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与周作人之间的一场笔墨官司

同为五四名人的胡适和周作人,曾经有过一场笔墨官司,那就是发生在1920年初的一场关于新村主义的论争。

周作人之所以在五四时期声名鹊起,一方面是由于他倡导“人的文学”,系统地把欧洲文学史和文艺思想介绍进来,另一方面是由于他第一个在中国宣传日本武者小路实笃的新村主义。他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和演说,对这种乌托邦性质的新村组织津津乐道,并在一部分青年知识分子和学生中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周恩来1971年夏天接见日本客人屋崎秀树时,讲到他在南开大学读书时曾邀请鲁迅去天津演讲,可是“鲁迅到了那天忽然有事走不开,来了代表他的周作人,他讲的是关于‘新村’的事,也提到武者小路实笃,讲得非常有趣。”周恩来回忆的这次演讲的题目,很有可能是《新村的精神》,《觉悟》第1期上《三个半月的“觉悟社”》一文记载,1919年11月8日,“北京大学教授周作人先生来社谈‘日本新村的精神’。”

正当周作人对新村运动大肆吹捧的时候,胡适站出来毫不留情地予以抨击。1920年1月,胡适在天津、唐山等地的学术讲演上,以《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为题,激烈抨击在中国推行新村运动。这篇演讲稿先载于1920年1月25日的《时事新报》,后转载于3月出版的《新潮》2卷3号上。胡适认为新村生活是“个人主义”的新生活,主张应推行“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所谓“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是指用改良手段去“变旧社会为新社会,变旧村为新村”的生活。

胡适在这篇演讲稿中指出新村运动值得批评的地方有四点:一是新村生活是避世的;二是现代社会与古代比已大不相同了,在现代社会里,“人人都是一个无冠的帝王,人人都可以做一些改良社会的事”,故新村这种个人主义的独善其身的生活不值得摹仿;三是新村主义者所推行的泛劳动主义是很不经济的,因为新村的人都要尽生产生活资料的义务,与人类分工进化原理相悖;四是新村主义将改造个人与改造社会截然分开,“把个人看作一个可以提到社会外去改造的东西”。

接着,胡适提出了他所主张的“非个人主义的新生活”,其主张为:“(1)社会是种种势力造成的,改造社会须要改造社会的种种势力。这种改造一定是零碎的改造——一点一滴的改造,一尺一步的改造。”“(2)因为要做一点一滴的改造,故有志做改造事业的人必须要时时刻刻存研究的态度,做切实的调查,下精细的考虑,提出大胆的假设,寻出实验的证明。这种新生活是研究的生活,是随时随地解决具体问题的生活。”“(3)这种生活是要奋斗的。”“换句话说,应该使旧社会变成新社会,使旧村变为新村,使旧生活变为新生活。”胡适还以英国社会改良主义者萨穆尔。巴内特牧师倡导的“贫民区域居留地运动”(Social settlement,今译“社会服务运动”)为例,号召中国有志青年作改良旧制度、旧社会的有益工作。

从结尾这段话,我们可以想象出胡适当时的激愤情绪:可爱的男女少年!我们的旧村里我们可做的事业多得很咧!村上的鸦片烟灯还有多少?村上的吗啡针害死了多少人?村上缠脚的女子还有多少?村上的学堂成个什么样子?村上的绅士今年卖选票得了多少钱?村上的神庙香火还是怎么兴旺?村上的医生断送了几百条人命?村上的煤矿工人每日只拿到五个铜子,你知道吗?村上多少女工被贫穷逼去卖淫,你知道吗?村上的工厂没有避火的铁梯,昨天火起,烧死了一百多人,你知道吗?村上的童养媳妇被婆婆打断了一条腿,村上的绅士逼他的女儿饿死做烈女,你知道吗?

有志求新生活的男女少年!我们有什么权利,丢开这许多的事业去做那避世的新村生活!我们放着这个恶浊的旧村,有什么面孔,有什么良心,去寻那“和平幸福”的新村生活!

1月24日,周作人在《晨报》副刊上发表《新村运动的解说——对于胡适先生的演说》,从三个方面对新村主义进行辩护:(1)“胡先生攻击最有力的,是我所说的‘改造社会要从改造个人做起’这句话。”“我以为我们所有的比较的真实可靠的东西,还只是一个自己。我们有什么改造社会的主张,去改造别人之先,还须从社会人类之一分子的自己入手改造,这样我们一面实行自己的主张,社会的一个分子也就同时改造过了。”(2)“胡先生说新村是独善主义,又说同以前的隐者实际上精神上都是一样。我以为共同生活的新村,所主张的当然不是独善其身。”“他们所主张的‘人的生活’,照一般人看来非用暴力不能成功,但他们相信可以用和平方法办到,所以便如此做罢了。”(3)“胡先生反对新村的泛劳动主义,以为与分工进化的道理相悖。又说叫人人去做生活的奋斗,这是很不经济。新村的劳动现在虽然只是农业一种,但他们的劳动范围之内,实包含种种职业,仍然是分工。”“至于‘减少生活的奋斗至极低度,一方面增加生活的趣味’,这是现在文化进化的趋势,也正是新村的目的。”

平心而论,胡适的批评确实刺中了周作人思想中的某些要害。胡适称新村主义是独善的个人主义,是寻求避世的新生活。这一指责虽有偏颇之处——热心新村的人主观上并不寻求避世,但新村主义者激进的主张背后,恰恰隐藏着与中国“隐逸”传统的深刻联系。他提出“改造社会须从改造这些造成社会,造成个人的种种势力做起”,这一见解也不无道理,因为它揭示出了人的社会性这一面。此外,他还从分工进化这一角度批判新村主义者脱离历史发展的具体过程,试图通过新村来实现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的主观空想,指出“文化进步的趋势,是要使人类渐渐减轻生活的奋斗至最低度,使人类能分一些精力出来,做增加生活意味的事业。”我们知道,只有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才能让所有的人有充分的时间和足够的物质手段去实现个人在艺术、科学等领域的全面发展。所以说,胡适能从这一角度去批判新村主义的空想性是值得肯定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夸大胡适对新村运动的抵制与批评作用。我们要看到,胡适的实用主义并不是批判新村主义科学的、有力的武器,用实用主义来批判新村主义显然是不够的。

在胡适与周作人之间的这场笔墨官司中,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上风。虽然周作人在论辩中的观点显得有些无力,但当时《时事新报》副刊“学灯”上刊登了不少替他帮腔的文章。随着国内一些新村式的小组织很快破产,这场笔墨官司也就悄悄划上的句号。

瑞典汉学家林西莉"再获"文学奖项

 

斯德哥尔摩消息:瑞典国内最高文学奖奥古斯特文学奖12月4日在斯德哥尔摩揭晓。瑞典著名汉学家林西莉创作的《古琴》一书获非文学作品类图书最优秀奖,这是林西莉第二次获此荣誉。

据新华社报道,林西莉今年在瑞典国内出版的《古琴》以中国古琴为线索,介绍了中国传统文化从宗教哲学到艺术文字的方方面面。奥古斯特文学奖评委称该书无论从外观造型还是内容都是最美丽的。

林西莉于上世纪60年代到中国学习中国文化,并师从著名古琴大师学琴。1989年林西莉以《汉字王国》一书首次获得奥古斯特文学奖。《汉字王国》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向西方读者介绍了汉字的渊源,是林西莉对中国汉字40余年研究的结晶。此书在瑞典首次发行时,曾引发瑞典全国的学汉语热潮。《汉字王国》迄今仍在再版,并被译成包括中文在内的多种文字。

瑞典奥古斯特文学奖创立于1989年,得名于瑞典文学史上杰出的戏剧家和小说家奥古斯特。斯特林堡。在瑞典,奥古斯特文学奖和当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著作通常成为圣诞节采购中的热门礼品。

秋 风:中国的经济学家与制度想象

过去二十多年,中国经济出现了持续的高速增长,海外媒体将其称为“奇迹”,中国经济学家也乐于接受这样的评价。

当然,假如奇迹有史无前例的意思,那现在的中国就不是奇迹,因为,此前早就有过大经济体实现长期高速增长的纪录。

最早是美国、德国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有过持续四十年的经济快速增长,双双成长为世界第一、第二大经济体;1950~1973年间日本也有过持续二十多年的快速增长,并一举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因此,在中国没有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之前,奇迹的程度其实并不那么耀眼。

但目前的经济表现就已经让很多国人有点眩晕了。或许并不让人觉得奇怪,其中快感最强烈且持续时间最长的,大约要数一批经济学家。谢百三教授说中国处于五千年中又一盛世[详细请参见:谢百三:中国正处于5000年来最大盛世],也许没有人把它当回事。但实际上相信这种论断的经济学家中,似乎不乏那些至少看起来在严肃思考的经济学家。

