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邦:其实我也愿意为共产党人鼓掌!

由于各种原因,我两个多月没法上网。今日上得网来,竟翻到一条关于临沂中院驳回沂南法院对陈光诚判决的消息,大意是:10月30日,临沂中院就陈光诚案发出了[2006]临刑一终字第193号刑事裁定书,撤消了山东省沂南县人民法院[2006]沂刑初字第193号对陈光诚的刑事判决,将此案发回山东省沂南县人民法院重新审理。

初读此消息,我有点不敢相信。在一个遍布苦难,充斥哀怨的社会,忽然传来一则喜讯,这真如寒冬里凭空响起的春雷,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然而当我反复看了几遍这消息,并抓起电话跟两个朋友核实这消息确切后,我靠在自己的椅背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并情不自禁地说着:感谢神,您没有舍弃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您没有无视陈光诚陷身的黑暗!

在此我真诚地为临沂中院那些作出此裁决的法官们鼓掌!虽然这个裁决还远没有回到事实本身,还远没有实现法律公正,但是在这个以背离正义为常态的社会,这个裁决毕竟朝向了正义,体现了通向正义的意向,展示了实现正义的可能。这就是一种难能可贵!它让我们看到这个社会还没有绝望,人类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极权罪恶的体制还没有完全压碎正直的脊梁,体制中还存在些许人性的灵光。

多年来,在许多不同场合,我曾跟不少朋友交流对社会一些问题的认识,常会碰到一些春风得意之人指斥我是带着有色镜看社会,爱讲些不满意的事,爱挑些社会的病。为此,我也曾反省过自己,检讨自己是否过于片面,甚至我曾一度努力去寻找社会好的方面,然而事实却屡屡让我失望。后来,我不得不承认:不是自己不愿为执政的中共鼓掌,而是这个社会的现实实在没有给我提供什么鼓掌的机会,我是多想找点能激起我为之鼓掌的事啊,但我换来的更多是失望。

应该说我曾经也是为共产党人鼓过掌的。儿童时代我看到那些反映民主革命时期的仁人志士为探求救国救民的真理而抛头颅、洒热血时,我为他们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鼓过掌;后来文革结束后胡耀邦、赵紫阳力行改革,先解决农村吃饭问题,再解决农民出路问题,使我不再挨饿后又有上学走出大山的机会,当时很让我高兴而为之鼓掌;再之后,赵紫阳先生89“6.4”为拒绝参与屠杀,不惜放弃权力,承受苦难,这赢得我由衷的敬佩。等等类似的这些共产党人,今天看来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局限,但勿庸置疑他们是值得后人尊敬,是配得人们的掌声的。我曾经为他们鼓过掌,今后我仍然愿意为这样的共产党人鼓掌!

然而由于制度的原因,作为执政的共产党,已经日益以组织的形式淹没着人性的灵光,使这个组织中的个人完全丧失人性常理。尤其对那些掌握权力的共产党人,由于权力不受限制的制度设计,极大地纵容出了人性的恶,由于组织已形成了自身的集团利益,以致走到完全背弃人民的地步,形成了对人民为恶就是忠诚组织的规则,如此一来这个组织的个人完全沦陷在罪的深渊,为罪所捆绑。多年来,我们真切地看到,在中共组织中应该说也存在一些良知人士,然而这些人的命运通常都很让人伤感,他们要么被打压边缘化,要么被排挤出局,就如为农民上书的李昌平、推行基层直选的魏胜多等,都被逼得不仅作不了官,还背井离乡。如此一来,中共这个组织日益走到了人民的对面,它所做的一切也日益与人民为敌,自然能赢得的鼓掌也就日益缺失,因为那些想为民办事的,能赢得人民掌声的共产党人都被排出到共产党之外了。

共产党组织中这种为恶得利,为善遭殃的机制,决定了这遍土地灾难的深重,也决定了它远离民众掌声的现实。因此对这个组织我们是绝望的。

诚如陈光诚案,从始至终这就是个不该发生的案子。一个维权的盲人,讲几句真话,居然就遭到长期的软禁,最后在世人众目睽睽之下,还公然以聚众扰乱交通与损坏公物将其判罪。从陈光诚案的前期情况,我们看到一个组织的绝望,当然从后来中院的驳回重审中,还展示出一些希望,但这种希望只能归结到个体人的希望,而决不会是这个制度的希望。这种在绝望中的希望虽然渺茫,但仍然值得我们为之鼓掌。因为我们欢迎任何一点正义的努力,尤其对那些身在极权体制中的人,这种正义的展示就是人性的复苏,这无论对社会还是对他个人都是应当庆祝的。所以我是愿意将自己的掌声送给这种人的。

今天,这个极权政体实在让我们为之由衷鼓掌的机会没有了,但这个极权政体中的个人,我们永远也不可绝望,我们要为这个体制中个人的任何一些人性的灵光而鼓掌。因为他们人性灵光的闪烁也是民族希望的部分。让我们真诚地为他们每一点的努力而鼓掌吧!

(2006-11-12于北京)

民主论坛

阿  钟:倾向于诗意的痼疾--纪念圆明园艺术家周瞻弘

哦你的声音

你迷惘的眼神流露的光辉

引领我们上升

──长诗《挽歌》

明年5月是圆明园艺术家周瞻弘十周年忌。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转瞬间十年就快过去,而十年前的往事好象就发生在昨天。

1995年我应邀赴北京圆明园画家村访问。赴京期间正值“6.4”,村里的画家刚经过一番驱赶,最多只剩十来个画家东躲西藏地在村里捱着。除了伊灵、徐一晖、鹿林及贵州的四毛五狗,我没遇上几个画家。大概只呆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我便离开了这里(福缘门西村),随艺术家苟红冰一起迁往东坝河,决心在那里重辟一个画家村。我在东坝河一共待了约一个月的时间,期间便陆陆续续有一些画家从圆明园或其他地方迁居过来,其中就有后来与我结成好友的饶松青,还有就是周瞻弘。

是饶松青介绍我与周瞻弘认识的。那是他刚入住东坝河的第二天,我随饶松青一起前往他的住地。在见到他之前,饶松青就已经大致给我们介绍过周瞻弘的情况。周瞻弘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精神分裂),尚未完全复原。我见到他时,见他的脸略有浮肿,大概是服药带来的后遗症吧。但我感觉到周瞻弘见我时似乎有几分羞怯。他很好客,也很英俊,是个美男子。我觉得他对我极有好感,后来我得知他对人谈起对我的印象:阿钟有王者风度,他手上拿的好象不是拐杖,而是王杖。这个赞誉有点溢美了,但也可见他对我是很投缘的。

后来我们熟了,就经常在一起聊天。他的话不多,经常是他听我讲。

由于我们相识之初我对他的先入之见,所以谈话时,我总是比较照顾着他。其实那时在东坝河大家在一起都有点无聊,说是对艺术的一种坚守也可以,但是一种怅惘的情绪弥漫着并互相感染。更重要的是,经济上的压力始终是我们的主要问题,但我们仍然希望用脆弱的理想主义理性来应付我们的生活,而我也在无意中表现出一种热气腾腾的饱满信念,尽管骨子里长满了虚无的触须。

我也试图对周瞻弘的精神世界进行探究。他告诉我,他发病时那些石头和树确实在对他说话。如果说,梦是一种暂时的疯狂状态;那么反过来说,疯狂就是梦在现实中的一种放大和延长。亚里士多德曾经认为,精神病患者产生的精神错乱,和梦中所经历的离奇体验不仅仅类似,而且可能产生于同一个起源。现代心理学也认为,梦的生成机制与精神病人症状的出现是一样的,而所有主要的精神病症状都能在梦中被处于正常状态的正常头脑所模仿。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周瞻弘的疯狂也可以说是一个梦者在现实中的游历。难道不能这样认为吗?而我们这些无知的“正常人”总自以为是,以为将一个梦者强行拉入现实,才算是一种尽责。如果现实世界一片丑陋,那又何必睁眼看这个丑陋的现实而拒绝与石头和树进行美妙的对话?!周瞻弘的疯狂是一种反抗行为,因为梦使他迷恋,因为现实充满了危险和不安的因素,他要回到梦中去;只有在那里,才不必面对日复一日的平庸与苦难。但最终,他失败了?也许他胜利了。

“只有死后,我才能变得更强大。”周瞻弘的灵魂保持了罕有的纯洁归入了永恒,他应该是胜利了。没有战争,没有杀伐,但他是一个胜利者,因为他归入了永恒,成为了天上的人!

我是在一种失败的情绪下离开东坝河的。那天,周瞻弘送我穿过四元桥下那条长长的隧道,一路上我们无言,他跟在我后面,默默地走着。终于走到了尽头,看到了亮光,我们握手,做最后的道别。我们掉转头,各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走向现实的泥潭,而他则步入了永恒的虚无。

1997年5月,传来的消息是,周瞻弘由于精神病复发,元气耗尽而逝,时年31岁。

(2006-11-12)

民主论坛

齐家贞:我家的姜黄猫

想不到这辈子会喜欢上猫,那是父母对孩子让步的结果。父母和孩子逗硬的时候,不常常是父母赢.

女儿要求帮她朋友代养一下那只猫的时候,我想不出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可是,三周临时户口到期,女儿让它赖着不走,慢慢地它就赖成了我家的永久居民。

给女儿取小名冬冬,出生冬季离春天不远之意,多少还费了一点思考,给猫取名完全不用,它的颜色就是它的名字,姜黄.

我们对猫,既讲英文——它出生澳洲英文是母语;也同它讲广东话——它的主人来自中国,它应当随家入俗。

姜黄来的时候才三周大,身材过份瘦长,三角脸上无肉,一付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会笑,一点不可爱。

长期孤独没朋友玩的女儿,有了它,连续数年的“阴天”出了“太阳”,苦瓜脸笑开了花。每天放学尚未跨进家门,她呼喊姜黄的声音已经一路响起,只要姜黄没来得及躲闭给逮个正着,它就决难逃过小主人的紧紧拥抱、热烈亲近,姜黄出不了气,狠抓冬冬一把,妙一声逃命。

于是,一个大学生,一只小黄猫,俩个弱智儿童开始做猫鼠游戏,逃跑追踪、躲藏寻找,在椅子下鉆,在地上打滚,从客厅到书房,从书房到床上……

一家三口,对姜黄态度各异。女儿对它宠爱无度,放纵姜黄上床,容忍它跳上桌子跳上冰箱。我的先生,见到猫就笑,胖脸成了笑和尚,他最爱帮姜黄抓痒,从下巴一直抓到肚皮,姜黄四脚朝天享受不尽.但是,如果姜黄胆大包天,敢于上床上桌子,那它肯定挨打。不过,只要姜黄挨打,冬冬的一声惨叫,准能让任何举起来的手马上放下。我这个妈,当然感谢姜黄给女儿带来了快乐,可我从来不抱它,它那身长毛碰到哪粘住哪,简直是一场灾难.

