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报章上又经常讲要“统一思想”。对我们这样一个有十亿人口的大国，要思想上完全统一，是很难的，也可以说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没有必要。
“统一思想”的提法很值得高榷。
三十多年来我国每搞一次运动都要“统一思想”。“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发动时要“统一思想”运动过后，还要花很长时间“统一思想”端正认识。“文化大革命”中的“统一思想”更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一些思想不通的人挨了整。对领袖言论，中央决议表示反对意见的人，被逮捕。结果表面看思想一致了，没有反对意见。但实际上还存在很多不同意见，只是人们不愿讲不敢讲罢了。
现在强调“统一思想”，倒底用什么思想来对大家进行统一呢？
用一个人的思想吗？世界上不犯错误的人又是没有的。
用党的决议吗？党的决议不是也允许有保留意见吗？
有人说用正确的思想来统一大家的认识。但是思想正确与否要通过实践和历史来检验。在没有经过实践之前又怎么知道它是正确呢？有人说要用多数人的意见去统一认识，但在历史上少数人的意见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不是也很多吗？
所以说要在全国人民中“统一思想”的提法显然是不恰当的。
列宁说过，要有讨论的自由，争辩的自由，而在行动上要统一。
我想这是否也可以理解为思想上的自由，行动上的统一呢？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一项最重要的民主原则，这里讲的服从是说行动上要服从，而绝不是说要强制人们在思想上服从。
十亿人民在思想上的差异和分歧，这是客观存在的，这种分歧通过讨论争辩、思考和实践过程，最后使大家在认识上得到提高，抛弃错误的东西，发展真理。如果在人民中，强行“统一思想”不让反对意见公开存在，其结果只能是发展偏见，谬误和迷信。
在我们的社会中需要按多数人的意见来开展各种工作，当然也包括宣传工作和教育工作，但是要做到思想上的完全统一只是一种空想。
1982年6月
（《狱中上书》，孙文广/著，香港夏菲尔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