较早时候,一批经济学家与国际政治评论家齐声嘲笑休克疗法之后的俄罗斯、东欧,媒体也向公众描述了一幅百业萧条、经济滑坡的悲惨景象。这种观点引爆了杨小凯、林毅夫之争。在这场争论中,杨小凯教授提醒人们注意增长背后的制度因素,但在林毅夫教授看来,中国已经成功地创造出了一种增长模式。林教授进一步认为,中国经济学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让中国成为世界经济学研究的中心,甚至搞出一个“中国经济学”。

最近几年,印度的增长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唯独中国相当一部分主流经济学家对印度的经济表现大不以为然。每有国外学者断定印度的长期增长潜力优于中国,必有中国经济学家起而愤怒反驳。经济学家已经认定,在龙象竞赛中,印度已经输了。而经济学家语重心长地告诉人们,印度在这场竞赛中失败的根源就在于民主制度,有些权威专家教授甚至认为,印度的法治也妨碍了印度的经济增长。

由上述两个国际对比,部分经济学家得出结论:中国人真的很幸福,他们既没有遭受休克疗法之苦,又不用受民主政治的拖累,也不用忍受法治的婆婆妈妈,于是,可以集中全部精力和一切力量发展经济,创造财富,结果创造了奇迹。

张五常教授最近的一席话道出了部分经济学家的心声:我自己是一个研究制度的专家,这几年我看得很准。中国现在浮现的制度,开始稳定下来的制度,开始明确起来的制度,你拨开那些沙石,拨开那些不清楚的东西,我看的是一个我相当欣赏的制度。我认为现在中国正在浮现的制度,是人类历史上我知道的最好的制度。[详细请参见:张五常:中国不要领导世界]

按照张教授的经济学的逻辑,这种想法可谓顺理成章。

以张五常教授为代表的这一类经济学家,是十分重视制度的。他们的导师曾经告诉他们,优良的制度可以带来经济较快增长。这完全正确,不管是从规范分析的角度,还是从统计角度看。国外自由市场研究机构通过跨国比较研究,反复证明了这一公理。

但是,经济学家并没有因此而去仔细地分析制度本身。说来奇怪,经济学中的制度学派的研究倒更像历史研究。诺斯像一位历史学家,甚至科斯也像历史学家,他们试图解释成功者何以成功。不过,当然他们首先是经济学家,而经济学家天生就是一群重视实际结果的人。他们的逻辑是:结果可以证明手段的正确,经济增长的成就可以证明制度之优劣。进一步讲,他们也喜欢用数字说话,他们在评估一个经济体的表现时,会看其GDP之类的统计数字。而这类统计数字表明,中国的经济增长十分强劲,既超过俄罗斯、东欧,也超过印度,更超过美国、日本。

经由以上前提和推论,中国一批经济学家得出结论:中国目前的增长体制是最好的。经济增长的奇迹让他们对中国的增长体制产生了一种热烈想象,他们甚至相信,经典经济学理论解释不了中国的增长,他们觉得斯密或者诺斯的结论很可笑。

这样的结论一出来,大多数人的反应是瞠目结舌。大多数人觉得自己的经验和社会常识无法支持经济学家们的这种想象。因此,近几年来,每当经济学家嘲笑俄罗斯、嘲笑印度,招致的通常是舆论及法律、政治等领域学者的怀疑和抵触。

真正让人感兴趣的是,相信这一结论的经济学家,通常是自由市场的坚定拥护者,也自称是米尔顿·弗里德曼的朋友或信徒。为什么会这样,有待进一步解释。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假如他们以为现在的中国就是最好的增长体制,是最自由的经济制度,那么,他们实际上在阻挡中国迈向更具竞争力的自由市场经济。

许 行:江西时期的红色恐怖

●一般人谈到毛泽东的红色恐怖,多数只从延安时期的整风运动开始,张戎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一书与众不同,它追溯到江西时期的反AB团运动和富田事变。

何谓AB团?很久之前台湾研究中共党史专家王健民曾访问过AB团主要分子之一程天放,据程说,民国十六年(一九二七年)一月,国民革命军已进驻南昌时,江西国民党人段鍚朋、巫启圣、洪轨、程天放等为团结党员,抵制中共在国共合作中把持党务,秘密组织AB团,A代表省级组织,B代表县级组织。到了宁汉分裂,武汉国民政府下令改组江西省政府,任朱培德为主席,免掉一批国民党忠贞分子,同年四月二日,共产党捣毁国民党江西省党部,AB团也就随之解体.所以AB团的寿命只有三个月。后来中共的「反AB团」,称它为 Anti-Bolshevik (反布尔什维克) 的缩写,全系捏造。(见王健民《中国共产党史稿》第二编五二八页)

毛泽东要杀的AB团不存在

另一位已故的中共问题专家郑学稼说,AB团何时成立,没有可引的资料,但他知道,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底国民党中央进驻南昌,派段鍚朋召开全省第三次代表大会,所选出的执委王镇寰、周利生、程天放、段锡朋、王礼锡、刘伯伦、洪轨和监委姜伯彰、熊育锡、杨赓笙,都是AB团主角。而该团中的一位人士面告他,该团没有严密组织,也没有章程,只是人对人的松散连系,A团为反共核心,B团为外围,是同路人或群众组织。南京政府成立,提倡「党内无派,党外无党」,反对段锡朋的人攻击段组织AB团,段辩解当时是奉命团结同志反共,实无组织,但国民党人多不信段的话,后来程天放为了解除反对者的压力,呈报南京中央党部说,他们那时组织AB团,意为 Anti-Bolshevik ,现已解散。后来国民党中央公佈程的呈文,於是AB团一般都作 Anti-Bolshevik 解。(见郑学稼《中共富田事变真相》第二至四页)

同是程天放,两处对AB团缩写所含意义,各不相同。不过一九三三年十二月,AB团核心分子王礼锡在他所办的《读书杂志》上发表日人佐藤贞一的一封信中附带提到AB团时这么说:「说到AB团,不过是前五年的一种政治组织,也不过是几个人的一个小团体.所谓AB团者,原不过是两重组织,并不是什么的省写,后来不久就解散了。」(见郑学稼同上书第五页)这与程天放对王健民所说的解释一致。

由此可以确定,原有的AB团寿命甚短,它早在一九二七年四月便已解散。毛泽东於一九三○年在江西所反的AB团,显然不是原来的AB团,而且当时江西是否真有所谓AB团存在,也大成问题.郑学稼在梳理了中共和国民党的一些材料之后,得出这样结论说:「我们知道:国民党人组织的AB团,不是后来所说的 Anti-Bolshevik ,它只存在三个月的时间.毛泽东利用这个名称,发动富田事变,张国焘也利用它,发动许继慎派惨案。」(见郑学稼同上书第八页)

AB团造成红色恐怖

张国焘杀许继慎的惨案,发生在一九三一年十一月的鄂豫皖苏区 .当时许任红四军第十一师师长.据现在新华网的资料说,许因反对张国焘远离苏区、冒险进攻的错误军事方针被杀,而张国焘在他的《我的回忆》中专章叙述此事,说许身旁的吴参谋是国民党奸细,因此被整肃.张没有提到AB团罪名,只说吴参谋是国民党改组派。但张承认当时军中引起整肃风,被捕者约六百人,被整肃者百余人,判死刑者约三十人。(见张国焘《我的回忆》第三册第十六篇第六章)

富田事变发生於一九三○年十二月初。富田是江西省吉安县的一个大村庄,江西省行动委员会和红军第二十军都驻在那里.当时中共中央和苏区之间,以及苏区红军内部几个头头之间的矛盾冲突甚为複杂.上海的中央想控制苏区,成立「苏区中央局」,由周恩来、项英、毛泽东等组成,周为书记,周在白区工作无法脱身,暂由项英代理,项与毛之间意见不和,毛与朱德、彭德怀、黄公略之间也冲突甚多,都因毛刚愎自用,大权独揽,又因土改方针和军事战略分歧,引起军中很多人对毛不满,湘赣两地的党和军中都有反毛情绪.

