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涌:老大学的“学本位”传统

 

大学总有一些普世公认的基本准则,比如学术自由、教学自由、教授治校、学生自治等,这早已是常识。在我们历史并不悠久的高等教育史上,这些准则也已成为传统,即使在国民党统治时代,试图推行党化教育,将权力的意志渗透到高校的围墙内,许多国立大学校长也竭尽所能进行了抵制,小心而坚定地守护着大学之所以成为大学的那些传统。哪怕外边是连天的硝烟,外强的铁蹄,内战的炮火,此起伏的学潮,都未能动摇他们的信念。在他们看来,大学校长不是官员,至少也有别于一般的行政官员,校长之下,行政后勤人员,一是数量并不庞大;二是不可能凌驾在教授之上,干预教学、学术事务;三是他们的收入也在教授之下,那时的高校还是奉行“学本位”,以学术为本,以教学为本,以教师为本,以学生为本,所有行政后勤人员乃至校长都是为“学本位”服务的。当然,他们在人格上没有尊卑高下之分,在太阳底下,他们和教授有着一样的尊严,只是扮演的职业角色不同而已,如果专业上有造诣,他们一样可以成为教授,走到教学和科研的第一线。概而言之,老大学留下的就是一个“学本位”的传统。

《新华每日电讯》2006年曾刊出过一篇专稿《高校“官本位”:中国教育不能承受之重》。据记者调查,目前“官本位”意识已渗透到高校的方方面面,大凡教学、科研、利益分配甚至教授资格的认定,几乎都是由行政官员主导。在“官本位”的支配下,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对科学与学术的敬畏和虔诚,剩下的只是对“行政权威”的仰视、顺从和无奈。连一些学有所成的学者也禁不住利益的诱惑,放下学术的身段竞聘系主任、所长、校长等行政职务。一位参与过国家863科技项目的资深教授,先后参加后勤处处长、保卫处副处长的竞聘,两次落选,“只好很失落地继续做教授。”

面对“官本位”对高校的侵蚀,记者发出了“不能承受之重”的感叹。虽然他在下笔之时那么小心翼翼:“近年来部分高校出现行政化倾向,一些人‘官本位’意识在增强。”但我们知道行政化倾向既不是近年才开始的,也不是部分高校的特有现象,而是普天之下,莫不如此,1949年以来,或者说是上世纪50年代初院系改造以来都是如此,“官本位”意识更不是局限于“一些人”,而是渗透到了大多数人的灵魂深处。既然院校被定为部级、副部、厅级,校长甚至教授也按局、厅、部等不同行政级别来排列,“官本位”意识的盛行就是必然的,如果不是“官本位”反倒是怪事。

在“官本位”意识的全面攻势下,今天的教授再也坐不住冷板凳,转而对当官趋之若骛,究其原因无非也想分一杯羹。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动物性本能,大多数人都免不了按本能行事,本也无可厚非,值得谴责的是以“官本位”为运行法则的高校体制和整个社会体制。首都师范大学一位教师说得很清楚:“当了官,就能拿到更多资源,包括学科建设资金、研究经费、教学收入分配等等。”“一位安安静静在自己的研究领域专心做学问的学者,在学术资源占用和待遇上会远不如那些当官的同行。为此,不少教师对教书育人已彻底失去了兴趣,他们或以‘学问’作为叩开仕途的敲门砖,或干脆弄虚作假以取得‘成果’。”另有一位教师更是概括说:“目前,高校体制的一个重大的矛盾就是,越来越多涌进高校的资源和落后的资源配置体系之间的矛盾,而行政主导的方式无疑是这一矛盾形成的根基。”

遥望60年前,1946年1月29日,风清云朗、温暖如春的昆明,西南联大,那还是“学本位”占上风、教授们意气风发之时,为研究生王遥毕业论文初试一事,闻一多写信给梅贻琦和教务长潘光旦,将有关事项开列在信上,包括要“文书科办通知”,“事务组届时照例预备茶点”,请其他教授等。第二天,梅贻琦就作了批复,只有两个字:“照办”。在信奉“官本位”的今天看来,俨然老爷的“文书科”、“事务组”竟然都能勤勤恳恳地为教学、为教授服务,校长对教授也是尊重有加,难免大跌眼睛。可是,放在当年这只是平常不过的小事,早已形成惯例。

此刻,回望历史,重温老大学的旧梦,我们毕竟有过“学本位”的传统,即使是日本人的刺刀也不曾削去它的光华。一切以官为本的“官本位”意识,乃是皇权社会残存的余孽,是与文明社会相背离的陈腐意识,从“官本位”回到“学本位”,就是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无疑这是高校改革的方向。

北 村:别炒作,好好写作吧!—-劝劝老江湖和小江湖

 

1、写作是观察的结果。它是观察者对生命和生活的捕捉。从这一点看,作家除了观察之外,无事可干。观察者一般是喜欢沉默,而非聒噪的。炒作却喜欢聒噪。真正的作家只看,不说。他的说就是他的作品。

2、但观察者本身是一个生命,他(她)与动物甚至植物都有可能很相似,这并不是一件羞辱的事。相似的只是外体。让人失去尊严的是人会爱也会恨,会哭也会笑,但他有时在支配这些表现时犯了动机上的错误。作家对这些错误深感痛楚。而炒作者却以此为荣。

3、所以,首先必须考虑写作者自身,他处于一个什么状态。他对人性的自觉会使他遇上许多问题,可以用信仰的方式解决,也可以用文学的方式表现,当然,这种表现应该在帮助人摆脱困境方面是卓越有成效的。此外没有第三种方法。但炒作者从来不对人类的普遍困境感兴趣,他只关心自己的现实处境和利益。

4、显然,对于写作者,人道主义是一个基本的出发点。我们没有理由要求一部小说非得传达一种意义,但有理由让它成为一个人道主义作品,因为人的属性不能超越这个边界。在这个边界内,人性的所有困难都有望解决或可以克服的。炒作者却甚至无法发现自己身上的人性的错误,还把错误当荣耀,他没有原则,如何引导心灵?

5、对于写作者,故事仍然是小说的核心甚至全部,但不是传奇。故事是严肃的人用他的那一双眼睛看到的,传奇是不严肃的人闭上眼睛虚构的。前者的理想深藏于他的视线之中,后者却用虚构的方法破坏了理想,使它变得滑稽。从严格的角度而言,我们不需要传奇。现在的许多作品不是小说,而是传奇。但炒作者不但在作品中制造传奇,他甚至恨不得自己就是传奇。他也是这么做的。

6、写作者不需要传奇,却需要奇迹。创造奇迹的方式不能是哗众取宠,取是通过洞悉人类深藏于内心的风景来实现。这个奇迹就是人类试图通过种种途径与崇高的价值亲近,虽然过程可能是悲剧性的,这是因为人性的局限。小说把这一风景记录下来,就可以了。但炒作者的唯一王牌就是哗众取宠。

7、写作的语言就是日常语言。但不是炒作者式的语言,小说家的语言是用心灵和艺术炼尽的语言,是通俗而高贵的。炒作者的语言是最大限度吸引眼球的商业吆喝,所谓“语不惊人誓不休”,是庸俗而低贱的。

8、好的写作常常是用非文学的方式达到的,同理,最不具备文学家气质的小说家往往就从优秀走向了伟大。但炒作者却往往非常像一个作家,而且比作家更作家,比著名更有名,因为时时有他的新闻。

9、对于写作者,简单并不等同于虚无。炒作者却很复杂,也很多事,因为他制造了大量烟雾,用伪币把你引进一个迷宫,后来你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而且还找不到出口。所以,炒作者的新闻可以看看来消遣,傻瓜才上他的当,看他的书。

10、真正的写作诉诸心灵和感动,炒作的东西却诉诸肉体和感觉,感动的魅力是永久的,感觉的吸引力是短暂的,感觉这东西要靠刺激强度来表达,就像用药一样,药越下越猛才会有感觉,小江湖的刺激方法比老江湖的方法更新颖更强烈,是一代比一代强的道理,所以,老江湖不要骂小江湖,因为他是你带出来的,他吃掉你,是你的宿命。因为,感动是善良的,感觉是无情的。

11、炒作占有空间,写作占有时间。所以,大家别吵了。

凌 锋:共产党为何拉抬王金平?

