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保华:中国共产党是民主骗子

 

中国召开”两会”,各式具有中国特色的政客骗子群聚北京,也忙坏了香港与台湾的记者。这些骗子各展所长,把这些记者玩得团团转。那个被美国人称之为”红卫兵外长”的李肇星,对台湾的攻击与侮辱向来不假辞色, 但是突然间他对台湾和颜悦色起来,据说是因为他要成为台湾民众欢迎的中国官员。对他的变脸,人们莫不啧啧称奇,然而人们能相信他的表演吗?

另外一场好戏,是国务院港澳办公室常务副主任陈佐洱。他批评香港要求普选的人说:”中央十六年前在全国人大会议上破天荒提出双普选的目标,最终获得通过后,才令香港回归十年来,有今天的民主发展。”普选是政治民主的重要标志,香港的普选是共产党给的吗?香港的民主是共产党给的吗?

上个世纪的七○年代,香港经济起飞,殖民地出现了压力团体,并且向政治团体发展。八○年代中国要收回香港,香港民主派提出”民主回归”的口号,港英当局也开始推行政治改革,但是被中共所阻止。中共的理由是: 英国统治香港一百五十年没有给香港民主,为什么现在要给民主?1992年彭定康出任香港总督,他推行的政治改革,被共产党痛駡为”三违反”,从此他成了中共眼中的千古罪人、小偷、妓女等等。如今香港人继续要求普选,中共连日程表都不肯给,要香港保证”爱国人士”当选,才可以普选。一定要保证中共所认可的某某人当选,这叫民主,还是党主?

的确,正如陈佐洱所说的,1990年制定的基本法规定香港最终要实行普选,对这个问题要这样认识:普选是1984年中英签署有关香港前途的联合声 明中规定的。这是英国人的压力。然而由中国主导制定的基本法正是在具体做法上为普选设立重重障碍,以致现在寸步难行。

即使中国承诺香港未来的普选与民主,中国的承诺又有多少价值?当年中共的民主口号喊得比谁都响亮,例如当年在重庆出版的中共机关报”新华日报”在1943年9月15日的社论”民主第一”说:”民主已经成了世界的潮流,谁要反抗这潮流,谁就要遭受灭顶之祸……”1944年3月30日社论”论 英美的民主精神”说:”民主的潮流正在汹涌,现在是民权的时代,人民应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和身体的自由是真理,实现民主政治是真理,真理是要胜利的,所以高举民主的大旗奋斗着的世界和中国人民是一定要胜利 的。”1945年召开的中共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毛泽东做”论联合政府”的 报告时说:”我们共产党人提出结束国民党一党专政的两个步骤:第一个步 骤,目前时期经过各党各派和无党无派代表人物的协议,成立临时的联合政 府;第二个步骤,将来时期,经过自由的无拘束的选举,召开国民大会,成立正式的联合政府。”

国民党的一党专政半个多世纪前已经在中国结束了,但是被更残暴的共产党的一党专政所取代。毛泽东承诺的”无拘束的选举”呢?至于”联合政 府”,不要说正式的,连临时的也没有。五十年前,也就是1957年”大鸣大 放”时,民主党派的”光明日报”总编辑储安平批评中国的”党天下”,他 说:”1949年开国以后,那时中央人民政府六个副主席中有三个党外人士, 四个副总理中有两个党外人士,也还像个联合政府的样子。可是后来政府改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副主席只有一位,原来中央人民政府的几个非党副主 席,他们的椅子都搬到人大常委会去了。这且不说,现在国务院的副总理有 十二位之多,其中没有一个非党人士……”为此储安平被批斗,从此失踪。 章伯钧、罗隆基要求成立政治设计院,轮流执政被打成全国第一号大右派。

如果说毛泽东是骗子,那么现在的中共领导人为何不实现联合政府的承诺?即使后来担任国国家副主席的宋庆龄与荣毅仁,一个是共产国际的特务 ,一个是中共地下党员,那是中共进一步在国内外行骗。

现在在中国,谁要求民主,就被当作”颠覆国家”;香港要求普选,被指责是”挑战中央”、”港独”,台湾的民主进程,当然也被认为是”台独 “而被”文攻武吓”,两颗导弹打到台湾海域。谁还能相信共产党的民主骗局?

比起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这些共产党的大骗子,陈佐洱只是小小的骗子。然而去骗被封锁资讯的中国人可以,要来骗资讯还没有被中 共全部封杀的香港人,哪里这样容易?如果想表现一下,争取升官发财,出任港澳办主任,也别做得那样笨。

滕 彪:死刑、司法与中国人权——答第三届国际反死刑大会组委会问

 

   ——反对死刑在中国是“政治正确”的吗?
   ●1、死刑罪名从1979年刑法的28个,增加到1997年刑法的68个。而实际执行死刑的数量则大得惊人,虽然具体数字属于绝对秘密。
   2、虽然没有言论自由的情况下,对民意的测量要大打折扣,但大多数普通民众根本不会同意废除死刑的主张,甚至有些人主张更多地执行死刑。
   3、因此,反对死刑一般而言是政治不正确的。
   4、不过,纯粹学术上的关于死刑的讨论一般不会受到限制;而且,官方谨慎执行死刑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学术界也有了若干废除死刑的声音。
   
   ——错判死刑的案件是否影响了人们的看待死刑的方式?
   ●聂树斌、滕兴善、佘祥林等错判死刑的案件引起人们很大的反响,人们呼吁改革司法制度,比如如何减少刑讯逼供、遏制司法腐败现象等等。但是对于没有错判的死刑案件以及死刑本身的正当性,人们基本上没有反思和同情。在我看来,这类案件对于人们看待死刑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今年元旦开始最高法院收回死刑复核权,它会带来一些真正的变化吗?如果,如人们相信的那样,每年有一万人被执行死刑,法院如何一个一个案件地进行核查?
   ●死刑复核权的回收应该会带来一些改变,执行死刑的数量可能会略有减少。但是由于中国的死刑涉及政治、文化、社会、经济利益(如器官市场和羁押成本)、意识形态等综合因素,这种改变将是相当有限的。
   为了死刑复核案件,现在最高法院的刑事审判庭由以前的两个庭增加到5个庭,法官人数由以前的50人左右增加到现在的近百人。但即使增加法官,对死刑案件的复核仍然是相当仓促的。
   
   ——犯罪嫌疑人或刑事被告经常得到律师的辩护吗?
   ●绝大多数犯罪嫌疑人或刑事被告没有得到律师的辩护,原因主要有:被告认为律师起不到作用而不请律师;律师本人可能因为介入刑事案件而遭到公安机关和/或检察机关的报复;被告因贫穷无力聘请律师;律师因为收费低而不愿意介入刑事案件;有些案件检察机关或者法院阻挠被告人聘请律师;律师管理机关和沦为官方附庸的律师协会禁止或限制律师介入某类案件,比如法-轮-功案件。
   