一九三○年五月,毛由他所主持的总前委发动肃反运动,以反AB团之名清除异己。其酷刑逼供手段非常狠毒和残暴,逼出的假供和乱供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牵连之广,在四万红军中多达四千四百多人受害,造成可怕的红色恐怖。

富田事变与毛的野心

毛根据逼供所得的消息,认定江西省行动委员会内有一个AB团省总团部,便派李韶九和古柏带人前往富田捉拿,捕去省行委段良弼、李伯芳和红二十军政治部主任谢汉昌等,立即开始刑讯,边审边抓,抓了一百二十多人,处决了廿四人。红二十军一营政治部主任刘敌闻讯有人指他为AB团,大惧,为了自卫,率兵包围省行委,将被捕的几十人尽行释放,又把部队拉到赣江以西地区,派段良弼赴沪向中央控告,刘敌等提出的口号是:「打倒毛泽东,拥护朱、彭、黄」。

富田事变发生后,毛泽东亲自起草文件,以朱德、彭德怀、黄公略名义,发表《朱德、彭德怀、黄公略为富田事变宣言》(毛假借朱等名义一事,见郭华伦《中共史论》第二册第二六九页),指斥江西行委段良弼等和刘敌是富农地主共产党员,企图破坏土改,消灭苏维埃,阴谋暴动,进而给富田事变定性为AB团反革命的总爆发,号召苏区全体军民实行阶级决战,消灭AB团.此一挟用他人名义的举措,手段卑鄙,其目的在於对付「打倒毛泽东,拥护朱、彭、黄」囗号,封住朱彭黄反毛之口,制造朱彭黄与毛一致的假像,欺骗大众。

另一方面,事发后,逃亡的省行委致书朱、彭、黄、滕(代远)求救,解释被逼起事实情,并附有一封揭露毛想清除朱彭黄滕的密函。他们说无法取得此函原件,但记得内容,照抄原文,以头颅担保其真实。该密函是毛写给古柏的指示。在该函中,毛要古柏在拷问段(良弼)、李(伯芳)、王(怀)时,「须特别注意勒令招出朱、彭、黄、滕系红军中AB团的主犯,并已与某方白军接洽等罪状,送来我处,以便早日捕杀。」(见王健民《中国共产党史稿》第二编第五三二页)。事后毛否认有此密函,而省行委也讲明并非原件,故此事便成了历史悬案。如果此函属实,则可见毛之发动反AB运动,另有更大目的,即企图消灭军中最高层的异己势力,独揽大权。这种情形,在当时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但今天从毛泽东发动文革清除刘少奇和一大批老战友的作为看来,毛当时有清除朱彭黄滕的野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项英的安抚和毛泽东的倒算

一九三一年一月上旬抵苏区的项英,以中央局代理书记身分处理富田事变。他进行调查并听取双方意见之后作出决定,认为「不能肯定富田事变是AB团取消派的暴动 …… 富田事变是由党内无原则派别纠纷演进而成的。」他不相信红军和共产党内有这么多AB团,因此认为清查AB团运动过了火,主张降温,按照党内矛盾以自我检讨和教育方式处理参与事变人员.

在项英的调和下,参与富田事变的刘敌、谢汉昌、李伯芳等到黄陂参加中央局召开的会议,在会上做了自我检讨;红二十军被赶走的政委曾炳春,也在劝说下重新回到赣江以东.如果这批人真是AB团,在兵变之后早就逃到白区去了,怎还会回来作检讨的。富田事变中没有一人叛逃白区,就足以证明并非反革命叛乱.

远处上海的中共中央,不仅无法真实瞭解苏区情形,自身也正处於立三路线和国际派斗争之中。在得知富田事变之后,便决定由任弼时、王稼祥、顾作霖三人组成中央代表团赴苏区全权处理。三人团於四月到达江西,事实上王明已於一九三一年一月在上海掌握了中央实权,开始清算李立三,所以对由李立三指派的项英正在打击之列。故三人团在项与毛之间选择了毛,支持毛对富田事变和反AB团的立场,报请中央,撤销项英的代书记职位,由毛泽东接任。

自此之后,李韶九在毛泽东授意下,加倍在赣西南进行清洗和屠杀,对红二十军进行报复,谢汉昌、刘敌、李伯芳等被杀,连没有参加富田事变的红二十军前军长刘铁超、政委曾炳春,后任军长萧大鹏都被处决;整个红二十军全部缴械,副排级以上干部全部被捕,绝大多数被处决,连许多兵士都无法倖免,整个二十军被解散,虎口余生的兵士被编入红七军。此时肃反范围之广,远非富田事变前可比,真是达到血流漂杵,日月无光的境地。怪不得有人说,蒋介石所杀的共产党,远没有共产党自己杀自己那么多。

据维基百科说,富田事变后,各地反AB团运动被推上高潮,共有七万多人先后被杀。

以运动杀人是毛一大「发明」

共产党和毛泽东杀人的罪孽是数不清的。反AB团运动可以说是毛泽东以运动方式杀人的一个开端。此后,延安的整风运动,以及建国后的三反五反、反右、文革,连绵不绝,都是江西时期红色恐怖的后续,一脉相承。以运动方式杀人,是毛泽东的一大「发明」,这不仅在中国是史无前例,在世界史上也是前所未有。

中国五千年历史,长期处於帝皇统治。诸侯争霸,宫廷斗争,外戚宦官奸臣篡权,皇帝杀大臣,兴文字之狱,株连祸结,史不绝书;又有国家分裂,异族入侵,农民叛乱,军阀战争等等。杀人的方式不少,却从未见过像毛泽东那样以运动杀人的方式。

追溯源头,共产党来自苏俄,毛泽东有许多东西承袭斯大林统治,如党专政、领袖崇拜、思想言论人身控制、秘密警察、集中营、秘密刑讯、苏维埃、党控垄断经济等等,都是效法苏俄。但斯大林只有以清党肃军消灭异己,从来没有像毛泽东那样以运动方式消灭异己。从这个角度来说,毛泽东是「青出於蓝而青於蓝」,他比斯大林更斯大林。以中国语彙来说,就是杀人魔王,其凶残远远超过秦始皇、明太祖、李闯王。真是看历史风流人物,俱往矣,唯有毛魔王独领祸国殃民、杀人如麻的风骚.

 

何家栋最后未完成遗稿:刘宾雁与共产党

 

●编者按:这篇文章,是在何家栋先生去世后,家人从他的书桌里翻找出来的一篇遗稿。这篇未完成的文章,原无题目和名字,估计是作者生前为《刘宾雁纪念集》而写的,时间大约应该是在作者今年第一次出院后,在家养病的六、七月间。老人於十月十六日辞世后,家人认为,此文应是他的「最后遗言」。本文回忆和刘宾雁数十年患难之交,并交代自己和共产党恩怨难断的心路历程。是一篇坦诚的内心独白。

我从未想过靠文字生活,没想过,我没出过甚么东西,随时写随时丢掉了,不想把它留下来。

我觉得宾雁是把这个当作一个事业来做的,我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没有这个愿望,我写东西一是兴趣或者应景,编报的时候,补白。短评式的小杂文没多大意思。以前编杂志也是每期来一篇。收集十几万字也没甚么问题.

从两三年前,听说宾雁想回来,我们就做了一些活动,希望争取他能回来,像杜导正,冯兰瑞这些人,杜导正就说过,放在我身上,没问题.可是越等越没消息,等到最后就等到他走了。

我听到这个事,我就想,政府为甚么这么害怕他?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其实宾雁不一定想当英雄,但是他们一定要把他「打」成英雄。看了一些纪念文章,说宾雁有国难归,但是从他们对他的恐惧来看,这个事情本身并不是那么淒凉的,如果我能让他们这么恐惧,我也挺高兴,我不觉得宾雁这样走是多难过的事情,如果我能让他们这样害怕,这就是我的想法。

与宾雁关系不深,命运相连

晚饭后,常常关上灯我就坐在这里想这些事情。让我写宾雁,我甚么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没有故事,也没有细节,好像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深,可是我们的命运都连在一起了。过去我们在一起,从来不谈个人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比我大,比我小;他是南边还是北边的人,他也不知道我,我们从来不谈这些事。是不是过去做地下工作养成的习惯?另外还有一个就是运动太多,不想知道他的事,因为运动一来,一逼就要交待。运动来了不能交往,能交往的时候,就都忙,也是一个原因。

是不是不想瞭解对方呢?不是,有两次。一次是他当选作协副主席那一次文代会,他大概真是想和我说点甚么,他住在西苑宾馆,打电话给我,说咱们聊聊天吧,我就去了,可是一进门就排着队,这个还没走那个来了,我一直等到十一点多,没插嘴的机会,就算了,没谈成。还有一次是《开拓》创刊的时候,我们请一些作家去黄山旅游,开了一个会,希望大家支持这个刊物,宾雁也去了,可是只要一谈话,他那些作协的老朋友们全都要来凑热闹,谈不下去。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其实最初我们的关系都是在城工部。可是好像没有多大缘份,没有机会凑到一块.后来看他的自传,我才知道,一九四三年四、五月,他进天津去耀华中学当教员.他进天津,正是我出天津。他教中学,我带十二三个中学生去冀东解放区.

