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权支持世界报业协会要求释放师涛的呼吁活动

中国人权支持世界报业协会要求释放师涛的呼吁活动

2007年06月06日

被中国政府监禁的新闻工作者师涛荣获2007年“自由金笔奖”,中国人权在此向师涛及其家属表示祝贺!颁奖仪式于6月4日在世界报业大会和世界编辑论坛的开幕典礼上举行,师涛的母亲高琴声代表儿子领了奖。

今年的国际新闻年度会议在南非开普敦举行,吸引了1600多位国际报业的主管和编辑与会。“自由金笔奖” 由总部设在巴黎的世界报业协会颁发,设立于1961年,是一个奖励为扞卫和促进新闻自由作出杰出贡献的个人的年度奖项。

主办者将今年的颁奖日选在“六四”天安门事件18周年纪念日具有特殊意义,因为师涛被判刑10年,正是因为他在2004年把当局有关“六四” 15周年期间保持社会稳定的上级文件的内容用电子邮件寄给美国的电子刊物《民主论坛》。 奥运会为中国政府提供了一个按照国际准则在中国实现新闻自由的机会。

— 中国人权执行主任谭竞嫦

代子领奖的高琴声感谢每一位关心师涛的人,她说她的儿子“只是做了一个记者应该做的事情。” 中国人权对高琴声成功地抵达南非领奖表示高兴,并祝贺她向国际社会传递了强有力的信息。

世界报业大会和世界编辑论坛将开展一项要求中国政府释放师涛的呼吁活动,以使中国新闻工作者被监禁的案例继续通过国际媒体和体育组织获得曝光。(欲了解详情,请访问网站:http://www.wan-press.org/print.php3?id_article=14366)

中国人权支持世界报业大会和世界编辑论坛所做出的让世界了解中国新闻自由状况的努力,尤其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筹备期间。中国人权执行主任谭竞嫦说:“在师涛被捕之后,中国政府已经放松了对外国新闻记者采访奥运会的规定,但却继续违反国际法监禁国内记者。 奥运会为中国政府提供了一个按照国际准则在中国实现新闻自由的机会。”

师涛的背景资料:

师涛现年37岁,出生于宁夏回族自治区。被捕前是湖南长沙《当代商报》的记者和新闻部负责人,曾在海外的网络论坛发表文章。2004年4月,师涛在题为“最恶心的一天”的文章中批评中国政府于当年3月28日拘留天安门母亲丁子霖。丁子霖17岁的儿子蒋捷连1989年6月4日被镇压天安门民主运动的军队开枪打死。

2004年4月20日,师涛参加了《当代商报》的一个工作人员会议。会上传达了中宣部所发的有关当年“六四”天安门事件15周年期间的安全措施和准备工作的文件内容。

师涛于2004年11月24日被拘留;2005年4月27日,师涛涉嫌犯“为境外非法提供国家秘密罪”案开庭审理,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11条,当天作出宣判,判处师涛有期徒刑10年。师涛的上诉于2005年6月2日被驳回。

吴 思:三种大国崛起

 

1、观察角度

我对世界史的了解很粗略,一知半解。对中国历史的了解多一些,也不过三知两解。但我在读中国历史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角度,顺着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楚一些东西。我想从这个角度谈谈大国崛起。

这个角度就是划分暴力集团和生产集团,考察这两个集团之间的关系。

讨论这两个集团的关系,在阶级论里找不到根据,因为暴力集团不搞生产,不能看作一个阶级。按照列宁的定义,阶级应该是在生产体系中处于不同地位的社会集团。进一步说,历史唯物主义也不大支持这种讨论。在“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框架里,暴力不过是国家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属于上层建筑领域,为经济基础所决定,并为经济基础服务,统而言之也可以说为生产集团服务。如此被动,如此老实,如此弱小的功能,如此狭小的地盘,在我看来,配不上暴力集团的壮硕身躯。

因此就要把理论基础换一换。人是一种动物,从低级动物进化而来,生物学,进化论,比经济学或政治经济学的根基更深,可以作为借鉴。

我把暴力集团和生产集团看作两个物种。生产集团,例如农民、工人、组织生产的大小老板,比较像植物,属于自养物种。暴力集团,例如土匪、军阀、打天下坐江山的皇帝贵族,比较像动物,属于他养物种。也可以把生产集团比作食草动物,把暴力集团比作食肉动物。暴力集团的成员也持这种观点,所谓代天子牧民,就把生产集团比作牛羊,把自己比作牧人。一个搞生产,自养;一个吃别人,他养。两个物种之间存在着博弈关系,类似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之间的关系。食草动物兴旺了,食肉动物也会兴旺起来。食肉动物吃过头了,食草动物生长繁殖供不上了,双方都要衰落。如此循环往复。描述这种关系的,生态学方面有一个洛特卡(Lotka-Volterra)捕食者-猎物模型,两条波浪线此起彼伏,很像中国历代王朝兴衰之中官和民的命运。

理论基础更换之后,从暴力集团和生产集团的关系角度看历史,就能看到一些新鲜东西。从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不同的历史。

2、三种类型的大国崛起

从暴力集团和生产集团关系的角度看,有三种大国崛起。

第一种大国崛起,我们特别熟悉,比如说强汉、盛唐,中国历代最兴盛的王朝,一个军阀或山大王率领自己的团伙把天下打下来了,然后坐江山,雇佣一批读书人作代理人。有时候是一个擅长征战的部族,比如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统帅的蒙古各部,比如满清的八旗,大体是部族打天下,部族坐江山,当然也要雇佣一些汉族官吏当代理人。

这样的崛起,一个王朝的崛起,其实是一个暴力集团的崛起。这个暴力集团崛起之后,维持社会秩序,生产集团得以安心生产,社会繁荣,于是就有暴力集团主导的大国崛起。再往后,皇家贵族安享富贵,时间越长,王朝的主人越堕落,代理人追求私利的趋势难以遏制,生产集团遭受的压榨也越来越重。王朝逐渐衰败,最后垮台。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第二种大国崛起,生产集团的崛起,或生产集团主导的崛起。

这个故事发生在欧洲。一些暴力集团统治的国家彼此抗衡,最后达成一种均衡,就好象中国的战国一样。这些暴力集团,有的以封建贵族的面貌出现,有的以国王和他雇佣的官僚代理人的面貌出现,以官家集团的面貌出现。在欧洲复杂的暴力均衡体系中,有些地方出现了缝隙,一些商人、市民或其他生产者,他们赎买了一块地盘,或者打下来一块地盘,比如说某个城镇,某个区域。他们结成公社,建立城邦,控制了暴力,生产集团把暴力集团变成了自己的保安,变成了自己的雇佣军,或者干脆聘请贵族当自己的公仆。

在这样的体制下,生产集团努力降低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清除了许多发展生产和自由贸易的障碍,创造了繁荣昌盛的新社会,然后,凭借这种优势向全球扩张。

这种生产集团主导的大国崛起,即资产阶级主导的崛起,其实就是资本主义的崛起。马克思说,资本主义在百年历史中创造的财富,比人类历史上创造的财富的总和还要多。生产集团主导的崛起,当然要为生产力的发展创造条件,当然以更高的生产率为基础。

第三种大国崛起,暴力集团主导的赶超式崛起。

资产阶级主导的大国崛起之后,那些暴力集团主导的国家,无论是封建贵族主导的,还是官家主导的,相对落后了,感到了强大压力。他们要模仿,要赶超,要提高生产率,要富国强兵。德国、日本、苏联和中国,这些国家的崛起,就是一个暴力集团打了天下,坐了江山,然后奉行赶超战略,从社会上选拔一些精英,制订五年计划,动用行政力量甚至直接动用暴力推动工业化。这是暴力集团主导的,模仿资本主义的大国崛起。

这种崛起也有“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特点。模仿阶段效率高,动员广,手段多,几个五年计划就上去了。暴力集团也随之狂妄起来,或者胡闹走偏,用新获得力量欺压邻居,或者腐化堕落,像历代王朝的官家一样走向衰败。

3、中国的崛起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几经挫折,终于像德国、俄国和日本一样,感到了变革的压力。暴力集团坚持的老政策不得不改。于是变法改良,模仿先进,搞洋务运动,一波接一波地发动了官家精英主导的赶超和工业化。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满清统治集团的腐败积重难返,没走多远自己就垮了。

国民党集团打了天下,坐了江山,接着搞工业化,统制经济,模仿赶超,内忧外患之中,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奈何“既生瑜、何生亮”,一个更有效率的暴力集团与它并存,并且利用复杂的暴力均衡格局发展壮大。这就是共产党。同时,国民党作为垄断权力的官家集团,也难免走上腐化堕落的老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共产党打了天下坐了江山之后,模仿苏联的赶超战略,动用国家的行政和强制力量,抽取农业积累搞工业化。到改革开放前,中国建立了相当完整的工业基础,像苏联一样大体完成了硬件模仿。

