们在实行’非毛化’,在批判毛主席的错误,在重新评价毛主席,这却不是《红旗》能够负责的。”(5)他的意思是说,坚持实践标准的人们要对”非毛化”负责。

   李鑫和张平化也就真理标准讨论作了简短发言,他们对自己应负的责任进行一些辩解。

与会者对这几个人的发言很不满意,群起而攻之。胡绳发言的次日,四川省委第一书记赵紫阳在西南组立即做出反应。他说:”现在外国人猜测我们党内有分歧,有争论。其中很大一个问题就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前一段,《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都发表了这方面的文章,而《红旗》没有登。《红旗》是我们党中央唯一的理论刊物,过去许多重要文章都登,这次不登,一下子把分歧公开出来了。中央宣传部也闭口不说话。下面问我们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也无可奉告。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需要解决。因为它不仅是个理论常识问题,而且是一个现实问题。我们要搞现代化建设,要解放思想,要解决问题,你究竟是根据多年来实践检验的结果呢,还是先查一查毛主席对这个问题有没有说过、批示过?没有说过的就不能干?批示了的就不能改?”(6)赵紫阳是一位引人注目的省委书记,他的意见产生很大的影响。

各组都有面对面的交锋,不同的组也通过简报进行交锋。在西南组,胡绩伟摆出不少材料,当面指出熊复的发言在态度上不诚实,在观点上不正确,使得熊复无话可说。杨西光和胡绩伟联合发言,一一批驳了吴冷西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责难,嘲笑了他对理论的无知。吴冷西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提倡怀疑一切,提倡不可知论,提倡相对主义”。杨、胡指出:恩格斯说驳斥不可知论最有力的是实践。强调实践标准,怎么反而成了不可知论呢?于光远的回忆录中说,他所在的西北组没有毛著编办的人,但他们认真阅读简报,在真理标准问题上对李鑫、吴冷西、熊复、胡绳都有所批评。于光远、王惠德、杨西光联合发言三次,杨西光和王惠德联合发言一次,于光远个人还有发言九次。

  吴冷西于十二月十一日作书面发言,承认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中的某些论点加以引申和推理,是主观武断。经批评帮助,他的态度有所转变。”凡是”派秀才们发动的挑战,以全线崩溃告终。
  
“两个凡是”收场,实践权威确立

中央工作会议上,无论是讨论历史遗留问题还是经济问题,自始至终贯穿了真理标准的讨论。十二月十三日,中共中央主席、副主席在闭幕会上讲话,也就不能回避真理标准问题。

主席华国锋首先对提出”两个凡是”承担了责任,进行自我批评:”我在去年三月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从当时刚刚粉碎”四人帮”的复杂情况出发,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上捍卫革命领袖旗帜的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出发,专门讲了在同’四人帮’的斗争中,我们全党,尤其是党的高级干部,需要特别注意坚决捍卫毛主席伟大旗帜的问题。在这一指导思想下,我讲了’凡是毛主席做出的决策,都必须维护;凡是损害毛主席形象的言行,都必须制止’。当时的意图是,在放手发动群众,开展揭批’四人帮’的伟大斗争中,绝不能损害毛主席的伟大形象。这是刚粉碎’四人帮’的时候,我思想上一直考虑的一个重要问题。后来发现,第一句话说得绝对了,第二句话,确实是必须注意的,但如何制止也没有讲清楚。当时对这两句话考虑得不够周全,现在看来,不提’两个凡是’就好了。在这之前,二月七日中央两报一刊还发表过一篇题为《学好文件抓住纲》的社论。这篇社论的主题,是要动员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认真学好有关文件掌握思想武器,深入揭批’四人帮’。但在我的上述思想指导下,这篇社论中也讲了’两个凡是’,即’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这两个凡是的提法就更加绝对,更为不妥。以上两处关于’两个凡是’的提法虽不尽相同,但在不同程度上束缚了大家的思想,不利于实事求是地落实党的政策,不利于活跃党内的思想。我的讲话和那篇社论,虽然分别经过政治局讨论和传阅同意,但责任主要由我承担。在这个问题上,我应该作自我批评,也欢迎同志们批评。”
华国锋的讲法不算深刻,还有所辩解,就勇于担当责任、进行自我批评来说,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中已是难得的了,与会者表示欢迎。也表明真理标准讨论的理性精神说服了这位”两个凡是”的创始人。但他对两个”凡是”的实质缺乏认识,只说”不提两个凡是就好了”。不提就好了吗?好不了。即使不提”两个凡是”,”两个凡是”后面的五个实质问题,一个不会少,也一个都好不了。他回避了思想路线、政治路线上的分歧。

华国锋还就真理标准讨论问题作了说明:”对于这个问题,我想先简要地讲一些有关情况。今年五月十一日,《光明日报》发表、五月十二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转载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篇文章,由于我当时刚访问朝鲜回来,有许多事情亟待处理,没有顾上看。六、七月间,中央常委几位同志先后给我谈过他们听到的有关这方面的一些情况,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对这篇文章有些不同的看法。中央政治常委开会时,议过这个问题,认为这篇文章的主题是好的,但没有专门去研究。后来,报纸上登这方面的文章多了,国内外反映也多了,叶帅考虑到国务院务虚会议开得很好,提议把搞理论工作的同志召集到一起,也开个务虚会,大家把不同意见摆出来,在充分民主讨论的基础上,统一认识,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中央常委同志都赞成这样办。由于我想等常委都在家时开会解决这个问题,因小平同志出访,在这次中央工作会议之前这个会没有来得及开。今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中央常委接见北京市委和团中央主要负责同志,听取他们汇报天安门事件平反后群众的反映和北京市街头大字报的情况,联系谈到这个问题时说:’对一些具体问题,要实事求是地、按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原则去解决。现在报刊上讨论真理的标准问题,讨论得很好,思想很活泼,不能说那些文章是对着毛主席的,那样人家就不好讲话了。但讲问题,要注意恰如其分,要注意后果,有些事情,不能提毛主席,也不宜提,提了不利。报纸要十分慎重。迈过一步,真理就变成谬误了。’这是中央常委的意见。”(7)