去的时间非常不好。正好赶上整风,就把我们铐起来了,可疑份子,你们怎么跑到冀东来了?又不是没饭吃,这些人有的家里还非常富裕,又不是要分房分地,你们来干吗?铐起来,有些就吊起来了。那些孩子最小的十四岁.那时候手带背铐,都磨得露出了骨头,流着黄水,没办法就「坦白」了,说自己是「托派」「国民党」,就把我们驱逐出境赶回天津。坚持不坦白的就被杀了。国民党的监狱很残忍,但是当他没有证据的时候是不动刑的,共产党这一点上不如他们,可以屈打成招。我们被赶回来,大夥都憋着一肚子气,又跑到城工部去,城工部打电报到冀东去给我们平反。

解放后,我的历史複杂化,虽然已经平反,但是历史上给你记了一笔帐,为甚么你被怀疑呢?其实都是自己写的自传,那时候有一点事都要交代,前三代后三代。以后再根据你交代的材料,整你。坦白从宽严惩不怠,抗拒到底回家过年。

平津解放后我到天津去接管。新大众报进北平,经济上特别困难,没有钱,又把我从天津调回来,调到报社搞管理,当工厂厂长.出版社就是这么办起来的,印书养活报纸;后来赚了钱,发展起来了。干不好没事,干好了就来事了。三反的时候,就把我拿下来了,一个作家在我们那里预支五百块钱稿费,我批的条子,但是后来发稿费的时候,财务上没扣,又给了一份,当时五百块钱是个大数,而那个作家又不认帐了,让我退赔.我到处借钱还。政治上又查我怎么混到革命队伍里的,党籍也开除了,历史不清楚,来历不明,在冀东还被抓过,以后一到运动就整,当死老虎整。在这一点上和宾雁背道而驰,他从十四级提到十三级时,正好是我降级,从十三降到十四级。

这时候我没事干,就开始写《把一切献给党》,一下印了几百万本,也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一九五五年后,又有一次审干,这次比较负责,从我离家开始,所有的证人都找到了,把我的事情全都搞清楚了,恢复工作,成立文学编辑室让我当主任。告诉我,你可以重新入党了。我说,应该给我恢复党籍,可是他们不同意,恢复党籍不就表示党错了?我不同意,坚持要恢复党籍。

发了宾雁文章一同成为右派

就在这时候,宾雁写了《在桥樑工地上》,我就去组稿,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一九五六年。当时他也不知道我是干嘛的,也不知道我写过甚么.谈的也很简单,两篇文章,还有《本报内部消息》,就说我们想出这本书,他说好吧,就答应了。

那次我们也谈了一些事,主要是谈了苏联文学.在这一点上,我和宾雁爱好一样,都是从俄罗斯文学到苏联文学启蒙的,读的书也差不多,一谈当然看法都差不多,俄国文学里那种批判精神,人道主义精神,多余的人等等。

回来以后,领导上对他的文章也有些意见做了些修改,改的也不是太好,把工人罢工的事都改掉了,也是一个版本吧。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版本,也还是出事了,一九五七年,就把这事弄出来了,说你也别恢复党籍了,乾脆当右派去吧。

在出书的问题上,我的罪状落在文字上的就是和右派分子刘宾雁一拍即合。以后宾雁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后来再也没有办法联系,好的是我也没揭发他,他也没揭发我。

后来看到自传,我才知道宾雁下放劳动。我爱人五七年也被打成右派,下放了。我没下去,因为正在编一本书《刘志丹》。我是责任编辑,帮着写一点,五八年改到五九年,稿子送给中央看,给习仲勳看,觉得不错,又要补充,六二年就印出了样本,又送审,结果被告了一状,说是给高岗翻案,弄成反党小说,就是毛主席说的:「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这样我一个问题没解决,一个问题又来了,连中三元,从解放前开始,每个运动都没逃过,开除党籍没解决,打成右派,右派问题没解决,又打成反党份子,和共产党有缘。这以后整天写交代,一直到六五年,问题解决不了,结论也做不了,这时候康生说了一句话,工人日报的组织不纯,写《刘志丹》的编辑就是右派,为甚么还留下?於是工人日报就不敢留我,就把我下放到山东,不敢留我了。那时候我爱人已经到了山东,去教书,把我也分到山东,挂在山东一个职工业余学校,在哪里领工资,无所事事。孩子也都带下去了。

第二年,文革开始,就又把我揪回工人日报,天天斗,不过那时候因为有关这本书的都是大人物,省委书记、组织部长,所以轮不上我了,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做不了结论。后来办五七干校的时候,工人日报就撤销了,又把我送到山东去。在文革中,我的两个男孩死了,一个是打死的,一个是自杀的,都是因为家庭的关系.一个说是狗崽子,打得死在郑州的医院里.一个是在内蒙的兵团里,当时我们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把这个小五送给他的姨,他姨是党员,姨父是大学校长.后来也是插队,兵团的领导贪污腐败,欺负女同学,他就老告状,就给他关禁闭,说他是双右派份子子女,孩子觉得没前途了,就自杀了。

文革后与宾雁的交往

平反以后回来,我就去看宾雁,就是在人民日报宿舍,他见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家里没破裂吧?」我说,「没有。」他说「那好,那好。」对於我们,这就是最大的安慰,我们这样的家庭也不多。家里没破裂,就已经是最大幸福了,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不错了。可以聊以自慰。

宾雁也不知道,《把一切献给党》是我写的,他在自传里还批评了,认为这个口号是错的。当党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一致的时候,这个口号没有问题.可是党背叛了人民,背叛了自己的宗旨的时候,这句话当然就有问题.后来我对宾雁的「第二种忠诚」我也有看法,对谁都不应该忠诚,只应该对人民忠诚.我们曾经想展开一次讨论,把一切献给党,到底对不对,但是不允许我们讨论。我们之间也有不同意见,我们的思想观点一直是交织在一起。

以后就准备办《开拓》,他跟我谈起︿第二种忠诚﹀,我说给我们发.稿子来了,大家传阅,讨论发不发?我主张发.雷抒雁反对,说不能发,一发准出事。我说能出甚么事呢?把总编辑抓起来?大家说不会;开除出党?也觉得不太可能;罢官?我说没关系,无非就是不干了;我本来对当官也没多大兴趣。

发了以后,别的也没甚么问题.但是当时王兆国非常积极,他刚当中央办公厅主任,其实他也不是分管宣传。但是他对《第二种忠诚》里关於中苏论战的部份,认为和中央精神不符合,要求把杂志收回来。我说五万份大部份已经发出去了,收不回来了。还有一点没发的,我们改一改,撕下一页换一下。他也同意了,就改了剩下的几百本。结果王兆国视察工作的路上,从广东一直到上海,连续买了几本《开拓》,都是没改的。於是火冒三丈,就派了一个工作组来,说我们阳奉阴违,欺骗中央。我们社长也是老革命,当时就火了,一拍桌子就跳起来了,说,王兆国算老几,他就能代表中央了?工作组的人,二话没说就走了。他们回去就打报告说我们对抗中央,这个报告,从习仲勳,胡启立等一个个都画了圈,又要派工作组要我们做检讨。当时全总的倪志福还不错,他也是政治局委员,就挡驾,说别再整了,整得人家已经家破人亡了,算了吧。这才挡住。以后倪志福见我还说,我保了你三回。

这事之后,我们都不能再干了,就都退休了。本来我和社长还都能再干一届的,就一块儿退了。后来这事一出,高瑜写了报导给《镜报》,「刘宾雁退出文坛」,这事对宾雁的影响很大。

以后,就是反右二十年纪念活动的事。这事宾雁做得不好。他未找我商量,由他和许良英、方励之和我四个人发起。又说他要出去採访,回来再把我们的发起信拿来你签名,我也答应了。可是宾雁(?)又把这事告诉钱伟长了,又邀请钱伟长来参加发起这个活动(有人说是费孝通,但是费发了声明,从未有人为这件事情找过他)。结果钱伟长告密,(当时邓小平说过一句话,说刘宾雁和王若望是不一样的,他是希望共产党好的。)我相信钱伟长告密,我一直认为民主党派是共产党的先锋队,我觉得这事宾雁找错人了。方励之和许良英没有等到宾雁回来就把这封信发了,我就算躲过了这一劫。(刘宾雁遗孀朱洪女士解释,刘并没为此事找过或告诉钱伟长,钱是接到方励之、许良英的来信后向上面反映。)

对於反右,六四,邓小平罪责难逃,他的文集关於反右一字不提,但是历史肯定会留下这一笔.中苏论战,九评都是邓小平组织起草的,邓逃不了责任。

《第二种忠诚》文章发了以后,上海海运学院被揭露的那个人就纠缠不清,来北京告状,写了一份很长的信,说与事实不符,要我们更正道歉。我就说,那好,你把信留下来,我们登在刊物上,让刘宾雁来答覆你。他就急了,说:你这是甚么态度?但是就是不敢留下信。他要我们承认与事实不符,向他表示歉意。我不同意。我只能接受来信照登,为甚么不能登?回覆他确实有小辫子抓在我们手里,文化大革命批邓的时候,他确实说过邓小平是邓纳吉。这件事在我们坚持下,就这样过去了。

一九八八年宾雁出国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托我办几件事。

宾雁是革命理想主义者

我的感觉,宾雁是一个革命的理想主义者,对共产党领导的民主革命事业,我们这一代确实是非常忠诚的。宾雁是抱着一种革命理想主义的精神,以批判的现实主义的态度去揭露丑恶的东西,但这本身是非常矛盾的。