这一段仍是官家集团主导的崛起。这种崛起的速度虽快,但代价也很惨重,大量死人,大量浪费,大手大脚而且笨手笨脚地硬干。更无奈的是不能持久。我们熟悉的国企病,或者叫官企病、官场病,越来越严重,渐成积重难返之势。历代官办企业,和历代官府一样,开头往往生机勃勃,效率高,很赚钱,后来逐渐懈怠,内部代理链越来越长,监督不足,空子越钻越大,又没有外部竞争,官企和官府一样日益腐化衰败。官家体制,无论是中国的还是苏联的,都无法解决这样的问题。官企病和官场病其实是体制病,都是官家集团的权力不受制约导致的病。这种病的根子扎在人性和所有物种的天性深处:追求更少付出、更多获得的趋势,在遇到外部抗衡阻遏之前,在得不偿失之前,不会自动停止。

改革开放20多年来,中国经济蓬勃发展,这种崛起是生产集团主导的崛起。官家集团让出了很多空间,所谓放开搞活,松绑解禁,允许农民、工人、个体户之类的生产者进入一些生产领域和流通领域,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于是出现了资本家。在这些领域里,经济蓬勃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这个意义上,这一阶段崛起的主导者应该是生产集团,农民、工人和资本家主导了这个阶段的崛起,官家集团的贡献是不断让步,不再禁止,同时维持社会治安。

我们现在处于中间状态。既不是纯粹的官家集团主导,也不是彻底的生产集团主导。在经济方面,中国接受了世界各国生产集团制订的经济活动规则,加入了西方各国的资产阶级和工人农民共同创建的WTO体系。但在政治方面,中国仍是一个官家集团说了算的社会,民主宪政体制尚未建成,官家集团腐败的历史趋势正在重演。

所谓宪政民主,就是生产集团控制暴力集团,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保安和守夜人。更宽泛地说,就是人民大众当家作主,民众控制官家集团,把官吏变成公仆。我们现在还没有进入这样的社会。在当代中国社会里,官家主义的问题和资本主义的问题同时并存。官家限制盘剥生产集团的问题普遍存在。资本和官家联手,限制工会农会,过度榨取工人剩余价值导致生产过剩的问题也普遍存在。于是,我们既为资本主义所苦,也为资本主义不发达所苦。官家主义晚期的问题,连同资本主义早期的问题,一起困扰着我们。

4、两大集团进退的一般规律

暴力集团剥削生产集团,通常采用两种方式。一是垄断,圈占把持利益最丰厚的领域;二是搜刮,层层剥皮征敛劳动产品。

生产集团不断反抗,设法争取到的让步大体也属于这两个方面。

暴力集团固然可以占有全部土地,垄断所有资源,甚至占有劳动者的人身,但他们无法低成本解决劳动者怠工问题,无法高效率地利用土地资源。全面霸占反倒带来了得不偿失的结果。为了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做大蛋糕,暴力集团被迫向生产者让步,于是就有了私有土地,放开了盐铁专营的部分环节,有了民营资本,有了松绑弛禁,有了放开搞活。不过,中国民营企业目前仍然受到许多限制,利润最丰厚的领域仍然不许他们进入。

暴力集团固然可以抢走全部产品,但过高的抢劫率,反而导致产品总量下降,反叛增加,暴力集团攫取的纯利减少,总体上得不偿失。于是就有了轻徭薄赋,减免税赋等政策。但是,公开的政策可以调整,官家私下利用合法伤害权攫取灰色利益的趋势却难以遏制。

关键问题在于,凭借暴力打天下坐江山的统治集团,总有过度使用暴力的倾向。这是他们用来牟利的基本资源。在维持自己构建的秩序、抑制异己暴力所必须的暴力水平之外,这个集团及其各级代理人,总要利用霸道的禁令,利用垄断特权,利用合法伤害权,通过苛捐杂税,法外征敛,贪污受贿以及潜规则等方式攫取额外收益,直到无利可图或生产集团无法承受为止。在这样的社会中,暴力浓度总是偏高的。

只有生产集团成为社会的主导者,控制了暴力之后,以暴力为牟利手段的问题才能得到彻底解决。暴力浓度才能被控制在锄暴安良所必需的低水平上。只有在民主宪政的制度下,才可以彻底消除暴力集团返身吞噬一切的风险,劳动生产者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获得光辉的前途。这样的大国崛起,才是持久而善良的大国崛起,也是可靠的和平崛起。

王 龙:我为什么讨厌金庸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跑?”书摊上的十年如一日热卖,电视节目里的刀光剑影,校园和街头孩子们嘴里的“嗨、嗨”声……我何尝不知道金庸是现代某些人的偶像?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再给别人的心里添堵,当然是让人十分生气的。所以,这次我说金庸,请他的“粉丝”朋友们放心,本人乃一介平民,再怎么“诋毁”他,也丝毫不损“大师”的形象,就像当年列夫。托尔斯泰那样斥责莎士比亚“极端荒唐”,也没有改变人们对莎士比亚的推崇。金庸固然不足以与莎翁比肩,本人又哪里敢望托翁的项背?再说,虽然中国文人向来自诩“以笔代刀”,如果没有政客的暗示,就算是所谓的“口诛笔伐”,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断然没有任何影响力。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捡别人的剩饭吃,对于金庸,讨厌他就不读他,完全没有必要加入“声讨”他的行列。只是拙文《由王朔骂俗说开去》(《南风》杂志)发表后,激怒了一些“金丝”(时髦用语)。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了我的邮箱,曾经连续几天收到很多“大侠”的来信,可谓铺天盖地。他们谩骂声讨,即便中国的大使馆被炸、看街头杀人强奸,都没有见过谁这样歇斯底里,那劲头似乎被人掘了祖坟一样。又知道我不过是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以,一个个杀气腾腾。他们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掌门人”发表不同的观点,言语中的“侠义”口吻,让我怀疑他们和金庸的小说一样是不是搞错了年代。

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武侠向来崇尚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他们既不委身豪门,也不结交官府,讲的是“仗义疏财、与世无争”,此为所谓的“江湖”。不过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到底有没有,连金庸也说不清楚,在北大授课时,被人问的一脸尴尬。倒是“金丝”们有创意,动辄把那些对武侠小说不感兴趣的人说成“不够江湖”,似乎只有从金庸的小说中才能悟出为人之道,才能找出匡扶正义的办法,才能体验出那些大侠们的侠肝义胆,否则就是冥顽不化。

不否认自己曾经说金庸的小说“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关系”,因为我知道,中国有一种强盗就是江湖好汉,追溯他们的祖宗,就是所谓的武侠。近代以来,他们跻身于官府,与社会上的流氓、土匪合流,不过是从小说里走到了明处。我最恨的正是这样的强盗——他们靠强取豪夺、盘剥平民发家,却以执法防暴、红顶商人之名掩盖,直到现在仍然在我们的生活中横行霸道。

众所周知,金庸是位叫査良镛的文人,“金庸”是他写小说用的笔名。人们习惯于叫他金庸,可见其小说影响力之大。既然他是人,自当有人的习性,不管他的作品多么凛然大义,也不管他有多么大的知名度,我们要明白的是,他本人也无非是希望从中得到更多的名利,这本与“江湖侠义”没有任何瓜葛,至于后来被谁看出了“价值”,也和查良镛没有多少关系。但中国自古有“文如其人”之说,所以论及金庸就不能不谈查良镛。

大概是1996年,我到杭州参加一个“报刊副刊言论研讨会”,曾经到西湖风景区游览,导游见我们都是“文人”,便兴致勃勃特地带我们去一个写着“游客止步”的地方,告诉我们这里将是金庸(查府)的私家地皮,占地面积共4亩地。说金庸要在这样的寸土寸金的地方建造一处休闲的别墅,居然被当地政府批准了。有同行慨叹:“谁让人家是金庸呢?”

我当时惊讶莫名,作为国家一级风景区,是全国纳税人的血汗供养之地,国家有明文规定是不允许建筑私宅的。当然,有地方大员“厚爱”他,我也没有资格责备他们不维护国法的尊严,况且中国这些年的现实状况也与武侠小说里的“江湖”相似——强者大于国法。他们即便杀人也和捻死个臭虫一样简单,又何况区区几亩地皮?我只是不明白,天天红口白牙说自己淡泊明志,到北大、浙大授课都以佛教徒自居的金庸,怎么也像他笔下的武侠一样如此蔑视法律呢?

“既聚积财富,言行不一,岂不伪善?”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台湾作家李敖当面问金庸的,据说金庸当时顾左右而言他。(参见《李敖作品精选》第四辑153页)依仗着自己的名气,肆意盘剥中国大陆纳税人的钱财,他有什么颜面标榜自己“淡泊明志”?我在这里怎么也看不出他自己标榜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精神,倒是看到他的圆滑乖巧、阿谀权贵。一个如此伪善的人,再怎么翻云覆雨,也只能骗骗小孩子,可惜的是,时至今日仍有那么多成年人陶醉其中并乐此不疲!