奇怪的是,无论女儿和先生多么喜爱姜黄,无论我如何与姜黄拉开距离,姜黄始终对我最好。我不亲近它,它拼命亲近我,晚饭后只要我得空坐下,几乎没有一次它不寻机跳进我怀里,无数次把它赶走它无数次又跳上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好后,姜黄的喉咙马上开始咕咕响,那是它在唱歌,一边唱一边伸过它的脸轻轻一遍遍地婆娑我的脸,冷鼻子一再够过来要亲我。

然而,只要听到冬冬的脚步声,姜黄便箭一般地从我的怀里逃走,它担心小主人妒嫉。

如果大家都开门睡觉,姜黄肯定选择我的房间,进来后它先睡在地上,半夜才上床躺在我脚边。女儿不服气,早早就把姜黄关进她的房里,除非小主人通宵锁门,她关不住姜黄.好几次,姜黄乘机溜了出来,我的门却紧闭着,姜黄就端坐门口,守候达旦。

我总感到姜黄对我有点特别,这种特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它似乎在我和女儿间周旋,极想亲近我又谨慎地防避女儿生气,像在同两个女人偷情。这一切,很难解释。

我经常对冬冬说,我不相信姜黄对我情有独钟只是普通猫的感情。

不是普通猫的感情,又是什么感情?我猜来猜去,猜出它的前世是我的父亲、母亲或者最疼爱最丢不下我的亲人。这,才能解释姜黄.

我讲给先生和女儿听,先生摇头大笑,胖脸更圆了,你这个人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女儿认为我猜得有理,但深感迷惑。

通常,我承认姜黄是一只普通的猫,但面对它那快乐的歌声、满含深情的眼睛、激越的心跳时,我就无可救药地回返到我的猜想里。

这辈子我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动物身上,确切地说,我的眼睛第一次开始关注一只小猫。

怪不得女模特学猫步走路一条线,怪不得女人学猫的坐姿双脚并拢.你看,姜黄的举止何等高雅,何等美丽!

瘦长的小姜黄,长了些肉,身材渐渐匀称,虽然没出过门,能在房间里奔跑如飞,就足以断定它有运动天才。女儿让它追逐雷射电光,姜黄顺着客厅走道追上垂直的墙,只差五公分就触到天花板,真的了不起。从此,我开始盼望召开世界猫运动会,我们的姜黄一定能拿回几个金牌,为澳洲争光。

一天,冬冬忽发奇想,把洋娃娃的衣服给姜黄穿上,自由自在惯了的身子,突然被东西捆住,姜黄左偏右倒,像喝醉了酒,无法站稳脚跟,天才运动员走不来路了,我们笑得要命。真该把它录下来,攀沿高墙的雄姿,不会走路的丑态,说不定能赢九号台“最滑稽家庭录影”的奖哩。

猫儿看似木无表情,其实,喜怒哀乐全表现在它的尾巴上了。

小尾巴翘起急速摇摆,那是在展示它的快乐;有人抱它,它像孩子伏在肩上接受爱抚,尾巴尖卷成半圆,温柔地左扫右扫,喉头有响声,这是它在得意。坐着不吭声,绿眼珠圆睁,尾巴在地上大幅度迅速来回扫荡,那是狡猾的姜黄正在策划阴谋诡计,对付爱它爱得近乎疯狂的小主人……

那天,小姜黄尾巴上的毛竖了起来,尾巴比平时粗了两倍,铁桿似地朝上翘,他呲牙咧嘴呼呼怒号,从这个窗台窜到那个窗台,从前房的窗台窜到后厅的窗台.一看就知道,它发怒了!

原来是窗外有敌情,两只猫入侵了姜黄的领地——芳草如茵的花园里。

两位女猫,都是杂毛,一只黑白,一只黄白,面孔很漂亮但已不年轻,松弛的肚皮快擦到地上,说明已生过好几抱小猫了。她们来追求我们的英俊少年姜黄.从前院转到后亭,两只猫一齐朝窗台上站着的姜黄温情脉脉地号叫,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看起来很动人也很可怜.姜黄尚未开窍,它还不到五个月不懂爱女猫,隔着玻璃虎着脸继续大发雷霆,誓死赶走入侵之敌。

战斗持续着,不仅大白天而且半夜三更。姜黄还在孤军奋战,女仕已增加到了四名。

半夜,我们给窗外嚣张的呼喊和姜黄在屋子里疯狂的奔跑声吵醒。烦死了,我起床查看,四只母猫横排成行,四双眼睛在黑暗里发出绿光,正伸长脖子非常卖劲地齐声哇哇叫,像是在歌唱比赛。姜黄的愤怒已达于极点,正对着她们吹胡子瞪眼睛。白费劲,母猫们耐心地继续叫。我和先生帮姜黄把那几只疯女猫赶走,刚躺下,她们又回来哇哇叫了。

那天,女儿从家里打电话给我:“妈妈,你记得姜黄屁股后面那两个球吗?”是的,我回答。她认为那两个球是姜黄很好的装饰。“他们把它的两个球剪掉了!”她在那头呜呜地哭。

我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对姜黄的疼爱之情,就像怜悯痛惜一个亲生的孩子。

如果要给猫去势,六个月最合适.本以为兽医用结扎手术进行desex,讲点猫道主义,想不到他们竟如此取巧,剪掉两个球了事。我和女儿事前毫无这种思想准备,一下子如针扎心。

两个球变成了两个点.我第一次抱起姜黄,让它像孩子伏在我的肩上,我用手轻轻抚摸它,一遍遍从头抚摸到尾,姜黄的尾尖卷起来悠悠摇晃,咕咕咕快乐地歌唱,我心里好酸。

从美国来探亲的哥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最坏的是人!

姜黄不懂事,屁股痛了一两天,又照常唱歌照常跑跳了。它一点没事,我们越加不是滋味。

我们开始放姜黄出去,让它寻找朋友,让它寻找快乐。无论哪天,只要我在家,它想出就出想进就进,为它开门关门无论多少次我都不嫌烦。这个孩子知书识礼,开门出去前,它大叫一声,当然是说谢谢您给我自由。要回家了,如果我没看见,姜黄就坐在外面窗台上耐心地等,它那透过玻璃的正侧面剪影,真美。门开了,妙妙叫,多谢妈妈关照!进来绕着我的脚还叫,那就是说:喔,妈,我饿死了。

姜黄飞檐走壁跑回家,抛出个玩够了快咽气的鸟或者老鼠在门口,看,我多么男子气!和小狗打架,它从街心飞过去,悬空把坐在车顶上的狗击下地,自己并未擦着车。我先生把它从街头逮回来,他说姜黄不聪明,追打的时候不懂得躲汽车。

姜黄最能鉴别我家汽车的声音,无论玩得有多远,我们的车刚到,它早已在车道旁恭候。开心地表演几个连滚翻,肚皮上的白细毛翻出柔软的波澜,再绕着大家的脚闻来闻去,研究裹夹回来的新空气。

但是,放出去这么久,姜黄总是独来独往,它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这个发现,令我惊讶万 分。那些女仕们哪里去了,她们长期隔着玻璃窗追求这个美男子,如此疯狂不分昼夜,现在美男子出门,她们却叶公好龙无影无踪了。

先生向我解释,一经desex , 动物身上吸引异性的气味便完全消失,女仕们对它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这太过份了吧,不做情人难道不能做朋友,我说.我朝四周张望,没有女猫的影子。很遗憾,甚至也没有男猫的影子。失去了气味,男猫之间也不可以交朋结友了?动物世界如此无情!

噢,我英姿勃发的姜黄,你还这么年轻,竟要忍受终生的孤独!不仅没有伴侣,而且难交友人。姜黄哪,你为何选择变猫,选择变鸟变老鼠就不存在什么desex 不desex  ,就不受这等侮辱了;或许,你也可以选择变人呀,变成冬冬的下一代。当然,那要等太久。再不然 ……

不过,都不好,还是变猫最好 ……变猫有我们在,我们是你的亲人。

姜黄一岁了。冬冬带它去参加圣诞派对,她要在朝辉灿烂的日子里向朋友们炫耀她的弟弟。

岂知,见不得世面的姜黄,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人太多,它害怕。直到一只大狗光临,姜黄给狗主人抱着去见大狗哥哥。

远远看见大狗,这么大,姜黄从来没见过,它吓得周身发抖。冬冬心疼姜黄,她说,算了,它害怕,让它躲回房间去吧。有人喊come on, come on(快点,快点) .有人劝,猫狗是天敌,别把它们放在一起。狗主人解释:“别担心,我这只狗个子大胆子小,它连老鼠都害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会吓得直往后退。”有人说:“说不定大狗怕小猫,小猫还要欺侮大狗哩!”

狗主人蹲下来,把抖得筛糠似的小姜黄递到大狗面前,他要用事实证明自己“狗大胆子小”所言非虚。

大狗低下头看着小姜黄.

狗头一歪,突然,它一口朝姜黄咬去。狗主人急得直跳,“皮特、皮特”命令它松口。

来不及叫一声,可怜的小姜黄已经给咬进大狗的嘴里,大狗的嘴像把锁紧锁不放。冬冬尖声哭叫,要沖过去救她亲爱的弟弟,她被几双手拉住。谁知道今天这只狗咬不咬人?

一只非常驯良的大狗,今天发了神经!

我们赶到兽医院,姜黄已经停止呼吸,它圆亮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脸很安祥,嘴角微微向上,它会笑,姜黄是笑着走的。

医生指着一张张从不同角度拍的片子说,它有十一处骨折,多半是粉碎性的。你看,心脏被伤及,这些透明之处,是内脏出血,太多,伤势过重。情况如此,就算抢救及时,它活着也完全丧失了生活质量……

这不是在谈论猫,这是在谈论一个孩子。人们说猫的一年等于人的七年,那是经过浓缩的生命,稀释还原之后,姜黄也才是个七岁的孩子。

经受不起这样的感情重创,我们发誓不再收养宠物。

其实,姜黄的前世是不是我的亲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们收养一个小动物的时候,彼此的灵性情感已息息相通,忠诚仁义地长相廝守了。姜黄的快乐就是我们的快乐,我们在一个屋檐下拥有回味无穷的美好;姜黄的不幸就是我们的不幸,我们在阴阳两界分担着死别后的苦痛。

我们哭得天昏地暗,头欲裂心破碎,哭不回可爱的小姜黄!