有人说宾雁是人道主义者,我觉得总的来说还是一个革命理想主义,对於追求人类的解放,我们都是不会动摇的,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非常一致的。但是革命本身,又是在一种非常複杂的环境中往前走的,中共本身犯了很多错误,即使它不发生异化的时候,它也有很多问题.这样作为一个革命理想主义者,宾雁不会容忍这些东西,他必然要用批判的现实主义去纠正共产党的错误.当然到后来,共产党更加腐败,发生异化的时候,很显然,宾雁站在理想主义的高度看,更觉得丑恶,理想和现实差别太大。不理解他的这些想法,就觉得他为甚么老是揭露我们的疮疤,老是揭露阴暗面,就觉得不能容忍。在这点上,他不被现实所理解。其实真正变化的是现实,而不是我们的理想错了,我们的理想没有错.所以我看曹长青《和刘宾雁分道扬镳》的文章,我觉得很可笑,他要和刘宾雁分道扬镳,他们从来没走到一条道上,曹长青和宾雁连同路人都不是,他是混在革命队伍里的,宾雁是很清楚的,他就是为了人民的解放。

现在美国的新保守主义和中国的老保守主义其实是一样的,就是极左派,中国的极左派和美国的极右有甚么区别,思想方法都是一样的,和美国新保守主义都是一致的。

我对反共份子不喜欢,宾雁反对共产党的错误,是站在革命理想主义的高度,来否定共产党的丑恶现实的,他是站在共产党的上边,而不是站在共产党的对面来否定它,我是这样的看法。我们这些人,关心人民的疾苦,对腐败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抗拒。

共产党不可救药的地方,它已经不能自己完善自己了,没有新的造血功能了。虽然都是批判,共产党其实不是一样的。

有人问我,何叔叔你为甚么还不退党?我说为甚么我要退党?我是要把他们开除出去,是应该刘宾雁把他们开除出去才对!我的意见就是这样。

马克思主义和自由旗帜不能丢

为甚么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不能丢,丢了以后,别人就多了一根棍子打你。自由的旗帜也不能丢,代表人民利益的是我们不是他们。现在中国的任务是甚么,就是争夺美国的问题,和谁争夺美国?和台湾、日本、英国争夺,谁把美国争夺到自己这边,力量就要强大起来,中国为甚么不做呢?争夺美国的第一步,就是要争夺民主的旗帜。共产党为甚么不争夺民主的旗帜?老是举着独裁的旗帜,叫人家整天敲打你,就是要高举自由民主的旗帜。现在不能放下来,如果你放下来,你就成了人家敲打的对象。共产党不这么做,就等着灭亡,你听不听是一回事,但是要说出来。宾雁揭露的目的不是惩戒一个贪官杀一个王守信,而是要说明你的问题在甚么地方,警告你们这样下去就是要死亡。所以这个旗帜一定要打,谁不打,谁就要灭亡,国民党当年不打这个旗帜,他就灭亡了,他到台湾后,又举起这个旗帜,他就兴旺了。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共产党本身,你说它是邪恶的也好,但是他的宗旨,老百姓的解放,老百姓的幸福,应该是没错的。

现在我不同意反共,共产党的一部份已经异化,你不能把它当作是共产党,这是假共产党;真的共产党是刘宾雁他们。这要正过来。曹长青说宾雁一直没有放弃共产党,为甚么他要放弃?有甚么见不得人呢?宾雁的问题不是冤案,而是假共产党整了真共产党,要说的就是这些道理。我们并不认同中共今天的这种做法,甚么时候都不应该把民主的旗帜卷起来。现在国内的像我这样的想法,就是希望共产党分裂的,没人赞同我的意见。要做党内反对派也是非常困难的。有很多现实问题,房子、车子 …… 有人写文章,老婆就不愿意了,说你别再写了,再写门口给你站上人,连我出门都不方便。万里原来还讲几句大话的时候,儿子回来就跟他说,爸,你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所以也不能指望他们。

我总觉得现在看来,共产党还是会分裂的,主要是年轻一代起来。共产党的分裂是不可避免的。现在中国的思想界,基本的看法比较一致。六四以后,我们(原来北京社科所的一批人)始终没散,还在写东西。新左派一直是我们斗争的对象。国内保存的这股力量还是不错,力量越来越大。我自己这几年就替他们说话,遇到甚么需要有一个态度的时候,就通过我来写一些东西,成了发言人。宾雁那时候要是留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害怕他,也正说明了他的分量,他真正是和人民血肉相连的,真正能够倾听人民声音的。共产党已经完全脱离民众,跑到对立面去了。

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理论,无所谓正确与错误,就连资产阶级学者都认为,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论,现在的资本主义还不知道变成甚么样呢。就是因为马克思预言了资本主义的灭亡,资产阶级从马克思那里得到教训,才有后来的福利国家。有些人把共产党的一些错误都归到马克思身上,不妥当。把坏蛋做的事都归到共产党身上,也不妥当,主要是他不能接受不同意见,现在解决的办法,也不是不叫共产党说话,而是大家都能说话才行。

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代替共产党,这是它的彻底,也是它的愚蠢,一旦它失去控制,就是无政府状态,就会天下大乱,玉石俱焚。现在就是不知道谁是敌人,每个人都是敌人,将来成为社会病的时候,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就成为每个社区都要成立自卫团,保护自己。

 


 

贾悲文:最不坏的衰落和崛起

 

二十世纪的历史,见证了多个帝国衰落的结局,也记述了多个帝国崛起的历程,其间的锥心刺骨、血雨腥风、家破国亡、战争苦难,又岂是品着咖啡、在互联网上冲浪的后人们所能体会得了的?

央视电视系列片《大国崛起》,将镜头聚焦于九个帝国崛起时的青春飞扬,却甚少笔墨叙及大国衰落的夕阳垂暮,本该完整的国家兴衰历史,留在观众印象中的却只有,少年时代的风华正茂。

如果盼望”让历史照亮未来的行程”的话,那么,央视还应该拍摄一部《帝国衰落》电视系列片,”让历史清醒今日浮躁的心灵”。

过去的那个百年,帝国衰落的过程有三种主要方式:国家间战争导致的崩溃、国内革命和矛盾导致的崩溃、帝国实力减弱而选择的自行衰退。奥匈帝国,奥特曼帝国、德意志第二帝国,大日本帝国、德意志第三帝国、意大利法西斯都属于国家间战争溃败导致帝国的崩溃;而大清帝国、俄罗斯帝国、苏联帝国则是国内革命或内部矛盾无法调和导致的衰落及崩溃;大英帝国、法兰西帝国及其他欧洲拥有海外殖民地的丹麦、瑞典、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家,则是由于二战后国际”非殖民化”进程加上国家实力减弱以及对现代文明的认识加深,而自行走向没落。

因资本扩张形成的帝国崛起,与领土扩张造成的大国崛起,常常奠基于战争的灾难;而帝国衰败或崩溃,却也常常制造了更惨烈的战争和人道灾难。阅读历史的后人,虽然可以站在现代文明的道德高地,指责所有帝国崛起或衰落所形成的苦难;但是,以比较现实的观点来看,正是因为我们有机会面对多个不同帝国的历史过程,才可以有机会去分析帝国之间的差异,寻找最不坏的结局。

毫无疑问,对比帝国衰落的过程,英法等欧洲国家汲取了两次世界大战教训和德意日俄清帝国崩溃经验,而选择自行衰落的”非殖民化”政策,是一个相对和平的最不坏道路;当然,即便对比英法丹瑞西葡等欧洲国家之间不同的自行衰败过程,也可以对比分析出最不坏的路径选择。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造成了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崩溃,但极端民族主义鼓动下的德国,迅速颠覆了魏玛共和政体,启动了第三帝国的崛起之路。希特勒领导下的国家社会主义政党充分利用了”报仇雪恨”的德意志民族主义民意,以极权方式推动了最坏的大国崛起,而其灾难结局就是几乎整个德意志民族国破家亡、玉碎瓦全。

以20年经济改革推动的资本主义扩张,加之中国民众的勤劳能干,使中国经济崛起于世界,原本也是必然的结果,但是,这不能也不应该因此而热血沸腾冲昏头脑,毕竟,崛起的资本金是尚未清算的全体国民共有资本,而崛起的台阶则是用被剥夺了利益分享资格民众的躯体垒垫而成的。

当国家利益和党派利益,不能与全民利益重合,甚至形成对立或矛盾时,”大国崛起”其实只是另一种”形象工程”;而执政者,在沉浸于心潮澎湃、浮想联翩的”崛起”美梦时,可曾意识到,国内种种危机可能擦枪走火引发革命的崩溃?

毫无疑问,借助于资本全球化的国际自由贸易共同市场,中国经济在未来十数年仍将保持高度崛起的势头,这本是海内外中国人所乐于见到的盛世景观;可是,如果利益分享体系始终排除超过一半以上的国民时,短期”盛世”的精神食粮固然可以”画饼充饥”,而长期的排斥和歧视必然带来国家内部的严重危机, 20世纪中国曾经发生”革命压倒了启蒙”,21世纪会不会发生”革命压倒了崛起”?