 

中国共产党在香港的机关报《文汇报》在3月12日以头版头条报导他们对王金平的独家专访。使用的标题是“王金平:心切访大陆期在4、5月”。

正当王金平与马英九争夺代表国民党出线竞选总统而把国民党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文汇报》给立法院长王金平如此“崇高”的地位,值得关注。无疑,它是中国一贯的统战手段,但是在这敏感时刻把黑手插进来,显然也有其特定的目的。

在目前情况下,王金平应该是很高兴被中国统战,借以抬高自己在亲中人士中的身价。王金平在与马英九竞选国民党主席时,几位老军头虽然答应帮他拉票,实际上是哄哄他而已,因为28万张的眷村票,王金平只拿到20,000张。因此这次竞逐总统人选,王金平认为靠中国的拉抬,可以讨好党内的深蓝选民。问题是果然会如此吗?那些深蓝选民会因此消除族群偏见而把票投给王金平吗?别陪了夫人又折兵,不但得不到深蓝选民的票,连本土票也丢了。

就在今年元旦胡锦涛宣告香港可以“港人治港”,澳门可以“澳人治澳”时,也没有松口说台湾可以“台人治台”,因此王金平别幻想中国会支持王金平这样的“台人”来治台。除非王金平公开宣示,象连战那样“联共制台”,以王金平的性格,他敢这样做吗?

那么又如何解释《文汇报》给王金平的“礼遇”?很简单,统战的一个目的,就是要统战对象相互争宠而达到挑拨离间与分化瓦解的目的。中国显然利用拉抬王金平来向马英九施压,让马英九更向中国靠拢,完全依循连战的路线“联共制台”。马英九至今还不敢这样公开喊过。如此一来,要获得中国支持,两人要比赛谁更“联共制台”。

除此以外,中国当然要借邀请王金平访问中国达到矮化台湾的目的。

王金平在接受访问时说:“我来自民间,我代表着一个民意机构,也是台湾现行‘宪法’中的‘五权’之一,我们是属于治权之一,我们既代表民意也监督政府,我们对法律及牵涉到‘国家’决策运作,也有若干程度的参与,比一般民众较有代表性。我们访问对一些议题达成的结论,比较容易被我们政府所接受、採纳。”我们看到《文汇报》在“宪法”﹑“五权”﹑“国家”上全打上引号,也就是不承认台湾是个国家,也不承认王金平拥有的权力。最近中国更在WTO把台湾改为中国属下的一个省。对这一系列的羞辱,王金平如果接受,不是向中国与共产党投降是甚么?还好意思说自己代表民意机构?台湾的民众,特别是南部的民众会接受这种羞辱吗?

还不幸的是,当《文汇报》记者问他以甚么身分访问中国时?他竟同意不以立法院长身分访问?那么他代表甚么“民意机构”?为了访问中国,应该这样做吗?

綦彦臣:不要指望希拉里

 

美国的总统选举从来不会受国外政治见解的影响,也正因为如此,世界各政治大国和地区诸如中国、俄国、欧盟,都会对美国的总统选举给予高度关注。甚至说,美国总统选举结果出现后不到一周,中国的官办书店就会出现该方面的书目。

也许这是个偏概全式的判断,但至少来说,当年克林顿连在连选连任之后,中国各大书店铺天铺地都是《性情总统克林顿》一书的推介海报,最显然的进门位置堆积了上千本介绍克林顿各类书籍。尽管这样的拍马屁并没挡住日后挨炸,也没避免江泽民装三孙子般的躲了起来而是由时为储君的胡先生出来讲话,但是中国政治精英高层对美国选举的跟风自江起,确实成了时尚!

以高调批判中国人权状争取选票的克林顿,最后干了什么呢,特别是在第二任?(我说的是,除了“炸馆”之外!)

中美贸易永久性最惠国待遇协议签字,江泽民下令抓人。1999年,江泽民放心大胆地开启了“堵嘴政治”——稍有异议,投诸监狱!

江泽民在克林顿的纵容下,也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什么,一步由“伪装的赫鲁晓夫”变成了真实的勃夫日涅夫。当是时也,国内很有见地的学者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肯相信“江变涅”的,这当中也名括我本人,而我本人也恰是被捕于中美贸易永久性最惠国待遇协议签字之际。

以国家利益角度而论,克林顿这样做没有错,不牺牲中国的人权,哪来得克林顿经济奇迹的高潮?然而,克林顿作为一个美国总统,是政治道德最坏的人。我们没必要拿这个“家伙”与华盛顿或林肯相比,只比于伍德罗?威尔逊先生,也是峰谷之对了!

有这样的政治导师,希拉里的政治道德水平断然好不到哪里去。或许她会成为美国第一个女总统,但她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堪与科拉松?阿基诺及阿罗约夫人等亚洲女政治家肩比的人物。如其夫君克林顿一样,政治掮客而已。这绝对不是向美国人灌输“成份论”,而是希拉里宣称其当选或可启用克林顿作副总统之类的说法,无疑是改版的“外举与内举”中国道理,而这个道理最终会被删掉“外举”,让“内举”成为政治无耻的遮羞布。

看一下今天希拉里的“中国政策”,全然又是当年克林顿初选时的套路。不过,她比克林顿玩得更细腻:不说实质上已经边缘化的人权问题,直接拿云山雾罩的经济威胁论说话,以至于说什么中国股市重挫将会使美国成为中国的经济人质。这样的“扮嫩”,除了是细腻的政治做秀以外,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解释。国际分析家们都知道:中国的直接与间接两个金融市场是人为分隔的,即便明天深沪股市全部一夜崩盘,也不会对银行体制产生实质冲击。所以,中国经济最高层人士的眼睛是“死盯银行”而“不尿股市”的。

我仍然说,任何一个外国政治势力均不会影响美国的选举,就不用说一个外国民间分析人士的批评了。我要说的是,无论海内还是海外,凡可称为异议人士的个人乃至集合,千万不要相信希拉里的“中国经济威胁论”会对中国产生影响,进而幻想她会“打人权牌”。引句《白毛女》老电影上的台词以调侃,那叫“喜儿,你死了这条心吧!”

果然希拉里当选,那不仅是美国政治会出现冯梦龙式“新锦被中各出两般旧物”的调侃了,可以相信:一个逮捕高潮又将出现,至少是一股流亡热潮再起。

--新世纪

一 平:土改奠定极权中国

 

胡平先生写了“谁来写《中国地富调查》”,说:“他们遭受迫害的时间最早,受迫害所持续的时间最长,受害的人数最多,程度最深;至今没有得到平反,更没有得到任何补偿;他们的苦难也被遗忘得最彻底。——这个群体就是地主和富农。”

感谢作者给国人提出了这个重要问题。关于反右、文革,人们已经说得很多了。虽然这两段历史我们所欠债务尚未还请,但是事情的是非曲直大体上算有了轮廓。

对于中国当代史,土改重要于反右和文革。正是这场运动彻底摧毁了中国传统社会,为“新中国”奠定了基础,以后中国所发生的各种运动,其实都是它的延伸或扩展,包括毛所用的政治斗争方式。看清“新中国”需要回到土改。但对于土改,人们还尚未意识到它的重要,比如人们提及反右甚多于土改,而实际仅就迫害人,无论就规模还是残酷程度,后者都远甚于前者。土改之被忽视,主要的是由于长期的统治和宣传,中共革命和新中国已经“合法化”了,不容否定。反右、文革可以说成是毛的错误,解释为枝节;但土改是根基,此案一翻,中共革命和新中国的合法性便全然颠覆。再,反右、文革中的受害者很大一部分是体制内的知识分子和官员,他们是冤枉;文革后,他们复职重新获得部分权利,可以有限言说,因此他们“挺身而出”批评反右和文革。而地富作为社会“敌人”,在几十年持续的专政歧视下,早以沦为贱民,他们是另类,丧失了社会权利,也丧失了维护自己和言说的能力,甚至丧失了与之有关的意识。

历史即言说。土改至今六十年了,但是至今,汉语中有关土改仍是革命套话。土改决定了当代中国的命运,但是土改的真实情况,对于大多数国人则是意识空白。理清当代中国,不能不重新认识土改。比如,当今中国第一大问题是圈地,但是这个问题的根源何在?根在土地权,因此就不得不追溯土改。中国农村为什么有那么多寄生者?为什么村领导私下就能将村民世代的土地给卖了?这要追溯中共在农村基层权力的建立。土改对于当代中国太重要了,它是当代中国的大门。我们需要清理好这片地基,重新撰写这部被掩埋和篡改的历史。我们不是为了清算,而是为了真实,只有回到真实,国人才能有可靠的鉴别和判断,从而明智地生活。

人们否定反右、文革,但是少有人否定土改,就是有些见识的人也多认为,土改虽然残酷些,但毕竟是分土地给了贫苦大众,改善了多数农民的境遇,促进了生产,是社会进步。其实这是个“大救星”的神话,事实并非如此。中共46年开始土改,直接目的是获取人力和物资,进行内战,打败国民党。由土改,中共消灭了乡绅,并在农村建立了基层武装权力,从而牢牢控制了农民。以后,收回农民土地,不允许农民迁徙,高额榨取农业,中国数亿农民由自耕农沦为农奴,导致上千万农民饿死。这些都自于土改始。