跪在地上,我们在后花园里刨了个坑,千万不情愿地把姜黄埋了进去。

姜黄啊姜黄, 今生我们暂别,期待你来世就在这里变成一棵树、一朵花、甚至一株草,我们等待你,再次相聚……

 

李长声:【日下散记】温泉的水是滑的

特意到能登半岛看日本海落日,却赶上阴天。名人有云,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看不见夕阳如火就看那云低浪高,景总是有可观之处。惊了涛,骇了浪,夜泊旅馆能登庄。此庄温泉池不大,水暖如汤,无色无味,浸在水中抚摸肌肤却好像涂上一层油。油然想起古人的诗句“温泉水滑洗凝脂”,登时理解了这个“滑”字。不过,倘若在日本坐实,“洗”字就不算准确,男女老少来温泉,不管其脂凝与不凝,都是下到池子里浸泡。国内有旅游须知,说到了日本必须洗净身体后入池,实际上没有这回事。日本人风尘仆仆,直扑温泉池,一泡方休,哪里顾得上洗净,他们的做法是在池边舀水冲一冲下体而已。据我长年留意,许多人冲也不过是虚应故事。他们爱洗澡,却也不至于如命。记得有一部电影,残兵某终于脏兮兮复员回家,进门第一件事不是洗澡,而是行房事。阪神大地震时难民抱怨洗不上澡,那是在吃住无忧以后,就他们的爱洗澡劲儿,也并非奢望。

“入浴”,当初日本用它翻译英语的bath,但相对的“出浴”一词很少用。在苏格拉底时代,公共浴池是雅典的社交场所。基督教反对沐浴,十字军远征,从东方带回来沐浴习惯,法国也有了浴池,但身心爽则思淫欲,浴池很快演变为妓馆。18、19世纪久居印度等亚洲国家的人再次把每天入浴的习俗带回欧洲,而19世纪初发明了淋浴设备,欧洲这才洗开了。《浴佛功德经》等佛典上说入浴除七病得七福,日本的寺庙施浴,定期把浴池免费对外开放,出浴后神清气爽或许就加深了信仰,“钱汤”(公共浴池)也由此产生。现而今生活方式改变,上“钱汤”的人一年比一年少,这行业难以为继。但温泉又当别论,治百病护肤美容,把人们宣传得趋之若鹜。近年东京城里掘地千余米,温泉喷涌,开设好几处漂亮的浴场,以致有地盘下沉之忧。

日本人把入浴爱到嗜,首先是因为得天独厚,到处有温泉。据说日本是世界上温泉最多的国家,次之乃中国,但若按人口平均,恐怕中国就不可谓多。日本称温泉为“汤”,这本来是中国的叫法,一些人却跑来笑日本人下汤锅。最初编篡《广辞苑》的新村出在《风吕杂考》一文中考证,这个汉字的日语读音源于“斋”,寓意神圣、清净。入浴之目的无非有三:宗教的,卫生的,爽快身心的。古埃及司祭每天四次用冷水洗身体,恒河沐浴是印度一景。中国古时候也很把沐浴当回事,后来好像只是为卫生,现今阔起来,又开始爽。伦理学家和辻哲郎说:西洋的浴池是事物性的,而日本浴池是享乐。(《古寺巡礼》)讥之为洁癖也好,赞之为艺术情趣也好,往深里说,其文化内涵是清净。梅原猛从存在论、认识论、价值论这三者考察日本文化,这样说:欧洲文化论以精神为中心看待一切存在,而神道与佛教认为存在的东西都具有生命。日本文化的认识论特征在于认识事物不是靠理性,而是靠感情,其纤细、微妙不次于欧洲的理性。贯穿日本文化的价值论以净、不净的价值为中心,深深浸透在日本人日常生活中,所以,说那家伙脏,是再狠不过的骂人话。净的价值具有审美性质,是真善美的化合物。由于把这个化合物作为最高价值,日本人得以逃脱了单一价值的专制。

佛祖说过,用水洗,怎么也洗不净身心,只能用佛法洗,但人们并不听。日本人不仅洗自身,乐此不疲,祭墓时还要用清水冲洗墓石,那就不是我们说的扫墓,而是洗墓。更有点恶搞的是,寺庙把小铁佛立在外面,你也浇我也洗,把眉眼都给洗没了,几乎变成铁疙瘩。

李长声:【日下散记】古今粪尿谭

  西班牙画家达利说:我画的画基于排泄物,我的地形、云、事物不都像粪便吗?这种说法很可能招人反感,但再去看他那幅代表作《记忆的持续》,几块变形的钟表,就觉得时间、空间真像是偏执得瘫软的粪便。

  关于美术与粪便,我也有一个记忆,那是中学时代上书法课——说得太艺术了,当时我们是叫做写大字——老师教育我们,写字不描,拉屎不瞧,于是牢记了写毛笔字要一气呵成的规矩。不然,越描越黑,像日后在社会上常见的一些嘴脸。

  此文不准备谈艺术,要谈点文学。文学是人学,人要吃喝拉撒睡,文学就不仅写鸿门宴百鸡宴青梅煮酒杏花村晚上睡的一个枕头,也得写拉撒。各种排泄是人体的一大快事。急得团团转,挨罚款,蹲班房,都可能是憋的。数风流人物,图排泄之一时痛快而遗恨千古的,大有人在。厕所修得漂漂亮亮,实乃最有人味,最通人性,似乎我们在这一点上自古没大活明白。至于书籍,向来谈吃谈喝多,谈论粪尿的少。在日本书店里遇见过一本《图说排泄全书》,随手翻了翻,不想窥探排泄这一行为的伟大的神秘,一笑置之。后来就热了一阵子厕所文化、粪尿文化,什么《粪尿谭大全》《巴巴大全》,堂而皇之摆了一大溜。其间有一本《古今黄金谭》,乃林望所著,以为他谈过英国,谈得人们大喝下午茶,这回又要谈黄金,书被放错了地方。孰料,黄金者,粪便也。我们小时候把粪便叫黄金,很有点弗洛伊德,原来日本也一样。林望是书志学家,但使他一度大出风头的,不是本行,而是去剑桥大学整理日汉古籍目录,吃了两三年英国菜,回来写了“反社会常识”的《英国真好吃》,获得日本随笔家俱乐部奖。这本《古今黄金谭》有一点回归本行,谈的是古典中的粪尿故事。开篇引了一首“天下的杰作”:阿美阿美拉巴巴,没有纸,用手擦,舔干净,别白瞎。

  文学里写到粪尿,笔涉污秽,却未必淫秽,付之研究可称作“文学粪尿学”。要说粪尿,我们也立马能想起很多故事来,相声里的找驴,电影里的巴巴雷,道在屎溺中,佛头着粪,勾践尝粪,千村薜荔人遗矢,粪土当年万户侯,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吃喝拉撒睡的故事——话说那贾瑞遇见王熙凤,依据美女是人见人爱的游戏规则就起了兽心,可凤姐是何等人物,以兽心攻兽心,设下了诱人走险的圈套。寒冬腊月,“只听头顶上一声响,哗啦啦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害得贾瑞那读书人终于为性爱付出了生命。

  说来日本人似乎比我们更亲近粪尿,对此类事情较宽容。《古事记》明记,女神伊邪那美命跟男神伊邪那岐命一起创造日本,从她的屎和尿里各产生一对男神女神。《万叶集》《古今集》中有“咏粪”,图画上画着恶鬼在拉屎的男女旁边等着趁热吃,相声和诗歌更爱拿粪尿说笑,一些战后文学家用粪尿的形象来宣泄自我毁灭的情绪。林望说:调查可知,从文学史开端直至现代,粪尿谭连绵不绝,不管哪一时代,哪一阶层,哪一种类,几乎都要谈,谈得眉飞色舞。他推许《落洼物语》以最为亮眼的形式言及粪尿,是日本粪尿文学的“金字塔”。

  粪便的恶臭之源是一种叫粪臭素的化学物质,把它稀释,闻着就芳香扑鼻了,所以香水里添加粪臭素。难闻的粪尿写进文学里,应该有思想和艺术来稀释,读来才有趣。《古今黄金谭》在收尾处写道:那含蓄,诸贤须好好尝尽,嗅尽,啜尽,舌头千转,品味到心。呵,此书若名为“日本真难闻”,当年更畅销也说不定。

伟大而注定要失败

《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美)爱德华·W·萨义德著,
朱生坚译,新星出版社2006年7月版,18.00元。

  
  从《东方学》到《知识分子论》,再到这本书,萨义德其实都是在用写论文的方式推进自己的叙述。他的文学研究中充满现实关怀,社会评论中又包含人文精神,这和他的为人一样,永远是复杂而又统一的。
  
  萨义德不会像乔姆斯基一样直接地对抗美国政府的政治决策,那样太简单、太直接,也不能跳出意识形态本身的局限;但萨义德更反对罗蒂那样的后现代政治表述方式。
  
  9月24日,爱德华·萨义德去世正好三周年。我在这个纪念日里,阅读他生前最后一本著作《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萨义德始终给人一种古怪、矛盾、冲突、否定的印象,一辈子都是个“患病的、以笔为枪的斗士”。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阐释萨义德,都会显得怪异,与各派主流思想形成强烈冲突,用萨义德自己回忆录的名字来说,就是out of place,格格不入。但out of place仍然是一处place,我们在三年以后站在他生命终极的地方回顾他的一生,环顾他没能经历的现实,可能对这个巴勒斯坦人多生出几分了解。

  1978年出版的《东方学》(Orientalism)是他的成名作。在这本用英文写作的西方文学评论专著里(其实是三篇超长的论文),萨义德激烈地批评了西方幻想和重构出“东方”概念,完全根据话语需要编造出一个落后、野蛮、粗俗的东方世界形象来。“东方学”这个题目本身就充满了火药味,甫一出版即成为学术界最流行的新概念。

  相比起来,1994年出版的《知识分子论》虽然处理更激烈的“士不可不弘毅”的现实问题,但题目却温和得多。而这本最后出的《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更是从古典人文主义谈起,关注教育而非政治,把锋芒收敛许多。把某些段落单独抽出来看,简直会让人误以为是阿兰·布鲁姆这样的极端保守主义者所写。但萨义德毕竟是萨义德,同样是在媒体上强调古典人文主义,在大学里教授古典人文主义,那些极端保守主义者才是他内心所最鄙视的。
  
  顽强地守护人文思想

  人文主义(humanism)这个概念有多种定义,芝加哥大学和萨义德所在的哥伦比亚大学流行的定义就是不同的,每个文学、哲学或者政治学教授更有自己的理解。一般来说,它包含荷马、希罗多德、埃斯库罗斯、欧里庇特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圣经》、维吉尔、但丁、奥古斯丁、莎士比亚等人的重要文本,涉及希腊文、拉丁文、希伯来文、意大利文、法文和西班牙文等多种语言,构成了一个“白人精英男子”所需要掌握的基本知识。

  萨义德一辈子就在大学里教授这些古典学知识,所以对古典作家抱有极深的了解和同情。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人文主义教育的理念,这正是他实践知识的一种方式。甚至他看似和阿兰·布鲁姆一样激烈地批评大学人文教育,不同点在于,布鲁姆的思想也正是他要批评的对象之一。

  在对这个时代病症的诊断上,各派学者没有多大分歧。正如布鲁姆在《走向封闭的美国精神》一书中所指出的,美国以及其他发达而又和平地区的学生们越来越少地关心经典著作,一方面是现代科技媒体降低了知识获取的门槛;另一方面是日趋复杂的生活环境和沉重的社会压力,使得人们的欲望不断受挫,打不起精神投入那朴素的经典作品中。毒品、摇滚、自杀、虚无主义,这些问题让自命不凡的教授们一个个忧心忡忡。

  面对这样的“病态”,布鲁姆开出了药方,在封闭起来的学院里教授古典学,教会学生压抑和自制,通过禁欲与一墙之隔的社会划清界线,在阅读中培养对早已逝去的古典作家的无限热爱。萨义德嘲笑说,布鲁姆并没有什么原创的东西,除了单调的说教以外,只是引入了令人不快的美国趣味。他们阅读的文本是多元化和充满天然生命力,可芝加哥学派的解读方式却沉闷和缺乏想象力。他们不可能有助于解决社会的病症,相反却把大学本身变成另一种病症。

  布鲁姆提出的教育问题并不新潮。早在半个多世纪以前,人文主义者白壁德就提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当然杜威给出了另一种教育方式的解决方案。这场争论甚至通过他们的学生传到了中国,就是以吴宓为代表的“学衡派”和以胡适在文学、文字、方法论等领域展开的一系列争论。

  我们不难发现,几十年前的人文主义者的胸怀要宽广很多。白壁德那一代的人文学者根本不在乎什么“人文核心”。他们缺少沙文主义的野心,也不会把南美、非洲或者亚洲的文化排除在“人文精神”之外。