尽管资本全球化并不必然带来民主和宪政,但是因其必然需求的人才、技术、信息和共同规则的全球化,倒是一定会透出民主宪政的一缕阳光;借助于资本全球化而尝试崛起的中国,再也没有采用闭关锁国而愚民的机会。

从九个大国崛起的历程上看,最不坏的崛起是国家、统治集团和普通民众共同分享了崛起成果的国家强盛。而这种分享机制,换个说法就叫民主。其实对于中国而言,只要能够解决政治的长期稳定,社会财富、民众智慧的自然积累,就已经能够推动中国在世界上的崛起了,而”资本全球化”这一”西方长技”则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九个帝国的崛起是靠五百年来不间断的战争和冲突实现的,而认识到这样崛起的危害则是近半个世纪以来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的血腥代价才获得的,现代文明已经从历史的经验中验证了这种崛起及其之后帝国衰落和崩溃的罪恶和耻辱,中国,又何必重蹈历史的错误?

近十数年来,我们既欣喜地看到中国经济高达8%左右的增长,又悲观地看到了中国军事也以高过两位数的增强,而国民教育、医疗、社会福利却持续递减,一个最坏的崛起和一个最坏的崩溃,却同时成为未来中国极有可能的结局。

没有哪个海外华人不愿意看到祖国强盛、国泰民安,可是,当崛起之路或崩溃之途酝酿或蕴含着”玉石俱焚”的内部革命和外部战争时,为这个民族的利益和文明的延续,我们不得不提醒一句:请寻找最不坏的衰落和崛起。

綦彦臣:警察权滥用:中国社会和谐的障碍

 

引言:警察权能与中国的基本情况

本文所使用的“警察权”概念,是宪法学中“警察权能”的简称。它是一个中性概念,确指宪法及有关国家社会秩序方面的下位法所赋予警察体系的权力。警察国家,是指在国家治理与社会控制中滥用警察权的那些国家,比如实行新闻审查即政治审读制,又比如限制人民结社、罢工的自由,以及为此目标而将滥用警察权行为合法化的政治运行结构。它当然是一个贬义概念。按大陆权威辞书的解释,十七、十八世纪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国、二十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法西斯国家,是这类的经典性代表。[参见谭崇台主编《中华法学大辞典·宪法学卷》P307,中国检察出版社1995年版]。

中国(大陆,下同)的毛泽东时代是典型的警察国家,尽管宪法条文上有诸种人民自由权利条款。邓小平时代开启后,警察国家的情状有所改变,中国也由此改善为次警察国家,但限于政体性质,仍无法实行“非警察化国家”政策。因为,从共时性角度看,一些自由条款被选择性或弹性地执行了,新闻出版有了一定弹性空间,人民个体性的权利主张行为如上访还是被“恩准”或软性处理;从历时性角度看,国家有意识地加强警察体系,如对武装警察编制与技术的提升,等等。

中国目前的状况仍可以称为“次警察国家”、“选择性警察国家”。在这个基本判定下,也存在向“非警察化国家”改进的可能,同时,警察权的滥用又成了这种转变的最大现实障碍。

一、“次警察国家”的文化合法性

尽管儒家政治理论并不是传统的全部,但很明了,中国目前的政治文明前现代状况,是由儒家的集体主义与国家万能论提供文化合法化资源的。同时,由“次警察国家”所产生出的必然的警察权泛滥,法家传统也予以了推动。法家的“法、术、势”混于一体,为“严打”、“综合整治”提供了历史参照。而就法家文化与儒家文化的同源性,特别是后来的“外儒内法”之实然,应当说儒家的贡献率是最大的。

这个贡献率基于两点:一是“由之与知之悖论”,二是“民莫敢”的政治精英表率化。前者的价值表述是:只让老百姓按统治集团的意图去做,不必让他们知道这是为什么。由于这个主张,儒家与中国政治的现代化发生了根本性冲突。作为最早的政治现代化操作者康有为先生不得不用“添加逗号”的方式来改变先贤的表述,或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见李泽厚《论语解语》P204;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或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见来可泓《论语直解》P214;复旦大学出版社]

后者是著名的“樊迟问稼”故事所给定的价值,三个“民莫敢”状况除了要求统治集团作道德楷模外,还要有刑政手段。据后人的文献考证,孔丘在鲁国执政时采取过几乎是最早的“警察国家”行政方式,以致于人民按性别分行道路并导致了“生活不轨”人士的逃亡。[见清代张宏儒续清吴楚材《纲鉴易知录》所编《廿五史纲鉴》P121;北京师范大学出版1993年版]

历时性的而非文明改进的现代政治以来,与中共“殊死为敌”的蒋介石也推崇警察国家,如1928年他发表了对首都(南京)警察界的讲话,称就要建立警察国家,认为“警察的作用优于军队”。他的这个直率的表达,并没有违反宪法,因为训政主义宪法本身要求执政党要做人民的政治保姆与政治教师。可以设想,一个教师为学生成绩提高及日后有出路,而对学生进行体罚,在文化合法性上是站得住脚的。

虽然至少在1949年以前蒋介石是中共的“殊死敌人”(毛指其为战犯),但他的警察国家思想还是为中共继承了过来。

二、警察权泛滥的具体表现

“次警察国家”状态,尽管限制了少数社会精英的自由,如实质不允许政治结社(组党),以及对某些个人施以“限制名单”来限制出版自由,但在社会学意义上,这还不能算警察权滥用的经典。中国自江泽民时代以来,之于人口基数庞大、社会事件迭发、利益主体多元化的现实,警察权的滥用越来越对准了社会底层,它的突出表现有五个方面:

(一)警察体系本质上没有人权观念,对被传讯对象施加暴力及非法限制或经济剥夺,他们的政治借口往往是“维护社会稳定”。

近期以来,刑讯逼刑势头又大见上升。海南省发生了2004年至今未得调查清楚的小偷被殴死在派出所案[见“小偷盗窃派出所协警摩托车被刑讯逼供致死”,《南方都市报》2006年11月26日],河北沧州发生了农民被超时传唤而死于派出所的事情。[见“河北农民死在派出所续:死者亲属称尸体上有伤”,中国新闻网2006年11月27日]

至于经济剥夺则主要指临时羁押机关利用所谓的“有限劳动”对犯罪嫌疑人施以超强度劳动压迫而无任何报酬的剥削行为;其次则为“非法罚款”及至于越权处置扣押品,仍在河北沧州,发生了一个警察扣押运油车后,将油从油罐抽走换上清水的“油变水”事件。[见“沧州‘油变水’案刑警被控勾结不法人员窃取燃油”,《燕赵都市报》2006年11月22日]

(二)倾向于扩大打击面或制造“效动性社会效果”而不惜违法。

深圳公示妓女事件毫无疑问地是警察权滥用的典型[见“深圳公开处理百名卖淫女嫖客引来千人观看”,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6年12月5日],但深圳警方还要辩称是“依法行事”,确实已经到了比妓女还无耻的地步。

(三)“亚警察”的城管系统执法普遍暴力化。

这类问题已由许多案例支持[见“公务化暴力为何愈演愈烈”,《南风窗》2006年9月1日],本处不再展开来论。

(四)非法行业与特许行业的特权化进入。

警察参与中国实际存在的黄色产生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郑州整治行业保护伞 公安家属须退出娱乐业经营” ,河南报业2006年07月31日 ],这也是中国近年来黄色产业兴盛的最主要原因。剔除非法因素不论,这实际上等于限制底层社会的进入权。

娱乐性网络的经营,虽然处于合法状态,但作为特种准进行业,也是警察优于社会公众谋利的一个权益掌控与“自主经营”领域。

(五)把具有政治因素但又存在争议的案件推向“完全政治”化。

贵州毕节的李元龙案件、河北沧州的郭起真案件以及山东的陈光诚案件,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此处不再赘述。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说一个累有贪贿行为的官员仍在重要行政岗位上工作,叫“带病上岗”的话,那么,依照列宁主义的国家机器说来论,中国的警察系统在国家机器中就是“带病运行”。

三、中共操作失误:警察首长的地位特殊化

放下“次警察国家”的文化合法性与现实中警察权的滥用表现不论,仅就国家治理的技术操控而论,警察首长地位的特殊化也是推动警察权滥用的因素。

其一,在中央权力结构即党系最高层,公安部长有政治局委员身份。

除了发生非典时的特殊社会情况而有中共政治局委员任卫生部长之外,还没有哪一个政府序列的部门长官具有政治局委员党内头衔。

其二,在地方,不少警察首长是一个省、市、县的中共党的常委。


地方权力构架中,如果发生部门利益冲突,须上交党的常委会讨论,可以肯定:非常委兼职的部门一定处于劣势。假设深圳(或广东省)的妇联出来为妓女示众问题追究行政责任,可以肯定:在深圳市(或广东省)不可能得到妇联满意的解决。因为中共党的常委会作为实际的内部仲裁机关,其仲裁成员之一就是被问责对象。

固然,由于1999年以来社会冲突多维度化,特别是法轮功的宗教抗争增加了中共权力高层的忧惧,因此要加大警察权能。但是,事实越来越证明:

(一)本来就是“次警察国家”的半训政体制,带有警察权泛滥的倾向,警察系统完全可以有意地夸大社会事实,进而争取自己的不法固有利益并扩张此利益源。

(二)本来作为“国家机器”的一个子系统,这个系统就已经腐败不堪,但是国家每每都在宣传方面投入大量资金制作影视与开设许多广播电视频道,来“正面宣传”警察的形象。无形之中,就形成了“警察即国家”的文化心理。

恐惧必然产生仇视。社会公众的个别群体对警察阶层的仇恨,往往导致双方“同时毁灭”的结果。汉源事件中,“暴民”打死了警察,固然要受到刑事处罚,据传已有死刑执行。[见“汉源暴动当事人遭秘密宣判处决”,《观察》电子刊2006年12月6日]从法律程度及量刑上,没什么可指责的,但从整个社会最基本的义理上却造成更深度的分裂。时谣有云:“昔日土匪在深山,今日土匪在公安”,实在不是一种诙谐,而是无奈中杂夹着仇恨的公共情绪宣泄。如果真地更进一步通过“神化警察”或“警察正义无限化”的宣传来印证“警察即国家”,那么我们这个社会不用说构建和谐,就连有效有序的续存都成了问题,这个文明也无法获得新的生命力。

寄语胡温:《张让传》不可不读

这个结语实际上是对中国北宋一个历史典故的套化,即张咏讽寇准“《霍光传》不可不读。”至于张让,作为宦官那个利益集团的代表性人物确实是中国东汉亡国的最大推动者之一。所以,南北朝时期刘宋的范晔要在《后汉书》中专为其作传。范晔这个人政治品德与私人行节虽不算好,但他观察到了张让那个利益集团是怎样把一般性经济问题给提升到政治事件的,最后他们自己制造了导致国家灭亡的最大的敌对势力。其中有云:“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以乐附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婚亲、宾客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故谋议不轮,聚为盗贼。”

这样的历史教训,这样教训中的机理之悟,恐怕是不用太高深宪法学与社会学之学问来参透的。只有一般从政经验,即可知晓。

胡温新政构建和谐社会的宣示及其政治的平民化特色,已经得到相当重量级的自由主义学者们的认可,甚至也得到了某些温和异议人士的道义赞同。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必解之题,以及让具有能量含义的认可与赞同得以持续,那就是在任内解决警察权滥用的问题。

否则,中国构建和谐社会之不可能,也必然更远地偏离现代政治文明。

2006年12月8日写于绵逸书房

──《观察》首发

焦国标:人在欧洲想台湾

现在我住在德国科隆乡下,直线距离离荷兰、比利时七十公里,离卢森堡一百公里,离法国一百六十公里。无论是生活在故乡河南,还是后来居住在北京,都没有体验过这么切身的边境感。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疆土上只有一个国,而欧洲一千万平方公里却有四十余国,因而无论人在欧洲何处,边境感都要比在中国强烈得多。

当然这种边境感也只是大一统背景下我这个中国人的边境感,而不是一个科隆人的边境感,一个科隆人的边境感大约与一个住在省界的中国人的省境感差不多。德国面积三十五万多平方公里,云南三十八万多平方公里,比德国还大三万平方公里。如果是一个卢森堡人,他的边境感可能就跟一个中国人的县境感差不多。圣马力诺只有六十一平方公里,一个圣马利诺人,他的边境感大约就跟一个北京昌平区居民的区境感相仿。面积一点九平方公里的摩纳哥,其人的边境感约等于一个中国农民的村境感,而一个面积只有零点四四平方公里,比北京故宫(零点七二平方公里)还小得多的梵蒂冈,其人边境感则无异于一个中国城市居民小区的区境感。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出国比登天还难以想象,可是想必一个摩纳哥人出国就像出村子,而一个梵蒂冈人出国如同去小区外买菜。

三四百年前,启蒙主义思想家看了利玛窦、金尼阁等宣教士关于中国的著述之后,大脑转了个弯:根本就是无神论的中国,也能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而我们笃信上帝的欧洲却烂得如同十日谈,那么试问信上帝究竟有什么好?

中国从清末被迫开国到现在,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无数的中国人或驻使欧洲,或到欧洲经商、出差、留学,看到与中国面积相当的欧洲居然有几十个国家,为什么没人像当年欧洲启蒙主义思想家那样,脑子也转个弯,顶真地问一句:几千年里大一统仿佛就是我们的宗教,我们的上帝,甚至比宗教还宗教,比上帝还上帝,可是大一统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像欧洲这洋的小国寡民那一点比大一统的中国人过得差?

最近龙应台女士在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发表演讲,题为《被孤立,被包围,被边缘化却又极端重要的台湾──台湾民主实验对华文世界的影响》。当时有大陆客问龙是否仍视中国为祖国,龙答道:中国的文化是我的祖国,但目前这种政权所统治的中国绝对不是我的祖国。一个不尊重我所珍视的核心价值的国家,我不能接受为祖国。

她还说:台湾是新兴民主国家的模范生。作为华人世界的民主实验室,台湾经验不仅对全球华人社群影响重大,而且也是中国现代化的重要借镜,并且实际上已对中国社会发生极为关键的影响。因而她呼吁国际社会不能再忽视台湾,孤立台湾,不公正地对待台湾,否则将大大加重台湾的挫折感,阻碍台湾民主成长,甚至导致更严重的冲突和后果。

显然龙应台不认可大一统的价值观,只认可普世的自由民主理念。在她心目中,国家一桶两桶或桶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民在什么样的桶里能够获得更多的自由和幸福。龙旋风又开始旋。如果她把这个旗帜旋更早一些,更高一些,就更好了。

对此大陆有人会气急败坏,指斥为台独言论。大陆人孤陋寡闻,不知道现在台湾的言论行情。主张台湾独立属于言论自由的范围,台独言论治罪的时代早结束了。一提台湾独立,文人如丧考妣,武人咬碎槽牙,政客捶胸顿足,民众血脉贲张,在大陆至今仍然是常态,简直愚昧死了,滑稽死了。

在”祖国”问题上,大陆人现在急需过两个观念坎儿。一个是要给”分裂祖国”脱敏,别让它那么吓人。瞧人家欧洲人,早把祖国都分成指甲盖儿了,不活得好好的吗?另一个是给”祖国统一”磨砂,别让它那么刺眼,叫人正视不得,要磨成毛玻璃,然后才好就近看它到底什么质地、什么货色。

网上看到,西藏党委书记张庆黎同志快成专职骂达赖喇嘛的书记了。达赖是”两面派”,达赖”欺骗了他的祖国”,达赖”没有一天不在企图分裂祖国”,”对达赖喇嘛及其追随者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场斗争要”至死方休”,等等。在张同志口中,达赖喇嘛哪里是享有国际盛誉的智慧老人,他是十恶不赦的分裂祖国的罪犯。

摩纳哥位于法国东南,濒临地中海,一三三八年就成为独立的公国,先后受西班牙、法国保护。现有人口三万四千,信天主教,讲法语。1919年与法国签约,一旦国家元首逝世而无男性后裔,将自然并入法国。2002年又立新约,即使没有男性子嗣,也可以继续独立。摩纳哥的大公要碰见张书记这号的,那还不跟虱子似的被挤死?等他无男性后裔,天哪他什么时候绝户啊?挤死他算了。

看看现在加拿大怎样待魁北克,看看欧洲人怎样待存在了几百年的弹丸之国,张书记不为自己面对媒体像啮齿动物一样的言行感到害羞吗?要独立必有独立的理由,为什么俺河南人不吵着要独立?即便河南乡亲有人喊独立,只要没使用武力,只停在口头,那也属于言论自由,不是罪,是宪法权利。别总是那么一谈及台独、藏独就那么恶腔恶调的,邪恶得要爆炸,跟恐怖分子似的。

2006年12月9日科隆

──《观察》首发

陈破空:胡温批毛,此其时也

● 毛时代的前朝旧事,胡温并无瓜葛,否定毛泽东,可以为中共脱困,开创新时代,立地成佛,留名青史。胡温不妨大气一些,手捧毛传,开卷有益,此其时也。

毛泽东的罪恶,胡温未必瞭解

张戎夫妇所着《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值得每一个人、尤其值得每一个中国人阅读.既有鸿篇巨制的历史画卷,也有涓涓细流的生动故事。穿插的叙述,精彩的笔墨,恢宏的气势,精细的刻画,张戎独树一帜。可读性令人欲罢不能,史料价值更令人刮目难忘。迷信毛的,可能觉察偶像的虚幻和碎裂;维护毛的,可能汗颜而心惊;尚未觉悟的,可能茅塞顿开;已经觉悟的,仍可能歎为观止。