关于与两个”凡是”相对立的实践标准,他引用了中央常委集体的表态(8)),这个表态说:”对一些具体问题”,要”按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原则去解决。”实践标准只是解决”一些具体问题”的标准,华国锋和中央常委都不理解哲学问题所体现的思想路线的意义。后来在十一届三中全会的闭幕会上,华国锋的讲话提到”一定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说明他的认识前进了一步。作为真理的主观标准–“两个凡是”被抛弃了,对提出”两个凡是”负有责任的华国锋承认了错误。但另一个真理的主观标准–“准确、完整”没有受到质疑和批评,提出”准确、完整”的邓小平也始终没有觉悟。

副主席叶剑英是积极支持真理标准讨论的,他的讲话着重强调发扬民主和加强法制。

下面轮到副主席邓小平讲话了。中央工作会议的进程与原定的议程出入很大,会议的主持者是被形势推着走的,而这种形势是自下而上造成的。八、九月份,邓小平找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于光远等人谈话,主要就是讲真理标准问题。他希望理论界在思想上沟通,找到办法来解决这场争论,不希望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冒出来。(9)事实是真理标准问题在中央工作会议上一开始就冒了出来,而且一直冒到底。足见邓小平对形势的测不准。会议还没开,十月底,邓小平就让胡乔木起草讲话稿。邓小平出国访问,十一月十四日才回到北京。会议的前五天,他没有参加,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十六日,他还是按部就班找胡乔木修改讲话稿,十九日完成。会议开了二十天,邓小平说这个讲话稿不能用了,而且还给了胡乔木一个评语:”看来他不行了。”胡乔木是奉邓小平的旨意起草、修改的,邓小平只说胡乔木”不行了”,不说自己到底行不行。不管怎样,这时的邓小平尚能顺势而动,所以起了积极作用。十二月二日,他急忙让胡耀邦、于光远找人重新起草发言稿,亲自写了一个提纲,提出七个问题:一,解放思想,开动机器;二,发扬民主,加强法制;三,向后看是为了向前看;四,克服官僚主义、人浮于事;五,允许一部分人先好起来;六,加强责任制,搞几定;七,新的问题。胡耀邦、于光远请国务院研究室的林涧青执笔。十二月五日,邓小平又与起草者谈修改意见,确定四个问题的框架,将提纲中的四、五、六、七归纳为第四个问题”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十二月九日以后,他多次与起草者讨论修改。(10)十三日下午四时,副主席邓小平正式抛了出来,题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

邓小平从”解放思想”破题,认为不少人的思想”还处在僵化半僵化状态”;不打破思想僵化,四个现代化就没有希望。从而论说真理标准讨论的意义:”目前进行的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实际上也是要不要解放思想的争论。大家认为,进行这个争论很有必要,意义很大。从争论的情况来看,越看越重要。……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争论,的确是个思想路线问题,是个政治问题,是个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11)他对真理标准讨论的意义是”越看越重要”,这就是说,原先并没有看得那么重要。但看了半年也没有看出新东西。关于真理标准讨论的结论性意见,他完全重复了半年以前周扬的说法。不管怎样,胡绳对”八股老调”的批评,算是被否定了。

会议的闭幕式,成了由讨论经济问题而变为全局性拨乱反正、工作重点转移的一个标志。邓小平的讲话奠定了他作为”第二代领导核心”的地位。

副主席李先念没有在闭幕式上发言。

副主席汪东兴提交了一份书面发言,似检讨非检讨。他说:我在文化大革命中说过错话,做过错事。粉碎”四人帮”以后,也说过错话,做过错事。关于真理标准讨论,他说,开始时没有引起重视,听到不同看法以后,对争论的积极意义估计不足。他认为最大的问题是:我负有领导责任,没有及时组织领导好这个讨论。与会者对他的发言表示”不满意”、甚至”极不满意”。有人说,汪东兴的问题不是”没有及时组织领导好这个讨论”,而是压制讨论、反对讨论。于光远、王惠德、杨西光的联合发言中说:”事实证明,汪东兴同志的错误是严重的,就他目前的觉悟来说,要求他把这些问题现在就讲清楚,看来是不可能的。……我们建议中央敦促汪东兴同志作进一步的深刻检查。”西北组通过一份《十二点建议》,其中八点与汪东兴有关,或是质疑,或是削权。(12)其他组也有类似的文件。

会上还印发了吴德的书面材料《我的初步检讨》。吴德说明了天安门事件的经过以及自己应负的责任,”表示检讨”。

    中央工作会议的全过程是在起伏中前进的。先是坚持实践标准的人们讨伐”两个凡是”;继而坚持”两个凡是”的人们挑战实践标准;最后,来了个否定之否定,华国锋的检讨,邓小平的总结,宣告实践标准对”两个凡是”的决定性胜利。

十一届三中全会最后论定

中央工作会议的结局,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人们总是怀抱一定的动机进行历史活动的,实践的结果往往超出原先的动机。人们所怀抱的动机又是各不相同的,动机的实现形成历史的合力,恰如恩格斯所说的平行四边形的对角线。且不说在改革开放的起点上邓小平没有任何设计,即使有所设计,事件的进程也并非单独决定于邓小平的动机。