我坚持自己的观点:金庸的小说作为一种艺术作品流行无可厚非,谁喜欢谁就去读,本人无权干涉。消极遁世也罢,张扬侠义也罢,就算把它吹捧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小说,再让人拥趸也无非是业余消遣之物。退一万步说,就算把谁麻醉到不谙世事,又与我何干?但是,现代文明毕竟不会接纳什么江湖义气,崇尚法理、推进民主、反对个人复仇等已成为这个世界不可逆转的潮流。至于有人把社会的公平寄希望于“侠义”,甚至想借此来实现自己的“英雄梦”,并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人间正道”,这正如有些人到现在还把政治清明的希望寄托在某些“清官”身上一样荒唐之极,而历史却无情地告诉我们,无论成王的刘邦还是成寇的李自成,“清官”都没有挽救他们因腐败而灭亡的命运。

我讨厌金庸,是因为他逆社会文明潮流而行,用所谓的“侠义”作掩护,骨子里却是对生命的无情蔑视和对法律的肆意践踏;我讨厌金庸,是因为他表里不一,玷污了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正义哲学;我讨厌金庸,是因为他用伪善养大了一批“白眼狼”,他们天天咒骂自己国家的孱弱和国民性的堕落,却从来无视社会公德。也许,大部分读他作品的人是动机是单纯的,但可曾想过另一些人却是别有用心?他们以“江湖”为教化,让人们沉溺在花红柳绿、情爱恩仇的虚幻空间里,自己却时时处处和武侠一样,蔑视和剥夺他人的生存权和话语权。

金庸为什么这么红?是谁让他这么红?如果说这是大众的需求,那么,“文革”时期浩然的《金光大道》是不是也算大众需求?谁又敢说当年的人们不是为了消遣?但是,当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这所谓的“消遣”背后,又哪个不是掩盖着愚弄麻痹,让人们失去对大是大非的判别力,所演绎出来的都是倚强凌弱、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这难道仅仅是个“俗”字能概括的吗?

我觉得好滑稽,揭露贪污腐化没人应和,痛斥愚民教育无人理会,仅仅说了句金庸俗,就惹来了“金丝”们的“无影掌”,并正告我“没有读过金庸就没资格对金庸指手划脚”。对此,我仍然是那句话:难道必须去吃完一颗腐烂的桃子后才能说它是烂的吗?

崔卫平:机构与制度——三部有关中学的纪录片

 

最近有一本小书在市面上流传,但是很少有人关注,因为它看上去是那么单薄,区区100来页,有着一个俗气的封面设计,翻翻内容也不得要领,看看目录:“我们的高三——开学、动员、偷闲、动力、差生、受挫、色彩、坚持、冲刺、花儿、轮回”,弄不清楚这是一份关于中学高三年级的“说明书”,还是一份回忆录。书中还配发了一个叫做王锦春老师的访谈录,另有一篇他的文章《高三学生心理过四关》,还有一个叫做周浩的访谈录,此人为南方报业集团21世纪报系记者,也是该书的作者之一。这些乱糟糟的东西放在一起,令人感到不知所云。只是该书封面的右上角两行很小的字透露了其中奥秘——“2006年香港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人道奖”,接着以更小的字表明:“随书附送《高三》纪录片VCD”,嗬,原来如此,有一部纪录片要抵达人们手中。

实际上对于许多人来说,这部纪录片已经不陌生。它曾经在凤凰电视台分五个单元播出过,中央电视台也做过一个简短的版本,自2005年底开始,在国内不少大学有过放映。2006年6月,该片在香港电影节得奖之后,作者曾经工作的单位《南方周末》曾经做过专题报道,其他重要媒体也有跟进。片中的主角王锦春老师在首都机场下飞机时,有人竟然能够将他认出来。总之,这是一部获得不小成功的片子,看起来方方面面都感到比较满意。人们知道美国有一个著名的电视奖艾美奖,一位三届艾美奖获得者、美国纪录片导演Bill Einreinhofer也说:“一部如果有人让我推荐一部可以让他们了解当代中国的纪录片,我慎重地提议推荐《高三》,这部片子触及了不少中国基本的生活和社会问题”。

一切仿佛皆大喜欢了,对于导演周浩来说,这些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纪录片得奖对他来说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挽救了他的婚姻,据说他再像那样不务正业地拍下去,他的妻子都不想理他了。没有想到跟着还出了书。据说这本书的印刷资助者将一大半印好的书私自“扣留”下来(这就是它在市面上不容易找的原因),说是要用来赠送给自己的员工,他认为这部记载高三学生如何奋斗高考的纪录电影,是一部多么好的“励志片”啊。

不同的接受渠道是不同的理解。对于一个文本存在歧异的解释,这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若是存在完全相反的解释,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应该说,从纪录片的角度来看,这部片子并无了不起的特色,那是导演的第二部作品,不管从拍摄手法还是剪接组合,都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影片所拍摄的,也是每天大量发生的有关高考的现象。但是问题在于:用肉眼看见的与用影像看见的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如果是用肉眼目击的,天长日久,人们会以为那就是一种“自然”,就像每天看见太阳、树叶一样,仿佛生活就是这样;而一旦当它们被拍摄下来,加在“现象”上面“自然”的外衣就可能脱落,露出其极其不自然的底色。不久前周浩、我与一群年轻学生一同观看此片,年轻人有因为片中内容笑得前仰后合的,事后周浩问她们:你们都是过来人,为什么这些东西在现实生活中你们不笑?

在纪录片的历史上,也有过一部内容接近的片子引起了人们完全歧异的解释,那就是怀斯曼的《高中》。费里德里克。怀斯曼是始于六十年代的美国纪录片大导演,被称誉为“真实电影之父”。他工作的特点一是专注于“机构”,观察机构如何运行,其意识形态如何,机构中人们又是如何总在做同样的事情;二是不干预拍摄对象,全片没有访谈,摄影机的位置相当于“墙上的苍蝇”,一声不响地记录眼前的情景。怀斯曼的方式与他本人的背景及拍摄对象密切相关。作为一名律师他同时在大学从事法律教学,五十年代末一次他带领学生参观麻省桥水州立医院,为的是让学生看看他们未来的当事人可能遭遇的下场。当他改行拍电影时则自然想到了拍摄这家医院。影片于1967年上映在纽约电影节上映之后遇到了强烈反弹,其中病人的处境与医生的冷漠引起舆论关注,并于1968年被当地法院判处公开场合禁演。“我不认为桥水是个特别的机构。世界上像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怀斯曼说。他拍摄了诸如《医院》、《少年法庭》、《军队》、《公共住房》等,《高中》是其代表作之一。

《高中》则集中在作为一所学校如何运作这个焦点上,它将镜头主要给了在机构中有权势的一方——学校的组织者以及教师,给予由他们所控制的各种场所——不同的课堂、不同的老师、学校的集会、讨论等,而基本上不去反映学生的立场,许多镜头是从讲台往下拍摄的,而不是从课堂座位往上看。如果有学生开口说话,那么也是处于与学校的权力关系当中,是做学生的需要得到某些教诲或者指点,而不是学生们自己的生活和感受。事实上这样做非常符合学校的情况,在高高在上的校方看来,学生们的感受和意见是不重要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据怀斯曼后来说,他是很厌烦那所费城的学校的,其教学内容、课程安排非常乏味,教师们在教学生们如何随波逐流。但在片中,他却采取了一种模糊立场,他更宁愿让观众们自己得出结论。因而有一位非常保守的女政治家在看了这部电影之后,兴奋地跑上前来祝贺他:“祝贺你,怀斯曼先生,你拍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学校。你能告诉我们,怎么样才能学到这个学校一些好的东西和经验吗?”