  “审美”是区别旧人文主义和新人文主义者的最大区别。旧人文主义者热爱绘画、音乐,享受文字中的崇高美感,对社会抱有最大的宽容和欣赏。二十世纪那几场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屠戮的后果,最严重的一点恐怕就是抹杀了人们的审美能力。在新一代学者那里,政治哲学取代了美学,区分善恶、左右、强弱这些对立概念的过程抽掉了审美。因为美学无法避免罪恶,而罪恶又是生命中最可怕的东西,所以多数学者就把孩子与脏水一起倒掉了。
  
  顽强地面对现实环境

  萨义德竟还喜欢谈音乐。1991年他出版了研究音乐史的专著《音乐阐发》。他爱极了贝多芬。他的最后一篇论文就是分析贝多芬晚期第九交响乐,萨义德从尼采那里取了个题目为文章命名“不合时宜的思考”。

  用萨义德自己的话说,听贝多芬的音乐与阅读荷马史诗一样,都是一个危险的、充满兴奋又不确定的历程。但在这历程中,萨义德从来没有退却或者躲避,他所强调的“知识分子”标准正是他自己一直努力的目标。正如他所承认的,他的“知识分子观”随着社会经济的变化而不断做着修正,从文化冲突转向经济冲突乃至于最直接的“战争冲突”,他坚守着巴勒斯坦人的文化立场。

  萨义德不会像乔姆斯基一样直接地对抗美国政府的政治决策,那样太简单、太直接,也不能跳出意识形态本身的局限;但萨义德更反对罗蒂那样的后现代政治表述方式。罗蒂极少介入现实,习惯于通过呼唤大家回到黑格尔和杜威,用反讽的逻辑证明独断论的荒谬,从而回到一种文化多元主义。萨义德认为,罗蒂树立的论敌都是虚幻假想的,罗蒂轻易地将它们击败,却对严酷的现实毫无影响。

  其实乔姆斯基、罗蒂与萨义德最终的判断和看法并没有多大差别,都被认为是“左派”。罗蒂更是“友好地”认为,这些差别只对政治哲学家有意义,读者只要理解他们的结论就行。但是,萨义德是在批评的情感和态度上把自己与其他两位学者区分开的。乔姆斯基太“冲动”,没有一点知识分子的样子;罗蒂太“冷血”,对很多真实的残酷无动于衷。乔姆斯基在道义上取得成功,罗蒂在逻辑上赢取胜利,两者都拥有极多的崇拜者。

  萨义德却选择了一条矛盾的道路。他坚持用知识分子的方式,从文化上去接触最残酷的现实,在哲学逻辑中尽力表达自己的热情。他一次又一次地表达对巴勒斯坦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却,却也注定不可能在自己的论述中找到任何解决方案。

  有一幅照片最能说明萨义德的态度。他在黎巴嫩、以色列边界上,和孩子们一样,向着以色列那边扔石块。以他那残弱之躯,扔出的石块毫无力量。但这表明了他的政治姿态。他在这本书的结尾处写道,“无论如何,继续努力”。
  
  顽强地暴露自己灵魂

  萨义德其实不会写专著,他没有自己统一的理论体系。要构建庞大而又严密的理论体系,必须把自我的感情抽掉,像观察一个与自己无关世界那样观察社会,而这是萨义德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从《东方学》到《知识分子论》,再到这本《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萨义德其实都是在用写论文的方式推进自己的叙述。他的文学研究中充满现实关怀,社会评论中又包含人文精神,这和他的为人一样,永远是复杂而又统一的。萨义德晚年开始强调距离现实最远的古典人文精神,让我们回到“语文学”,回到“言词”中去。这看似是对社会的躲避,其实有着更深的用意。我们尤其应该注意,“言词”而不是“文本”。

  这个世界已被意识形态重重包裹起来。无论读报纸还是看新闻,看到的都是在意识形态偏见下筛选的新闻、选择的评论。现代媒体无孔不入,我们已经不可能找到一处单纯而又真实的世界了。只有古典文本还干净,古典作者还健康。无论蒙田还是莎士比亚,之所以能打动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就是因为他们是用真诚的心来写作的。只要我们同样积极而又真诚地阅读他们的著作,就会有所触动。古今之间社会形态已经发生太大变动,而人心却没有怎么变。

  古代的文本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为我们在当今这个时代来阅读它们。这是一个极端的时代,也可以说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萨义德不像布鲁姆那样赞扬一个已经逝去的、充满假想的乌托邦,他也从不主张我们应该回到过去某个黄金时代。

  正因为我们的背井离乡,国破家亡,文化的断裂,使得我们可以更丰富地感受到社会可能,更真切感受无家可归的痛苦,从而在古典文学中获得更积极的动力。萨义德倡导人文主义,也倡导民主批评,其实是同一样事物。萨义德甚至也不介意把他的人文主义称为意识形态的一种。至少,这是一种和他的思维、他的心灵联系在一起活的意识形态。他的一生实践,他的那么多专著和论文,也无不在诠释这种伟大的意识形态。

  阿多诺的音乐论述堪称萨义德的最爱之一。阿多诺曾说过,现代艺术是伟大而又注定要失败的;同样的,萨义德孜孜以求地追逐着自己的人文主义精神。这种处于恐怖、压迫的环境下奋起抗争的精神,包含着知识、毅力、勇气、敏锐和正直。无论失败与否,都让人肃然起敬。
  

新书资讯

  影评
  

  《黑客帝国与哲学》

  (美)威廉·欧文编,上海三联书店2006年9月版,30.00。

  《黑客帝国》堪称最具哲学意味的大众文化经典读本,试问,还有什么电影能让人们如此喜欢又如此不安呢?《黑客帝国与哲学: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一书由形而上学、认识论、伦理学和美学等角度分析了《黑客帝国》,哲学教授在这本书里展示了知识与现实的诱惑力。哲学家可以从中看到自己最感兴趣的哲学问题: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权运动、佛教、虚无主义、后现代主义。《黑客帝国》像哲学家一样提出这些问题:我能知道些什么?我应该怎么做?我可以希望些什么?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精神?什么是自由以及我们是否拥有它?人工智能是可能的么?《黑客帝国》带给观众的困惑,无休无止。
  

  《熄灯十一课》

  沙蕙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6年9月版,22.00元。

  《熄灯十一课:和沙蕙看电影》一书谈的当然是电影,书名取自好莱坞电影《熄灭灯追缉令》。作者所喜欢的,是安徒生童话似的影片和影评,“那种真正雅俗共赏,深入浅出地挖掘出电影真谛,有人文关怀和社会视野的,能切中要害,打动人心的,通俗但不庸俗,有一些专业知识背景,却又不狭隘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者的这段话,倒是可以用来形容《熄灯十一课》的整体风格。《锅盖头》、《太极旗飘扬》、《克什米尔任务》、《再见,列宁!》、《老马》、《看上去很美》、《向左走,向右走》、《孔雀》、《我和爸爸》、《天下无贼》等电影是作者评说的对象,其中不乏真知灼见,论说既专业又平易近人。
  
  
学术
  

  《繁盛之阴》

  (美)费侠莉著,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7月版,25.00元。

  《繁盛之阴:中国医学史中的性(960-1665)》属“海外研究中国丛书”之一,该丛书系统介绍海外的中国学,意义重大。海外中国学的学术水平,足以提醒国人如何“借别人的眼光去获得自知之明”。《繁盛之阴》在国际医学史界、人类学界、汉学界的医学人类学界享有盛名。作者费侠莉集二十年之功,翻阅大量中医典籍、医案、秘方和手册式文献,完成这部中医妇科学著作。全书共收入九章:黄帝的身体、宋代妇科的发展、宋代医学中的怀孕和分娩、反思明代的“妇科”、养阴、“养生”等。《繁盛之阴》既重技术的历史,也重社会与文化视角,作者更从性别角度出发,探讨了女性在中医学中所承当的文化角色。
  

  《中国的思维世界》

  (日)沟口雄三等主编,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8月版,44.00元。

  东洋学术,不可小视;日本对中国的研究努力及成果,更不容忽视。由沟口雄三、小岛毅合编的《中国的思维世界》一书集录了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的重要论文,内容丰富,论述精要,该书由著名学者孙歌等译校,译文应该值得信赖。该书上编为“中国的思维世界”,收入《中国思想史中“自然”的诞生》、《中国古代的天人相关论》、《中国科学与天文历数学》、《术数学》、《力与公正》、《许诰与明清时期人性论的发展》等文章。下编为“礼治与政教”,收入《中国的皇权》、《元会的建构》、《中国皇帝和周边诸国的秩序》、《唐长安城的礼仪空间》、《中国前近代史研究中的地域社会视角》等。
  
  
随笔
  

  《猎人们》

  朱天心著,三联书店2006年10月版,24.00元。

  优秀的港台散文,读起来总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那些作者,不贩卖知识,不过于滥情,不举轻若重,不故作姿态,对比起来,如冰火两重天。总觉得,古汉语的散文神韵与趣味,只被那些还保留了繁体书写的华语地区继承了去。《猎人们》正是让人流连忘返的随笔,朱天心即便是在最微小的细节处也能妙笔生花,自然天成的笔墨让人着迷。朱天心很有“野心”,开篇便说此书是“写给不喜欢猫和不了解猫的人”。在朱天心的笔下,“猫已经不是宠物,不是朱家男女老小的玩偶,而是一群独立自在的主体。”还要提一下《猎人们》所收入的那些私房猫照,猫们神态各异,妙趣横生,非爱猫懂猫之人不能抓拍。
  

  《禁锢在德黑兰的洛丽塔》

  苏友贞著,三联书店2006年10月版,17.00元。

  作者将德黑兰与洛丽塔并置,用意在表现文化交往中的隔异,“而这隔异也不仅只是地理方位上,更有可能是文化上、政治上、种族上甚且是时间上的隔异。”作者对禁锢的实质有令人惊异的深刻理解,她这样理解被禁锢在德黑兰的《洛丽塔》:“叫人绝望的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而是那反对的声音,不自觉的,也自我禁闭在另一种狭隘里。”本书收录作者近年有关阅读、旅游、回忆的散文,以王德威的看法,苏友贞是“一个随缘的创作者,和一个快乐的读书人”,《洛丽塔》篇只是其中之一,该书可看作是苏友贞读心经验的最好展示。该书对跨越时空与文化的阅读与书写,无疑有启发性。
  
  
生活
  

  《活出自己》

  许宜铭著,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6年9月版,25.00元。

  “活出自己”是最理想但也是最难办到的生活境界,《活出自己:让生命拥有一切可能》提出了生活的理想,举出了许多容易理解但又实用的例子,以研究如何让生活理想成为生活可能。在作者看来:在仅有一次的生命里,应该活出自己最大的可能;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切现状都源于自己;一个觉醒的人,他的名字就叫佛;人人都应该用勇气去接触生命中的每一个真实的发生;生命所经历的每一次痛苦,都将引领你走进智慧的殿堂;执着于自己世界里的是非对错,你将沉沦于人生的苦海;爱他,如他所是,并非如自己所想……面对生命之际,智慧是无穷的,彷徨时,失意时,读读励志书也不错。
  

  《牛尔的嫩白书》

  牛尔著,北京出版社2006年10月版,29.80元。

  这年头,无论在美容界还是在美食界,都是阳盛阴衰,大厨师是男的,化妆师是男的,美容师是男的,当然相应的,女子就成了消费主力。本书的主攻对象,是女性,作者,当然是男的,这大概就是距离美产生信任感了。继续在基础保养篇里介绍了卸妆清洁用品、去角质用品、调理肌肤用品等的使用方法,而在面膜保养篇介绍了美白淡斑面膜、抗痘消炎面膜、保湿滋润面膜、天然泥膜、芳香抗压面膜等。很多女人在面对美容问题上,比面对爱情更不理智,要提醒读者的是,过分依赖化妆品,后果也是严重的,明智的男女,该选择适合自己的保养方法、听从专业人士的建议,不要让自己的皮肤负荷过重。
  