1945年4月,毛在七大上表示:“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让了一大步,将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改为减租减息的政策。这个让步是正确的,推动了国民党参加抗日,又使解放区的地主减少其对于我们发动农民抗日的阻力。这个政策,如果没有特殊阻碍,我们将在战后继续实行下去。首先在全国范围内实现减租减息,然后采取适当的方法,有步骤地达到耕者有其田。”当时毛的土地政策很清楚,抗战后不实行土改,而是在全国实施减租减息。

华裔史学家黄宗智指出:“在老解放区,……因为党使用了‘统一战线’的‘减租减息’政策和累进税制,而不是暴烈的阶级革命的方法,在村庄内部没有出现依照革命理论来制造阶级敌人的迫切压力。事实上,虽然没有村内的阶级斗争,但仅仅通过减息减租和对地主的高额税收、以及共产党提供的让贫农购买土地而成为中农的机会,老解放区就已经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社会均衡。”“ 在爱德华.弗莱德曼(Edward Friedman),鲍尔.匹克威茨(Paul Pickowicz),以及马克.塞尔登(Mark Selden)研究的河北饶阳县武功(译音)村里,两个在村地主的财产,从36年的总共203亩减少到46年的76亩,与此同时,三户富农的土地从总共262亩减少到180亩。另一方面,贫农每户平均土地面积从0.9亩增加到2.2亩。这意味着,通过改革而做到实质性的社会均衡。”(黄宗智“中国革命中的农村阶级斗争——从土改到文革时期的表达性现实与客观性现实”)美国学者胡素珊《中国的内战》调查记: 抗战期间,华北 地区经多年的合理负担与减租减息,“多数农民早已拥有土地”,农村社会的阶层分化已经不很严重。在苏北的一些解放区,“土地按每户人数平均分配,所有 靠种地为生的人们都领到一份等量的土地。……在某一个地区,人均分得土地2.5亩。” 克鲁刻斯在《一个中国村庄的革命》指出:晋冀鲁豫解放区豫北的武安县,1946年时“地主和富农的财产已 基本被剥夺殆尽,连中农的财产也不得不用来弥补贫农的贫困。位于同一边区晋东南的一个村庄彻底进行了这项工作,结果原有的7户地主只剩下一户,村中贫农人 均有地5.5亩,中农人均6.2亩,富农6.9亩,唯一的一户地主人均9亩。(引自:李炜光“暴风骤雨般的土地改革运动与战时财政动员”)

这些说明,抗日战争期间解放区的土地问题已经解决了,并不需要急迫的土地改革。当时解放区人口1.3亿,占全国总人口的三分之一。战后,中国一度出现和平的气象,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毛在七大提出了他以上的土地政策。但是,毛很快就放弃他的主张,将减租减息转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这场土地改革的目的不是为了解决农村的经济问题——土地再分配,它实质上是中共利用土地所进行的政治运动,即:用分地鼓动“阶级斗争”,建立中共在农村的基层权力,从而全面支配农村的人力与物资。在这场政治操作中,分给穷人土地并不是目的,它只是实现目的——打赢内战——的一个中间环节,甚至可以说是为达至目的给穷人的诱饵和奖励,这也就是毛所说,“如果农民要东西,就要给他们”。

黄宗智先生评述说:“共产党当初本来可能可以选择承认这些客观现实(指:不存在党所宣传的阶级斗争),……完全不必在每一个村庄都开展阶级斗争,可以简单地宣布租佃和雇佣为非法并且决定土地的再分配。它无须在每一个村庄都发动针对地主和富农的群众运动,可以简单地根据革命的理论分析,就此在全国范围内改变既有的生产关系。但党并没有做出这样选择。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部分原因我们将在后面加以分析),党决定在所有的村庄里发动阶级斗争。阶级斗争被当作是一场道德戏剧性的行动,用来表现代表着‘善’的革命力量与代表‘恶’的阶级敌人之间的对抗。”(黄宗智“中国革命中的农村阶级斗争——从土改到文革时期的表达性现实与客观性现实”)这就是说,党即使是再分配土地,也完全不必发动群众搞阶级斗争。事实上,毛曾经考虑以发行土地公债的方式征购地主的土地(赎买), 在延安以北约100英里处的贺家川村,还曾做过试点,政府以征购方式首次成功地实行了土改,但此方案终究没有付诸实践。“在战争压力面前,军事、财政动员的需求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赎买政策很快就被视为右倾机会主义而没有真正在解放区广泛实行,当时甚至连地主主动献地的行为也被不允许,而是必须经过斗争强行分配的过程。”(李炜光“暴风骤雨般的土地改革运动与战时财政动员”)黄宗智指出:“在解放战争中,革命意识形态和农村社会现实之间的扭曲到达顶点”,因为“从军事策略的角度来说,一个被阶级斗争分化成两极的村庄,更易于提供种种战争需要的资源。阶级划分因此成为解放战争的一种武器”。张鸣教授也说:“战 争动员需要仇恨,即所谓的敌视情绪和氛围,而只有社会的边缘群体才拥有最多的因遭遗弃而积累的愤恨和辛酸,事实上发动这些最弱势的边缘人,才可以较为合 理地建构一种阶级仇恨的解释框架,因为事实上可能真的存在歧视和欺凌,进而形成一种敌忾的氛围,将其他成员也卷进其中。这里,阶级斗争理论被有机地融进了 某种功利性的动员操作框架之中。” (张鸣“动员结构与运动模式”)并不是因为地主和农民间有“阶级压迫”而要分地;而是通过分地以制造“阶级斗争”。这场“阶级斗争”是导演出来的(也就是黄宗智说的戏剧化),用来它激发恐惧和仇恨,“团结”贫苦农民,“同心同德”打败“蒋介石匪帮”——地主阶级的代表。

46年5月,中共发布施行土改的“五四指示”,次年10月再颁布《土地法大纲》。仅仅一年,毛就抛弃了七大的土地政策,在各根据地广泛展开由上至下的暴风骤雨般的土地革命。现在越来越多的史学家取得共识,中共开展这场土地革命的真正目的是内战。1946年,国共内战大规模展开,为了获取战争物资和兵源,中共才急剧开展土地革命。胡素珊说: “共产党人从未正式宣布战争是他们改变土地政策的原因,但他们在1946年开始表明态度,只有土改才能动员农民拥护他们反对国民党。这一因果关系看起来十分清楚。”(《中国的内战》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版291页)张鸣先生说:“中国内战时期的土地改革,实际上是中共为了与国民党争天下进行社会动员的手段,

而随着战事的烈度和规模急剧扩大,社会动员演变成功利性极强手段特殊的战争动员,正因为如此,革命才取得了迅速的成功。”(张鸣“动员结构与运动模式”)李炜光先生阐述得更具体,他说:“发生在上个世纪解放区的土地改革运动,其真实意义与价值是中国共产党为取得战争必需的资源而采取的一种战时财政动员手段”,“ 内战初期处于明显战略劣势的中国共产党利用它的政治资源和群众动员能力,将土地改革确定为解放区财政经济工作的中心任务,阶级斗争理论被有机地融进战时财政动员的操作框架之中,使得中国共产党迅速地取得了战争的主动权和战略优势。”“ 土地改革是中国共产党产生巨大能量的源泉,使它仅用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即取得人民解放战争胜利的关键性因素。”(李炜光“暴风骤雨般的土地改革运动与战时财政动员”)

1946年9月 14日的新华社电讯:“正是有了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才加强了人民解放军。如果共产党不同意农民的这一(土地)要求,而蒋又从美国得到了外援,中国人 民要求独立、和平和民主的运动就很可能像二七年大革命那样再次失败。”同年10月,毛泽东评价了土改在共产党防御战略中所起 的作用,写道:“三个月经验证明;凡坚决和迅速地执行了中央五月四日的指示,深入和彻底地解决了土地问题的地方,农民即和我党我军站在一道反对蒋军进攻。 凡对《五四指示》执行得不坚决,或布置太晚,或机械地分为几个阶段,或借口战争忙而忽视土地改革的地方,农民即站在观望地位。各地必须在今后几个月内,不 论战争如何忙,坚决地领导农民群众解决土地问题,并在土地改革基础上布置明年的大规模的生产工作。”党清楚地表明,“党把土地改革看作是 赢得群众真心实意地响应参军运动的基本条件”。晋冀鲁豫党政领导潘复生的话颇具代表性:“农村中的党建、征兵、征粮等一切工作都必须围绕着土 改这个中心任务来完成,不进行土改就无法开展其他工作。只有党在学会了通过阶级斗争这一核心任务来发动群众以后,才开始走向胜利”。彭真在《平分土地与整顿队伍》中说“农民一翻身,就会要求武装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我们应动员大批党员和翻身农民参加解放军,依靠他们提高我们军队的质量,使之成为更能打胜仗更能坚决支持土改的人民武装。”(李炜光:同上)