秉承怀斯曼《高中》精神的是香港纪录片女导演张虹的作品《中学》,周浩声称自己拍摄《高三》是受了张虹作品的启发。社会学背景的张虹也是半道出身做纪录片,2002年完成的《中学》也是她的第二部作品。这部作品以香港两所声誉优良的学校为拍摄对象,张虹本人更是沉默而固执地躲在了摄影机背后。与怀斯曼的做法一样,全片没有人物对着镜头说话,而是继续做他们自己的事情,如同摄影机不在场。不知道是否因为作者本人做过教师,这个片子显得更加温婉、节制,仿佛一份详尽的关于两个学校日常工作的报告,其中还体现了内地学校不具备的某些亮点。

可以感觉得到香港这两所学校仍然拥有基本的教育理念。虽然一般地说亚洲国家或者说整个儒教地区都比较重视升学率,但是学生是否仅仅为考分奔忙、为考分所压倒,这是一个基本分野。比较起来,香港学生的课程仍然比较完整,并且在那些副科科目的课堂上,比如制作标本、音乐、烹调或者缝纫课上面,老师和同学的态度都是认真和诚恳的。“家长会”则采取了工作坊的形式,按照某个主题家长们先参与“游戏”亲身体会,然后互相讨论发表看法,而不是像我们这里坐在自己孩子的座位上被动地听受训斥。必要的时候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在办公室门前点名需要见哪位老师希望得到他/她的帮助。不管这些是否仅仅是一些程序,是作为“机构”内部的例行公事,但显然这个框架比其他框架能够体现更多一些的教育精神。

与大陆学校明显不一样的是,香港这两所学校都非常注意学生的仪表和礼貌,尤其是那所女子中学。说话声音不要太高,不要影响别人,不仅是在校时需要监督检查的内容,而且还当作假期在家的“家庭作业”,返校后老师会询问同学们不在学校的这几天,“是否收声啦?”在办公室的会议上,老师们会仔细讨论有明星来学校义演时,“允许她们疯狂到什么程度?”离开座位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能否允许站起来;如果只能留在自己的座位上,那么是否允许她们跪着?跪到什么程度?是否允许臀部离开座位?还有是否允许她们大声疯狂地叫喊?有人建议不要规定那么具体,只要提醒她们注意礼貌就行了,但又有人反问:“如果她们认为(对明星们的)礼貌就是叫喊、疯狂呢?”当讨论如此详细时,会令人想到阿尔都塞的解释,包含礼仪在内的纪律教育等都是“软性意识形态”的一部分,是培养顺从人格、为现有社会提供劳动力再生产的起点。但对于经历了斯文扫地的大陆人来说,礼仪礼貌教育并不显得仅仅是一件坏事。

可以质疑的是两所华人学校主要是以英文上课,包括上面提到的那些副科科目也是。而老师们在办公室里,当他/她们与家长、学生谈话时,以及学生们互相谈话时,用的都是粤语。这就意味着学校课堂上所使用的语言,并不是人们的日常口语。这令人担心运用一种外来语来建立有关这个世界的图景,与人们实际生活的世界是隔膜和脱节的,从中年轻人也没有学会如何表达自己对于世界的认识及种种切身感受。这其中有许多历史背景,涉及到曾经作为殖民地一个世纪之久香港如何建立自己文化上的主体性等问题。教育机构作为社会的一个组成部分,往往最不加掩饰地反映着那个社会的根本问题。

还有一些显然令人不舒服的片断:一位老师甚至用上了“孙子兵法”开导某学生“不应该向老师态度强硬,因为你斗不过他”;一位女同学则态度强硬地坚持那些没有拿到居留权的大陆人应该马上回去,尽管老师再三提醒“他们的权利是被剥夺了”;另一位教师视高中最后阶段不能继续升学的学生为理所当然,认为这是政府的决策而这项决策是无疑是英明的;当一位澳洲教师反复提醒这样做不合适而你们可以提出抗议时,她的脸上表现出非常不屑、傲慢的神情。

怀斯曼的《高中》与张虹的《中学》尽量捕捉学校的方方面面,展示不同的课堂、老师、活动等,而周浩的《高三》则将镜头主要对准一个叫做福建省武平一中2005届高三(7)班这个群体,尤其是这个班的班主任王锦春。应该说,王锦春是一个称职的老师,他有事业心、对学生负责,业务好且懂得学生心理,在现有教育制度的框架之中,他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十分难得和可贵。这也是我身边的一些朋友对这部电影不满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个环境这个老师太光明太温馨了,实际情形要比这个严酷黑暗得多。笔者的看法正好相反。正是因为这样一位好老师,一个在各方面几乎无懈可击的老师,才能够将目前教育制度中的问题呈现得更加清楚——如果有问题,并不能够归结到老师身上。观看这样的影片如同观看怀斯曼的《高中》及张虹的《中学》一样,重要的是看其学校系统在日常状态下是如何运作的,而不是为了满足一时一地“暴露”之快。难道我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事实?某种结构本身不是更加触目惊心吗?如果允许按各自本地习惯比如香港多用“教育机构”而自称,而大陆则多用“教育制度”来讨论诸如此类的问题,我们下面则可以通过周浩的《高三》,来比较一下作为“机构”与作为“制度”,有哪些不一样的特质。

首先不一样的是,“制度”拥有一个压倒性的目标,一个位于所有其他事情之上的重大事情,其余的一切都要向这个目标看齐,如果不能走在实现这个目标的道路上,那么就需要将它剪除,而剩下来的不管是什么,都要统一到这个目标上去,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因此围绕着这个大目标而进行的,从任何角度看都像是一场“战争”,其中的人们时时刻刻处于某种紧急状态,人人都在这种压倒性的状态下生活。高考对于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来说,就是这样一场战争。王锦春在开学不久进行“动员”时,就明确地说:“四个人考一个人,你要打嬴三个人,你才能考上本二”,为此应该“拿出半条命来”。乍一听,这几乎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想到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在他们成长的最关键时期,首先得经历一场同龄人之间“你死我活”的战斗洗礼,将别人踩下去而自己爬上来,这还是比较可怕的。不管是麻省那所高中的学生,还是香港中学的学生,都不曾被动员起来加入一场打败自己同学的战役。一次班会上为了鼓气,这个高三(7)班的全体同学一起听了齐秦的《北方的狼》这首歌,他们希望自己能够从那匹狼身上吸取力量:由孤独变得冷血。

既然年轻的学生已经成了这场战争的人质,那么这位班主任老师便可以像要求班上的学生那样要求他们的父母:“一定要把孩子明年的升学问题当作一年当中的头等大事来抓,没有什么比你孩子高考更重要的事”。所谓“抓头等大事”,都是这个国家最为熟悉的政治语言。王老师甚至自告奋勇地代理起这些父母的婚姻事务:“千万不要去闹离婚什么的,要夫唱妇随,你要离婚,等你孩子考出去以后再离。”实际上在此后不论什么情况下,不论处理什么事情,比如学生中的恋爱、旷课等等,这位老师都马上熟练地将话题转到高考上面去,一切为高考着想。在这本书里王锦春访谈中,他自己还透露了一件得意之作:恋爱的一对学生中有女生一方不干了,明显影响男生一方的情绪和成绩,王老师则从中做工作,力主一定要求继续将这个恋爱谈下去,为的是不影响男生方高考的情绪和成绩,结果双双都考上了大学。如此产生的问题不仅在于一般所说的“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的矛盾,更在于经历过这种倾斜的状态之后,这些年轻人如何回到和建立起自己的日常生活?如何建立起对于这个世界基本的平衡感和分寸感?如何培育起自己生活的根基?在经历过一种极度绝望和孤独之后(俗说高考仿佛从鬼门关里爬出来)是否能够建立起对于生活的基本视野和信心?很有可能,一度被高度控制的心理上的黑暗会将某种阴影拖延很长时间,一度被彻底压倒的经验会伴随终身——不是被他人压倒、就是去压倒别人。

很难说,我们这个社会本身很可能从遥远年代的战争中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动不动就以一种准战争的方式处理事情,将牺牲无辜看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以说后患无穷。任何牺牲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所有那些被压抑下去的东西,当它们在其他时间其他方式重新出现时,会是扭曲的和膨胀的,甚至可能是报复般的、穷凶极恶的。周浩这个片子的最后版本删去了学生们高考之后在操场上焚书的场景,那种快乐那种兴奋,是他们对自己报复也是对环境报复的开始。

其次不一样的是,“机构”中的人们相对来说比较被动,那些学生们看起来比较消极,比较漫不经心,他们遇到的更多是阿尔都塞表述的令其“屈从”的处境,消耗和磨平年轻人的个性和意志,让他们变得乖顺,在某种意义上“制度”则相反。“制度”激发人,激发人的野心和斗志,想方设法使得人变得很兴奋,始终兴致勃勃,处于一种被调动起来的高昂状态之中。我的一位年轻朋友称那个王老师像个“搞传销的”,说得有点刻薄了,但是他看上去的确是像个永不疲倦的推销员,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滔滔不绝地提供各种“进攻方案”、“口令”、“密电码”以及各种心理按摩。学生们也必须显得个个劲头十足,他们早期晚睡,一遍一遍地做已经会做的题,背诵已经会背的政治条文,还要一遍又一遍地鞭策鼓励自己。贯穿周浩这个片子的是一个女生的独白,从形式上来讲这多少有些矛盾,日记的内在视角与观察的旁观位置形成了对立,但是从内容上来说一点冲突都没有,因为这位女同学所写的是“战地日记”:她一次次鼓励自己不要气馁不要放弃,跌倒了再爬起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只要你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拼命往前跑,总有一天你会成功的。记住,闭上眼睛,拼命往前。”

周浩一次在国外放映时,观众席上有人问他的公司上哪里可以雇到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不兴奋是可耻的,置身其外是不被允许的。片中有两个学生因为在网上做生意时有迟到、旷课、缺考行为,则被认为是麻烦制造者。而他们自己也都希望上大学,他们不会说干脆放弃这个愿望,这场战争就不打了。