中央工作会议上临时起意,提议立即召开十一届三中全会,趁热打铁。中央工作会议的成员,差不多一半是中共中央委员,散会后又召来其他委员。十一届三中全会是中央工作会议的直接继续。邓小平的讲话,被认为是中央工作会议的总结,又是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主题报告。

  由于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实践标准对”两个凡是”的决战取得了胜利,接着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就以坚持真理的实践标准作为指导思想,检验是非和讨论工作。  

最后,会议的公报写道:”会议高度评价了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讨论,认为这对于促进全党同志和全国人民解放思想,端正思想路线,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这个公报是胡乔木起草的。当他写下这段话的时候,不知是否还记得自己反对真理标准讨论时对胡耀邦的恫吓,不是说再讨论下去会引起党的分裂吗?像胡乔木这样的人,患有面部神经麻痹症,永远不会脸红。

这就是真理标准对抗”两个凡是”的最后结论。接着,公报重复了邓小平的一段话:”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如果坚持”两个凡是”,沿着老路走下去,”亡国”不至于,”亡党”很难免。以为”亡党”即”亡国”,这是共产党的偏见。

    由于实践标准对”两个凡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中共党史上被称作”十一届三中全会重新确立了党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路线。”

    由于端正了思想路线,追溯政治路线,十一届三中全会扭转了共产党自五十年代以来的左倾路线,也结束了粉碎”四人帮”以来的”两年徘徊”。十一届三中全会之所以大放光芒,是因为过去太黑暗;十一届三中全会之所以振聋发聩,是因为过去太荒唐。

  由于从思想路线到政治路线的全面变革,十一届三中全会成为历史的转折。这就是汪东兴们所恐惧的”一百八十度转弯”。会议的公报虽然提到”全党工作着重点应该从一九七九年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但这只是”鉴于全国范围的大规模的揭批林彪、四人帮的群众运动已经基本胜利完成”,而不是抛弃”以阶级斗争为纲”,也不是基于对社会主义的重新认识。邓小平提出讨论工作重点转移问题的思想基础是:”揭批’四人帮’运动总有个底,总不能还搞三年五年吧!”(13)这是工作上不同阶段的转移。但后来回头一看,粉碎”四人帮”以后战略上的转移,确是始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至事必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说起,但在当时是

理论务虚会乘胜追击

按照叶剑英的建议,本来应在中央工作会议之前召开理论务虚会,解决实践标准和”两个凡是”的分歧问题。华国锋说:”在这次中央工作会议之前这个会议没有来得及开。”结果,坚持”两个凡是”的人们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向真理标准提出挑战。可见,这种争论想要避免也不可能。华国锋又说:”由于这次中央工作会议的议题多,时间有限,这方面的问题不可能花很多的时间来解决。中央政治局同志意见,还是按照叶帅的提议,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专门召开一次理论务虚会,进一步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实践标准和”两个凡是”的分歧,在中央工作会议上已经解决了,中央政治局认为,还要”进一步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因此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再专门召开一次理论务虚会。理论务虚会在中央工作会议之前还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召开,性质就不一样了。之前召开是进行一场实践标准和”两个凡是”的对决,之后召开是在对决的基础上再前进一步。客观形势的要求,必须在两方面前进:一方面,”两个凡是”虽已败下阵来,还需要清算”两个凡是”所体现的思想路线;另一方面,实践标准虽已确立权威,还需要运用实践标准广泛地检验是非。

叶剑英的建议原是”理论务虚会”。有人说,理论本来就是虚的,怎么还要务虚?因而加了二字,变成”理论工作务虚会”。其实,务理论之虚与务理论工作之虚,是两个不同的主题。务理论之虚,意为:第一,不为解决实际问题;第二,不限某一理论问题;第三,不求作出最后结论。务理论之虚当然会涉及理论工作,但并非局限于理论工作。务理论工作之虚是探讨理论工作应当怎样做。

胡耀邦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上被选为政治局委员,并从组织部长改任秘书长兼宣传部长。胡耀邦在就职时说,要把中共中央宣传部从”钳制思想部”变成”思想解放部”。新官上任的第一把思想解放的烈火就是召开理论务虚会。开会的地点还是在京西宾馆,这个地方一连举行了中央工作会议、十一届三中全会和理论务虚会三个体现历史转折的重要会议。一九七九年一月十八日,胡耀邦作《理论工作务虚会引言》报告,唯有这一天的会议是在西郊科学会堂举行的。胡耀邦称之为”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这是共产党内部的会议。他提出理论工作务虚会的目的是:”第一,要总结理论宣传战线的基本经验教训。总结经验,可以总结两年,也可以总结十来年、三十年。第二,要研究全党工作重心转移之后理论宣传工作的基本任务。”这样两个目的确是务理论工作之虚,但会议的实际进程是务理论之虚。”基本经验教训”没谈多少,”基本任务”基本没谈。人们习惯称之为”理论务虚会”,因为这才是名副其实。正像中央工作会议主持者最初提出的议题和最后出现的结果不一致一样,理论务虚会的内容也不是实现胡耀邦所提出的两个”目的”,而是被客观形势所规定,主要讨论了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清算”两个凡是”所体现的思想路线;二,运用实践标准广泛地检验是非。