最应该读这本书的,是当今主政的胡温。毛时代,胡温先是学生,后为中共基层干部,对中南海里的阴风恶雨,都如普通人一样,全然无知。而彼时,诚如张戎的描述,在当代奴隶主毛泽东的淫威下,党内高干尽都沦为奴隶,戒慎戒惧,惶惶不可终日。胡温远在基层,所居之处,「山高皇帝远」,相对闭塞,除了从广播里和报纸上,获知毛的「最高指示」和「亲切关怀」,对毛的罪恶,实则无从瞭解。

即使今日,胡温登上最高位,党内的禁忌,尘封的档案,加之繁忙的政务,胡温仍可能对毛的罪恶无从认识.张戎出书,揭毛罪恶,轰动国际,胡温必有所闻。此事此时,反而有可能触动胡温,使其有所意识.正所谓:「出口转内销」。

保毛,出自邓小平的私心

毛泽东死后,历史的偶遇,促成邓小平上台掌权。邓平反了被毛打倒的大批老干部,并开创「改革开放」新局,在党内外获得人心。鉴於毛是「大跃进」、大饥荒、文革的始作俑者,如何评价毛,党内争议极大。邓力排众议,全力将毛保下,把毛的罪行悉数推到林彪四人帮头上。毛像依然悬挂於天安门城楼。

这种「皇帝无辜臣有罪」、因而「清君侧」的做法,无疑出於封建专制思维,也出於邓的私心。毕竟,是毛栽培了邓,称其「人材难得」;即使在文革中,邓被毛打倒,毛依然对邓网开一面,保其免受迫害;文革后期,毛重新起用邓,邓感恩流涕;毛临死前,再次将邓打倒,但仍然留一手:「保留党籍,以观后效。」

邓的私心还表现在:反对彻底平反右派,因为当年反右,虽出自毛泽东策划,却由邓小平主持;反对为林彪翻案(尽管大量事实证明,文革中,体弱多病的林,系被毛强拉下水),因为林与邓,属於比毛小十多岁的一代,接班人中,毛最看重林、邓二人。二人因此成为竞争对手,互为忌惮,互有心结.文革前,林修养一侧,邓走红一时;文革中,邓落马下野,林走红一时.邓对林,衔恨更深。

否定毛,胡温可以开创新时代

中共当政,劣迹斑斑,罄竹难书,仅与其他国家的共产党相比,也堪称全球之冠;而中共的万恶之首,又非毛泽东莫属,比诸希特勒和斯大林,更胜一筹.赫鲁晓夫勇敢否定斯大林,为苏联巨变预留前奏;邓小平死命保住毛泽东,为中国专制延续和屠杀再起,埋下伏笔.「六四屠城」,镇压法轮功,都发生在这种大背景下。

怀抱私心的邓小平,未能成为中国的赫鲁晓夫,但中共党内,依然需要赫鲁晓夫式的新人、以及戈尔巴乔夫式的新思维.毛时代的前朝旧事,胡温并无瓜葛,惟继承了中共的专制衣钵。否定毛泽东,胡温可以为中共脱困;而后,改造中共,胡温又可以为自己脱困。如此层层蜕皮,胡温既可以开创新时代,又可以立地成佛,留名青史。

胡温为人,胆小谨慎,未必有此韬略和胆略。但胡温声言建立「和谐社会」,不盘点毛时代留下的历史遗恨,真正的和谐怎能达成?胡温又常常念叨「记取历史的教训」,怎不明白「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的简单道理?

既已成为大国领袖,胡温不妨大气一些。手捧张戎《毛传》,凝神一读,是耶非耶,再作判断。所谓「开卷有益」,此其时也!

首发开放杂志12月号

刘国凯:过入境关的思虑与对策–赴香港出席文革40周年座谈会集锦(之一)

2004年,刘英杰、张月凤到纽约旅游光临寒舍。言谈之间,我提到后年就是文革40周年。由于共产党垄断了话语权,再加上无良文人的配合,文革评判已弄到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地步。为了留下真实的历史给民族后代;为伸张社会正义;为除却当今民众维权街头运动的紧箍咒,我都要竭尽全力。

刘英杰、张月凤问我具体有些什么打算。我说初步设想要出一套文革评判的丛书。把我这些年来重要的文章都汇集起来,还要增添新的内容,就是讲述文革中自己的直接经历。另外我还要举行演讲会,尽力传播我的文革史观。刘、张问我,想到香港去讲吗?我说当然想。但这就要靠你们去张罗了。

刘英杰、张月凤是我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但年纪比我小十几岁。

1978年12月,我创办了广州第一份油印民刊《人民之声》,拉开广州七九民刊、民主墙运动的战幕。1979年陆续有香港的在校大学生、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广州与我联络。把各期《人民之声》和我收集到的其他城市的民刊带回香港,使外界得以知晓内地民刊、民主墙运动的具体情况。他们还从香港带来一些内地买不到的书籍,给我们参阅。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只有来往得最多的才留下较深刻的印象。如张永祥、刘英杰、刘山青、刘子廉、张月凤、林昭寰等。其中第一位来广州的是张永祥,但后来失去联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而三刘、月凤、昭寰等则一直联络着,尤其是英杰、月凤。月凤的姐姐早年移民纽约。月凤、英杰常来探望姐姐,也同时光临寒舍。

时光荏苒,不觉就到了2006年。刘英杰、张月凤真是我的好朋友。前年我的一句话他俩就记在了心中。今年春末夏初他俩就开始联络刘山青、刘子廉、林昭寰和梁国雄(长毛)等着手筹办邀请我到香港演讲的各项工作。

事务工作固然要花许多精力,而尤其令人多费思量的是,我是否能顺利过入境事务处的关进入香港?鉴于我的政治背景,香港的朋友们都担心我会被拒绝进入香港。为此我和朋友们在越洋电话中进行过多次商讨。

由于我至今仍持中国护照和美国绿卡,我颇有信心地对刘英杰说:香港已“回归” ,持中国护照应毋须签证就可进入香港。

刘英杰查阅有关法律规定后回复我说:“情况并不这样。香港虽已回归,但它是特别行政区,持中国护照者进入香港要事先获得签证。”

我说:“那就有麻烦,当局可能不给我签证。怎么办呢?”

刘英杰再深入研究了有关条文后说:“办法还是有的。有关入境规定是,过境者可免签证在香港停留七天。”问题是何渭过境?我们商讨后得出的认知是,所购的飞机票终点站不是香港,而又在香港转机者,谓之过境。于是我买了一张纽约到广州的机票,但不是直达,是在香港转机。

但是,尽管这样也不能高枕无忧。刘山青打电话来对我说:“如果当局不遵守它自定的规定,仍不给予你七天免签证进入香港的正常待遇,你怎么办?”

我说:“那我就要求按原机票转机到广州。”

刘山青问:“你有没有考虑到这样会有危险?”

我说:“不怕!一是我一向主张和平民主转型,共产党无以对我扣上恐怖主义的帽子。二是我与台湾没有任何联系,也无从对我罗织间谍的罪名。”

刘山青说:“但是你们的组织在国内有成员,你不能不考虑到当局会以此做文章。”

我说:“对此我预测最大可能性是当局不让我入境,其次是在我入境后全程对我进行严密监控。,如果我与国内成员接触,就会立即予以抓捕。但是,我就算进去了也不会去接触国内组织成员。只一天的时间,我顶多到故居处转转看看,然后就按时搭机回程。如果当局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抓捕我,也好。他们把我抓起来,无形中对提高中国社会民主党的知名度有作用。这样,个人遭些磨难也值得。”

刘山青说:“好!你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就好!就这样办。如果当局抓了你,我们就全力在外搞事!”

我说:“行!”

后来刘山青又打电话来与我商讨,在我入境时,香港朋友们如何判定我被入境事务处留置。刘山青想了个办法。他说:“你落机后在步行到入境关卡前,设法打个电话给我们。让我们知道你已确切到达香港机场。如果此后几个钟头都不见你出来,我们就判定你被入境事务处留置。这时我们就要行动,立即招各报记者来,谴责当局违反法律的作法。”

我说:“很好!”

10月13号晨7点40分,班机按时到达香港。我也按原约定在入境事务处前打电话与刘山青等取得联络。8点多,我顺利出关,刘山青、刘英杰、张月凤、梁国雄(长毛)等一班朋友已在接机厅守候迎接。大家在一番辛劳、忐忑之后顺利相见,有说不尽的欣喜愉快。这是去国十几年后重回故国,虽不是祖籍或生长之域,但终是华夏文化之地,望望满街华人面孔,再也难觅昨日触目皆是的高鼻深目或曲发黑肤,不由感叹当地科技之神奇。一觉睡来,已飞越万里重洋抵达彼岸。

至于为什么刘英杰等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我想最大的可能性是此次香港之行十分低调。事前刘英杰他们并没广作宣传。由于经费有限更没有在报纸上作广告。而我也是在将要出发之际才把自己的行程告诉海外的一些朋友。共产党特务机关并不万能,其政治神经的反应需要时间。1999年4月25日法轮功学员中南海墙外的万人聚集早在网络上联络,而共产党特务机关却一无所知,这足以说明其政治神经亦有迟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