用哈维尔的话来说,人人都在卷入这个制度,不同的人只是卷入的程度不一样。——不,岂知是卷入,而且是“投入”,只是好同学与差同学、同学与老师、学生与家长各自投入的程度和方式不一样。是什么力量能够如此这般将所有的人发动起来?作为“制度”到底有什么奥秘能够激发这样的能量?其实很简单,它所使用的是“利益语言”。它对学生及家长说这是你们的“切身利益”,是你们自己的终生大事;对老师说考上多少重点大学你们会得到多少奖励,王老师坦言在武平县官员的平均年薪一万多的情况下,他本人弄得好一个学年下来可以有八千块钱奖金。于是,制度的目标就和个人的目标结合了起来,制度将自己弄成正好代表着个人的利益要求,提供了各自利益实现的天地。这表面上听上去振振有辞,但是人们忘记了一个前提:一个人是不能简单地缩减为他的利益存在的,尤其是一个年轻人是不能够过早地被缩减为他/她的生存压力,好像除此而外别无其他。就像物理学不能减缩为学物理,数学不能减缩为学数学。否则,就是对这个学科以及对学习这个学科的人的侮辱。

当人们的利益被充分“照顾”到了的时候,一个抽空和注满的过程就这样产生出来。既然制度实现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也应该满足制度的要求:年轻学生心甘情愿地愿做一颗考试的螺丝钉,在考试制度这部机器里旋转得更好更快。与机构中只是抹杀你的个性不一样的是,制度要求你的效忠,起码表面上要做到如此。早读时同学们如痴如醉般背诵的那些政治条文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否能够提供关于这个国家政治生活的任何实际知识或者理性的眼光?那是不可以讨论的。而将它们不问缘由地吞进去,这是对于制度的回收和回报,反过来,做得好也会转变成对于听话者的高度奖励。因而就有了种种言不由衷的表现,有了各式明显迎合的言词举动。比如课堂上老师在谈完印尼海啸之后,转而问学生:“我们中国也发生一些大型事件,比如非典,从中能够得到什么启发?”一个被叫起来的同学很快脱口而出:“这些事情后面不是都解决了吗?说明中国政府有能力集中力量去办大事,中国人民是伟大的”。她无懈可击的回答引起了课堂上一阵哄笑,当然不是嘲笑这位同学,而是嘲笑需要这种千篇一律答案的人。

在很大程度上,我们的高考制度就是奖励这种迎合者,而将那些不懂得或者不愿意迎合的人淘汰出去。总有人被淘汰出去,于是总有人打破头要进来。由教育制度体现出来的这种情况,从另一个角度表明,这种制度并非高不可攀,外人者进入也并非需要万贯家财,说实话它的门槛并不高,但是最主要的条件是要能够迎合和效忠。笔者十分希望那些喜欢说目前这种高考制度是唯一合理的人们都来看一看这部影片。中国人声称是最聪明的民族,难道就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一定要让我们年轻人、让我们民族的未来,在这种一边是恐惧、绝望、残忍,一边是亢奋、迎合、连根拔起的状态下成长?

另外有一部纪录片是从学生的角度拍摄的,片名《告诉我心中的秘密》,作者为17岁女孩,她手拿摄影机在课堂座位上拍到了年轻人眼中的老师和学校。其中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对着镜头的质问谁都不能回避——“我们作为社会的一分子,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们现在应该知道。但是,我们现在的人生观、价值观受到了很大的扭曲。”实际上,不管是“机构”还是“制度”,在很大程度上都成了一种“无根”的教育,所谓价值观都不同程度地被排除在外,制度的不同在于它同时还深深地扭曲了那些原本是朴素的是非善恶,颠倒了一个甚至没有进过课堂的人都知道的黑白美丑,它的基本面向是反常的。

莫之许:言论何以自由? ——兼答乔新生先生

 

(政治)自由,从消极的意义上讲,乃是指免于国家权力的强制。而要能够免于权力之强制,根本原因乃在于权力的有限——在范围上,存在权力所不能打扰的私域;在行使上,有程序的约束。因此,我有时候喜欢这样定义(政治)自由:自由就是对限制(权力)的限制。

言论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消极的自由,说一个国家存在言论自由,其实不是指畅所欲言无所顾忌,而是指该国针对言论的管制权力本身受到了限制。比如,我们一说到美国的言论自由,就会举出其宪法第一修正案,该法案规定“不得立法剥夺言论自由”,正是对权力本身的限制。之所以人们一般会认为极权国家没有言论自由,恰恰就因为极权国家的权力是无限的,可见,言论自由的核心在于权力的性质,而非言论的内容,有无言论自由,取决于是否存在针对言论的管制权的限制。

在最推崇言论自由的人看来,针对言论的管制越小越好,除非有明确即时(或曰迫在眉睫)的危险,表达应不受干扰(当然,针对他人的名誉与权利,又或针对未成年人等情形可以除外)。即使是纳粹言论,也有表达的自由,林达先生在其《历史深处的忧虑》一书中,对这一观点有过深入而又令人信服的阐述,我必须承认,我更倾向于这种观点。于是,在我这样的人看来,对言论的管制权的限制,只有非常充分的理据,才可以被突破,这也就是我写“言论自由的通则与特例”的一个出发点,我试图说明,德国和奥地利两国在言论管制上与美国英国的不同,是出于其特殊的历史背景而作的调整,并不会直接挑战到针对言论的管制越小越好这一原则。

而在不那么极端的言论自由的支持者看来,言论自由最终是从属于安全与秩序的,从而可以预防性地对危害国家安全与公共秩序的言论加以限制。如果我理解没有错的话,乔新生先生的观点大致应属于这一类。我同时也注意到,乔新生先生在文章中还表达了对“授予司法机关和执法机关自由裁量权,执法机关和司法机关随时可以对公民的言论进行审判”的忧虑,可见,乔新生先生与我都同意,针对言论自由的管制权力,本身应当是有限的,具体而言,就应当是在既有法律条文的约束下,依据正当的程序而进行管制。而我们的不同如果仅局限于学理之上,我以为相去并不甚远。

但是,为什么两个在学理上相去并不甚远的人,却对于是否应当立法惩办汉奸言论得出了如此截然不同的看法呢,我认为,问题出在我们对于当下的中国法治进程的看法之上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步由一个权力过度伸张的全能社会朝法治社会过渡,正如乔先生自己所指出的指出,“从革命性宪法,到改革宪法,再到宪政宪法,中国的法学界正在努力实现宪法观念的改变。”,在这一依旧在持续的转型过程中,对权力的限制依旧未有实质性的进步,从而,乔新生先生所忧虑的“执法机关和司法机关随时可以对公民的言论进行审判”,就始终是一种现实的可能。乔新生先生认为,“只有通过法律将言论自由的边界清晰化,才能更好地保护公民的言论自由。言论自由的边界清晰,不但有利于处理公民之间的权利关系,而且更有利于限制公权力机关的权力。”在当前的条件下,这种看法更多只是一种书面上想当然的推理,而没有什么现实的意义。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对权力的制约是一个政治命题,而非仅仅是法治命题,“限制公权力机关的权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改革的进程,取决于对目前的党权主导下的所谓法制的克服。

更为重要的是,以我的理解,对党权的制约,必然首先发生在言论领域,任何政治上的重大变革也莫不肇始于言论领域,因此,乔新生先生所同样期盼的宪政体制,如果终有一天会实现,在其实现之前,也必然先有了言论的自由。我认为,政治性言论的公开表达是政治改革最优先也最重要的突破口,因此,在现行政治条件下,所谓言论自由的边界清晰化,未必是对这一进程的支持,反倒可能成为对政治表达的一种新的限制,而成为对这一进程的巨大障碍。以我的理解,许多反对立法惩办汉奸的人士,正是怀抱着这样的忧虑。

中国的法制现状仍旧处在一个持续转变的过程当中,无论是程序的完备,审判权力的独立等等,都尚有未尽人意之处,在此情况下贸然推出所谓的惩办汉奸言论法,其得失权衡难道不是很清楚的吗?其更可能成为特定的政治选择性惩罚机制呢,还是成为凝聚宪法共识的机制呢?我以为更可能是前者而非后者,不少人对惩办汉奸言论有这么多的疑虑,根本尚在于对权力的性质犹有疑虑,以及对如此立法所可能带来的言论钳制尤其是政治性言论钳制的担忧,而不是如乔先生所假想的那样,是由于缺乏所谓宪法共识。

当代中国言论自由的核心命题是如何制约权力,而非如何清晰言论自由的边界,我相信乔先生也未必会反对我的这一观点,正如在包括司法独立在内的宪政体制基本确立之后,我也未必会强烈反对对言论自由的边界加以清晰界定一样(尽管这或许会冒犯我对言论自由的高度推崇),在这个意义上,乔先生的错误不在于运用观念与逻辑,而在于缺乏现实感,将一个本应在相对完善的法治环境下的作为,提前应用到了一个尚待转型的体制中。不仅如此,乔先生还忽略了其可能的政治后果:对言论自由尤其是政治言论自由的毁灭性打击的可能,而这在我看来是极其危险的,因为,一个转型的社会需要更加开放的环境,迈向自由民主的进程最需要的恰恰就是言论的自由。

杨恒均:你准备好了吗?