  
小说
  

  《门》

  周德东著,花山文艺出版社2006年10月版,20.00元。

  周德东自称要用《门》来为国内的恐怖小说正名。中国的恐怖小说,又怎么能少得了爱恨情仇、阴阳两界、鬼魂上身、阴谋暗算?故事围绕一个作家与一个大学生之间的纠葛展开,据作者自己的说法,“这部《门》有灿烂的爱情,有悲伤的亲情,有触目惊心的残杀,也有虚构和现实交错的恐怖,更有对光环中的名人丑行的揭露以及对社会阴暗面的抨击。”桥段十分通俗,构思相当大众,情节也不至于单调,周德东的粉丝估计是“有杀错,无放过”了。当然,在看恐怖小说之前,还是要衡量一下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要么,不看,要么选择夜半歌声的时候看,自己吓一吓自己,刺激。
  

  《午夜娶新娘》

  伊秋雨著,广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10月版,20.00元。

  “午夜”娶新娘当然是不祥之兆,作者肯定要将之联系到阴间的惊憟。故事始于这样一个女人,一个死于十年前的女人:她站在一个隆得很高、墓体比一般坟墓要大两倍的坟茔前,身上那袭白色长裙的裙袂被寒风撩拔着,不停地飘舞。几分钟前,她刚刚从里面爬出来。过了许久,她终于转过了身,缓缓的,像幽灵一般,穿越过一座又一座坟堆,朝一个遥远的方向走去,慢慢地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人间的血雨腥风就此开始。小说的开端比较“古墓派”一点,但相信这会比较适合那些敢于在荒山野岭走夜路的读者的胃口。扮鬼吓人,在中国的悬疑恐怖小说里,通常是百试百灵,所以,少不了鬼。

余世存:极而笑

我们的现代社会转型有太多的苦难、血腥和罪恶,日常生活有太多的悲剧、亚健康状态,这导致人们不怎么开心。聪明的人们因此早早地生产出一种消费,即把笑声搞出来:搞笑,比如相声、小品、室内剧、电影;如果这些还不足以搞出笑声,那就要搞快乐大本营、欢乐总动员、开心一刻;还不行,那就把自己送上舞台装疯卖傻,比如长发飘飘的女人、一脸正经的导演、心曲忧深的议员,等等。

在搞笑方面,新闻界、知识界自然也不甘落后,媒体经常报道现代生活节奏太紧张,人们应该Hi一些,应该Happy一点;记者会把警察、白领、大学生等人列为心理压力较大的社会阶层,媒体不时会报道老师和大中小学生自杀的消息;社会学的调查数据显示,我们比起老外,感受到自己的快乐的人数比例要低得多……为什么我们不快乐?经济学家赵晓等人也写有文章:“为什么经济增长了百姓幸福感在下降?”因此,凑趣的精英们经常会因应社会的寂寞、沉闷和无趣,而说出让人们怒极而笑的话来。

为什么我们不快乐?记得六七年前,中国社科院的高超群就问过我了,当时的人们都以为我们这一小撮人不快乐,当时的我坚决地否认了这一指控,后来的我还在《慎之赋》里写到了这件事,我说,其实我们是非常快乐的。去年《中国青年》的朋友还约我写“快乐的品质”,因为据说那些寻求快乐的人不知道快乐何在,而我们这样的人倒真的是快乐的:我们的身心都由笑声组成。

我们的快乐如同忧伤,我们的快乐如同愤怒,我们的快乐如同天籁。因为愤怒、悲情使我们彻底,彻底使我们开心。灵珠在心,天籁在心。

这种快乐是独享而又能跟人分享的。因为真正的快乐就是这种心心相印,这种严丝合缝,这种若合符节般地通感共鸣。我遇到过不少三五好友的场合,那真是开心极了。朋友相聚是人生之缘,洞明世事的朋友更是人生之福,他们能够把搞笑世界的人事、时政、明星等等撕破来给我们看,他们强劲的人性力量让我们知晓其中的荒诞、丑陋和闹剧、让我们知道我们时代的可怜可笑。那种大家开怀的境界,不亚于一个人静静地流泪,不亚于一个人看王小波的杂文而几乎笑破了肚皮。

认识到极致而笑,怒极而笑,气极而笑,心开天籁而笑,极高明而笑。我说过,笑是我们人格上的一种知觉,甚至就是我们的良心。

沙叶新:“检讨”文化

 

一、检讨概说

在中国,凡是在那风雨如晦、万马齐暗的年代生活过的人,他很可能从没受过表扬,但不太可能没做过检讨;他也很可能从没写过情书,但不太可能没写过检讨书。连刘少奇、周恩来这样的开国元勋都做过检讨,连邓小平、陈云这样的辅弼重臣都写过检讨书,你敢说你没有?上自国家主席、政府总理,中及公务人员、知识分子,下至工农大众、普通百姓,更别说“地富反坏”、“牛鬼蛇神”了;无论你是垂死的老者,还是天真的儿童,只要你被认为有错,便不容你申辩,真理始终掌握在有权说你错的领导和自认永远对的领袖手中,自己只得低头认罪,深刻检讨,少有幸免者。

我所说的检讨。不是孔子的“见不贤则内自省”,也不是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这些古之贤哲的检讨是自觉的,是无人胁迫的;他们的内省是他们修身养性的功课,是他们正心育德的必需。

我所说的检讨,也不是真正犯了错误而应该做的那种诚恳的自我批评。批评与自我批评曾被革命党人誉为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三大作风”之一,被视为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推动革命胜利的好方法。

我所要说的检讨,是特指在集权体制形成之后,在洗脑剖心的思想改造中,在捕风捉影的政治运动中,在上纲上线的党内斗法中,即在强大的专制压力下,而不得不违心地向上级的领导机关、向单位的革命群众所作的“认罪服罪”、“改造自己”的检讨。

这种检讨起先风行于上一世纪五十年代的“思想改造运动”,当时的知识分子,特别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著名的知识分子少有不做检讨的,后经“反胡风”、“反右派”等运动,检讨规模逐渐扩大,高潮迭起,到了“文革”,已是至矣尽矣!

五十年代的检讨运动本是针对知识分子,到了六十年代的“四清”运动,全国近半数的农村干部也检讨起来,这是这些参加过“土改”、“合作化”和“人民公社”等运动的绝大多数农村基层干部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痛苦经历。

1966年爆发的“文革”,一开始也是拿知识分子开刀,打倒‘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后来便将矛头直指”党内走资派“,使得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党员干部也大都戴了帽子、挂了牌子,纷纷做起了检讨。随着”文革“运动的越来越混乱和越来越荒唐,在以后的”清理阶级队伍“、抓”五一六分子“、”批林整风“、”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持续不断的红色荒谬中,社会各个层面,工厂、农村、机关、部队、学校、街道,全国上下全都被卷入这股恶浪滔天的狂潮。夏衍曾有一首改作的打油诗:”闻道人需整,如今尽整人……试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简明有力地概括了当时全民的彼此恶斗,全民的互相残杀。在那个红色恐怖的时节,每个人都是政治棋局中一枚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结局的胜负也始终是由红彤彤的红方伟大棋手(旗手)所决定的。更荒谬的是昨日的革命动力,很快便成为今日的革命对象;今天你打倒别人,明天很可能你就被别人打倒。因而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境遇:

一个月前有人逼你三番五次地写检讨,一个月后这个人也许自己在乖乖地写检讨。这种地位的互换,像把每个人都筛过一遍,即便是从不参加运动的人,哪怕是住在医院的病人,只要你嘴还能说,手还能动,也硬逼你每天向毛主席“早请示、晚汇报”;而“晚汇报”的内容当然是深刻检讨自己的缺点错误,向毛主席老人家请罪。所以“文革”中几乎人人都逃脱不了检讨的厄运。当时有句顺口溜:“挖不完的敌人,清不完的队;做不完的检讨,请不完的罪。”说的就是检讨的疯狂肆虐,使得人人自危。

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像中国那样曾有过那么多的检讨者,其人数不是一万,不是十万,不是百万,如果不是亿万,也至少是千万!中国是个“检讨大国”,这便使得检讨成为中国政治文化中影响极为深广的现象。

二、检讨奇观

检讨在中国的极度漫衍,从下面的奇闻怪事中可见一斑。

一、检讨模范。辽宁诗人丁耶著有《检讨春秋》一文,说到1952年在“思想改造运动”中,有位姜教授几次检讨都无法过关。这也是检讨运动的惯例,检讨者从无只检讨一次就过关的,总会说你避重就轻,总会说你半间不界,总要让你提高认识,总要叫你深挖根源,非要逼你检讨到一点也不实事求是为止,才算过关。姜教授后经领导如此这般的启发和帮助,心有所悟,于是不得不歪曲事实,不得不颠倒黑白,硬把自己在白区写进步诗文检讨为“名利思想”,把投奔解放区检讨为“投机革命”,把认真教课检讨为“和党争夺下一代”,终于

被领导树立为检讨模范,并号召全校教师向他学习。这样的事例极非个别。在检讨的集体大竞赛中,谁越不实事求是,谁越会胡说八道,谁就越有可能过关并被树立为检讨模范。这时的检讨已经不在于事实的真伪以及如实的分析,而在于“表演”对自己的彻底否定和对领袖的无比忠诚。虚伪性完全掩盖了真实性。

二、儿童检讨。一位现在还不到四十岁的朋友对我说起她在“文革”中也做过检讨,我很惊奇。她说她小时候在幼儿园参加大扫除,另一班的小朋友来向她借扫帚,她不借,便被说成是资产阶级小姐作风。幼儿园院长为了“以小见大”,树立典型,以利于在幼儿中进行“兴无灭资”的教育,便让她向全园小朋友做检讨。院长主持检讨会时所念的“最高指示”是《毛主席语录》中“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那一条,倒很有“针对性”,真亏这位院长想得出。我的这位朋友说,她当时只有五岁,根本不懂什么叫检讨,站在台子上,吓得直哭,急得她的班主任也哭了。万般无奈,班主任只得一句一句教她做检讨,班主任说一句,她就跟着说一句,这样才把检讨做完。另有某幼儿园,一小朋友无心撕坏毛主席画像,被视为小反革命,被批斗,家长陪斗。做检讨时,也是家长说一句,孩子跟着说一句。世界上有哪个国家在精神上如此残害儿童的?所有的孩子从小就接受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战斗”“洗礼,就接受了戕害灵魂的政治训练,这种非人道的兽性怎不积淀到我们民族的骨髓里,怎不渗透到我们民族的文化中?