会议的开法,胡耀邦说:会议大体上分两段。第一段,由中宣部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联合召开,邀请中央和北京理论宣传单位的一百多位同志参加,每个省市派一位联络员来,开到二月二十二日左右(中间春节休息五天)。三月份进入会议的第二段,以中共中央的名义召开,邀请各省市的同志参加,扩大到四五百人,再开十天左右。第一段以小组会为主,第二段以大会为主。最后请党中央主席、副主席作报告。
胡耀邦认为,近两年的理论工作是中共历史上最出色的时期,他特别讲了一段话,赞扬活跃在思想解放运动中的理论工作者。他说:这两年”涌现了一大批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善于思考问题,敢于发表创见的闯将。应该看到,这两年的思想理论战线并不平静,有过那么几次风浪。这些同志冲锋在前,不愧为思想理论战线的前卫战士。他们敢于实事求是,破除迷信,顶住种种非难和指责,不怕飞来的帽子和棍子。他们旗帜鲜明,立场坚定,抓住真理,所向披靡,敢想敢说敢闯。这样无所畏惧的彻底唯物主义精神是非常可贵的。” (14)与会者受到鼓舞。

会议第一段的参加者为一百六十多人,分五个组,每组三十多人。讨论的内容以简报交流。简报共有二百六十四份之多,摞起来达一尺多高。

胡耀邦的《引言》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两个凡是”。在主观上可能是出于宽容,但也是政治上的天真,后来胡耀邦就吃了这种天真的苦头。会议的参加者并没有受胡耀邦的影响,一开始就炮轰”两个凡是”。小组会的第一天上午,胡绩伟(《人民日报》总编辑)、杨西光(《光明日报》总编辑)、华楠(《解放军报》总编辑)、曾涛(新华通讯社社长)、王惠德(编译局局长)、于光远(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六人联合发言,分别在各组宣读。联合发言的题目是:《关于真理标准讨论的情况》,整整讲了一个上午。

联合发言的第一部分是:”关于’两个凡是’争论的由来”,系统叙述从”两个凡是”的提出到真理标准讨论的历史过程。第二部分是:”推行’两个凡是’是关系党和国家前途和命运的问题”,列举了十个方面的事实,说明实践标准和”两个凡是”对立的政治意义。联合发言点名批评了汪东兴、张平化、李鑫、吴冷西、熊复、胡绳等人,希望他们坦率地讲出自己的不同意见,充分讨论,弄清是非。

胡耀邦是有民主风度的。与实践标准和”两个凡是”对立的有关人员都参加了理论务虚会,由十一人组成的会议领导小组也包括了各方面的代表人物。胡耀邦还一再强调务虚会不是批判会,不要强迫别人作检讨。尽管如此,六人联合发言后群情激愤。与中央工作会议上的遭遇战不同,这个联合发言奠定了讨论的较高的起点。理论务虚会比起中央工作会议,在几个方面前进了:

第一,揭露了更多的事实。
第二,对于两条思想路线的比较和分析更加深入。
第三,找到了粉碎”四人帮”以后两年徘徊的根源。
第四,坚持两个”凡是”的人们认识到错误,自愿作检讨。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也有人是口服心不服。
第五,追问幕后活动。

由于揭发了一些以往不为人所知的事实,也由于有些人的检讨躲躲闪闪,经过追问,发现毛著编办内部,毛著编办和《红旗》之间,毛著编办、《红旗》和汪东兴之间,还有幕后活动。中央工作会议期间,毛著编办的张载伦为《红旗》写了一篇《篡党夺权的的大阴谋》,追究”彭德怀反党阴谋集团”,与陈云等人唱反调。直到华国锋宣布纠正对彭德怀等人的错误结论,文章还在修改。第二组全体成员联名要求改组毛著编办和《红旗》杂志编辑部(连吴冷西都签了名)。熊复在《红旗》杂志社的大会上说:”我们要随时准备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民主的方法,对付重新出现的像刘少奇、林彪、’四人帮’那样的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跟着华主席造他们的反。”完全是文革造反派的腔调。所谓”像刘少奇、林彪、’四人帮’那样的死不改悔的走资派”,几乎把邓小平的名字点出来了。这是与汪东兴的”哪个中央”的说法相呼应的。他们是不是还想重演”炮打司令部”?正当此时,胡耀邦阻止追问组织问题,要求大家集中注意讨论思想理论问题。胡耀邦的好心并没有得到好报。后来这些人成了反自由化的干将,熊复的表现尤其恶劣。他们却并不认为胡耀邦的”反自由化不力”仅仅是思想认识问题,而是要求对他从组织上动手术。按理说,胡耀邦所提倡的是新思维、新风气,但在中国的政治环境中却反受其害。在当时,到底怎样才是正确的?这是令人困惑的问题。

  理论务虚会讨论的更为重大的内容是坚持实践标准,检验三十年来的是非,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理论等各个领域。讨论的广度和深度是前所未有的。
与中央理论务虚会的第一段同时,浙江、青海、山东、福建、广东、辽宁、湖南、江苏、上海等省市也召开了本地区的理论务虚会。参加中央理论务虚会的各省市联络员,及时将简报送回去,有的省市等不及了,甚至要求联络员在电话中念简报。因此,地方与中央相呼应,解放思想的潮流席卷全国。这是思想解放运动的高峰期。
中央工作会议、十一届三中全会和理论务虚会这三个会议是实践标准和”两个凡是”的决战阶段。实践标准在决战中取胜,破思想禁锢,解思想僵化,自然而然的结论就是必须进行各方面的改革。虽然十一届三中全会并没有讨论改革开放,会议公报也没有提到改革开放,实际上这三个会议是改革开放的源头。邓小平被吹捧为”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作为改革开放的源头的这三个会议,没有一个是邓小平设计出来的。按理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的中央工作会议应是这位”总设计师”的第一道设计。事实上,会前的意图和会议的结果大有出入,非但不是任何人所设计,而邓小平本人扮演的角色倒是被形势设计出来的。