 

我原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飘泊不定,不是为生活所迫,而正是我从小的理想和追求。现在见到的年轻人中十个中有九个羡慕我的生活方式,可见我当时的选择是大势所趋。看看这样的生活吧:从一个地方漂到另外一个地方,从一个国家进另一个国家,从一个半球飞到另外一个半球,——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像空中的白云,随风飘动,一飘就是十几年,再也没有停下来。直到最近见到朋友,他们问起我住在哪里时,我还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父母说幸亏我是一个穷光蛋,否则肯定要去搞什么太空旅行,跑到地球外面去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飘下去,而且乐此不疲。可是,这些年我开始对这种漂泊感到丝丝厌倦,觉得有些累了,当然不是指身体和体力方面的,而是心和精神上的那种累。

记得第一次出国,是参加工作后不久到美国去出差。出发前一个月我得了重感冒,发烧和咳嗽不止。但这好像并没有减低我第一次出国前的兴奋,我发烧了一个月,准备了一个月,咳嗽了一个月,兴奋了一个月。出国前两天还到医院去挂了点滴。到了美国,咳嗽还没完全停止。记得站在纽约世贸中心楼顶上时,由于剧烈咳嗽,我有种自己和脚下的世贸大厦在随风飘摇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出门旅行或者搬家之前的准备期间反而是最令人激动和兴奋的,那时对未知的目的地和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憧憬和幻想。一旦脚踏实地地到达了目的地,兴奋和激动反而会被忙乱的琐事冲得烟消云散。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是心中充塞着太多的理想和幻想,那时的我只要心中有了下一个目的地,就全情投入、旁若无人了。想一想一次次兴奋地开始我醉心的漂泊前,身边有多少亲人关切的目光、依恋的友情和难分难舍的感情被我有意无意地忽视,心中就感到不安。我只知道一意孤行,抛弃这一切,走自己的路,去实现永远无法满足的愿望,去追求也许永远无法到手的追求,为此不惜放弃了已经得到的那么多……有时想起来,心中不觉充满了惆怅……

这些年对旅行和搬家生出的累也大多源于临行前的准备和收拾,也许是人到中年,变得婆婆妈妈了,每次出门特别是搬家前,都发现有那么多的东西难以放下,从而失去了年轻时把背包往肩膀上一甩、头也不回的潇洒。放不下的当然不尽尽是家里的家具、留有记忆的摆饰、收藏和各种身外之物,更多的是亲情和友情。虽然留下一句“到时来看我”或者“我会来看你们的”,过往的经历和内心深处都清楚地知道,从此以后,大家都成了对方的记忆。

记得以前打电话给母亲,告诉她我又要搬家时,她最关心的一句话就是,你的那些家具呢?又卖了还是丢掉了?我自然是一笑置之,不要说旧家具,就是旧友情和爱情也无法带走的,新的地方总有新家具和新的朋友,以及其他。

这次回家看到母亲对家里一些旧物的依恋,我深有感触。快到八十的母亲得了白血病,身体很虚弱,我一抽得出时间,就会回到她身边,陪伴她。当我陪伴母亲时,我发现她总会时不时对身边的旧家具发出一些感叹。而且我也发现了母亲一直不舍得丢掉那些旧家具的原因,——原来那个桌子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母亲还记得我上大学前一家人围着桌子庆祝的情景;一张木板床陪伴了母亲几十年……还有那个五斗柜,每个破旧的痕迹都隐藏着一段故事,大多是关于哥哥姐姐和我的……

人生走过少年和青年,就有了更多的依恋和留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恋旧了,不过,以我现在五湖四海到处漂泊的生活,我身边至今没有多少旧物可以依恋的。我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在内心深处,我从很小就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人注定是要漂泊的,少一点依恋和留念未尝不是好事。我们的一生不过是一个驿站,地球也并不是我们永久的故乡,时间到来的时候,不管你想不想走,我们还得去漂泊,去流浪……

那是哪里呢?我该如何准备?我又该收拾些什么?我准备好了吗?

想到人生旅途的最后一次出远门,只身前往未知的终极归宿和永远的故乡,我就有一种无助的感觉。特别让我惆怅的是,我该收拾些什么,我该如何准备?真是毫无头绪。家具是带不走的,存折到了那边也没有用,还有那些收藏和珍藏,都带不走,他们说如果真想带走,只有烧成灰……更不用说亲情、友情和爱情,都让人撕心裂肺地不忍——

这就是人生,不管你多么乐观,不管你有如何高超地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你总归是无法回避的,你得准备,你得收拾,因为最后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离开这里——你留恋的地方,离开你的亲戚朋友——你依恋的人,出一趟远门,而且是遥无归期的孤孤单单的单程旅行。

这是人类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人类对死亡问题的思考和随之而来的抗争产生了哲学、宗教和科学。人类用科学来延年益寿,用哲学来领悟现世,用宗教来思考来世。我想,也许这些就是人类出远门前的准备工作吧。

作为人类中的个体,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不同的方法去为最后一次的旅行做准备,看看最近两位出远门的女性,可以领略一二。

香港的小甜甜,那位亚洲第一富婆龚如心出远门了,留下了一千亿港币的遗产和两份不清不楚的遗嘱,用这种方式让我们仍然对这位富婆议论了一阵。不过,时间不会太久,她一去不回头,世人也会很快忘记她的。她无法带走一生的积蓄——一千亿港币,只身离开。按照常人的观念来推测,她走的时候比我们这些人要痛苦得多,因为她留下了太多无法带走的东西。

第二个离开我们的女人是扮演林妹妹的陈晓旭,去年她皈依佛门,当时就有人断言她得了绝症。按照我们民族的习惯,只有得了绝症的人才会去皈依佛门或者走进教堂,这也算是出远门前的准备吧。要知道,人要离开时最难以舍弃的就是对身外之物的留恋和对亲情、友情和爱情的依恋,佛教教导我们要无情无欲,达到了这一个境界,我们也就没有放不下的东西了,我们也就准备好了,可以只身上路了。

按说陈晓旭一个女人家,靠自己的智慧和勤劳弄了五千多万的身价,加上扮演林妹妹得来的名声,可谓名利双收,着实了不得。任谁都不能否认,这样的人生也不枉活了。然而,且慢,她却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皈依佛门,因为她显然觉得不管是名还是利,都无法为她下一程的旅行做好准备。这就让我对她另眼相看了,说明她深知人要出远门前一定要有所准备的。

这道理和我每一次出门旅行或者搬家前做准备是一回事。只是,为这么多次的出门做了准备,我还是不愿意去直面最后一次的单程旅行,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准备,如何去收拾。不过,想回避是一回事,是否能够回避是另一回事。对于我来说,我已经越来越多地意识到那最后一次的旅行,而且每当意念及此,我就感到人生是悲壮和崇高的,有时甚至认为人的一生都是在为这最后一次出远门做准备,于是我认为自己有责任不让这一生浪费掉,更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结束这一生。这样想来,我愈益觉得人的一生应该是很悲壮的,也应该是很崇高的。这大概也算是我的一种准备吧。

这几天,我又要出门了,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行程。记事本上记下的要带的东西还有一长串没有收起来,可行李箱里已经塞得满满的;把走前要联系的朋友电话号码输进了电话里,却不知道从哪一个号码打起;还有电脑里没有完成的论文,笔记本上匆匆记下的感想和日记,都需要小心收拾起来,带在身边;还没有决定带几件衣服,带什么颜色的皮鞋,是否还带上旧领带;是带支票呢,还是信用卡……

这样的收拾和准备已经越来越让我感觉到累,不过我知道比起人生最后的一次旅行——那次旅行你什么也不需要带,你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走——这样的收拾和准备还是可以容忍的。说到那人生最后一次的旅行,我真是很郁闷,不知道该收拾些什么“东西”带着,不知道“准备”得是否充足……。你可能和我不一样,你平时讨厌出门,或者没有机会出门,你没有收拾行李和做准备的烦恼,可是,你和我一样,最终都要孤独地去进行那一趟单程的旅行,只不过时间早一点,晚一点而已,你大概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或者你正在追名逐利,也许已经功成名就,但我想告诉你,对于最后一次的出门,这些准备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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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宽兴:满城皆臭水,谁念吴立红

 