三、检讨教材。教人如何写作各种文体的书籍并不少见,如《怎样写信》、《怎样写诉状》、《怎样写论文》、《怎样写小说》等等,你有没有听说过有《怎样写检讨》这样一本书?起先我还以为这是笑谈,后来有位老先生托他的女儿转告我,说确有此书,作者是位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者。当时此书因能“配合形势”而走俏一时,很多人在检讨时都曾翻阅参考过。我急忙托友人到上海多家图书馆查找这本奇书,但久觅不得。后来某出版社的周先生告诉我该书作者已于数年前去世,但家在上海,其子也在,我连忙又托友人与其子接洽,但被告知他家已无有此书了。但我相信此书绝不会绝迹,日后若能觅得,当是很宝贵的文物,可以珍藏在“当代政治运动史”的博物馆内。它的文物价值不但在于以它当年的畅销反证在那个黑暗年代里检讨的猖獗,更重要的是它的畅销说明检讨作为一种政治文化已经得到整个社会的默认,成为很有成效、很有操作性的一种政治压迫的手段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四、代写检讨。在检讨极盛时期,如“思想改造”、如“反右”如“四清运动”、如“文革”那些年代,几乎在中国每一城镇邮局门口那些代写书信的捉刀人都与时俱进地扩大了经营范围,代写检讨了,这是当年政治文化市场的一种奇特需求。据亲历者说,代写检讨都明码实价:普通家信一角,一般检讨两角,保证能一次过关的深刻检讨五角。听来似是笑话,但确为当年实情。代写检讨的出现,一方面说明中国文盲尚多,同时也说明检讨者之多,以至代写检讨供不应求,生意兴隆。检讨书比家信价格要高,也正说明检讨书在当年的奇货可居。在美国我将此事说给一位美国朋友听,在中国我说给一位年轻朋友听,他们都惊讶得目瞪目呆,说:“代写检讨也成了一种职业?那这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职业?”代写检讨的“浮世绘”,表现出了在悲剧爆发之前的那种常见的社会荒诞。社会越是荒诞,就越是能酿造人类的大悲剧。希特勒的法西斯主义证明了这点,中国的“文革”再次证明了这点。

五、检讨专集。今年1月,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了诗人郭小川“在政治运动中的另类文字”,书名就叫《检讨书》,出版后引起广泛注意。在此以前将自己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检讨汇集成册的,还有诗人邵燕样的《人生败笔——一个灭顶者的挣扎实录》,此书也大量实录了作者在政治运动中的检查交代和思想汇报,和《检讨书》同一性质。此外,一些个人文集,也附录了不少检讨书。如罗隆基的《我的被捕经过与反感》一书收录了《我的初步交代》。王造时的《我的当场答复》一书收录了《我的检查》等九篇检讨性质的文字。廖沫沙的《瓮中杂俎》一书共460多页,检查交代材料就占全书的四分之三。这些曾被打入另册的作者所写的另类文字从另一角度极为真实地为历史提供了心灵磨难的铁证;其史料价值之高,不仅因为“此书只有中国有”,还因为它们明白无误地表明知识分子已经从自由思想者被迫蜕变为没有灵魂的躯壳,知识分子的群体已经彻底毁灭了。愚昧、专制、血腥的“文革”的爆发,是历次非知识、非文化的检讨运动的必然。

六、检讨模式。检讨书和八股文、试帖诗一样,都分别是中国文体的古今一绝。它们都有公式化的模式。八股文的一定之规是: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共八个部分;检讨书的基本模式是:错误事实、性质分析、历史根源、社会根源、思想根源、阶级根源、努力方向、改正措施,也大致“八股”。试帖诗除了要求五言八韵等条件外,在结尾处还必须歌颂圣上,赞诵吾皇万岁;检讨书发展到“文革”的鼎盛时期,也必须在开头写上主席语录,如顶上悬剑,利刃逼人!八股文“代圣贤立言”,陈词滥调,通篇假话,借歌颂以表明士子的甘心为奴;被迫写成的检讨为了过关,乱戴高帽,也无真言,借认罪以表明臣民的绝对忠诚。前者是帝王束缚天下士子思想的工具,后者是为了使所有检讨者成为驯服工具。任何事情一旦模式化,便有两种结果,一是令人麻木,默认了既定的现实,丧失对它的批判性;一是令人好笑,否认了它的严肃性,因而采取敷衍应付的态度。后者是检讨运动的发动者始料所不及的。像任何模式化了的政治运动一样,检讨也终于走向了它的反面,像如今已表现出的那样。

三、检讨样本

且看检讨运动鼎盛时期的几份检讨:

“我是一个多么可卑可恨的人。……我的崇美思想不但使我变成敌我不分的肉喇叭,不断向同仁同学散布毒素,也使我在学校行政工作上犯了严重的错误…(我)骨子里却充满了欧美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和对美帝国主义的感情,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北京大学工学院化工系主任傅鹰:〈我认识了自己的错误〉1952年4月5 日《人民日报》)

“我为了个人利益…二三十年来,做了帝国主义的俘虏,忠实地替帝国主义者奴役和麻醉青年,帝国主义就通过我,稳扎稳打来在学校里做着‘太上皇’…而拿着武器,在最前线冲锋陷阵的人,却是自以为‘清高’的我。”(北京师范大学校长陈垣《我的检讨)1952年3月6日《光明日报》》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一个有了罪过的人……我的罪过是严重的。我今天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我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领导党……我要彻底改造自己…”(原民主同盟副主席罗隆基《我的初步交待》1957年第18期《新华半月刊》)

“我犯罪的另一根源是个人政治野心和个人英雄主义,一贯地不靠拢党。今后决心:……1、争取半年内,粉碎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基本上改变立场,跳出右派泥坑。2、争取在二年内成为资产阶级的中左派。3、争取在三年内成为左派的知识分子。4、争取在五年内达到候补(共产)党员的政治水平。”(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王造时《改订彻底改造自己,改变立场的计划和劳务计划》1958年2月25日,转录叶永烈所编的《我的当场答复》一书)

“首先,敬祝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l.这一周,在反省自己的罪行时,重读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和《林彪同志委托江青同志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由于自己的执行文艺黑线的”工作“和创作中所犯的罪行,正是这两个光辉文献所一再严正批判过的许多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文艺观点的实践,读起来分外亲切,仿佛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爱的江青同志,就站在我的面前,批评我、斥责我,促我觉悟。我惭愧,我痛恨自己辜负了毛主席的培养教育,只有脱胎换骨地改造,才有可能真正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诗人邵燕祥《思想汇报》1969年3月2日,录自作者《人生败笔》一书)

“在我没有检查我的严重罪行的时候,我首先向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请罪!向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的林副主席请罪!向毛主席派来的亲人——工人、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请罪,向革命群众请罪!…我深切感到,革命群众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声音、每一个眼神,对我都有无限督促和鞭策的力量,我一定不辜负革命群众对我的挽救和教育,珍惜每一分钟、每一秒钟,用自己最大的决心狠触自己的灵魂,深挖自己犯罪的一切行为和思想,以便早日开始我的第二次生命,真正回到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上来。”(诗人郭小川《发言稿》1968或1969年,录自作者的《检讨书》)

以上的检讨者或是学者教授、或是民主人士、或是诗人作家,他们都是有学问、有思想、有个性、有品格的高级知识分子,有的是忠诚的共产党员,有的为反专制、反独裁、保障人权、捍卫民主奋斗过,在知识界享有很高的威望。你很难相信以上这些文字就是出自他们之手,那样的卑怯、那样的低沉、那样的懦弱、那样的可怜,有些词句甚至是那样的谄媚、那样的肉麻……这难道能责怪他们吗?该受谴责是那个集权制度!

检讨是精神的酷刑、灵魂的暗杀、思想的强奸、人格的蹂躏,它剥夺你的尊严,妖魔你的心灵,让你自虐、让你自污,让你自惭形秽,让你自甘羞辱,让你精神自焚,让你灵魂自缢,让你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让你自己唾自己的面孔,让你觉得你是世界上最最丑陋、最最卑下、最最错误、最最必需改造的人!这样的检讨是最让人痛苦的,大诗人聂绀弩有两句名诗:“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说的就是检讨时的内心巨大痛苦。

当你的精神被无数次的检讨反复折磨和彻底摧毁之后,那么检讨的最终目的也就达到了,就是要你放弃自我、放弃思考、放弃检验、放弃批判,决不容许有丝毫的出格之念,有半点的存疑之想;就是要让你作驯服工具,让你永远和政治权威、和钦定教条保持一致,这样就有了‘“稳定”的社会局面,就有了“一致”的政治方阵,于是天下太平,江山永固了。

四、拒绝检讨的马寅初

这使我想起了马寅初先生,1957年他在全国人民代表会议上发表了《新人口论》的书面发言,尖锐提出中国人口问题的严重,呼吁尽快地控制人口的盲目增长。这本是非常重要的提议,却遭到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猛烈攻击。在全国一片高分贝的围剿声中,马寅初竟然毫不畏惧,始终坚持真理,决不低头。于是陈伯达亲自到马寅初任校长的北京大学煽风点火,组织大规模的批判,大字报铺天盖地,甚至贴到了他的校长办公室门口。与此同时,康生给理论界和报刊负责人写信,指使他们:“在批判《新人口论》的时候,要学习毛主席的六评白皮书,特别是《唯心历史观的破产》一文,要像批判美帝国主义分子艾奇逊那样来批判马寅初。”

学术批判已完全变为政治高压、政治迫害。但马寅初仍然了无惧色,坚定不移,他说:“有的文章,说过去批判我的人已经把我驳得‘体无完肤’了,既然是‘体无完肤’,目的已经达到,现在何必再驳呢?但在我看来,不但没有驳得体无完肤‘,反而驳得’心广体胖‘了。”

到了1959年,对马寅初的批判仍在继续。庐山会议后,全国又再次掀起“反右批右”的高潮。更重要的是毛泽东此时已对人口问题的争议多次表了态,他说:“人口问题,目前还不严重。”、“现在看来,搞十几亿人口也不要紧。”、“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周恩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特意约请马寅初谈话,力劝马寅初不要过于固执,希望着眼大局,写个检讨为好。

可马寅初还是一往无前,不为所动。他非但没写检讨书,反而写了篇《挑战书》,这就是发表在1959年第11期《新建设》上的《我的哲学思想和经济理论》一文中的两篇“附带声明”,其一便是《“接受光明日报的挑战书”》,他说:“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身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其二是拒绝周恩来对他的“劝降”,他说:“这次遇到了学术问题,我没有接受他的真心诚意的劝告……因为我对我的理论有相当的把握,不能不坚持,学术尊严不能不维护,只得拒绝检讨。希望我这位朋友仍然虚怀若谷,不要把我的拒绝检讨视同抗命则幸甚。”

堂堂中华,泱泱大国,环视宇内,有谁能像马寅初先生这样有威武不屈的铮铮铁骨,有傲雪凌霜的无畏精神!

可绝大多数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在历次检讨运动中,都低下了他们本应高贵的头颅,都弯下了他们本应不屈的双膝……

五、忍泪检讨的周恩来

很多没在中国生活过的外国人,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在政治迫害中都放弃了尊严,都屈辱地检讨?他们反复地追问:你们中国人为什么不申诉?你们中国的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反抗?