   ——国际团体在中国人权问题上的重要性如何?
   ●虽然国际人权团体在某些具体案件中可能发挥较大的影响,但总的来说,他们对中国的影响是相当小的。他们一般很难促使中国政府改善人权状况或改变对具体人权案件的操纵。不过,国际人权团体的角色越来越重要,尤其对于中国民间的人权工作者。
   
   ——奥运会会带来积极的影响还是更多的压制?
   ●按照中国领导人目前的思路和做法,奥运会明显地使政府加强对中国公民的压制。奥运场馆的建设使很多人失去土地和房屋,并且没有补偿或足够的补偿;异议人士受到更大的打压,人权人士的维权活动被认为是威胁稳定的因素而加以打击。上访者、流浪乞讨者、一些来京打工的农民也会遭到遣送甚至关押。
   中国的人权状况在申办成功之后几乎没有改善,这极大地违背了中国政府对国际社会的承诺。——如果在召开北京奥运会之前,国际社会没有把奥运与人权挂钩,没有保持对中国人权状况的关注,那么必将写下奥运史上耻辱的一笔。
   
   ——你倾向于认为中国是个有法律的社会。我可否这样理解?法律是有效的吗?
   ●中国有法律。虽然立法的民主性、公正性存在相当大的问题,但社会生活的主要领域有法可依。
   问题在于中国的政府和官员经常破坏这些法律。由于缺少三权分立、司法独立的政治构架,相当多的官员违法的情况无法得到追究。这导致了法律失去权威,人权状况恶化。
   
   ——你觉得中国民众是否知道、并准备维护自己的权利?
   ●一般而言,民众向来知道自己的权利。越来越多的人在权利被侵犯时开始运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利益。但司法机关的不公正判决往往会打击人们的信心。
   
   ——你(在一些案件里)谴责地方的政治腐败,在国家层面是否腐败较少一些?
   ●腐败是全局性的和制度性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中央比地方更廉洁。
   
   ——你在国内外的知名度是否是你觉得多了一些安全感?
   ●著名人物的确会比其他人多一些安全感。同样激烈程度的文章或行动,毫无名气的人可能会入狱,出名的人可能不会。但这一点又不是绝对的,高智晟、郭飞雄就是例子。每个人都是政府的人质。在中国,自由的尺度是很难把握的,只有通过不断的行动和言说去探索自由的边界、扩大自由的范围。
   
   
   (原载于第三届国际反死刑大会会刊,2007年2月1-3日,巴黎。马丽 译)

[书籍下载]往事何堪哀

目录  

 一、“主席?哪个主席?”——“革命样板戏”中的“地下工作”与“武装
斗争”

 二、邓拓的本来面目

 三、哪得夕阳无限好——朱自清的不领美国救济粮

 四、良知的在场与缺席——毛泽东对丁玲命运与人格的影响

 五、作为留美学生的闻一多

 六、沫若之吻及其他

 七、“皆起于此夜之会”——陈独秀为何离开北京大学

 八、留在沪宁线上的鼾声

 九、瞿秋白的“名誉”

 十、作为一场政治运动的鲁迅丧事

 十一、二胡的“反党”——谈谈胡适与胡风

 十二、风高防火与振翅洒水——鲁迅的不骂蒋介石与胡适的敢骂蒋介石

 十三、从瞿秋白到韦君宜——两代“革命知识分子”对“革命”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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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照花张爱玲

 

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这样的话出自胡兰成之口,入世人之耳,无论张迷们喜不喜欢其人,这样一针见血道中张爱玲的毕竟还是他——胡兰成。胡兰成是知道张爱玲的,不是文字外的意义阐述,而是文字内的知音。或者说,胡兰成是懂得张爱玲的,这种懂得恍如古文里说的“倾盖如故”。世间的情分就是这样,不懂垂老依旧白发如新,懂得瞬间如故,犹如爱情中的一见钟情与终生如隔山岳一般。

我不是张迷,关于张爱玲的小说我读的不多,不过读了她的《倾城之恋》、《金锁记》、《十八春》等等,而她的散文我也是潦草的翻读,但谈不上细究。把她所有的文字就合在一起,其底色归根到底就是荒凉二字。岁月的荒凉,人生的荒凉,人性的荒凉,平淡的荒凉,繁华的荒凉。那样荒凉的冷气散发到文字的每个角落,也散发到细枝末节生活的每个细节,就如从皮肤渗透到骨子里细菌,一点点的啃噬生命。

张的前度繁华在于民国年间,而后来的梅开二度却是豹隐山野独居海外公寓时。乱世的繁华让她具有了传奇的色彩,后来的繁华却有了沉香花尽前度刘郎又重来时光脉脉的凄凉感,究竟是垂暮,华发盈头,岁月迢迢,终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的感慨。前度的繁华究竟是好的,毕竟那盈盈的喜悦能够用喜悦的心理去接受,像年轻的皮肤配上华丽的锦缎,纵然颜色不合也是一种青春的奔流。而后世的繁华却如那山涧石洞上的滴水,渴或许能解,可是总有一种深谷幽兰的淡淡哀伤。她在文学上的传奇似乎像她笔下那些故事,繁华总在一梦中,是那种清醒的惆怅。

张爱玲的文字总在哀叹,是那种时光交错中无法把握、人性自私的哀叹。当年,她写这些文字时候正值韶华年纪,可是写出来的文字却是暮年的夕阳余光里的漫想。我们在张的小说中随时能感到这种夜幕垂临,老病孤舟沧桑的叹息。

张的小说总是一种岁月遥忆的调子,在荒漫惆怅的光阴里,纵横着哀伤,像在平静昏黄的画面影像里有一把二胡在咿咿呀呀的伴唱。于是,无论是色彩斑斓的胜景,还是争奇斗艳的众芳,而作者总是被孤零零的抛在物景之外,低眉顺眼的浅笑里竟也给人一种冷然的嘲笑的味道。也许,正是这种回忆的色彩,才把那些人物在光阴交错里的细节投下了一片恍惚的阴影。时光里的反叛抗争到最后终究是人生的一片虚无;人性的勾心斗角,岁月的繁华荒败,在一切都沉寂后,只是西风参照汉家陵阙了。那陈旧的雕花家具、斑驳的雕栏玉砌、古老陈旧的家传首饰,似乎在里面都闪现着时光的光影,幽暗忧郁沧桑压抑。有其对那些细节的描写,琐碎中浸透了人生的苍白与虚无。