自5月下旬起,部分无锡居民家中的自来水出现臭味,到了5月29日,臭水问题变得严重起来,市区居民家中的自来水管中流出的,竟是臭不可闻的蓝藻水。问题的严重性更在于,无锡市自来水公司供应的自来水臭到不仅无法被饮用,也无法用来洗澡、洗衣服、淘米做饭,也就是说,无锡市的自来水供应系统已经完全失去作用,无锡市民惟有依赖矿泉水才能勉强度日。于是,抢购矿泉水的风潮开始了,原本只卖6元一桶的纯净水,目前在无锡被卖到了40元乃至50元一桶。水污染问题的严重性,至此暴露无遗。

对于蓝藻泛滥引起的水质严重恶化,无锡市自来水公司除了建议民众使用矿泉水和纯净水之外,束手无策,对于此次污水何时能够结束,他们坦承地说“无法预测。”

无锡自来水含有异味其实是个老问题,许多外来者饮用无锡自来水后常会感到不适,但往往以为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所致。如今,蓝藻泛滥终于成了压垮无锡供水系统的最后一根稻草!自5月29日起,无洁净自来水可用的无锡简直成了一座恐怖之城,用一位无锡人的话说,“仿佛世界末日来临”。无奈之下,无锡人学会了用啤酒刷牙、用可口可乐煮饭、用牛奶洗脸······这不是笑话,而是无锡人在2007年春夏之交的真实生活。

太湖的污水,借蓝藻之光,可以说是臭遍天下了。

无锡位于传说中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但江南水乡也好,八百里秀美太湖也好,在年轻一代中国人心目中没有留下任何印记,近二十年来,太湖的名字,每每与“治理”二字连在一起,截止2004年,投放在太湖污水治理上的资金,据说已达33亿。巨额资金是如何使用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太湖的水质越来越差,却是不争的事实。化工厂偷排的污水、宾馆和度假村在生活用水、网围养殖的大量饲料、沿岸密布的生活垃圾······全都注入太湖,承担着向沿岸城市供水功能的太湖,早已沦为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久而久之,原本脆弱的自然生态终于被彻底破坏,绿油油的蓝藻一次次影响沿岸居民的生活。对无锡市民来说,“臭水”并不陌生,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只是这一次的“臭水”来势太凶,日复一日地控制了他们的生活。辩子戏和肥皂剧充斥头脑的人们不太关心生活之外的事情,如果臭水象往年那样只是短暂地影响一两天正常生活,人们懒得追问臭水的危害和根源。但这一次的“世界末日”,终于让他们明白了“臭水”的危害,原来,蓝藻臭水是具有强烈致癌性的,不仅长期饮用会诱发肝癌,就连用这种臭水洗澡也不安全。

于是,臭气熏天的蓝藻水使无锡人陷入了恐慌。但在这种恐慌之中,有多少人会记起一个叫吴立红的无锡人的名字呢?

在google或百度的首页打出“太湖卫士”四个字,搜索结果会告诉人们:被誉为“太湖卫士”的人,正是这个无锡人吴立红,一个普通的无锡农民,但也是闻名全国的环保人士。

十多年来,为了遏止太湖四周大量的污水偷排,吴立红以举报、上访的方式,向中央政府和新闻媒体反映太湖的环境污染问题,为此,吴立红被当地企业和官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次次被黑社会威胁,被派出所抓捕,终至倾家荡产。然而,借着惊人的毅力和“零点行动”的有利时机,吴立红成功地闯入了人们的视线,他一次次大胆地揭露地方官员和企业勾结起来欺骗环保检查的劣迹,拒绝了地方官员和企业的收买,2005年,吴立红被CCTV作为感动中国人物候选人之一,2005年11月29日,《第一财经日报》刊发题为《吴立红:和污染企业决战太湖》的深度报道,并刊发专访《吴立红:我是真正在环保斗争前线拼刺刀的人》,同一年,吴立红获选中国十大民间杰出环保人物。

但这个为保护太湖水环境而奋斗的民间环保志士,还是败在了地方官员和排污企业的手里,2007年4月13日,无锡宜兴警察以“里通外国”、“敲诈”等莫须有的罪名上门将吴立红强行带走,并将其电脑、相机及资料一并抄走。时至今日,我们再也没有听到吴立红的消息。吴立红被抓之时,无锡宜兴市刚刚获得“全国环保模范城市”称号,对此,许多当地百姓都觉得很滑稽,如今,对关注吴立红命运的人来说,蓝藻造成一个城市臭气熏天,使事件更添滑稽色彩——“太湖卫士”刚刚被无锡警方抓捕,太湖就来惩罚无锡了。

信息封锁的舆论环境下,多数无锡人未必知道吴立红的名字,也未必因臭水而联想起吴立红的命运,但无锡和宜兴的当权者是不会忘记吴立红的,因为过去的十多年里,吴立红给他们添了太多的麻烦。他们本以为抓了吴立红就可以清净些时日,却不料来势汹汹的蓝藻臭水使他们更不安生,以至于惊动了远赴英国考察的无锡市长毛小平“亲自”打回电话,“对截污、调水、市场供应作出具体部署”。

自吴立红被抓后,我们得不到有关他的确切消息,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敲诈罪”的“犯罪事实”恐怕还调查不清楚,或许,此刻吴立红正身处四面牢墙之内,继续为他的环保行为付出荒唐的代价。不知道高墙之内的自来水是否也受到了蓝藻的污染,司法当局想必是不会花钱够买矿泉水供其饮用的,那么,耗尽家财从事太湖环保的吴立红,终究还是未能阻止太湖环境生态的崩溃,被迫喝下带着臭气的蓝藻水。对失去自由的吴立红来说,这是怎样一种悲哀?!

我为无锡几百万缺水的百姓难过,更为出师未捷的吴立红感到难过。强权之下的发展“硬道理”,终究还是毁掉了理性环保者的全部努力。一再抓捕吴立红的无锡,连同它的百姓,是注定要喝下难咽的蓝藻臭水的。

可怜的无锡人,你们还记得这个被称为“太湖卫士”的吴立红吗?炸掉长江大堤也好,清理蓝藻也好,那都是治标之策,吴立红才是太湖水系的最大活水和清水。我要提醒无锡的官员和百姓:当你们为缺水而焦躁的时候,不要忽略吴立红的命运;我要提醒无锡的官员和百姓:要喝干净水,先放吴立红!

--YS论坛

傅国涌:合法化的买路钱

 

前段时间,到西南一个小城去看朋友,朋友开私家车送我去相邻的一个县看风景,没想到车开出不过几十公里,收费站竟有7个之多,有过路费、过桥费,名目繁多,过一回,就得规规矩矩地停车、掏钱,令人不快的不光是收费站之密集,还有道路的坑坑洼洼,我们无法知道,这些收取的买路钱都用得哪里去了。当时,我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上海大学朱学勤先生的一个说法,他在一篇文章中说,有一次在家里给研究生讲课,讲到国家税收和黑社会保护费之间的差异,他脱口而出:“什么是国家?合法的黑社会;什么是黑社会?还没有合法化的国家。”我还联想到“买路钱”三个字,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只是在这里收买路钱是合法的,不是土匪,不是黑社会,而是一个个庄严不可侵犯、代表某级行政机关的收费站,它们俨然屹立、不可抗拒。此外,收买路钱的小伙或姑娘受过文明礼貌训练,在一片方言声中使用的是漂亮的普通话,收钱之后不忘祝福司机好走。合法与不合法毕竟不一样,一旦合法化,收买路钱来也变得温文尔雅。然而,在这种温文尔雅的收费背后乃是不能质疑、不能拒绝的国家暴力。

合法化的买路钱以及形形色色不合理、不公平的以合法化面目出现的收费,都是借助合法化的国家暴力才得以大行其道。作为中国公民,我们不能对这一切提出质疑,不能在大陆的媒体上提出公开的批评,也没有一个公共场合可以公开讨论这些问题,换言之,我们只能无条件地接受包括买路钱在内的各种披着合法外衣的收费、税收。我当然不认为所有收费包括有些买路钱必然都是不合理的,有些收费即使经过公开讨论、包括真正的听证之类程序也是可以通过的,中国公民实际上也是理性的,或者说通情达理的,是说得通的,只要官方拿得出站得出脚的理由,而不是一切策划于密室之中,实施于马路之上,抱怨、牢骚可能会少得多,推行起来也就顺利得多。

如果以合法化的买路钱为例,我想,我们反对的首先不是买路钱本身,而是公民有权事先知道涉及自身利益的事务,并且就这些事务充分表达自己的意见,比如哪些地方、哪些路段哪个部门有权决定设立收费站,比如收费标准,比如收费做何用途,比如交费之后可以享有怎么样的交通状况,等等。如果这一切都是透明的,作为公共事务,相关公民不仅拥护完整的不打折扣的知情权,而且有充分的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还有监督、约束行政权的渠道、程序可循。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得到合情合理的解决,也不会出现几十公里内出现七处收费站,更不会出现收费的部门多如牛毛、修路无人问津的现象。问题的要害,实际上就是中国公民权利的匮乏,原本为公民服务的公权力却无限膨胀,上上下下,从东到西,每个地方一点芝麻、绿豆大小的公权力都可以随意侵害公民的神圣权利。权力与权利完全处于不对等的地位,这要比收买路钱来得更严峻、更可怕。