正是通过土改,中共征集了难以想象的物资和人力投入战争,从而打败了国军。以三大战役为例:辽沈战役动员了13800余副担架、36700辆大车、96000余名随军民工,还动员了18个独 立师投入战斗,以80个第二级兵团约30余万人的地方武装。平津则战役动员了30余万民工和40余万人的地 方武装。淮海战役,共出动民工543万人,征集担架20万副,大小车88万辆,挑子30万 副,牲畜76万头,总共筹运粮食96000斤,前方实际用粮43400斤。(同上)在山东解放区,据不完全统计,解放战争时期人民将8.5亿斤粮食送到前线,支援了722256斤食油、868238斤食盐和大量的蔬菜。胶东、渤 海、鲁中南三个行政区的妇女给部队做军鞋7622151双,军袜221809双,军衣7355573套,军被1778855床(朱玉湘《解放战争时期山东解放区的土地改革》。

感谢史学家们的努力,论证土改和内战的关系是中国当代史学的一大突破。他们把我们领出“革命”神话,回到历史的真实。

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一部宣扬土改的红色经典,该书1951年获斯大林文学奖。近年,发现了丁玲的一批遗作,有一篇谈到该书,其中说“《桑干河上》是一本写土改的书,其中就要有地主,但是要写个什么样的地主呢?最初,我想写一个恶霸官僚地主,这样在书里还会更突出,更热闹些。但后来一考虑,就又作罢了,认为还是写一个虽然不声不响的,但仍是一个最坏的地主吧。”(《人民日报》2004年10月09日 第七版)2006年《南风窗》杂志记者田磊重访了桑干河畔的温泉屯(小说原型),采访了当年参加土改的农民,老人们叙述“那时的温泉屯,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地主恶霸。但是,每个村都要斗地主的,后来,就斗了顾家三兄弟,顾家一共有300亩地(每兄弟100亩),算是地主,还有,就是李家三兄弟,可这都是些破落地主。”“ 地主其实人不坏,还经常资助四邻,碰上天灾歉收的年头,那些‘地主’还会在大戏台上煮粥给饿肚子的乡亲吃。”分地后,“村民们暗地里会觉得对顾家和李家有点不公平,……分到的地并没有去种,树上的果子,摘了之后也都在家里放着,没有吃,也没有拿去卖。”“毕竟,那是人家的东西呀!”作者评述,“实际上,村民们的经验与政权的想象是存在差距的,一般乡民显然不会把自己日常生活中熟悉的邻居和乡亲看成是‘阶级敌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逻辑,只有强大的意识形态灌输之后,人们才有所接受和改变。”(《南风窗》2006.6 田磊“重访桑干河畔”)

“阶级斗争”歪曲了中国社会。由于宣传,人们已经习惯将中国古代社会称封建制,这很不对,许多学者都反复指出。封建是分权,比如英国的贵族分封带来了抑制王权的议会和宪政。而秦后中国主要是中央集权,和“封建”正相反。“封建”的滥用是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缩影,“阶级”亦然。冯天瑜的新作《“封建”考论》专门论述了该词的名实错置,并做了澄清。中国当代词语的名实错置,不仅是思想和判断之事,更是权力的政治强制和操纵的方式:权力错置概念,由而操纵人,控制社会,达至政治目的。丁玲的这部小说,就体现了政治对“名实错置”的有意制造。这也就是:强大的意识形态灌输,改变了人的生活经验和常识,熟悉的邻居和乡亲成了阶级敌人。土改及这部“革命史”,就是这样创造来的。

“打倒地主阶级”、“消灭封建制度”、“农民翻身解放”,这些套语(大陆至今仍普遍使用)显示土改是一场政治革命。但中国农村并不存在这种政治压迫和对立,农民也没有革命的要求。欧洲封建制有军事性,也是军事征服的结果,农民依附贵族领主,没有土地权和人身自由,而且等级世袭。贵族和农民的关系首先是政治的,等级制度促进了欧洲阶级的分化和对立。无论是十四世纪英国农民起义,还是后来的德国农民战争、法国革命,农民对政治权利的要求:“消灭贵族”、“自由”“平等”,都超过对土地的渴望。但也正是贵族有领地,占有农民,有武装,因此可以对抗王权,从而带来宪政。还应该说,等级制对欧洲未来社会的组织化秩序化的建设,及各阶级的分工与合作有重要作用。

而中国是中央集权,为避免分权,而不分封,因此也就保留了乡村的自然形态:小农经济;氏族血缘社会;乡村自治。与封建对应的是分权制衡;而中央集权之下,是中国庞大分散的自耕农社会。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农民是“自由人”,有土地,能进取,可迁徙、科举、经商。他们比中世纪欧洲农民幸运,没有人身隶属,也没有等级限定。地主是田产概念——田主,地主和佃户雇农也只是经济关系;而且地主可以沦为佃户,雇农也可以升为地主。他们之间有有贫富有贵贱,有经济和雇佣的矛盾,但没有明确的等级和政治对立。就算“打土豪”,农民也是为了“分田地”,而不是为了“自由”“平等”。梁漱溟、钱穆等都强烈批评将阶级论强加于中国,钱穆说中国人自由,即是针对中国没有欧洲的封建等级制和人身附属。说重点,中国只有一个阶级,就是官僚阶级,而且这是一个极其制度化等级化组织化的阶级,其功能就是实行政治统治,不仅强大,而且稳定,可以说,这在人类史上是独一无二的,是中央集权的可靠保障。所谓中国超稳定结构,也就在它的官僚制度。而和官相对的则是民,中国的“阶级对立”实是官和民的对立,除此中央集权不允许中间等级和权力出现。商人本可以成为阶级,他们有共同利益,但是被国家抑制,因此商最终只是个行业。中国是大国家小社会,中央集权之下是分散的自然村落,无为而治,由此帝王才可安然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中国中等乡村不过几百人,小的几十人,大的千数人,同姓同族,一个农民的社会也就这么大。这就是为什么,中国民如散沙,少国家和社会意识,少组织性,对外族入侵软弱无力,庞大的中华帝国实际是非常虚弱的。中国向来没有结成大规模公共社会,民也未曾分化为阶级。按进步观,阶级社会在血缘社会之后,而传统中国乡村并未走出这一步。我们看到中国农村,村际间姓氏间的对立远远过于贫富雇佣之间,民间械斗多发生于此。这说明中国农村氏族血缘关系重过阶级。就是土地买卖也受氏族限制,“土地权受着氏族的保护,除非得到氏族的同意,很不易把土地卖给外边人”(费孝通《乡土中国》)。

中国乡村作为氏族血缘社会,其是伦理秩序,而非规则秩序(请注意,这点非常重要,涉及中国农村的社会性质,费孝通先生将此两种秩序成为礼俗社会和法理社会),道德重于法律,屈死不告状,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自古官不下县,村无政权无制度无司法,而是氏族式自治,就事论事,约定俗成,族长也是推选。中国有乡绅,乡绅是官政和乡村的桥板,其代表乡村连接政府;作为自治社会,他们类似长老,在乡村有领导作用,但限于宗族和伦理范围之内,而非政权;因为没有权力的强制,因此也就不能说是统治;乡绅更重要的意义是代表儒家伦理秩序和文化,使之落到乡村,这也就是他们的教化功能。

再看经济。土改动员中有个套数,就是千方百计动员群众诉苦,挖穷根儿,要把农民的不幸归于地主阶级的残酷剥削。这本是政治操作,即鼓动仇恨,激发暴力摧毁传统乡村,从而建立党在农村的权力(49年之前,是为了赢取兵源和物资)。但是,随着党的胜利,宣传变成了“事实”,且写成了历史和教科书。刘少奇说“占乡村人口不到百分之十的地主和富农、占有约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土地,他们借此残酷地剥削农民。而占乡村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贫农、雇农、中农及其他人民,却总共占有约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土地,他们终年劳动,不得温饱。”(《刘少奇选集》下,人民出版社 ,1985年12月,页32。 )这是中共农村阶级论的基本思想。但是,到底中国的地主有多少?他们占有多少土地?地租是多少?农民又占多少土地?地主和农民的经济差别有多大?地主是不是农民?