是的,细节。张爱玲善于把那些细节一点点的描绘出来,如果看不下去她的书,你会觉得那些细节简直就是一个老人在回忆里不停的把生活场景唠叨来唠叨去,令人厌烦。但是,一旦读进去了,好像人生的真实都在这些唠叨里荒废进了。就如她在散文里写她姑姑说的话一样:“生命太短了,费那么些时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太可惜——可能,和她在一起,又使人觉得生命太长了。”人的生命似乎在这细节里被蛀虫一点点的啃噬,最后成为急景凋年的回望,繁华归成季节里凋零后的黑枝杈杈。

在《十八春》里开头有这样一段描写:“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八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仿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这似乎不是细节,可是细品一下又何尝不是站在某个时间边缘,人对自己一个细节的思索描绘。这样的句子,几乎散在张爱玲每个作品里,平淡的一幕,微观的一闪现的思索,似乎把生命中所有的辉煌壮丽凋零离散都写尽了。

在这些小说里,张爱玲反复的哀唱着或繁华或平淡人生,但是这些人好像都把底性里的自私表现的淋漓尽致。他们不予与那个乱世的时代挂钩,只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挣扎浮沉,其实这不是缺点,因为浩荡人世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伟大空茫的理想,去改造社会,而是他们都在鸡毛蒜皮的琐碎生活中度过一生。我一直认为,把所有的文学都向政治靠近,那是政治的无耻;把所有的文学都引向政治,那是文学的无耻。所以,《十八春》里我喜欢那个修改后的结局,那才是真正张爱玲的作品及其本意。有人说,张爱玲的小说是在叙说她自己;我说,她的作品在某一类人身上某些特征,并把这些特征放大化。在这些特征中作者让读者感受到了人性的荒凉。

把文学等同与作者这是可笑的,包括郁达夫那些小说也不能说等同他个人,就是那些自传要等同个人也要斟酌。所以,红学研究人员把《红楼梦》等同曹雪芹,总让我们感到好笑。对张爱玲与她的作品怎么去看待,或许专家们另有定论,但是窃以为胡兰成的话还是有意思的。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似乎这个考语把那个时代及其张爱玲的人生文字融在一起了。

繁盛衰败的身世,喧嚣归于沉寂的人生,纷乱的时代,还有她那颗作家敏感的心,归在一起就是一个张爱玲的世界。末世的名门,纷乱的时代本来就是一部沧桑沉沦的故事,读者或许读到是门庭宛如嗑过的黑白剥落的瓜子皮,局中人却一点点的感受到是日渐荒凉,有如那春草慢慢地成为门庭上荒草。夕阳垂暮,光彩隐退,只有那黑漆漆地夜等待着纨绔子弟的子弟们哀叹。车如流水马如龙和门前冷落车马稀是正反的对照,繁华成了余绪,胜景成了回顾,只有那些蒙尘斑驳的旧家俱还在昭示着过往,那些家传的首饰还在胜景的余温里,可是时光把它们变得幽暗斑驳,只有遥望中的苍茫。

张的文字在琐碎中我们看到的还有一种宏大,这是人生的一种宏大,也是一种看破世情千万的一种对人世的悲悯。在她的长篇里我们不只看到的是荒凉,还有儿女间的缠绵,世均和曼贞的、翠芝和叔惠的、流苏与柳原的,当年小儿女之态还是有的。虽然,这些最终指向苍凉的虚无,但是当时情还是极其动人的。或许,这就是张爱玲当年韶华妙龄遇到胡兰成的内心余温吧。毕竟,书不等同人,世上多么功于心计的男女初遇情爱的时候,自私总是丢掉了,只剩下楚楚动人的儿女之态。而他们最后的结局始终令人不知说什么——惋惜、哀叹似乎这些词不达意,或许终究指向了人世的荒凉。张爱玲对这些荒凉是无可奈何的怜悯,但是她又不知道出路在那里。

我觉得张的文字里最能表现这种怜悯的在她散文里最能体现。她的许多散文里虽然一贯的用她那种苍凉的手笔,但是在雕刻苍茫荒凉的时候,总能读出来一些言外之意。

《对照记》是张爱玲最后的文字,写的时候垂垂老矣。那些照片包括了她曾外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弟弟及其他人。写的时候,她孤悬海外亲人全无,一个人在孤独的公寓里,看着这些暗淡的光影,斯人俱远的照片,还有那百年风尘,该是时光漠漠的荒凉。

《对照记》这本书我不知道定它什么文体,但是我感觉是散文。这本书在张爱玲著作中是不太被看重的,虽然是她的最后绝响,但是我从中读出了自己的理解。淡笔的勾画,简单的说明,似乎那尘世的沧桑都融会进去了。

这里面的好多文字,让人读后有一种凄凉垂泪的感觉,或许这是她心中最大的悲悯。比如说她写父亲的那个照片,此时的把曾经的过往或许泯忘了,父亲不再是那个打破她头、把其关起来的父亲,他只是父亲。她的笔下有了慈悲与怜悯,她写道:“我父亲一辈子绕室吟哦,背诵如流,滔滔不绝一气到底,末了拖长腔一唱三叹地作结。沉默着走了没一两丈远,又开始背另一篇。听不出是古文时文还是奏折,但是似乎没有重复的。我听着觉得心酸,因为毫无用处。”最后终结的话是“我爱他们”。读这句话的时候,心有戚戚焉。因为,前面那句话的烘托,让人感激而悲,那在心底沉睡几十年的血缘认同,能不让人在照片上的人皆已做古,只留独身于尘世的她感到无边的孤独与寂寞。到此,令人为张爱玲,为尘世的一切无法再去温暖的人,而放声大哭一场。她说:“我没赶上看见他们,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仅只是属于彼此,一种沉默的无条件的支持,看似无用,无效,却是我最需要的。他们只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人生荒凉至此,悲从心发。

《对照记》上有她那血缘的亲人和平素至交的朋友,唯独没有她的爱情,既没有胡兰成,也没有赖恩。或许她愿意把它们遗忘,因为那不是她想拥有的感情,她的感情在书中成了一个空白,如同她写爱情时的人世荒凉。懂她的人又能怎样?终究是劳燕双飞,没有终老,只是一个过往,生命里的爱如那昙花一现就凋零在岁月里了。忘了,或许最好;不忘,反倒痛苦。她的文字与人生繁华在民国世界里,她把民国世界里的爱镂刻成岁月的浮影,自己不过是一个临水照花人。