这又使我想起了周恩来。他曾在南宁会议、成都会议上多次就“反冒进”的“错误”检讨不迭,但毛泽东并不满意,还要他在1958年的八大二次会议上继续检讨,并且毛对周还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检讨)要自己写,不要秘书写。”

周恩来的秘书范若愚关于这次周写检讨一事有个极为难得的回忆,他说:周恩来同志指示我:……因为这次是自己的检讨发言,不能由别人起草,只能他讲一句,我记一句。……周恩来同志还说:关于他这次“犯错误”的问题,他已经和毛泽东同志当面谈过了。主要原因在于他的思想跟不上毛泽东同志。这说明必须努力学习毛泽东思想。……在(记录周口述检讨的)这个时候,陈云同志打来电话……打来电话之后,他说的很慢了,有时候甚至五六分钟说不出一句来。这时我意识到,在反冒进这个问题上,他内心有矛盾。……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我暂时离开他的办公室,让他安静的构思……在第二天凌晨二时许,邓大姐把我叫去,她说:“恩来独自坐在办公室发呆、怎么你却睡觉了?”当范说明情况后,邓大姐说:“……还是由他口授(大意),你整理文字材料。”这样我随邓大姐到了周恩来同志的办公室,她和周恩来同志争论了很久,最后周恩来同志勉强地同意。……在整理到学习毛泽东思想问题时,我引了一句成语说:“我和毛主席风雨同舟,朝夕与共,但是在思想上还跟不上毛主席。”……他看到“风雨同舟,朝夕与共”这句成语时,严厉地批评了我。他说,在关于他和毛泽东同志的关系上,在整风以后,还可以引用这句成语,但是在整风以前,不能引用。“这也说明你对党史知识知道的太少!”周恩来同志讲这些话时几乎流出了眼泪。最后,他逐字逐句地自己动笔修改一遍,又亲自补充了几段……我发现周恩来同志在起草这个发言稿的十多天内,两鬓的白发又增添了。(录自范若愚《在周恩来身边的日子里》)

周恩来身为一国总理,内政外交,纵横捭阖,极富谋略,不论资历、智慧、威望、魅力决不在毛泽东之下,竟然也不申诉、更不反抗,为求得过关,最后也只得忍辱负重,忍泪检讨,俯首听命于神圣不可侵犯的政治权威。

再看邓小平,他三起三落,百折不挠,坚如磐石,甚至不惜以铁血来解决对内对外的难题,如此一个政治强人,也同样不申诉、不反抗,在神圣不可侵犯的政治权威面前也只得俯首帖耳,仅以一纸保证“永不翻案”的检讨来求得复出。

他们都是一国之内安全系数最高的领导人,也都如此束手就范,低首下心,更何况那些毫无安全保障的草民呢?

六、从不罪己的毛泽东

全中国很多人都做过检讨,毛泽东政治局的很多同事、甚至他身边最贴近的人如江青以及Z女士等也都做过检讨,唯独毛泽东本人没做过,至少没有像样地做过。1949年建国后,

他的唯一的一次所谓检讨是发生在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上,当时因“大跃进”和“自然灾害”的天灾人祸,以至天怒人怨,毛本人不得不对这巨大的失误有所交代,他说:“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负责,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就这么两句,没了。轻描淡写,不痛不痒,既不涉及错误事实,又不分析错误原因,更不像他要求别人那样地去深挖什么思想根源、阶级根源了。这样的检讨要是换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是无法通过的。更为惊人的是,他在“检讨”过后,林彪及时向他拍马屁,林彪说,最近几年的困难,“恰恰是由于我们没有照着毛主席的指示、毛主席的警告、毛主席的思想去做”。毛泽东心中窃喜,立即赞扬,说林彪的讲话“是一篇很好、很有分量的文章,看了很高兴”。这真是一出绝妙的双簧,所以你很难相信毛泽东上面那几句检讨是诚恳的。

毛泽东也确实大力提倡过批评与自我批评,他曾说过:“错了,就要检讨,这是我们党的规矩。”但他自已从不遵守这个规矩。王力说:“毛泽东以诗人的浪漫性和军事家的决断性来处理经济问题,多次造成比例失调和经济危机,而在受到客观规律惩罚以后,并不检讨自己,反而责怪‘阶级敌人’捣乱。”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说:“毛泽东常有出尔反尔的事,……很难伺候。今天跟上去了,也许明天挨批。他还喜欢让人写检讨。”可见毛泽东虽然雅好检讨,但总是对人不对己,是“喜欢让人写检讨”。

究其原因,除品质个性、文化背景等个人因素以及国际共运等原因之外,党内斗争的频繁和残酷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中国共产党的80年历史上,凡是承认错误做过检讨的领导人,从陈独秀到胡耀邦都垮了台,或者再也不能当第一把手。鉴于这样的历史教训,只有让自己永不检讨,为自己树立一个一贯正确、始终英明、向来伟大、永远崇高的形象,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也只有让别人经常不断地检讨,使之自惭形秽,唾面自干,才能支配和控制他们,才能确保自己手中的大权。说到底,让人检讨、自己不检讨都是对权力的极力维护。

古代封建帝王犯了错误,很多都下过罪己诏,著名的有汉武帝的《轮台罪己诏》:“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悻,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再如,大同元年,辽太宗攻灭后晋,回师黎阳渡口,也对侍臣罪己:“朕此行有三失:纵兵掠刍粟,一也;据民私财,二也;不遽遣诸节度远镇,三也。”不能不说这些皇帝的检讨是出自真心。

现代西方一些国家领袖犯了错误也能公开检讨。比如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性丑闻暴露后,不得不上电视,面对全国百姓公开道歉。再如,约旦国王侯赛因,手下士兵射杀以色列无辜平民,便亲自会见受难者的家属,下跪请罪,终于得到谅解。这类事情在中国如同神话,绝不可能,在毛泽东时代更无可能:因为毛泽东本人不可能。

不论对毛泽东的功过几几开,无可否认的是他确实犯过很多也很大的错误,这在他去世后的中国共产党的第十一届三中全会公报上已经部分地指明了。但遗憾的是毛泽东生前既没像古代帝王那样下过罪己诏,也没像现代西方政治家那样公开检讨。犯错误对任何人来说,都在所难免,毛泽东也不例外,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掩盖错误,死不承认,反而推委于人,让人去检讨。毛泽东曾对毛远新说过:“我们不学胡志明,任何时候我都不下罪己诏。”还说过:“历代皇帝下罪己诏的,没有不亡国的。”他不做检讨,原来是怕亡国下台,一语道破。

其实下过罪己诏的古代帝王,并非如毛泽东所说都“亡国”了。古代帝王之所以敢于下罪己诏倒是他们不怕亡国下台,因为他们非常笃信他们的权利是来自于“天”,君命神授,江山固若金汤,所以犯了错,承认了,罪己了,皇位只会更加稳当,而不会因之丧失。西方民主国家的领导人,他们的权利来自合法的选举,虽然他们一般也不愿意承认错误,但由于上下左右的监督系统极为严密和有效,当有证据表明他们有错之后,他们也还是不敢公开抵赖的。至于下台与否,还要看错误性质和认罪态度。就是下台也要依照一定的民主合法程序,并不是一有错误、一检讨就下台。即便真的下台,他们也不怕,可以到大学教书,可以当律师,可以做生意,还可以写回忆录卖大钱,并无后顾之忧。只有集权社会扮演一贯正确的领导人,才会有“检讨之时便是下台之日”的担心。正因为他们担心下台,所以才拒绝检讨,才千方百计地为自己树立一贯正确、始终英明的形象。这样发展下去的最后结果,就势必个人独裁,势必制造个人崇拜。

毛泽东倒也毫不讳言他的个人独裁,他在庐山会议上说:“如要讲个人独裁的话,如在王明和毛泽东之间选择时,我投自己一票。”他甚至自豪于被人比做大独裁者秦始皇,他说:“有人骂我们是独裁统治,是秦始皇,我们一概承认,合乎实际。”并且补充说,“我们超过秦始皇一百倍。”秦始皇的残暴史有定论,一个要“解放全人类”、“为人民服务”的革命导师怎能自比于这个暴君,并要超过他一百倍呢?是否已经超过,我想今后也会史有定论的。

既然要个人独裁,就势必要制造个人崇拜。毛泽东对此也从不讳言,他说:“说个人崇拜就是崇拜我。不崇拜我就崇拜他,我看,崇拜我好一点。”

当然毛泽东之所以能够如此无所顾忌,是因为他有强大的丰厚的资本。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他获得了无比的威望,成了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三大改造”的胜利使他在已经拥有巨大的政治资源的同时又享有支配全国经济资源的权力。“反右派”,致使党外鸦雀无声:“反右倾”,又让党内禁若寒蝉,他的权力已经不受约束,不受监督,可以无法无天,任其所为了。

还因为当时的中国缺乏民主与法制的普适准则,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仍旧是封建专制的土壤。民主只是口号,法制只是条文,连党内都没有民主,连国家主席刘少奇都没有法律的保护,最后死于拘留地,老百姓又怎敢奢望民主,使自己免于法外的迫害?

政治资本的恶性膨胀,封建专制土壤的极力栽培,最终把毛泽东推向“神坛”。在毛泽东之后,已经没有那样的“天时地利”,更无那样的“人和”了,如果再想造神,东施效颦,那只能赢得身后的耻笑。

但检讨运动的阴魂并未随毛泽东一同逝去。只要集权制度不改,检讨运动就不会彻底消亡。因为控制思想的检讨运动是集权制度的伴生物。

【争鸣】卫子游:鄢烈山,你眼瞎了,还是无耻了?–附:中国近年文字狱受迫害者名录(共录入36人)

前些年读过鄢烈山先生两三篇杂文,不怕这位在大陆又红又专的”杂文家”伤心,读过后没留下什么映象。近日在网上看到鄢烈山先生的《这就是皈依上帝后的余杰吗?》一文。本来,他与余杰之间的争斗,孰是孰非,我都没什么兴趣,不愿搅和。所以,对余杰的那篇批鄢的文章固然没怎么认真去看,对这位文人的回复,也就更懒得花时间心力了。今天闲来无事,上关天茶舍故地重游,一片萧杀之间,举目皆是中共文化剿杀下的残山剩水,无意间,就点进了这位御用帮闲的帖子。打开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在共产党统治下颇吃得开的文人在文中说什么:”我确实写道:’不可否认,这些年来,中国取消了’反革命罪’和’政治犯’的罪名,日常交谈中已不存在’反党反社会主义反对伟大领袖’的’恶攻罪’,单纯的言论领域杀头坐牢的风险可以说已经消失;在境外发表激烈抨击当局言论的人,只要不涉及实质性重大事务或国家机密,一般也是进出自由。这样就出现了政治投机的可能。”还说过:”有的人非常清楚,随着执政者的’执政能力’提高,不想升官发财的平民百姓在国内媒体(包括网络)发表文章并无多大的政治风险……在境外媒体发表’出位’、犯忌的言论也未必出什么大事,仍然可以出国访问、演讲,只要不搞串连、不搞组织活动,不参与实际的政治操作,是不会坐牢的,纵然坐牢一般也不会把牢底坐穿,更不会受到张志新一样的对待。

这讲的只是一个基本事实,讲的是管治策略的’与时俱进’,即主要着力于控制言论发表媒介,通过’把关’不给你发表不利于当局的言论,通过奖惩让你’自律’。我说得很清楚,对于”单纯的言论”一般不追究个人。至于像南都的程、俞,因孙志刚事件涉及到具体的人事、地方官的政绩和形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高与郭的入罪,是因为他们的言行与某些人的直接利益发生了冲突。”

看过这一段,这个帖子其它内容我都不想再去看了。这种满嘴浑话的混帐文人,能说出个什么理来?不外乎蛮打缠斗罢了。在共产党下混碗饭吃不难,要入我的法眼,实话说,他鄢烈山真还差得太远。

这段话为什么让我气呢?

一,混帐得拿猜测当事实。高与郭的案子,审还没审,判也未判,按中共的办案规矩,现在别说你鄢烈山这等抬桥子的货色,就是高与郭的律师,就是两地公安的不相干官员,对具体案情现在都不可能知道什么。你凭什么判定”高与郭的入罪,是因为他们的言行与某些人的直接利益发生了冲突?”你如此断定的依据何在?