真理标准讨论戛然中止

    思想解放运动一下子又从高峰跌落入深谷。

虽然胡耀邦规定理论务虚会是党的会议,只在内部讨论问题,由于简报散发得很广,会上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之论,在社会上引起了震动。按”文化大革命”中流行的标准,许多说法都是”反革命言论”。在这个时期,精英和大众在认识上的差距是很大的。因此,理论务虚会遭到世俗的非议。由于一时挣脱禁锢,社会上的各种力量都很活跃,局部地区发生了闹事。党内的保守势力将此归罪于十一届三中全会和理论务虚会,他们认为,当时的形势是”江河泛滥”,”逆风千里”。共产党的最高当局有点惊惶失措。再加西单民主墙的变化,刺激了邓小平。他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发生了转向,而理论务虚会的议程也随之改变。

西单民主墙的呼声配合了中央工作会议,共产党领导人曾经加以肯定和支持。邓小平说:”群众贴大字报是正常现象,是我国形势稳定的一种表现。我们没有权利否定或批判群众发扬民主,贴大字报。群众有气要让他们出气。”(15)叶剑英甚至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党内民主典范,西单民主墙是人民民主典范。”他还说:”西单民主墙共产党员不得不看。”(16)但事情起了变化。一九七九年二月,邓小平发动的”惩罚越南”的战争,打得并不顺利,损失很大。民主墙的大字报有所批评。魏京生在《要民主,还是要新的独裁?》的大字报中甚至说”必须警惕邓小平蜕化为独裁者”。正在运筹帷幄向”凡是”派夺权的邓小平,不能容忍腹背受敌,陡然改变了对西单民主墙的态度。

魏京生空谈民主,不懂得现实政治。当时的中国,前进的主要障碍是”凡是”派,而不是邓小平;相反,邓小平还是反对”凡是”派的实力人物。如果按照魏京生的意见,将邓小平作为”新的独裁者”打倒,中国的形势必将出现倒退。魏京生不顾民主墙人士的劝阻而一意孤行。但邓小平决定抓人,错误更大。如果不抓,魏京生的言论必将自生自灭;一抓,反而扩大了影响,使竖子成名。

理论务虚会第一段结束时,确定六个专题,每个专题由三个人准备,作为下一段的大会发言。(17)三月下旬,各省市的人陆续都来了,将近五百人,会议名称改为”全国理论工作务虚会”。但会议变更了议程,大会不开了,原参加理论务虚会的和各省市新来的,二十八日起分别开小组会。各省市新来的人,入住京西宾馆;原参加理论务虚会的人,迁往友谊宾馆。参加同一个会议的两部分人,分居两处,从不照面。有人认为,这样的安排是为了防止各省市新来的人受原理论务虚会成员的影响。要求原理论务虚会的五个小组讨论对理论务虚会的评价,因为社会上发生了对理论务虚会的评价问题。而各省市新来的则讨论当前形势,因为社会上对当前形势是好是坏议论纷纷。

一月六日,在审阅胡耀邦的《理论工作务虚会引言》后,华国锋表示赞同,并已答应在会议结束时讲话。华让胡准备讲稿。胡嘱意李洪林起草。讲稿早已写好,但华国锋不讲了。最后由副主席邓小平讲话。有人分析,这是华国锋表示不满,解放思想惹的祸,让你邓小平去收拾。邓讲话后,又开了三天小组会,”领会”邓的讲话。理论务虚会虎头蛇尾,于四月三日草草收场。

“四个凡是”取代”两个凡是”

三月三十日,邓小平作《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报告,名曰”在党的理论工作务虚会上的讲话”,实际上是在人民大会堂的万人大会上发表的国策宣言。

邓小平的这个讲话是为了安抚党内气势汹汹的保守势力。讲话稿由胡乔木起草。在中央工作会议期间,根据胡乔木起草的讲话稿,邓小平认为”他不行了”。现在他又”行了”?还是邓小平自己也”不行了”?邓小平对西单民主墙、理论务虚会本来都是叫好的,忽然变脸了。邓小平说:”看理论工作务虚会的简报,越看越看不下去。”胡乔木说:”这个会越开越不像样,这个也否定,那个也否定,归纳起来是五个否定,即否定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专政、党的领导、马列主义和毛泽东。”(18)邓小平与胡乔木合谋,将”五个否定”改造制作为”四个坚持”(否定毛泽东改为否定毛泽东思想,与否定马列主义合为一条)。十年以后,胡乔木却说:”四项基本原则站不住!将来总要从宪法中拿掉!”(19)邓小平常常说:”四项基本原则是上了宪法的。”这是唬人的。现行宪法序言中提到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等等,是历史性的叙述,不是宪法的条文,没有法律效力的。当然,即使是历史性的叙述,将来也要从宪法序言中拿掉。胡乔木在起草的时候,是否认为”四项基本原则站不住”?如果自己不相信,编出一套来叫别人相信,那就是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如果当时认为四项基本原则是站得住的,后来”笑嘻嘻”地说站不住而不作一点反省,那就是”墨索里尼,常有理”。反正胡乔木是这两个角色中的一个。他这个人是多面体,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场合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多面体的内囊究竟包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好事者不妨探究一番。

邓小平的报告中说,理论务虚会”总的说来开得是有成绩的。”这个评价,从正面的意义上说,低得不能再低了;再低,就是没有成绩,成负面意义了。当时,还听到他讲了一段话,大意是:党中央对理论界抱有很大的希望,现在感到失望。会后作为文件下发以及编入《邓小平文选》时,删掉了。