胡兰成在《今生今世》的“民国女子”中,最后引用了一句李义山的诗,他自说是感叹忧生忧世的自身成败、大千世界的成败,我觉得他是在描写总结张爱玲的情爱。看似阔绰的诗句,其实浮荡着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小院独立听风雨的感慨。我也用那句诗作为终结吧。

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原隔座看。

 

每本被烧的书都照亮了世界

 

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在普通人的印象中是一个没有真正文学的时代,一个沙漠化的禁锢空间,一个黑暗的贫瘠大地,一个极端专制的王国,我自己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在阅读了《沉沦的圣殿:中国20世纪70年代地下诗歌遗照》一书后,才发觉自己的偏狭与文学史的忽略(这种忽略当然有着种种复杂的原因)。那个时代不但产生了真正的现代文学作品,而且还滋润并启示着后来的文学创作者。正如鱼儿在冰下潜游着,隐伏着,只是我们遮蔽与忽略了他们的存在。无权势者无历史,偏偏人世之间还有幸存的记忆,并非都是一致性的遗忘。

《沉沦的圣殿:中国20世纪70年代地下诗歌遗照》一书可以说是在“打捞文化的遗影”,以文字、图片、信件、刊物、编目、手稿所构成的原始资料展示了20世纪70年代诗歌的曲折生长,从诗歌创作(间或涉及哲学、经济学、社会学)这一相对狭隘的领域,追述了60至70年代少数城市年轻学子背离主流意识形态和文学规范的思考和写作活动,透露了中国社会中萌动的追索精神自由的讯息,同时也揭示了新时期文学的根基,让我们看到民间文学的一种真实写照,同时也让我们惊讶20世纪70年代中国文学的另一种生存方式,其成就绝对在官方文学史所认可的“伤痕文学”之上,在食指、北岛、多多、芒克等人的另类诗歌中依稀地捕捉到生命的不甘沉沦与精神的曲折成长。尽管有政治强权在20世纪70年代的全面控制,但文学并未绝灭,它以地下的方式在黑暗的岁月里悄悄地运行着,它让我们骄傲,因为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文学的火种并没有完全熄灭。

《沉沦的圣殿》第一章介绍了60年代青年一代的业余读书活动,可以从中大致了解他们的精神演变史。60年代初的中苏论战期间,以及70年代初期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理论以后,国内两次较大规模地出版了一批供高级干部和少数党内高级知识分子阅读、批判的内部读物,即灰皮书、黄皮书和白皮书,诸如苏联解冻时期出版的思想、文学论著,以及西方现代派文学。据各种当事人的回忆,有大约40本左右的内部读物对这一代青年人的思想历程产生过极大影响,譬如托洛茨基的《被背叛了的革命》、德热拉斯的《新阶级: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分析》、夏伊勒的《第三帝国的兴亡:纳粹德国史》、哈耶克的《通向奴役之路》、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1-3)与《解冻》、萨特的《厌恶及其他》、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克茹亚克的《在路上》、阿克肖诺夫的《带星星的火车票》等等。

20世纪60年代初的北京就有不少自然形成的文学小组或小沙龙。张郎郎的《“太阳纵队”传说及其他》(刊于《今天》杂志)一文便生动记述了这样的文学活动,这些人包括郭沫若的儿子郭士英,现代诗人戴望舒之女戴咏絮,鸳鸯蝴蝶派小说家张恨水之女张明明,著名画家董希文之子董沙贝,抗日名将蒋光鼐之女蒋定粤,作家曲波之子曲磊磊,以及后来成为著名画家的当时中央美院学生袁运生、丁绍光、张士彦等人。他们“都不是当局的好孩子”,经常玩秘密写诗的游戏,或者跨校组织诗歌朗诵会,借别人的诗发泄感情。“那会儿,我们爱诗、爱艺术,到了半疯状态。那会儿,真是没想到政治的阴影,将会多么沉重。我们又不想当官儿,政治与诗有什么干系?”张郎郎如是说。这些人都是在和平环境里就学的大都市青少年,有着较优越的家庭文化背景,接触了较多中国现代文学与西方近现代文艺作品。他们怀着那个年龄常有的反抗约束、善于幻想的心理,与当时的社会规范展开了温和的对抗式游戏。

《沉沦的圣殿》的第二、三、四章介绍了70年代前中期下乡知识青年的诗歌创作活动,其中核心人物是郭路生与白洋淀诗歌群体。相对于60年代,这个时期有着更加值得研究的精神现象。“文革”十年使这些狂热的幻想者变成了理想的幻灭者。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能表达急剧变幻的现实生活与人生道路在他们心灵中留下的内心风暴,于是当年对诗的热爱便发生了作用,异质于主流诗歌的诗就这样被哺育出来了,可以说是时代造就了他们,愤怒出诗人。这样的诗歌与风花雪月无缘,与小资无缘,它以真理的方式藻饰着幻灭后的柔情。这些作品激情四溢,虽然多少保留了那个时代的某种痕迹,但强烈的诉说欲望与现在的风花雪月毫不相干。

食指(郭路生)就是被这个悲哀的年代所哺育出来的一个影响巨大的诗人。小说家阿城说:“60年代末我喜欢他的诗。那时候,郭路生的诗被广为传抄。”荷兰诗人多多在《被埋葬中的中国诗人》一文中说:“就郭路生早期抒情诗的纯净程度上来看,至今尚无他人能与之相比。”食指诗歌的独特性,在于这是几十年来中国出现的第一次在现代社会中不依赖传播媒介,而只依靠人心流传的诗歌。同时,这是当代第一次把情感定位转向自己,转向内心的失落状态,转向真实经验的诗歌,从而使一代人通过食指的诗,得到了经验与情感的自我认定。

《沉沦的圣殿:中国20世纪70年代地下诗歌遗照》还专门辟出两章“《今天》的创刊及黄金时期”、“《今天》诗人的社会活动及影响”,对1978年12月23日创刊的《今天》文学杂志进行了细致的梳理。诗歌是《今天》杂志的重头戏,它不仅发表大量在地下时期创作的诗歌,而且对当代诗歌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培养了一批像北岛、多多、舒婷、江河、杨炼、芒克、顾城等成就卓越的诗人。后来我看到在海外复刊的《今天》文学杂志时,内心深处有种难言的忧伤。北岛如是说:“《今天》在中国出現,无疑与文化革命中成长的那代人有关。他们在迷失中寻找出路,在下沉中获得力量,在集体失语的沉默中吶喊,为此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今天》的影响远远超出文学以外,遍及美术、电影、戏剧、摄影等其他艺术门类,成为中国当代先锋文学与艺术的开端。”

