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党中央在80年提出的党章修改草案总纲部分“着重讲了”“中国共产党区别于任何其他政党和其他团体的三个主要特点。第一个特点是在思想上保持高度的一致”。(见80年5月出版的《中国共产党章程(修改草案)》介绍第21页)

这种讲法是令人费解的。

这里说的“思想上保持高度一致”如果是说共产党的过去,那是不确切的或者说是虚假的。58年党内以彭德怀为代表的很多同志,和毛泽东等同志之间,在思想上并不是高度一致的。十年“文化大革命”自始至终党内在思想上都有不一致。而且是在一系列原则问题上的不一致,例如在基本路线问题上的不一致,在指导思想理论上的不一致,在纲领问题上的不一致……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也是六中全会决议所肯定的。

就是在当前,党内在思想上也不是高度的一致,80年说“无产阶级专政”是基本原则到了81年又改成“人民民主专政”是基本原则。如果说思想高度一致,那么在基本原则的问题上为什么仅只过了一年就要改变提法呢?

将来是否在党内能够保持高度一致呢,看来也是不太可能的,对于一个有四千万党员的党来说,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在党内必然会存在着差距矛盾和争论。

据说在80年党章修改草案写了党员对党的决议有保留意见的权利。党的决议涉及一系列原则性的问题,对这些问题允许有保留意见,也就是说在原则问题上也允许有思想认识上的不一致。对决议允许有保留意见,又说“第一个特点是全党在思想上保持高度的一致”,这是不能协调的。

如果一定要在党内实现思想上的“高度一致”,那也只能是虚假的“一致”,就象“文化大革命”和“大跃进”那种“一致”一样。这种“一致”是以破坏党内民主和实行思想禁锢为前提的。要在党内强行建立“思想上的高度一致”,就必然不会尊重生少数人的意见。会搞“大批判”,会采取制裁,在这之后如果还不能达到“一致”,有人就会在党内开展阶级斗争,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在党内搞专制主义,在全国制造灾难。

做为一个政党,当然要有一定的共同目标,方向和组织纪律,要求全党承认和遵守。但是对一些路线,政策、方针、思想理论问题上,应该允许有不同意见,允许有分歧和争论。而且也应该认识到只有通过这种争论,甚至是持续多年的争论,才能推动政党在思想上不断发展,不断前进。如果一个政党用各种方式禁止对重大问题在党内进行充分民主地讨论,那么这只会造成全党的思想僵化,事业停滞,少数人的擅权。

民主生活是为了提高和发展思想认识,不是为了强行统一思想。党内正常的思想交锋和民主生活,需要一定的章法给予保障。一方面要保证争论的进行,另一方面也要保证行动的统一进行。党内用法规建立起来的结构,应该是一个富有生命力的结构,是一个具有创造力的结构,能够使全体党员的智慧和经验充分发挥作用,并产生出新的精神成果的结构。这是一种党内民主的结构。

一个先进的政党成熟的政党,应该首先能够保证自己在思想理论上的不断前进,不断发展而这种发展必然依赖于党内思想的活跃,依赖于党内民主生活中的思想斗争。

恩格斯曾经说:看来大国的任何工人政党,只有在内部斗争中,只有在完全符合于辩证发展规律的情况下,才能发展起来。

——见恩格斯的《致爱伯恩施担》(1882年10月)

1982年6月

(《狱中上书》,孙文广/著,香港夏菲尔出版社,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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