邓小平的讲话着重批判”从右面来怀疑或反对四项基本原则的思潮”。中央工作会议和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反”左”树立了历史的界碑。仅仅过了三个月,难道”左”的路线就完全纠正、”左”的影响就彻底清除了吗?十三年之后,同一个邓小平还说:”根深蒂固的还是’左’的东西”,”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20)那么,一九七九年三月从”反’左'”到”反右”的转向是正确的吗?事实证明,邓小平讲话之后,社会上出现了极左的回潮。

经过十年动乱,中国社会的正常秩序十分脆弱。拨乱反正不得不用猛药,但体虚神迷的社会又经不起猛药。十一届三中全会引导历史转折以后出现的不良反应,是难以避免的。政治家应当谨慎从事,进行调适。但邓小平又轻车熟路从反”左”转向反右,掌错了舵。

原理论务虚会的成员听了邓小平的讲话,心情非常郁闷,希望胡耀邦出来讲一讲。胡耀邦一开头就说:”我本来没有什么讲的了,因为邓副主席都讲过了。大家要我讲给我出了难题。”胡耀邦善与人同,明知是”难题”,却勉为其难;虽说没有什么讲的了,还讲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他尽量说服大家,对邓小平的报告不要抵触。他的结论是:”大家希望对这次会议做个评价,我想还是将来让历史来做总结吧,”(21)何其无奈。

邓小平的这个讲话并没有经过一定会议的讨论,不具有决议的效力,更不具有法律的效力。但后来却成了”立国之本”,又是”党的基本路线”的一部分。”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基本点是改革开放,一个基本点是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改革开放要”反’左'”,坚持四项基本原则要”反右”;一个轮子向右,一个轮子向左,如何前进?这就是改革开放、特别是政治改革受到掣肘的原因。

邓小平的”四项基本原则”是从来正确、永远正确,不需要实践经验的。这就推翻了真理标准讨论的成果,又回到从原则出发。邓小平自己说:”大家知道,这四项基本原则不是新的东西”。确实,都是陈旧的语言、陈旧的思想。但老调新弹,新就新在归纳成”四项基本原则”。”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成了一个政治口号,”违反四项基本原则”成了一顶整人帽子。实际上是用”四个凡是”代替了”两个凡是”,(22) “四个坚持”成了镇压思想解放运动的四根棍子。真理标准讨论就此中止。

注:
(1)转引自吴江《十年的路》第44页。
(2) (3) (9)于光远《我亲历的那次历史转折》第168-170页,第82页,第262页,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年。
   (4)张静如主编《中国共产党通史》第三卷(上)第21页,广东人民出版社。这本书摘引了胡绳的言论,但没有点名。于光远《我亲历的那次历史转折》第136-137页。这本书点了胡绳的名,但言之不详。
   (5)熊复的言论转引自沈宝祥《真理标准问题讨论始末》第304页。
   (6)转引自沈宝祥《真理标准问题讨论始末》第306-307页。他没有将赵紫阳的话打上引号,也没有注明出处。我猜想,他从中央党校借阅到了文件,应是可信的。
(7)华国锋以上的讲话均见张静如主编《中国共产党通史》第三卷(上)第22-25页,广东人民出版社。
   (8)这是邓小平代表中央常委发表的讲话,曾作为文件印发给中央工作会议的出席者。其中还有这样一段话:”外国人问我(邓副主席),对毛主席的评价,可不可以像对斯大林评价那样三七开?我(邓副主席)肯定地回答,不能这样讲。党中央、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干赫鲁晓夫那样的事。”(于光远《我亲历的那次历史转折》第103页。)
   (10)于光远《我亲历的那次历史转折》第199-206页。胡乔木的秘书朱佳木说邓小平的讲话是胡乔木起草的。他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胡乔木起草的是一个废稿。吴江得到了这个废稿。这是由胡乔木向他的秘书口授,记录成稿,胡又亲笔加以修改定稿的。吴江看过两遍,写回忆录时又翻出来重看一遍,”更加觉得胡乔木的思想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胡乔木在稿中居然写道:”社会主义社会还有阶级斗争,党内还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接着还要强调一句:”这一点无论如何不应忘记”。他说,工作重点转移有利于”实现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吴江《十年的路》第56-57页。)胡乔木把新时期的工作重点转移又纳入了华国锋对毛泽东萧规曹随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轨道,到底是向前转还是向后转?胡乔木实在昏庸得可以了。邓小平就是作为”死不悔改的走资派”被打倒的,要从他的嘴里讲抓走资派,怎么开得了口?怪不得邓小平说胡乔木:”看来他不行了。”
  (11)《邓小平文选》(一九七五– 一九八二年)第133页。
   (12)见于光远《我亲历的那次历史转折》第335页,第190-192页。
   (13)《邓小平年谱》(上)第394页,1978年10月3日,与胡乔木、邓力群、于光远的谈话,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
   (14) (21)张显扬等编撰《胡耀邦年谱长编》(中)第679页,第734-741页,世界科学教育出版社,2005年。
   (15)邓小平和日本社会党委员长佐佐木良的谈话,《人民日报》1978年11月20日。
   (16)叶剑英的说法出自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的讲话,当时曾在理论务虚会的成员中相传,现在找不到文件的依据。吴江的《十年的路》第78页,提到前一句话,可为佐证。李洪林《中国思想运动史(1949-1989年)》(天地图书有限公司出版,1999年)第244页提到,作为文件下发时,叶剑英的那句话被胡乔木删掉了。
   (17)只记得我和汪子嵩、邢贲思准备的题目是《建国以来理论工作的经验和教训》,好像还有”社会主义时期的阶级斗争”、”关于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之类。因为实际上这些发言没有派上用场,连题目都忘了。其他人的回忆录也都没有提到。张显扬在《文革后的一场重大政治斗争》(上)中提到:”我自告奋勇报了一个题目:《华主席在湖南》,想在第二阶段的大会上揭露湖南方面对华国锋搞的新的个人崇拜。”(《开放》2008年11月号)这就是说,大会发言除了六个专题外,还有个人自报的题目。
   (18)引自邓力群《十二个春秋》第136页,香港博智出版社,2005年。当时我们都不知道,真要感谢邓力群提供了胡乔木、邓小平的私房话。
   (19)鲍彤《胡乔木说四项基本原则站不住》,《开放》2008年4月号。胡乔木先是对赵紫阳说,赵告知鲍彤;胡乔木对鲍彤又说了一遍。
   (20)《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375页。
   (22)语出李洪林,见《中国思想运动史(1949-1989年)》第260页。