记得有一位印度哲人说过:“人类文明与进步的历史,就是记忆反抗遗忘的历史。”《沉沦的圣殿:中国20世纪70年代地下诗歌遗照》的编辑与出版便是“记忆反抗遗忘”的一种方式,并以这种方式寻找诗歌的背影,寄托对历经苦难的中国诗人的一种深情的怀念。这样的书与一般性的诗歌读物拉开了距离,读后使人有一种大感动,别有一种文学以外的收获。为此我感谢本书的编者著名诗人廖亦武先生。据传此书在被几十位专家、学者评为1999年十大好书之一的同时,亦被中宣部列为1999年十大禁书之首,这让我想起一句话:每本被烧的书都照亮了世界。

朴素修订于中大。

"博士倒于":于丹心得是厕所

 

“十博士联名抵制于丹”发起者、中山大学古典文献专业博士徐晋如:于丹的《〈论语〉心得》是厕所。   

近日网络上“十博士联名抵制于丹”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作为这件事情的发起者、中山大学古典文献专业博士徐晋如也备受关注。7日下午,记者几经周折通过电话联系到了正在北京访学的徐晋如,经他同意披露了“倒于”的内幕。

我们并不想攻击这个人

问:当初为什么要发那个帖子?

徐晋如(以下简称徐):我们想告诉大家,《论语》绝对不是于丹所讲的那样,反对的声音不但有,而且很激烈。这个帖子我写了20分钟。最开始的言辞更激烈。但我的好友朱崇科教授说,不要让人怀疑我们的诚意,因为我们并不想攻击这个人,我们更加关注的是民族文化的将来。那些说我们做这个事情是出于嫉妒的人,他们不能理解我们这些真正做学问的人,从学问中得到的快乐。钱锺书先生曾经说过,对于做学问的人来讲,发现一个字的正解,其重要意义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问:可是于丹的书很受欢迎?

徐:我做过几年出版,我发现在这个时代越是没有价值的书越畅销。当年《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本书拿到我们出版社的时候,我们都说简直是垃圾啊,怎么可能出版呢?可是中信出版社卖了差不多一千多万册。可是你回过头来看,这也没过多少年啊,谁还会提起这本书?

我是见贤思齐

问:于丹也没说自己要成为经典,作为一种大众文化难道没有存在的价值吗?

徐:她讲可以,但不能给老百姓灌输错误的东西。我不想转述她那些错处,我只说一点。于丹说:“《论语》就是这样一部语录。”但《论语》并不是《朱子语类》,《朱子语类》是南宋朱熹与其弟子问答的语录汇编。而《论语》是对孔子言行的一个汇总,根本不是语录集。除了那些技术层面的硬伤,最关键的是她根本不理解孔子的精神,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于丹的境界不足以去理解孔子的思想。其实孔子的思想并不复杂,所有的真理,也许正如易中天所说,都是简单的。但再简单的真理也需要正确地说出来。她距离孔子、颜回的境界太远了!

问:我们都和孔子、颜回的差距很大啊,是不是我们都没有资格谈论《论语》?

徐:会有人这么说。谁和孔、颜没有差距?但我对孔、颜有敬畏之心,我毕生努力朝他们看齐,这就叫见贤思齐。但有些人不但不敬畏,还去糟蹋,那就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谁是“厕所” 谁是“客厅”

问:你说于丹的《论语》心得是厕所吗?那什么才是“客厅”?

徐:没错,我是说于丹的《〈论语〉心得》是厕所。我觉得最适合讲《论语》的是台湾的龚鹏程先生。他做学问当世无人能及。他在北京师范大学开课的时候,所有听过他课的学生都说,那才是真正在讲中国文化!他的书如《汉代思潮》等,是“内行看了服气,外行看了解恨”。而于丹的书呢?是“外行人看着热闹,内行人一看就发笑”。讲《庄子》我觉得应该是我的朋友、上海的学者张远山。

问:很多人通过她开始读《论语》了,这没有价值吗?

徐:这正是可怕之处,也是我们要站出来抗议的原因。有多少人会真的去看《论语》原著?很少。所以我认为更多的人,会认为论语就是于丹所说的那个样子。在不懂的人看来,这就是孔子的想法,这太可怕了。你讲心得可以,但你不要强加给孔子。就好比说一个宋代的瓷器,精美绝伦的一个碗,你觉得不喜欢上面的花纹,要打磨掉,换成西方的手绘。能行吗?

人物简介:

徐晋如,31岁,原名侍卫华,笔名胡马,江苏盐城人,清华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转读北大中文系,自称北大第一保守派,现为中山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在读博士,曾出过诗集《胡马集》。

编得真 吹得玄 “盗墓派”还能走多远?

 

要问今年最红的网络小说是什么?非《鬼吹灯》莫属。一个网名“天下霸唱”的年轻人,首次将笔触放到神秘莫测的远古文化、失落已久的神秘宝藏、惊险刺激的盗墓细节以及种种匪夷所思的盗墓手段上,成功掀起一股“盗墓热”。此后,一大堆和盗墓有关的小说如《七星鲁王宫》、《盗墓迷城》、《传古奇术》等纷纷冒出,并且个个大受欢迎,俨然开创了新的小说流派:盗墓派。

“盗墓”热悄然流行

2006年,网友还在被萧鼎总是没有结局的《诛仙》折磨,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其实除《诛仙》外,玄龙门阵摆得比萧鼎好的多如牛毛。其中“天下霸唱”带来的盗墓小说《鬼吹灯》是个中魁首,不但其中的人物飞天遁地,纵横寰宇,穿梭时空,无所不能,其中曲折离奇、令人毛骨悚然的盗墓经历更让人心生恐怖之余又欲罢不能。

《鬼吹灯》受到众多网友的追捧,有网友评价说:“绝对可以跟金庸比,比卫斯理更好。”有网友甚至表示,他在人大考古系的很多同学都对这种盗墓题材的小说极为痴迷。在各大网站挂出没多久,《鬼吹灯》就获得了160万的点击率。此后,这本网络小说迅速由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短短时间内销量突破50万册。如今,《鬼吹灯》连出4本系列,不久还要推出漫画版,唐季礼也有意购买版权将其改编成《神话》续集,创造了网络和出版界的又一个奇迹。

至于作者“天下霸唱”,这位原本只想写恐怖故事唬住前女友的28岁青年,已经成不折不扣的名人,连签售小说也不敢取下眼镜,以免正常生活被打扰。更有意思的是,由于在小说里创造出了“精绝古城”、云南献王墓、新疆楼兰城堡等地,居然真有人写邮件问是否真有这样的古墓,打算顺藤摸瓜来一番“考古”。