公民的权利没有保障,公权力实际上不受任何约束,它们的任何举措都打着合法的旗号,穿着合法的外衣,骨子里无非是为部门利益、地方利益乃至官长利益服务,每个以“人民”名义设置的机关都与人民无关。买路钱不过是其中一件不起眼、不足道的小事,类似的事情在我们这个时代确实数不胜数,只是我们平时已经麻木,麻木得成了习惯。就像我们年年月月高举反腐败的旗帜,腐败却愈来愈严重,乃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般民众现在对腐败已熟视无睹,引不起丝毫的兴趣,对腐败的麻木和无奈后面是一种绝望。指望现有体制真正解决腐败问题无疑就是缘木求鱼。这一点大凡有一点常识的人无不清楚,清楚归清楚,还是要生活下去,要怨也只怨自己是中国人,生在这个无药可救的国度。有报道说,大学生对煤矿工人进行调查,结果发现矿工们面对矿难大有视死如归之慨、前赴后继之勇,为什么?因为在他们看来,“贫穷比矿难更可怕”,为了挣钱谋生,虽然明知下井危险,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实,要说贫穷比矿难更可怕,那么,比贫穷更不怕的就是社会不公,占人口比例最少数的的人不劳而获,凭借权势,占据了这个社会最好、最大份额的资源,而据人口绝对多数的人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去获取生存资源。这是最大的不公平。好在中国人世世代代做惯了顺民,一般情况下不会选择逆来顺受以外的道路,因此也便宜了那些脑满肠肥、人性黑暗的强势阶层,可以继续在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尖上拉屎拉尿,视天下为囊中之物,玩世人于股掌之上。

所谓的合法化不过强者对公众的一种托词,老实说,合法化迷信在我们这里已经幻灭。从合法化的买路钱到准合法化的腐败,合法化之下,一切似乎都名正言顺。然而,在中国的土地上,当我们见惯了借合法之名大行其道的种种丑恶之后,对于合法实在敬畏不起来,有之,也不过是恐惧或无奈。合法,合法,有多少罪恶借汝之名以行?这句话用在这里是多么的恰当。

师涛母亲高琴声女士、立法会议员何俊仁新闻发布会

被记者包围的高琴声女士

何俊仁律师接受记者采访

师涛母亲、何俊仁律师在港新闻发布会

高琴声女士向记者展示师涛所获“金笔奖”

蔡咏梅女士、高琴声女士、何俊仁律师在新闻发布会上

师涛母亲高琴声、何俊任律师、蔡咏梅女士、白燕庭女士在港新闻发布会上

 

采访通知      2007年6月9日

致港闻版、中国版采访主任:

师涛母亲高琴声女士、立法会议员何俊仁新闻发布会

中国内地湖南《当代商报》记者师涛于2004年通过其雅虎(Yahoo!)电邮,把他从报社领导口头传达一份有关严禁报导六四15周年的内部文件内容的撮要,发表在海外网站,其后中国国家安全局向雅虎香港控股有限公司要求提供了该电邮用户的个人信息,国安局因而得以确认发送电子邮件者的地址及身份,最后作为法庭证据指控师涛。师涛于2005年3月,被控以泄露国家机密,判刑10年,并剥夺政治权利两年,现于湖南省沅江赤山监狱服刑。

师涛母亲高琴声女士刚刚代师涛赴南非领取由世界报业联合会颁发的自由金笔奖回来,特别来港商讨委托何俊仁议员聘请美国律师,控告雅虎美国总公司,她会向香港及国际新闻界讲述她儿子在狱中的现况,并呼吁公众关注师涛的案件,另得知雅虎美国总公司即将举行股东大会。亦有负责向香港私隐专员公署投诉雅虎香港控股公司的何俊仁议员,将联同高女士一起向新闻界发表有关师涛在美国控告雅虎的案件的最新情况。

现诚邀阁下派员采访明天下午四时正 (6月10日星期日) 于香港教育专业人员协会铜锣湾服务中心礼堂举行的新闻发布会,新闻发布会的安排详情如下:

日期:2007年6月10日(星期日)
时间:下午四时正
地点:香港教育专业人员协会铜锣湾服务中心礼堂(地址:香港铜锣湾坚拿道西15号永德大厦阁楼)
联络:潘先生 94173765
Press invitation           9 June 2007

To: Hong Kong News Editors and China News Editors

Press conference:
Mainland Journalist Shi Tao’s Mother Ms Gao Qinsheng and Legislator Mr Albert Ho Chun Yan Speak on Shi Tao’s case

In 2004, mainland journalist Shi Tao of Contemporary Business News (Dangdai Shang Bao) in Hunan used his Yahoo email account to send out an abridged version of an internal document about the mainland authorities’ ban on reporting the 15th anniversary of the June 4 incident which he obtained verbally from his seniors at the newspaper to an overseas Chinese website. Later, the State Security Bureau requested the personal information of the email client from Yahoo! Hong Kong and used the information to charge Shi Tao. In March 2005, Shi Tao was sentenced to 10 years imprisonment and will lose his political rights for two years on the charge of leaking state secrets.

Shi Tao’s mother has just returned from South Africa after receiving on Shi Tao’s behalf the Golden Pen of Freedom Award by the World Association of Newspapers. She is now in Hong Kong to discuss with legislator Albert Ho Chun Yan to entrust him to hire US lawyers to sue Yahoo! in the United States. She will share with the press about Shi Tao’s current situation in prison and call for public attention on her son’s case. She has also recently realized that Yahoo! INC will hold its shareholders meet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soon. Mr Albert Ho, who also helped file the complaint against Yahoo! Hong Kong to the Hong Kong Privacy Commissioner, will join Ms Gao to talk about the updated situation about Shi Tao’s case.

You are cordially invited to attend their press conference at 4pm tomorrow (10 June, Sunday) at the Causeway Bay office of the Hong Kong Professional Teachers’ Union. For details about the press conference, please see below:

Date: 10 June 2007
Time: 4pm
Venue: Hall, Causeway Bay Service Centre, Hong Kong Professional Teachers’ Union (M/F Wing Tak Mansion, 15 Canal Road West, Causeway Bay, Hong Kong)
Contact: Mr Poon 94173765

力虹在狱中健康恶化

 

浙江省网络作家力虹,三月中被当局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六年的刑期。到监狱服刑后,力虹肌肉委缩情况明显恶化。他的妻子董敏表示,希望当局批准丈夫保外就医。

力虹的妻子董敏接受本台访问时表示,周四到过湖州长湖监狱探望过丈夫。看到他情况并不乐观,四肢发软,肌肉委缩情况明显严重,力虹说,双手因肌肉委缩,导致不能正常活动,加上长期失眠,精神很不好。

董敏表示,丈夫在狱中得不到有效的治疗,亦得不到任何药物的提供,因而令病情一直恶化下去,若不及时治理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在月初,丈夫已向湖州长湖监狱提出保外就医的申请,但当局仍没有正式的回覆。她说:他这个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医生说会给他配点药,但二十一号检查后,到(六月)七号都没给他药。反正到现止,他都没有得到治疗。他已经申请了一份保外就医的报告,但监狱方面还没有正式的回应。

董敏说力虹病情没有得到好转,看到他日渐消瘦的样子,难过不已。董敏又说丈夫曾向她透露过,在进入长湖监狱时,狱中多位医生替他检查过身体,力虹听到医生秘密讨论他的病情,说有足够理由申请保外就医。董敏希望有关部门能尽快批准丈夫的申请,不再拖延治疗。她说:医生都说他这个情况已经到了可以保外就医的条件。昨天看到他这样子消瘦,头发也掉了。我非常焦急他这样子拖下去,如果不让他找一点治疗的话,那后果是非常的严重的。

记者致电湖州长湖监狱查询时,接线的员工表示不方便透露任何详情,只说若符合有关保外就医的条件,会按既定的程序去办理:“有关保外就医我们就有一定的程序,就他的病情做一个鉴定,符合保外就医我们才启动这个程序。这个具体的情况我们有一个业务部门,但是你以记者身份去查询,在你没有得到任何批准之前,我是不可以告诉你的。”

现年48岁的独立笔会成员、浙江网络作家力虹,从九十年代开始参与民主运动,曾两次入狱。去年力虹因向海外网站发表大量文章声援维权人士高智晟,以及批评中共当局。结果在去年九月初,被当地警方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刑事拘留,同年十月被当局正式拘捕。本年初法院秘密审判力虹,之后判处力虹六年的刑期,剥夺政治权力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