杨林:以公民运动践行《零八宪章》

我们深深知道公民运动的力量源泉来自于公民对祖国和人民至高无上的爱,来自于公民对自由民主的坚定信念和勇敢自觉的践行精神。公民运动不寄希望于当局的权力斗争和国际压力,公民运动只寄希望于中国广大公民的自觉行动。只要在《零八宪章》和公民运动的旗帜下团结起来,以公民的自觉行动,协调一致,公民运动就一定能够成功!

 

“为此,我们本着勇于践行的公民精神,公布《零八宪章》。我们希望所有具有同样危机感、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中国公民,不分朝野,不论身份,求同存异,积极参与到公民运动中来,共同推动中国社会的伟大变革,以期早日建成一个自由、民主、宪政的国家,实现国人百余年来锲而不舍的追求与梦想。”–《零八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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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八宪章》的发布,使得中国大陆为之一振,其影响迅速扩展到社会的各个方面,得到了广大公民的热情支持和参与。与此同时,国际社会均给与积极而正面的评价和回应,而海外华人世界更是欢欣鼓舞。《零八宪章》问世不到一个月,它所形成的社会效应业已发酵,更为深远的影响即将显现。

《零八宪章》作为一个建设公民社会的经典文本已经嵌入了历史,而其所倡导的公民运动却刚刚拉开序幕。公民运动作为一场伟大的社会运动,既有其历史的渊源,又有其崭新的视角 ,再次公民运动将对《零八宪章》所倡导的公民运动的渊源、目标、原则和力量基础做一个基本的阐述。

公民运动是中国社会由极权专制到自由民主、由愚昧贫弱到文明富强、由臣民社会到公民社会的历史演变过程,是一项艰巨的、长期的、综合性的社会运动。

公民运动的终极目标是从根本上实现中国的自由、民主、富强、文明和统一。从总体上讲,它包括社会公民化、政治民主化、经济自由化、文化多元化四大战略内容。

为了使公民运动的目标真正实现,中国公民在自己的现实行动中业已确立了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伟大而高尚的社会变革行动原则:即理性的原则、公开的原则、合法的原则和非暴力的原则。这四大行动原则是确保公民运动的实践结果与其目标一致的根本保障。

公民运动的力量源泉来自那些先进的、坚韧的、并拥有坚定自由、民主信仰的公民,而它的力量主体应是也必然是广大的中国公民。

现今公民运动拥有三大战略领域:公民文化启蒙、公民维权、公民社会建设。每个战略领域都有其不同的阶段性目标与操作策略,公民运动应该深入而全面的思考并付之以坚定的行动。

公民运动实际上是三十年来思想启蒙运动、民间民主运动和维权运动的升华,它更加以务实而理性的精神将党内民主力量纳入自己的视野。公民运动以”公民”这一伟大而庄严的名称,融合党内、党外民主力量,以现代公民的理念界坚守宪法与法律所赋予的权利,完成了中国近现代政治、社会变革的观念升华,为中国未来的社会演变,奠定了文明而理性的基础。一个伟大而文明公民社会必将在《零八宪章》和公民运动的催生下而诞生。

由于公民运动是致力于实现社会公民化、政治民主化、经济自由化、文化多元化的综合的社会运动。因此,这一运动的目标指向必然是体制的,而绝非政权的。更确切地说,它的目标是在中国逐步建立起捍卫自由、保障人权、尊重文化多元发展、保护生态环境的民主政治体制和公民社会,而绝不是政权的更迭。民主体制和公民社会的完全确立才是公民运动彻底胜利的标志。

人类历史告诉公民运动,民主体制和公民社会在任何一个国家的确立都有一个历史过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一蹴而就的实现民主体制和公民社会。每一个时代为民主的实现而奋斗的人们都有其特定的时代特点,他们或是以坚韧不拔的意志推动人民起义推翻独裁暴政,或是以大无畏的非暴力信念不懈地唤醒人民的觉醒,或是以强大的社会运动终结专制的历史。

今天,人类的物质文明飞速发展,信息技术革命播及全球,文化交流日益普遍和深入,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理念已为世界主流所普遍认同,成为全人类的普世价值。在此种情况下,东西方几乎所有极权专制国家都已纷纷崩溃,从上世纪末开始如苏联共产集团的灭亡、海地、南韩、菲律宾以及南美洲各国军事独裁的相继垮台,这些无不显示民主化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

在浩浩荡荡的历史趋势面前,任何极权专制的政权都开始以低姿态、低调地认同他们所诠释的民主与人权。这些状况都使公民运动拥有更多的有利条件。在目前这种历史条件下,公民运动应该更加负责任地思考公民运动的行动原则。其实,公民运动的行动原则早以在中国民间民主运动的长期实践中得到确立,这些行动原则就是──理性、公开、合法与非暴力。