风水灵异惹来质疑

如果说《鬼吹灯》还只是一不小心涉足盗墓题材,那此后出炉的“盗墓”系列,则集盗墓、惊险、悬疑于一体。综观《精绝古城》、《昆仑神宫》、《墓诀》、《传古奇术》等小说,无不是悬念重重,文笔诡异精炼,想像力更是天马行空。有网友高调宣称,这一系列小说丝毫不亚于国外的《达芬奇密码》以及《夺宝奇兵》。不过,由于题材涉及盗墓,为制造恐怖和悬疑氛围,此类小说也将中国古代的风水发挥到了极致,最终引来首都师范大学教授陶东风的指责,称中国小说已经进入“装神弄鬼”时代,而且有宣传封建迷信之嫌。

不过,小说作者们并不承认自己是在教唆盗墓或者宣扬迷信。“天下霸唱”认为中国的风水文化由来已久,“我写的是一种探险,整个创作中,我一直以一种端正的科学观去写小说,并不涉及伪科学。所谓风水,其实是指人类与自然界的一种关系,是一种文化。”《盗墓笔记》的发行方负责人丹飞也认为该系列小说涉及到的很多东西都与地理学、心理学相关,如果心智正常,绝不会盲从什么。”而文学评论家葛红兵则认为,盗墓小说的走红,其实源自读者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至于这类小说涉及到的风水、幽灵等有争议的元素,出版社把握即可。

套路雷同陷入尴尬

不过,就如同此前走红网络的其它流派一样,盗墓系列小说在逐渐走红之后,也面临审美疲劳的尴尬。《盗墓笔记》作者“南派三叔”就坦言:盗墓小说现在写作套路过于一致,这股跟风热潮很快就会过去。在完成这本书的创作后,他将不会再继续。至于网络写手们为何倾向于创作玄幻小说,业内人士直言,一方面是由于年轻作者想像力丰富,二则人生积淀有限,阅历不足,因此只好将激情付诸于虚幻。但就如80后作家张悦然所言,“激情总有用完的一天,但阅历却没及时补上,这是整整一代写作者面临的困境。”而这也是网络各种流派的小说总是昙花一现的原因之一。

袁伟时:中国宪政:曲折而凄惨的开篇

 

宪政,这是人类文明的共同财富,现代文明的标志之一。中国宪政的历史是从晚清开始的。百年前,慈禧下令“预备立宪”;五年后,武昌城头的枪声敲响了这个老大帝国的丧钟,历史翻开新的一页,宪政依然有名无实。这是一个曲折而凄惨的故事。

(一)代价惨重的播种和起步

任何社会行动都以思想为先导。中国宪政的第一粒石子,是1835年7月由外国传教士投下的。1833年7月,德国传教士郭实猎(1803-1851)在广州创办了中国内地第一份现代期刊:《东西洋考每月统记传》。1835年6月,它披露了一节《新闻》:“英吉利国之公会,甚推自主之理开诸阻挡,自操权焉。五爵不悦,争论不止。倘国要旺相,必有自主之理。不然,民人无力,百工废,而士农商工,未知尽心竭力矣。是以英吉利良民不安,必须固执自主之利也。” 它宣扬的是国家要兴旺发达,国会和自由(自主)这些宪政基本要素是必不可少的。

1837年7月,它又刊登文章介绍美国的宪政:“容个人任言莫碍……每省良民立公会,自选人才忠烈缙绅代庶民……首领主在位四年遂退。倘民仰望之,欢声载道,复任四年……民齐平等……个人随意图利……效死执自主之理,由是国之列邦而兴也。”

1838年更是连篇累牍发表介绍和赞扬宪政的文章。先是在四月那一期上,以《自主之理》为题,肯定自由和法治是“国基”。“英民说道,我国基为自主之理。……自主之理者,按例任意而行也。……自帝王至于庶人,各品必凛遵国之律例。……设使国主任情偏执,藉势舞权,庶民恃其律例,可以即防范。倘律例不定人之罪,国主也不能定案判决矣。”“欲守此自主之理,大开言路,任言无碍。” 接着连续四期连载《英吉利国政公会》和《北亚默利加办国政之会》,详细介绍了国会的起源、运作的具体状况,并比附管子、孟子,而归结为“公会总摄之务,为英国自主之理。”“秉政之列位……所说之话,所办之事十耳所听,十手所指,难逃民之鉴矣。由是观之,其民摄总政,且操权焉。”

这些文章正确地介绍了:(1)公民的个人自由(自主)是宪政和现代国家立国的基础。(2)保障自由的基本途径是法治。(3)国会是推行宪政的中枢。(4)政府领导人选举产生,并接受民众监督。(5)言论自由是宪政不可或缺的条件。(6)宪政是国家兴旺发达的基础,也是使官员真正置于民众监督下、民众真正成为国家主人的基本制度。

不过,这个石子丢到大清帝国的水面,只激起轻微的涟漪。魏源和徐继畬都读过这份刊物,并在十多年后编纂《海国图志》和《瀛寰志略》中大量选用了其中的文章。魏源读了有关材料后,讴歌美国的民主宪政:“其章程可垂奕世而无弊……皆旷代所未闻。” 可是,作为中下级官员,人微言轻,对实际政治生活毫无作用。从地方督抚到皇帝,《海国图志》出版二十多年后讨论何以自强,却不知道这部为国家发展指出康庄大道的书!此后,要求学习西方进行政治体制改革的呼声不绝如缕,但统治者都视若罔闻。

文祥(1818-1876)从1858年起任军机大臣,1861年起兼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是位高权重的满族大臣。死前不久,光緒元年(1875)上《密陈大计疏》指出:“说者谓各国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决然行之。”认为这样的制度,清帝国“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这是中国最高领导层第一次议论吸取民主宪政制度的精神,改进本国的施政。

1884年,两广总督张树声在自己的《遗折》中把意见说得更为明白:“夫西人立国,自有本末,虽礼乐教化远逊中华,然驯致富强,具有体用。育才于学堂,论政于议院,君民一体,上下一心,务实而戒虚,谋定而后动,此其体也;轮船、大炮、洋枪、水雷、铁路、电线、此其用也。中国遗其体而求其用,无论竭蹶步趋,常不相及,就令铁舰成行,铁路四达,果足恃欤!”   这已把西方的政治制度作为救国的根本上达朝廷了。

启蒙思想家郑观应在1894年即甲午战争那一年出版《盛世危言》,愤懑溢于言表:“或谓‘议政院宜西不宜中,宜古不宜今。’此不识大局,不深知中外利病者之言耳。……今日本行之亦勃然兴起,步趋西国,陵侮中朝。而犹谓议院不可行哉?……噫!傎矣!” 不幸,这些无知傎言根深柢固,郑观应的诤言随风飘逝了。