高王凌教授新著《租佃关系新论――地主、农民和地租》,在史学界引起强烈反响。作者归纳中国上世纪30年代以来的中国农村调查统计,得出重要数据:1、地主占有土地的比例多在30%—40%间(简单平均是36%),而且这其中还包括了族田、学田等公田,因而60%以上的土地是掌握在自耕农的手中。在某些地区(主要是在北方),地主占有土地的比重还不到30 %。2、鉴于地主实际取得的地租只占与佃农约定租额的七八成左右;同时,由于地租额并不像通常所说占有产量的50%,而大约只有40%左右(所谓50%是指“正产物”而言);这样算来(70—80%乘以40%),实际地租率则只有单位面积产量的30%左右。3、由上可得,地主所得仅为农业总产出的12%或更低些,那么农业无疑就是一个“低效”或“低质行业”;购买土地也不一定是为了赚取“高额地租”,在一些地方,甚至不过是一种“保值”的手段。高王凌教授的这些考据之引起如此大的反响,是因为我们的“历史”一直说,人口10%的地主占有了 70-80%的土地,佃农的50%以上的产出被地主作为地租拿走。因此必须消灭地主阶级。

我们再看,上世纪50年代初,官方对陕西关中新区41县(市)约700万人口的土地改革统计数据。该地区共有耕地:27587923亩;人口:6959796;人均土地:3.96亩。请看:

土改前后人占有土地对比表

成份 人口数 占人口比例 占土地比例 土改前人均土地(亩) 土改后人均土地(亩)
地主 185505 2.66%, 7.8% 11.6 2.5
富农 146339 2.1%, 4.2%, 7.8 7.1
中农 3204015 46.04% 54% 4.7 4.8
贫农 2672350 38.4% 24.8% 2.6 3.3
雇农 427340 6.14% 2.1% 1.32 3
其他 略

土改人分得土地表

成分 总得地(亩) 得地人口 得地人口占本阶层比例 人均得地(亩)
中农 349327 227703 7.1% 0.10
贫农 1561589 1311647 49% 0.59
雇农 712469 352938 82% 1.63
其他(略)
总计 3040347 2021725 11% 0.47

(二表综合陕西农民协会办公室:《关中土改区41县(市)2516乡土改前后各阶层构成情况表》、《关中土改区41县(市)2516乡土改前后 各阶层土地占有统计表》和《关中土改区41县(市)2516乡土地改革土地分配统计表》,三表资料引自何军“20世纪50年代初关中农村的土地改革”)

以上数据说明:一、当地90以上的人占有土地,即是雇农也有少量土地(人均占地1.32亩 ,是总人口人均占地3.96亩的30%) ;中农占有土地是总耕地的54%(人均占地4.7亩 ,是总人口人均占地3.96亩的118%);贫农占有土地是总耕地的24.8%(人均占地2.6亩 ,是总人口人均占地3.96亩的65.7%)。中贫农共占总耕地的78.8%。这证明,该地区是中间大两头小的自耕农社会,土地地占有已经很均衡了。二、地主人数很小,占人口比例2.66%。他们所占土地也很少,只总耕地的7.1%。地主人均占地11.6亩,是总人口人均占地的2.93倍,是中农人均占地的2.46倍,是贫农的4.46倍,是雇农的8.79倍。这不是很大的差距。再,当时西北粮食亩产平均170斤左右,11.6亩的年产粮食1973斤。这还要扣除税收、雇工工钱等,如此看地主的生活也相当难。因而学界说,关中无地主。(人们也说“华北无地主”:南京国民政府在1934~1935年进行全国土地调查,在河北、河南和山东三省,自耕农的 百分比分别为71.35%、64.75%和74.73%。《全国土地调查报告纲要》 1937年,第34页)三、总体上,重新分配土地的意义不大。重新分配的土地只占总耕地的11%。7.1%的中农人均分到0.1亩,49%的贫农人均分到0.59亩(合全年多得100斤粮食);而92.9%中农和51%的贫农,他们的土地没变化,这两部分人共占总人口62.8%。真正得到实惠的是主要是82%的雇农,人均分到1.62亩,他们占总人口的1.72%。许多学者都认为关中土改意义不大。何军说:“从整体来看,土改前后关中都是自耕农占主体,土改对于关中农村地权的影响并不是很显著。郑磊对关中高陵县通远乡土地问题的研究也支持这一结论。由于能够划分出来以供分配的土地较少,从实际效果来看,土改对高陵农民的土地拥有状况并没有起到很大的影响作用,反倒因为这种较为勉强的征收和分割使田块变得更为破碎。”四、经济越落后越贫困的地区,人们的贫富差距就越少;而经济越发达,人们的贫富差异才越大。关中极度贫困,当时的土改人员惊呼,“简直不相信这是二十世纪的文明”。是因为地区贫困,而关中无地主;如果贫困原因是因为地主剥削,那么地主应该更富有才是。

当然,西北是贫穷地区,但是江南又如何?中共苏南区委农村工作委员会《苏南土地情况及其问题的初步研究》统计:解放前夕,地富占有土地28.85%;中贫雇农占有土地71.15%。综合各种数据,王高陵教授所说,地主占有30%的土地,大概是差不多的。南京国民政府在1934~1935年进行全国土地调查:其中25.8%没有土地,有土地的占74.2%;全国80%以上的土地,由百亩以下的户主占有;80%的户数占地在20亩以下,他们共占总耕地的34%,其中有地不到5亩的业主,超过业主总数的33%,有地5亩以上而不到10亩的业主,占业主总数的60%;有地千亩以上的地主总占地不到总耕地的2%;全国平均户占土地是15.2亩;自耕农占总耕地的47.6%(《全国土地调查报告纲要》 1937年,引自万国鼎:“细碎的农田制度及其对于中国历史的定型作用”)。黄道炫先生在 “ 1920~1940年代中国东南地区的土地占有”中,根据各种调查数据综合二表:
东南地区土地占有状况调查之二   (%)
地区 浙江76县 浙、皖、闽、苏南235县 苏南35县973乡 浙江建德专区
地主人口 3.64 4 3.02 1,97
地主占地 20.66 26.17 30.87 20.38
富农人口 2.85 3.16 2.89 4.95
富农占地 6.77 7.21 6.54 19.49
中农人口 33.66 36.4 34.91 21.57
中农占地 32.43 33.65 31.56 26.26
贫农人口 46.27 45.71 47.75 49.44
贫农占地 17.43 18.01 18.96 19.99

地主与贫农军均占地比较:(亩)

地区 浙江76县 浙、皖、闽、苏南235县 福建66县 南平、古田、沙县3县 福州鼓山鳝樟村 浙江东阳区8村
地主人均占地 7.96 14.26 7.47 21.76 2.1 3.91*
贫农人均占地 0.53 0.26 0.6 0.67 0.41 0.15*
地主/贫农比例 15.2 倍 16.58倍 12.24倍 32.48倍 5.12倍 24.8倍

* 为贫雇农综合计算

按照以上数据:农民缺地非常严重;中国土地不平均,主要体现于贫农占地基数太小。这二者的原因都不是地主占地太多,而是缺少土地资源。中国土地多为百亩以下的小土地所有者占有,而且实际占地的差额也不大。

但是由于没地的农民太多,每户贫农占地的亩数太少,因此在地主和贫雇农占地的比值上就很大。比如浙江地主人均占地不到8亩,但却是贫农人均占地的15倍多。这种比值上的悬殊差距,使人夸大实际上的土地不平均。人均8亩地,对任何国家的农民都是跟很少的土地。中国不是没有大土地主,但所占土地比重较小。1945年美国农民平均每户有土地1170亩(195英亩),是中国农民每户平均占有土地的77倍,是地主每户平均占地的10倍左右(国家统计局编《建国三十年全国农业统计资料1949-1979》1950年前:地主平均每户占有土地144亩,地主占全国总耕地38.26%),就是这样当时美国的农民也不富裕,当年美国政府给予农户的补贴是7.4亿美元。中国的土地问题主要是地少人多,而不是地主垄断土地。正是由于中国土地奇缺,才少有大土地所有者,而多是小土地所有者。因此,万国鼎先生将中国的土地制称为细碎的农田制,也就是小农经济的小土地所有制,这是地少人多环境下的必然生态。中国的土地不平均是农业经济的自然状况,并非由于政治制度与地主阶级的剥削统治。

1988年,《中国农业合作史资料》第二期增刊发表了1958年第二次无保调查报告,公布了无锡20年代末至50年代共4个调查年点的农民人均纯收入数字,其中1929年的数据是原始资料,物价按照实物核算。
 