公民运动是为了在中国确立民主体制和公民社会。那么,公民运动在推动民主化和公民社会建设的过程中应当也必须遵循”理性、公开、合法、非暴力”的行动原则,因为公民运动行动的本身将直接影响到未来民主体制和公民社会的建立。

公民运动坚信只有奉行理性、公开、合法与非暴力为行动原则的公民运动才能为祖国构建起真正的民主体制和公民社会。因为这些行动原则本身就包含着自由民主与公民社会的真谛,同时也体现了公民的一种伟大的人格力量,展示着人类文明与公民社会的道义。

公民运动的每一位成员都应怀着对历史、现实、未来高度负责的精神,怀着对民主事业坚不可摧的信念向公民运动的祖国和世界宣布:公民运动永远遵循公民运动的行动原则──理性的原则、公开的原则、合法的原则、非暴力的原则。根据这四大行动原则,公民运动将勇敢而坚定地把公民运动的事业推向前进,直至成功之日。

公民运动的任何行动都将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公民运动将公开地向民众表达公民运动的观点与信念,唤起民众参与到争取公民权利的社会运动中来。同时,公民运动坚决地反对与谴责一切来自国家政权或权势集团的暴力行为;同时,公民运动也决不采取或试图采取任何暴力手段,公民运动将以自己坚定的非暴力行动反对和阻止任何集团的暴力。公民运动即使付出巨大的个人牺牲也要向中国民众和世界证明,公民运动是理性的事业,是和平的事业,是阳光下的事业。

公民运动之所以要拒绝和摈弃一切非理性、阴谋、非法和暴力的手段,是因为公民运动相信在二十一世纪人类文明的条件下,非理性、阴谋、非法的暴力手段不再包含任何现代民主和公民社会的内在价值和精神。它们实质上只是改朝换代的手段,这些手段有可能推翻一个专制的政权,但绝对不可能建立起一个自由民主的政权。

非理性、阴谋和暴力来自于仇恨;理性、公开和非暴力来源于博爱。公民运动的伟大就在于它能把痛苦、苦难转化成对自由民主与公民社会的珍爱。由于这种高尚的境界使公民运动不沉溺于仇恨之中,它将一切痛苦转化成对自由民主坚定不懈的追求。公民运动情感与观念的升华使它着眼于建设而不是破坏。公民运动否定和清理旧的专制沉积,是为了建立新的公民社会的大厦,而不是为了毁灭的本身。公民运动对自由民主和公民社会的执着、对祖国和人民的热爱是公民运动择取四大行动原则的最重要的缘由。

公民运动将坚定地以理性、公开、合法、非暴力的手段去抗争与反对专制与暴力。这需要大无畏的勇气、非凡的胆识,更需要不停滞的启蒙。只有中国民众的公民意识的觉醒,才会形成广泛而有力的公民运动,也才会为中国社会的和平转型与进步提供一个坚实民众基础。

公民运动的力量首先来自具有坚定自由民主信仰和献身精神的中国公民们。他们经过与专制体制的长期斗争,已经成为公民运动的主导力量。他们对公民运动的兴起、发展、成功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决定性作用。这是因为:1、由于他们具有坚定的民主信仰,因此他们可以长期对民众进行启蒙和教育;2、由于他们具有高度的责任感,因此他们会自觉地向当局的一切侵犯人权的行径进行公开而坚决的斗争;3、由于他们具有神圣的使命感,因此他们会自觉地沟通联系,为形成健康的公民运动的主导力量做出理论和实力的充分准备。

公民运动力量正在逐步成为中国民主化和公民社会进程中代表稳定和进步的主要力量。历史已经将启蒙、变革和建设的重任赋予了公民运动,任重而道远,因此他们的道义责任、历史责任都是极其重大的。只有真正地提高公民运动人士的整体素质,只有依靠民众的公民意识的觉醒,公民运动才能完成自己伟大的历史使命。

公民运动人士应与广大中国公民同心协力将反对的目标集中在思想启蒙和公民维权的目标的上,这样民主化变革才会在公民的积极行动的过程中健康、稳定、有序地向前发展。

把自由民主理念和公民精神植根到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植根到每一个追求幸福、热爱自由人们的心中,从而把公民运动建立在最坚实、最广泛的民众基础之上。惟有如此,祖国才能建立起自由民主的体制和公民社会。

以自由民主和公民社会为目标的公民运动将决定未来中国的方向。公民运动这个几代人为之奋斗、流血的事业,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全中华民族至关重要的复兴事业。因为只有自由民主的体制和公民社会建立才能有效地解决当今中国的所有社会顽症,才能使中国真正成为一个符合普世价值的现代文明的国度。

中国的未来取决于真正关心她并为之行动和牺牲的人们。祖国将希望寄予公民运动。公民运动不能辜负祖国的期望。用公民运动的一切力量,将祖国和平转型成一个自由、民主、富强、和谐、统一的文明之邦。

我们深深知道公民运动的力量源泉来自于公民对祖国和人民至高无上的爱,来自于公民对自由民主的坚定信念和勇敢自觉的践行精神。公民运动不寄希望于当局的权力斗争和国际压力,公民运动只寄希望于中国广大公民的自觉行动。

只要在《零八宪章》和公民运动的旗帜下团结起来,以公民的自觉行动,协调一致,公民运动就一定能够成功!

中国必然会迎来自由民主的新纪元!
中国必将会建立起捍卫人权的伟大的公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