直到1900年义和团闯下弥天大祸,231位外国人和数以十万计的中国人被杀,招致首都北京再次被列强军队占领,慈禧仓惶逃亡后,才痛感非学习西方无以救亡图存。1901年1月29日,朝廷发出学习西方变法的“上谕”,迈开了十年新政的第一步。1906年9月1日,终于宣示:“时处今日,惟有及时详晰甄核,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 虽然大清帝国统治者对宪政的理解稀里糊涂,但宪政毕竟由禁忌话语转变为合法语言,中国宪政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为这个迟来的宪政宣示,中国人付出了什么?在鸦片战争后60年间,主要由于不肯打开国门、认真改革腐朽透顶的专制制度,引发多次内外战争和饥荒,一亿多即四分之一中国人死于非命;给列强的赔款高达七亿多两,相当于十多年的全国财政收入。

(二)清政府对宪政的理解和路径选择

尽管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大清帝国的高层还是没有学到足够的东西。简短宣布预备立宪的上谕,明确说明他们所理解的宪政是“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这个结论与西方传教士在中国播下的宪政种子相距甚远。与其说这是宪政,毋宁说这不过是开明专制的外衣。

于是,当时的革命党人便斥之为“假立宪”;并且不惜破坏有关的活动。

1905年9月24日,清政府派出载泽、徐世昌等五位大臣出国考察政治,火车正要启动,革命党人吴樾引爆炸弹,在轰然巨响中,死伤十余人,送行的各界人士纷纷逃命。这次考察被迫推迟。

这些激进分子不分青红皂白的破坏活动,日后还在延续,而且对其他反对专制的党派非常不宽容。1907年梁启超、马相伯等立宪派在东京成立以实行宪政为宗旨的政党——政闻社,10月17日举行成立大会。同盟会会员张继等十多人人竟然冲进会场,厉声咒骂,大打出手,并用草鞋击中梁启超的面颊;直至日本警察出面,才将这些暴徒逐出会场。

平心静气地说,用一个假字全盘否定清政府的立宪,未免过于简单。

清政府1901年4月21日下令设立“督办政务处”,1905年11月又在其下设立考察政治馆,并于1907年改为宪政编查馆,确实为筹划政治体制改革、预备立宪做了许多切实的工作。

(1)清政府认为教育是宪政的基础。义和团之灾结束,立即推动各地创办新式学堂。1905年9月又采纳袁世凯、张之洞、端方等督抚的建议,从下一年开始废除科举,把新式教育确立为培养人才的主要渠道。废除实行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意味着中国青少年的知识谱系从四书五经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为接受现代学术文化奠立了基础。

(2)毅然制定《新刑律》、《新民律》和《民事刑事诉讼法》,以西方的大陆法系取代实行了二千年的中华法系;同时推行司法体制改革,接受司法独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罪刑法定等现代法律的基本原则和建立法治国家的观念。尽管要把这些原则和观念真正变为日常运行机制还很艰巨,毕竟以此为制度变革的目的,无疑与废除科举一样,是震古烁今的改革。作为预备立宪的重要措施,这些成果一直被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历届政府沿用或承认。

(3)清政府根据各国经验认识到,推行地方自治是预备立宪非常重要的一环。1905年8月朝廷接纳刑部侍郎沈家本等人的奏请,下令奉天和直隶试办地方自治;总结经验后,又于1909、1910接连颁布《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城镇乡地方自治选举章程》和《京师地方自治章程》、《府厅州县地方自治章程》、《府厅州县议事会议员选举章程》。这些章程规定各地分设选举产生的议事会和董事会,实行民主自治。

辛亥革命前,很多省区省级以下(不包括省)的地方民主自治机构已经成立过半,有些省(如浙江)的城镇乡议事会成立已超过90%!加上法律和司法体制改革,三权分立的雏形在各地显现。

清帝国的政权一直以来都是到县或相当于县的机构(如直属厅)为止,县以下没有政府官员。以三权分立的自治体为社会的基层,这是一个非常有远见的选择。

对一个古老的宗法专制帝国说来,不能不承认这是翻天复地的变化。

(4)改革官制,向现代行政体制转变,也是预备立宪的重要一步。中国传统的六部制被内阁制取代,尽管出现了“皇族内阁”的逆流,但制度框架已经确立。

(5)影响十分深远的是清政府全面启动了全国性的宪政研究和宪政教育。地方自治局、自治研究所、自治讲习所等官方机构遍布全国,培训了一大批推行民主选举的骨干。派出官员和士绅到西方和日本考察宪政、地方自治蔚然成风。官方大量收集、翻译和出版了各国实行宪政的资料和书籍,并且宽宏大度允许报刊宣扬宪政,讨论预备立宪中遇到的各项问题。总的说来,当时出现的全国性的民主宪政教育的热潮,主要是立宪派的功劳,但很大程度上是官方支持和参与的。

(6)1909年9月各省谘议局陆续成立;第二年9月“豫立上下议院基础”的全国资政院也成立了。尽管清政府把他们规定为谘询性的机构,但议员们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加上报刊跟踪报道,引起各方强烈关注,中央和地方议会雏形已经浮现。

百年回首,这些行动岂能以一个假字了得?从路径选择的角度看,其中不乏值得认真研究可供后人吸取的经验教训。

(三)内外压力下的选择

不能把清末预备立宪看作是清政府单方面的行动。清政府所以要走到这一步是多种力量博弈的结果。

首先是列强环伺,俄罗斯赖在东北不肯依约撤兵,华侨在各国饱受欺凌,俄日竟把中国的领土作为战场,英国则趁机入侵西藏,如此等等,激愤难平。在日俄战争中,后起而号称实行宪政的“蕞尔小国”日本打败了专制的俄罗斯这样的老大帝国,也给仍在泥淖中挣扎的中国人极大的刺激,觉悟到政治体制对国家盛衰的作用。尽管当时中国的经济在高速发展,但是,这个广土众民的国家太落后、太贫困了,增长的速率掩盖不了满目疮痍;而内政腐败,官员贪黩,更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障碍。众多因素汇合,前景渺茫。加上进入20世纪,大批士子和士绅或东渡日本,或负笈欧美,对比强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救国的激情让各方人士无法沉默。三种力量在博弈:守旧,改革,革命,此消彼长,决定着中国之命运。

首先是政府内部不同声音在激辩。

出使各国大臣梁诚、汪大燮等人对世界发展大势和中国远远落后于列强有深切的感受,他们联名上书朝廷:强调“保邦致治”,“全出宪法一途”,为此应从三事着手:“一曰宣示宗旨……将朝廷立宪大纲,列为条款,謄黄刊贴,使全国臣民,奉公治事。一以宪法意义为宗,不得稍有违悖。”“二曰布地方自治之制。”“三曰定集会、言论、出版之律。集会、言论、出版三者,诸国所许民间之自由,而民间亦以得自由为幸福。”