无锡农民“人均纯收入”  单位:人民币元

阶级 1929年 1936年 1948年 1957年
合计 89.17 85.39 73.32 101.07
中农 87.33 81.94 82.82 108.17
贫农 60.02 58.71 51.36 96.20
雇农 73.67 72.80 71.24 92.18
地主 357.11 305.83 187.18 99.95
富农 139.98 134.47 104.32 104.65  

(引自朱文强:“怎样认识20至50年代无锡农民的纯收入”)

这让我们看到1949年之前,中国农村阶级间的收入差别并不大:以1936年为例:总平均是人年均85.39元,地主人年均收入是这个平均值的3.6倍,是雇农的4.2倍。今天一个普通公务员的工资(不包括住房、医疗、假期等福利)大约也是城市工人的3倍,是农民工的5-6倍,是农民的10倍。另一个意外,雇农的收入是贫农的124%(这有家庭人口的原因),这和人们一向的剥削观念不一样,说明给地主给雇工的报酬也是合理的,合乎当时的经济情况,并非是残酷压榨,雇工和地主相互依存。朱子强先生计算,“20至50年代,无锡农民年人均纯收入,……大约只等于现在(1997年)中、低收入的十分之一左右。”想见当时大多数地主的生活也是很难。孙中山在《三民主义》中惊呼:“在中国的这种事实是什么呢?就是大家所受贫穷的痛苦。中国人大家都是贫,并没有大富的特殊阶级,只有一般普通的贫。中国人所谓‘贫富不均’,不过在贫的阶级之中, 分出大贫与小贫。” (《三民主义.民生主义第二讲》)可以说这基本符合中国的国情。上世纪初,著名乡村自治领袖彭禹廷说:“我们全县六万多家,没有一家不苦,这都是十多年来土匪、匪式军队闹的下场,不过有大苦小苦之分罢了。所以,中国农村社会只有大穷——贫雇农;小穷——大小地主之分,而无所谓阶级,无论是地主、富农,还是贫雇农都是处于土匪、洋匪(帝国主义)、军阀、官僚压迫剥削之下的穷苦者而已。在反抗这些压迫者的斗争中,大家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中国近代农民之贫苦,除了自然灾害和缺少土地资源之外,主要是:列强侵略,战争导致、赔款;内战;官吏腐败横征暴敛;再就是匪盗和革命。将农民之苦归罪于地富实在是冤枉,地富也是各种灾难的受害者,甚至更倒霉,他们比贫雇农多一口饭,但被抢去的则更多。

首发民主中国

野 火:关于一种初夏的纪念—— 《诗与坦克》及其它

(《诗与坦克—— 独立中文笔会会员作品选集/ 文学卷》,孟浪、余杰编,晨钟书局2007 年1 月香港版)

还是在香港的时候,那本厚厚的笔会会员文集 ——《诗与坦克》就一下吸引了我的视线,这不仅因为它有 一个富有视觉冲击力的书名,而且还因为它是一本集聚了海内外独立中文作家作品的集大成版本。

说起来,诗与坦克本应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谁会刻意把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的词意混为一体呢?然而,伟大的专制暴力机器却有能力让人们、也让历史将两者之间用必然的逻辑关系硬生生地联系在一起。

该书的封面以一幅让老布什总统都为之颤抖、为之动容的王维林只身挡坦克的画面作为背景,衬托出二十世纪末期中国人的人格尊严与自由向往。它把我们的意识遽然拉回到那个令人恐怖的记忆之中—— 透过这猩红的画面,我们仿佛又梦回到广场上那一张张淳朴而惨白的娃娃脸蛋,还有那纪念碑周围用诗歌组成的人海之中……

从文集的目录里,我有幸看到了许多不仅我熟悉而且注定会载入中国文学野史的名字, 他们用良知、道义和勇气努力改写着权势者墨写的谎言,重拾着初夏中血写的事实。展卷一读,我们既可以为北京作家刘晓波的文字中那种鞭辟入里的透彻分析而拍案叫绝,又可以为深圳作家赵达功用粗犷而 诙谐的语言表达出的观点而感同身受;我们既可以享受到众多大陆中国独立作家的优秀作品,又可以品味到许多旅居世界各地的中文独立作家的精品,如瑞典华人作家万之,加拿大的时事评论员盛雪女士,英国的马建,德国的阿海,澳洲的齐家贞、美国的陈奎德、巫一毛、雪迪等。不管是流浪异乡还是坚守本土的作家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他们那无声的呐喊已经托起了坦克履带的重量,他们的激越呼唤流淌着心田不屈的呢喃 和吟唱。他们的文字所展现的正是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重生的希望。

毫无疑问,这本文集中的作品在大陆大都只能作为地下文学而存在,至少在当下还无法指望获得公开发表。但是,尽管无所不在的禁锢貌似强大无比,但却无法阻止书中作者的思绪自由的飘飞 ……

如诗人孟浪写于 2000 年6 月4 日 这篇诗作乍眼看去,怅然若失之中似乎飘荡着那么一点儿悲凉,但字里行间却又对生活充满寓意深远的期盼:

《 无题》

一个孩子在天上

用橡皮轻轻擦掉天上唯一的一片云。

一个孩子在天上

像趴在一张属于他自己的图画纸上。

一个孩子在天上

用铅笔淡淡描出无数个孩子的样子。

一个孩子在天上

他的痛苦,他的欢乐,他的蔚蓝,无边无际。

一个孩子在天上

他还决定,他的一生

必须在此守望橡皮的残碑,铅笔的幼林。

哦,教员们在降临——

一个孩子在天上用双手紧紧按住永恒:

一个错误的词。

孟浪的诗歌带着尖锐和轻灵之气,始终显露出一种救赎整个世界的知识分子情怀。这种风格源于根植在他内心深处的不妥协精神: ” 既不向世界妥协,也不向自己妥协,更不向虚无妥协” (评论家唐晓渡语)。

再如,中国先锋、朦胧诗代表诗人杨练的诗歌虽然常常把语言精炼或张扬到极致却能于不经意之中给人留下一种独特的冷静和洞穿表象的印象,如他在《偈子》中所表现的一样:

为期待而绝望

为绝望而期待

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

期待是最漫长的绝望

期待不一定开始

绝望也未必结束

或许召唤只有一声——

最嘹亮的,恰恰是寂静

诗意的语言,是表现浪漫的艺术载体,美妙的诗歌一如灿烂的玫瑰一样往往只献给爱情、只献给心中的温情和美丽的遐想。然而,文集中的诗人和作家在强权面前却不愿沉默更拒绝遗忘历史的真实。因此,在组成本书的作家群中,我分明看到了一个个自由的灵魂在天空不屈地飞舞。当呼啸的坦克肆虐过后,在血光和冷漠的映照下依然在顽强地劲舞,随着那一组组舞动的文字,组成了一曲曲永恒的、诗意的纪念碑。

正如著名学者墨菲指出,” 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思想。” 自由地思想,自由地写作,自由地表达人类积极的情感,自由地展现自己原生态生活和这个世界精彩缤纷的状态以及自由地发表有见地的观点。这便是作为独立中文作家们做为一个人赖以活下去的充足理由和根据,也是我们心灵的净土和我们精神生命的支撑源泉。

因为,诗人和作家都是一个民族苦痛的触角。在专制社会的语境下,人之所以为人,作家之所以为作家,就不能以任何借口逃避作为一个作家的社会责任!作家必须关注社会的发展,必须关注普罗大众的生存状况,必须铁肩担道义,妙手着文章。作家绝不同于流行的歌星、影星。卡西尔在《语言与神话》中告诉我们: ” 文学既不是一种快感,也不是消遣或娱乐,而是一件神圣的大事” .然而当现在大陆中国许多官方的御用作家们轻而易举地用妥协和媚俗的文字得到了可观的金钱,但不可能赢得历史的尊敬。他们之中许多人由于社会责任感的缺失与奴性的根深蒂固,实际上间接地纵容着专制统治的苟延残喘 ……

面对一个人性普遍坠落、精神贫乏和信仰崩溃的时代,我们仍然需要用诗歌与坦克作 ”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的不屈对垒。我们仍然需要凭借我们身上的诚实和良知作” 韧性的战斗” !

作为一个独立于体制外的写作者,我们更渴望有尊严地自由写作。虽然我们仍然生活在恐怖和压抑的环境中 , 虽然我们连思想的自由都成为奢望,但我们好在还可以从《诗与坦克》这本文集中,感知到每一篇作品的精神价值,体会出每一位作家个人的人格力量!殊不知古往今来许多有价值的文学作品都是超前的” 异端” ,虽然不为当时的社会所见容,但真正能流传久远并具有生命力的作品从来都不是钦定的或为权势所认可的文学作品。不管它是曹雪芹的《红楼梦》,还是被拒斥于正统之外的李慎之的《风雨苍茫五十年》。经典就是经典,时间和读者将为我们和从我们身后流逝的岁月作证。

──《观察》首发

陈破空:“两会”重点,哪里是“民生”?