二,混帐得不顾基本事实。据[维权网]和[观察]网公布的《中国近年文字狱受迫害者名录》公布的初步调查数字,2000年到2006年11月,因言获罪者(包括前期因言获罪关到2000年以后者)达36人。这些公案,几乎件件举世皆知。你鄢烈山在这6、7年里难道生活在外星球上?你难道会不知道这些公案?你是眼瞎了?

谈到中国当前的言论自由状况,有一件事可作证据证明你鄢烈山完全是在睁开眼睛说瞎话。当我读到这段文字后,本来准备到鄢烈山的个人专栏里上个帖,把下面这个名录贴上去,提醒提醒这位御用文人,说话要符合事实。可是,在中国有所谓”自由网站”之誉的[天涯网]上,这么短小的一个帖子却怎么也贴不上去。一会提示里面有敏感字符”六四”,待反复三次把三处”六四”改过后,又提醒里面有敏感词”博讯”,等把博讯拆开,再上帖,却还是”此页无法显示”。言论自由是基本人权中一个完整的内容,是一个底线问题,一个重大原则问题。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对任何侵犯言论自由的行为,都应当坚决地站在谴责一方。只要存在对言论的管制,就必须出来抗争。鄢烈山平时喜欢借鲁迅抬高自己,却毫无”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鲁式风骨。不仅如此,鄢烈山在此居然故意偷换概念,文笔之下,把用对言论管制的严宽,混淆言论自由的有无,把原则视为交易,间接为中共的侵犯言论自由行为唱赞歌。这就不仅仅是眼瞎了,而是无耻!

附:

中国近年文字狱受迫害者名录(共录入36人)

一、2000年及以前调查到5人

喻东岳,湖南省浏阳市人,原《浏阳日报》编辑,因在北京1989年民运中污损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像,于1989年8月被北京市中级法院以”反革命破坏和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此后减刑到十八年)。喻东岳虽然现已出狱,但在狱中被折磨至神经失常。

陈晏彬,北京第二外语学院进修生,地下刊物《铁流》编辑,因1989年5月与张亚飞等人成立中国革命民主阵线,并出版地下刊物《铁流》,于1991年3月5日被北京市中级法院以”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和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

刘京生,北京市工人,前民刊《探索》杂志编辑,因1991年与胡石根等人组建中国自由民主党及成立中国自由工会筹备委员会,散发民运传单,于1994年12月16日被北京市中级法院以”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和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上诉的结果被维持原判。

胡石根,居住地点:北京市,北京语言学院(现北京语言大学)讲师,因组建中国自由民主党及成立中国自由工会筹备委员会,起草了自由民主党纲领、章程和其它该党和自由工会的宣传材料,组织纪念”六事”活动,于1994年12月16日被北京市中级法院以”组织领导反革命集团和反革命宣传煽动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北京市高级法院维持原判,现被关押于北京第二监狱。

拖乎提-吐尼雅孜, 出生地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地区拜城县,居住地点:日本东京,因收集有关民族关系问题的敏感材料,发表涉及历史上民族分离的文章,于1999年3月10日被新疆乌鲁木齐市中级法院以”煽动分离主义和非法获取国家机密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高级法院维持原判。

二、2001年2人

郭庆海,河北省泊头市农业银行营业部职员,自由撰稿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了27篇文章时政评论文章,于2001年4月6日被河北省沧州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

王金波,居住地点:山东省莒南县十字路镇东良店村247号,因在互联网上发表要求中国政府重新评价六事天安门事件和中国民主党等异见文章,于2001年12月13日被山东省临沂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三、2002年3人

陈少文,自由撰稿人,前警察,湖南省涟源市五金公司失业职工,因在互联网上撰写40多篇文章批评失业、社会不公、法制弊端等,于2002年12月25日被湖南省娄底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本人不服判决,上诉后被维持原判。

牟传珩,居住地点:山东省青岛市,自由撰稿人,前律师,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于2002年9月10日被山东省青岛市大山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
“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姜维平, 居住地点:辽宁省大连市,记者,香港《文汇报》驻东北办事处主任,因在香港杂志《前哨》着文批评中共高官腐败,于2002年1月25日被辽宁省大连市中级法院以”非法向境外提供国家秘密,煽动颠覆国家政权,非法持有国家秘密”三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九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辽宁省高级法院重审后改判为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四、2003年9人

罗永忠,居住地点,吉林省长春市宽城区贵阳街广厦胡同5号,因在互联网上发表文章了150多篇批评时政的文章,于2003年10月14日被吉林省长春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罗永忠不服判决,提起上诉,但被维持原判。

颜军,自由撰稿人,原西安市第68中学生物教师,因在互联网上发表了20余篇批评共产党的文章,于2003年12月8日被陕西省西安市中级法院以” 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系狱期间曾遭其它犯人殴打,伤势严重,送医院抢救。

赵常青,陕西省汉中市山阳县中学教师,因在互联网上撰写发表致中共十六大公开信呼吁政治改革,于2003年8月4日被陕西省西安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现被关押于陕西省渭南监狱。

黄琦,居住地点:四川省成都市,原成都天网寻人咨询服务事务所网站站长,因国外的异议人士在其网页上发表了有关1989年天安门事件的文章,于2003年2月22日被四川省成都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有期徒刑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但上诉的结果是四川省高级法院维持原判。在狱中,黄琦被打成脑震荡、脑萎缩。

陶海东,居住地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新民路82号,自由撰稿人,原新疆喀什市人大常委会职员,因在国内外互联网站上发送其预测中国经济崩溃和批评中国领导人的文章和书稿,于2003年1月被新疆乌鲁木齐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现被关押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昌吉监狱。

姜力均,居住地点:辽宁省铁岭市,私营企业主,自由撰稿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于2003年11月28日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现被关押于辽宁省锦州监狱。

罗长福,居住地点:重庆市,自由撰稿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于2003年11月16日被重庆市第一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

蔡陆军,居住地点:河北省石家庄,外贸公司业主,自由撰稿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22篇,成立网络组织”自由民主同盟会”任主席,于2003年9月10日被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法院经秘密审理后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上诉的结果是维持原判。

何德普,居住地点:北京市西城区朝阳庵9-1-5号,自由撰稿人,原在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工作,2000年3月被辞退,因任”中国民主党联合总部监察委员会”、”中国民主党京津党部”负责人,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28篇,在中共十六大会议期间参与撰写并散发”致十六大公开信”,于2003年11月6日被北京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后,北京市高级法院维持原判。现被关押在北京第二监狱,关押期间高血压、肝炎病等病情加重,时时头痛和耳聋,挨打致残。

五、2004年6人

杜导斌,居住地点:湖北省应城市城中区粮贸街16-10 号,湖北省应城市医疗保险中心政策法规科副科长,独立撰稿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了26篇批评当局的文章,于2004年6月11日被湖北省孝感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但上诉请求被湖北省高级法院以不公开开庭方式驳回。

欧阳懿,居住地点:四川省遂宁市保石镇保石街37号附11号,因撰写发表致中共十六大公开信呼吁民主宪政,于2004年3月16日被四川省成都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桑坚成,上海市退休工人,因在中共十六大会议期间参与撰写并散发”致十六大公开信”,于2004年1月6日被上海市第二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刘水,居住地点:广东省深圳市,自由撰稿人,因发表异议文章,包括纪念”六事”,揭露司法部门违法乱纪,呼吁释放北京新青年学会”四君子”等,于2004年5月5日被广东省深圳市公安局以违反治安管理条例收容教育两年。

张汝泉,居住地点:河南省郑州市管城回族区245号3号楼2单元13号,自由撰稿人,郑州百文依力股份有限公司退休职工,因先后将周秀宝的《关于召开党的十六大几个重要问题的严正声明》文章和自己撰写的《毛泽东——我们永远的领袖》文章交给同案的张正耀散发,两文中抨击邓小平和江泽民路线反动和腐败,于2004年12月24日被河南省郑州市金水区法院以”诽谤(最初分别以’涉嫌颠覆国家政权’和’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取保候审和监视居住)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马亚莲,居住地点:上海市迎勋支路5号,暂借住尚文路133弄18号201-3室,因在互联网上发表文章,以亲身经历揭露警察和官员拆迁户和上访者的欺压、迫害和人身虐待,于2004年3月16日被上海市劳动教养管理委员会判处劳动教养一年六个月。

六、2005年3人

张林,安徽省怀远县人,户籍安徽省蚌埠市涂山路984号1单元12号,因利用互联网在境外网站上发表了《盘古乐队——中华民族歇斯底里的怒吼》、《全军覆没》、《不再沉默的火山》等文章,以及在2004年12月30日接受境外电台”希望之声采访,于2005年7月28日被安徽省蚌埠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现张林被关押于蚌埠第一监狱。

郑贻春,自由撰稿人,诗人,辽宁省营口市原超群外国语学院教务处主任,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于2005年9月20日被辽宁省营口市中级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辽宁省高级法院维持原判。现被关押地点不详。

努尔莫哈提?亚辛,居住地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楚县,作家,诗人,因在2004年第五期《喀什噶尔文学》杂志上发表一篇小说《野鸽子》,于2005年2月2日被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楚县人民法院以”煽动分裂国家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年。本人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喀什噶尔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维持原判。现被关押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第一监狱。

七、2006年8人

李建平,居住地点:山东省淄博市科技园樱红村落23号2单元602室,自由作家、原淄博医疗器械公司董事长,因在海外网站发表文章批评时政,于2006年10月25日被山东省淄博市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刑2年。

李长青,居住地点:福建省福州市,原《福州日报》社采访部副主任
,记者,因在互联网上支持”穿防弹衣的县委书记”黄金高,并在博+讯网上登出一篇名为《福州市爆发”登革热”,百余人染病,政府刻意隐瞒,引发民众恐慌》的文章,于2006年1月25日被福建省福州市鼓楼区法院以故意传播虚假恐怖信息罪(最初分别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监视居住和逮捕)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现被关押于福建省永安市监狱。

李元龙,居住地点:贵州省毕节市麻园路东园小区F4栋一单元8-2号,贵州省毕节地区毕节报社周末特刊部编辑兼记者,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四篇异见文章,于2006年5月11日被贵州省毕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现被关押于贵州省毕节地区看守所。

阳小青,居住地点:湖南省长沙市,北京中国《产经新闻报》社记者,因受报社派遣到湖南省隆回县调查中共县委书记杨建新侵吞国有资产,在报纸上发表发表的揭露隆回县腐败问题的文章,于2006年6月15日被湖南省隆回县人民法院以”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郭起真,捕前住河北省沧州市荷花小区5号楼,因2002年2月~4月在《民主论坛》网站上发表了《关于参加高智晟律师绝食抗议活动的声明》、《绝食日记》、《株连九族的妖风正在大陆肆虐》、《从”我不敢说”小议日本的领土扩张》等文章,2006年10月17日,河北省沧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判处郭起真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现被关押在河北省沧州市公安局第二看守所。

张建红,居住地点:浙江省宁波市江东宁舟一村5幢604室,自由撰稿人,作家,诗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议文章,于2006年10月12日被宁波市检察院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逮捕。

高智晟,原北京市晟智律师事务所法人代表,律师,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于2006年9月21日被北京市公安厅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逮捕。

陈树庆,杭州市人,因在互联网上发表异见文章,于2006年10月17日被杭州市公安局以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