 

今年3月5日,全国“人大”、“政协”两会,又粉墨登场。早在“两会”开幕前,总理温家宝就发表题为《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任务和我国对外政策的几个问题》的文章,为“两会”定调:继续经济改革,不搞政治改革。温家宝的文章,引用邓小平的话,重申党的基本路线“100年不动摇”,这是对党内保守派的安慰;温家宝又借用赵紫阳20年前提出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则是对党内改革派的拉拢。

有了温家宝的这番定调,接下来的“两会”,开得四平八稳,了无新意,就毫不出奇。温家宝的“政府工作报告”,本身平淡而乏味,也怪不得那些庸碌无为的“代表们”,一边假装听报告,一边酣睡如泥。

中共宣传,今年的“两会”,重点是民生议题。其实,近30年来,在中共的喉舌里,哪一年的“两会”,重点又不是民生议题呢?既然避谈政治改革,经济和民生就成了唯一的话题。用这个话题,可以代替任何话题。既可以赢得“务实”的虚名,又可以淡化社会矛盾,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其实,民生议题,又是一个幌子。比如,在“两会”上公布的军费开销和军费增长,才是重中之重。今年军费开销3509.21亿,增幅529.9亿,增长17.8%,占全国财政支出7.5%.军费开销,成为所有开销中的龙头老大。

相比之下,用于科技、教育、卫生、和文化事业的支出,分别为774亿、536亿、138亿、和123亿,所有这些领域加在一起的开销总和,都不及军费开销的一半!而被列为最大民生话题、涉及中国总人口75%的“三农”问题,国家财政开支仅为3,397亿,仍然低于军费。对比这些数字,谁能相信,“两会”的重点是民生?

针对外界质疑,中共当局的说法是:中国军费高增长,是因为目前中国国防费用的基数太小。然而,中国农业、教育、卫生、科技、和文化事业的目前费用基数更小、小得多,又当如何?中国军费保持两位数的高增长,已经持续近20年,而农业、教育、卫生等费用的增长,迟至近年才开始,又当作何解释?

说到今年军费增长,当局再次表示,为了三方面:其一,提高军人工资和津贴标准;其二,提高军队公务事业费和伙食费标准,改善部队官兵训练、生活条件;其三,增加装备建设经费,提高军队在信息化条件下的防卫作战能力。三条中,竟有两条是改善军人待遇(且不说,这种改善,已经连年翻了几番)。既然八亿农民不如230万军人,民生究竟何从谈起?

“人大”发言人的一句解释,尤其值得注意,他说:“从1979年到1989年,我国国防费实际平均每年下降5.83%.近些年来,才逐步增加国防费……”在这里,“近些年”、“逐步”等,都是故意淡化的用词;事实上,从1990年开始,中国军费就以每年两位数暴涨。“人大”发言人的话,等于公开承认:中国军费狂涨,是从1989年之后才开始的,即在“6.4”大屠杀之后,中共为维持其统治,更加依仗军队,大量花钱,刻意讨好部队官兵。这恰恰应证了笔者多次阐述的一个结论:中共穷兵黩武,其威胁,更多的,不是朝外,而是朝内,随时准备镇压中国民众的抗争。台湾问题,不过是一个借口。

在沉闷乏味的今年“两会”中,唯一出现争议的,是关于《物权法》。赞扬者声称,通过该法,意味着中共承认“土地私有”、“土地可以买卖”,中国由此翻越迈向资本主义的“最后一关”,是“石破天惊的进步”。然而,早在1949年以前,在中国漫长的几千年历史上,中国就实行“土地私有”、“土地可以买卖”,如今的承认,不过是恢复而已?何来“进步”?

实际上,在当前中国的“字典”里,所有“进步”、“发展”、“增长”、“崛起”等词汇,都成了“恢复”的同义词。“恢复”就是“进步”、“恢复”就是“发展”、“恢复”就是“增长”、“恢复”就是“崛起”。恢复之前,是破坏,破坏的主谋,就是中共。中共指望以“经济建设”的幌子,来一笔勾销其历史上的罪孽,可谓用心良苦。然而,悠悠苍天,浩浩江河,有谁曾改得了历史?

反对《物权法》的人,被称为“左派”(毫无意义的左右之分),据说气焰汹汹。前几年就曾展开大辩论,斥《物权法》“违宪”;今年又召开大型“研讨会”,与“两会”对峙,声称“中国的前途与命运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这部从17年前就开始起草、连续七年提交人大审议、直到今年才正式提出通过的《物权法》,竟如此难产!这证明,在现行制度下,社会保守势力,不仅充斥于中共党内,而且充塞于学术界、新闻界、和社会其他各界。

中国社会,不要说“进步”,连“恢复”,都是如此的艰难!中共把政半个多世纪,祸国之重,误国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纵观今年“两会”,唯一的亮点,是会前,国务院参事任玉岭公开批评各地政府“截访”:对上访的“截访”,不但花费巨大,而且积累矛盾,堵塞民意通道。然而,任老先生的微弱呼声,又怎能穿透庞大官僚利益集团的厚盾?

首发自由亚洲电台

[书籍下载]丁子霖、蒋培坤:“六四”惨案十五年纪实

   六四凌晨的廣場 – 焚燒

   一名軍官(穿白襯衫者)當街向士兵部署行動

   自行車上的屍體

   (六四凌晨6:20)﹕三輛坦克揚長而去﹐毒氣瀰漫。目擊者們迅速上前搶救一位靠在柵欄上的傷員。馬路邊有十一人死亡。

   坦克追碾撤離廣場的學生 (六四凌晨6:15)﹕一隊學生撤離天安門廣場﹐由南轉上長安街。當他們走到六部口﹐離黨政中樞機關只有50米的地方﹐三輛坦克從廣場衝來。發射的催淚彈煙霧瀰漫在空氣中。許多學生試圖跳過路邊的柵欄逃避坦克的追碾

   「人民子弟兵」向人民開槍。群眾奮勇冒死搶救傷者

   六四的鮮血染紅了北京的街道

   軍隊開始向廣場上的學生開搶,幾位男同學扶著一位受傷女同學趕往醫院。(路透社照片)

   停屍間

   停屍間

   六四當日的中央財經學院

提要:
(一)血腥的黑色周末—— 1989年
(二)相识于高压与恐怖之中—— 1990年
(三)第一声呼喊—— 1991年
(四)惩罚的开始——1992年
(五)第一份“六四”死难者名单——1993年
(六)终为中共政权所不容—— 1993年
(七)人道救助呼吁书与人权呼吁书—— 1994年
(八)在失去自由的日子里—— 1994年
(九)“六四”受难者寻访实录—— 1994年
(十)《丁子霖——“六四”受难者名册》出版—— 1994年
(十一)难属群体第一次上书人大常委会—— 1995年
(十二)秘密关押—— 1995年
(十三)“六四”难属心连心—— 1996年
(十四)“六四”遗孤助学金—— 1997年
(十五)赵紫阳先生致函中共十五大提出重评“六四”——1997年
(十六)抵制李鹏——1998年
(十七)克林顿访华—— 1998年
(十八)两个“公民权利宣言”—— 1998年
(十九)中国政府冻结“六四”人道捐款—— 1998年
(二十)“六四”惨案十周年祭—— 1999年
(二十一)控告李鹏—— 1999年
(二十二)“六四”十周年新闻发布会—— 1999年
(二十三)北京、上海国安局制造扣人、截款恶性事件—— 2000年
(二十四)斯诺夫人会见丁子霖受阻—— 2000年
(二十五)文集《生者与死者》出版—— 2000年
(二十六)哭冰娴—— 2001年
(二十七)《天安门母亲的话》—— 2001年
(二十八)为“天安门母亲”争取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提名—— 2002年


(二十九)关注“六四”失踪者的命运—— 2003年
(三十)来自大洋彼岸的问候—— 2003年
(三十一)蒋彦永医生“六四”正名建议书—— 2003年
(三十二) “文化衫”事件—— 2004年
(三十三)“六四”十五周年祭——2004年
(三十四)天安门母亲《告海内外同胞书》——2004年
(三十五)呼吁释放蒋彦永医生——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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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对特权生气

 

日前,国民党力邀作家龙应台出任监察院委员,龙应台经过“24小时的严肃思索”,婉谢这一诚意邀请。龙应台认为,监察权落空的社会乱象固然严重,但是台湾社会目前更缺的仍是理性的中道力量及独立思维,她决定继续以独立作家的身份为台湾发声。这则新闻很有意思。龙应台曾放弃文人身份入主台北文化局三年,体验到政策推行的艰辛,体味到建设比批评更难。曾经在1980年代疾呼“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一把野火燃起无数“生气运动”的龙应台,为何20多年后,呼吁理性的中道力量?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大题目。简单来说,社会往前推进,阶段不同,问题跟着不同。

某周刊在“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推出专辑,题目是“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50个改善生活品质、推动社会进步的生气细节”,分别就医疗、教育、住房、消费、出行、社会等诸多领域,直接指陈种种侵害百姓利益的日常之事,触目惊心,犀利到位,读罢叫好。编者在前言中牵引出龙应台当年成名作,对比两厢社会咄咄怪事,当年龙描述的景象,跟当下中国竟如此相像,假奶粉、毒针头,甚至可以安全过关的古装历史剧。怕事又自私的中国人,需要生气自救的社会运动,社会的真正进步需要每一个人逐渐成熟的公民意识。这是社会发展特别重要的一环。

薛涌的新书《草根才是主流》是其报刊时论的最新结集,内分诸多专辑,从宏观层面展开对自由派主流经济学家、富人的财富态度、言论空间、中国高等教育及北大的批判。薛涌借用阶级斗争里的“批判”一词(汉语经过革命洗涤,确乎难寻更好的词汇了),那么重的火药味,其实与“为什么不生气”是一个意思,针对某种越来越显得理所当然的特权和怪事,发皇帝未着新装的真言。

书名颇堪玩味,据说还引起了某著名经济学家的警惕,认为有否定改革的民粹倾向。我看这样的担忧不必有。中国再也不可能走回头路,这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因为每个中国人都已是这场经济改革的直接受益者、“既得利益者”。呼唤草根权利,要求重视底层权利的民生关怀,与生气运动一样,都是在既定框架内可行且必要的功课,在意的是真正的公民意识。

这种民生关怀越多,民众的警觉意识、参与意识、权利意识越高。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草根真能成为主流,反倒不可能出现左倾、民粹,20世纪的左祸,只是以底层为图饰,饰者伪也。因为,草根是注重实际的,更是生活化的。

薛涌以他女儿上幼儿园和小学的经历来谈草根社会。他的爱女五岁时,参加了童子军。这个结构松散的组织在美国孩子中非常流行,不过是几个家长凑在一起,轮流志愿带孩子而已。但据童子军网站介绍,美国许多成功的企业家,都是从在童子军卖饼干开始的。童子军的差使是推销饼干,目的实际是要培养孩子的社会和经营技能。饼干卖完了,大家凑在一起算账,让孩子们讨论钱该怎么花。结论是把钱一分为三,第一部分给组织者,因为人家义务劳动,还要自己缴钱,不公平,所以孩子希望能把志愿者倒贴进来的钱给付了;第二部分捐给那些无家可归者;第三部分留下来给孩子们开个庆功会。这样是非常“草根”的教育:什么都不是白来的,必须是自己挣来的;挣来钱后,再要想想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这是小处,却更让人见出真义。

草根真正成为主流,人性化的价值观从小处得到伸展,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现实与虚构之间

 

据说法国人是浪漫的代表,英国满地都是绅士。我们当然不能说法国人中没有绅士,而英国人也不知罗曼蒂克为何物。然而又听说,英国绅士们最喜欢用不温不火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了。表现在文学方面,英国作家出产的作品中有不少就是虚虚实实的。这方面的典型,已译成中文的,有D·M·托马斯的《白色旅馆》,麦克尤恩的《时间中的孩子》,彼得·阿克罗伊德的《霍克斯默》,以及下面将要说到的朱利安·巴恩斯的《亚瑟与乔治》。中国当代小说也出现了这类现象,旅英作家虹影女士以《鹤止步》为代表的一系列“新笔记小说”不可不谓近年来文坛的收获之一。

朱利安·巴恩斯至少已有三部小说译成中文,尽管译文质量“好坏参半”,这位英国作家也渐渐为国内读者所熟悉。我们很难说这是一位原创性很强的作家,《福楼拜的鹦鹉》如题所示与法国大文豪福楼拜有关,《亚瑟与乔治》截取了英国历史上一桩真实案件,主人公之一是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的创造者柯南道尔。

巴恩斯的小说书卷气极浓,这在小说末尾的“作者笔记”中可见一斑。为了撰写这部小说,巴恩斯至少通读了柯南道尔的著作集(除了侦探小说之外,柯南道尔尚写有大量其他文体的著作),二十世纪初有关艾达吉案件背景的报纸、政府文献、议会备忘录。不仅这些,书中经常有意无意提到的文学名著、通俗读物,展示了作者宽广的阅读层面;书中隽言警句时常有跳出眼眶之感。有一个误解以为,小说家重要的只是创造力,无须过多的知识,壅塞的知识反而会妨碍创作。这句话我想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艾柯等人的出现,让人领略特例的迷人。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特例,书写得好看又有广博知识的小说家比比皆是。

一部小说,无论怎么标榜自己建立在现实基础上,它的核心仍然是虚构的那一块。大部分小说都像是空中楼阁,平地而起,然而可发挥的空间却比较大,而取材现实故事的小说因为不能露出狐狸尾巴,所以只能在暗中作案,若想成功不得不更小心翼翼,操好那把弥缝零碎现实与虚构的剪刀。作者毕竟不是生活在那个年代,也未能参与案件的整个过程,所有信息都是二手,不免变形。而虚构并非异想天开,天马行空的同名词,小说的虚构归结到底只能揆之以情。所以我们就看到了柯南道尔那奇异的等边三角形之爱,乔治·艾达吉步步惊心的降神会之旅。

与卡波蒂《冷血》为代表的一系列美国“非虚构小说”不同,巴恩斯并没有采取类似的新闻体,他的文字更加感性细腻,章节之间的时间跨度可以很大,又穿插了几个次要人物,所以看起来有点“散”。小说中亚瑟(医生,即后来大名鼎鼎的柯南道尔)与乔治(律师,在小说中为铁路法努力呼吁)的第一次相逢用了一种晦涩的笔法,直到结尾读者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擦肩而过了。那一份智性,是“非虚构小说”中很少见到的。这里涉及了一个问题,“非虚构小说”常常很“用力”,但是巴恩斯的小说为什么总能四两拨千斤?大概可以归结到卡尔维诺所谓“轻逸”的那一类里面。用小说人物乔治·艾达吉的话说:“最行得通的伪证就是巧妙的真假参半。”

小说揭示了一位有血有肉的柯南道尔,他多少有些不道德的婚外情,他无意中为英国司法体系作出了贡献。但是我觉得巴恩斯用力更深的是那位默默无闻的冤屈者乔治·艾达吉。朱利安·巴恩斯常常觉得自己是非典型的英国人,深爱着法国文学,书中的柯南道尔也自称不是典型的英国人,似乎可与巴恩斯本人归为一类。他为乔治·艾达吉成功翻案的主要途径便是所谓的“制造噪音”,利用舆论对当局施压,并且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在程序上多少失当,乔治·艾达吉感激之余,暗地却不齿恩人所为。小说最迷人的地方正是一位非典型英国人创造了一名典型的“老英国”,而这位“老英国”还是印裔的,他所受的冤屈,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的肤色。不过,人们即使看出他别样的容貌,但是“如果你闭上眼睛听他说话,你会以为他是一个英国人”。再也没有比他更英国的英国人了,在受到冤屈之后,也并未想到真正去申诉,最想的只是做好本分。在降神会上,灵媒使用各种花招,没有实质性地胡乱表演一通,各种虚幻的人物在她口中似乎争着说话,以至于半天都没有具体的灵魂出现,这时候,以沉闷著称的乔治·艾达吉小小地调了下侃:“如果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真是英国男人和女人的灵魂,他们应该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对不对?”

种族间的沟通与隔膜是当今英国文学的重大主题之一,当然也并非英国这个最老牌的殖民国家所特有,当我看去年上映的电影《通天塔》时,最大的感觉便是无论是什么人,最难得的就是能用一双平和的眼睛看待平和的事物,以至于这世界分出无数畛域。在文学上,有现实与虚构之分,在现实生活中,什么都可以真假参半。我想,我们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慧眼来洞穿世界的本质,理清纷扰的支流。就算懵懂、浑噩,总归是要走属于自己的那条笔直不分岔的道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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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出版社“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丛书,囊括了英、法、俄、西班牙语种2005年度共6部入选作品,均为长篇小说,作者都是生于1940年代后且在世界文坛有一定知名度的实力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