甚至地方督抚和朝廷高官也不再缄默。八位总督中有五位奏请立宪。出国考察政治的大臣也异口同声,一致赞同立宪。

本土的工商业特别难以忍受官员的需索。著名企业家张謇一针见血地说:“非朝廷力持宪法,笃守大信,巩固臣民权利,不能使实业振兴”。

更令清政府头痛的是各派政治势力正在集结,他们各自提出的纲领吸引着各方人士特别是知识阶层,形成强大的社会思潮,第一批现代政党在各地陆续出现。

原来的保皇派转化为旗帜鲜明的立宪派。随着一些德高望重的士绅与他们联手,声威大震。1907年10月,以梁启超为实际领袖的政闻社成立,推举马相伯(1840-1939)为名义领袖——“总务员”。马氏是复旦公学的创办人、著名的中国天主教领袖人物、学者和社会活动家。他在政闻社成立大会上,以《政党之必要及其责任》为题发表演说指出:“人类之乐有国家也,所以求常保神我之愉快也。……故欲完国家之责任,莫要于使国内之人各得其欲。”“天下虽无绝对之良政治,而有绝对的恶政治……质而言之,则曰专制。专制政治,束缚人人之神我,使不得申,故有国家曾不如其无。故生为专制之国民者,必当以排除专制为唯一之义务。”而由于人们各有其欲,就会出现不同党派,“吾是吾所是,而不能谓人之尽非。此国家所以能容两政党以上之对立也。故吾侪忠于本党,而不嫉视他党,可以为光明正大之辩难,而不可以为阴险卑劣之妨害。” 立宪派与社会各界人士合作,不但在当时请开国会的宪政运动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辛亥革命爆发后对比较平稳地转移政权、稳定各地局势也举足轻重,其功劳绝对不比革命党人小。

至于以同盟会为中心的革命党人,他们前仆后继进行了“十次革命”,虽然多数是规模和影响都很小,但对清政府确实是生还是死的威胁。清政府加快改革无疑有消弭革命于无形的意图。

(四)认识错误和迟疑的代价

不过,在内外压力下,清政府并没有作出恰当的选择。它颁布的第一个宪法文件《钦定宪法大纲》就有一些很奇怪的条文。例如,“用人之权,操之君上,而大臣辅弼之,议员不得干预。”“君上调遣全国军队……凡一切军事,皆非议员所得干预。”“宣战、讲和、订立条约……国交之事,由君上亲裁,不付议院议决。”“皇室经费,应由君上制定常额,自国库提支,议院不得置议。”内政外交大事仍然由君主专制,诠释了所谓“大权统于朝廷”的具体内容!

这当然同统治者不肯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有关。不可轻视的是其中也包含着认识错误。这些认识错误又与选错老师有关。对比大清帝国的《钦定宪法大纲》和日本的《明治宪法》,其中就有不少共同点。说得准确一点,清朝的《钦定宪法大纲》有很多抄自《明治宪法》,而比后者更为落后。例如,《明治宪法》规定:“天皇统率陆海军。”“天皇规定陆海军之编制及常备兵额。”“天皇行宣战、讲和及缔结各种条约。”利用这些条款,日本的军部成了直属天皇的机构。因此,与现代化各国不同,日本军队不但不受内阁管辖,反而操纵内阁,把国家推向实行军国主义疯狂对外侵略的罪恶道路。这些都被《钦定宪法大纲》变本加厉移植过来了。至于“臣民之权利义务”一章,两个文件从标题到具体条文,如出一辙。两者都把国民称为臣民而不是国民或公民。两者都规定“按照法律”可以剥夺“臣民”的各种自由,从而为制定恶法镇压公民敞开了大门。日本的宪法和法律是以德为师的,而那时的德国宪法和法律遗存的专制因素甚浓。当时的大清帝国是以日为师的,日本学者直接参与了中国法律和宪法的制定。与当今日本麻生外交部长大言不惭的断言相反,日本给亚洲各国在政治体制上开创了一个很坏的先例。

从1904年开始,大臣上书和民众呼吁立宪便此起彼伏,互相呼应。派大员到国外考察,实行三权分立、地方自治的宪政体制等等建议,已一一见诸奏章。1906年以后,在立宪派策动和朝廷预备立宪的上谕下达后,各界人士纷纷组织各种立宪团体。1907年以后,请开国会的群众性请愿活动接连不断。1909年10月14日,各省谘议局第一次会议开幕,11月18日各省谘议局代表便在上海开会,讨论请开国会事宜。1910至1911年由各省谘议局和谘议局联合会领导的四次请开国会运动,把请愿活动推向高潮。

这些请愿活动直接表达了民意,特别是商人和知识阶层的意愿。是接纳还是拒绝民意?历史处在大转折关头。请愿者要求立即召开国会,实行宪政。19名督抚也于1910年10月25日联名致电军机处,要求“立即组织责任内阁”、“明年开设国会”。如果朝廷能够洞察形势,顺从民意,中国历史就将翻开新的一页,避免不必要的破坏,比较顺利实现社会转型。

自上而下的改革,通常需要有雄才大略并掌握实权的改革家当机立断,力排众议。可是,当时的皇族和摄政王都是一些庸众,他们没有改革家的气魄和胸怀。面对汹涌的群众性的请愿浪潮,他们只作出缩短三年,提前于1913年召开国会的决定,便以为万事大吉了。请愿团体,他们下令解散。学生举着“立宪救国”的标语上街请愿,他们强行驱赶,强迫复课。更荒唐的是,打着官制改革的旗号,他们竟然推出一个“皇族内阁”!正常的对话渠道被堵塞,激进主义向民众招手。

历史大转折关头,总会有各种不同的主张在争夺信众。压迫和压制只能造就偏执。革命派是组织和观念都很庞杂的人群。他们虽然标榜民主,关注的中心却是从“异族”手中夺权,为此不惜使用除推进立宪以外的任何手段。在他们眼中,和平请愿、要求政府立宪都是怯懦。暗杀、起义,从满族这些“外国人”(孙中山语)手中夺权是最好的选择。当权者在大转折关头的迟疑,为他们上场扫清了道路。

当时最为激进的是无政府主义。他们在东京、巴黎办报刊,互相呼应。但他们不过是同盟会中的一个小流派。兴中会、同盟会的纲领及其主要领袖的言论,有些就是极为激进。“盖天下万事万物无不为平均而设”。

1911年10月30日,步历代皇帝的后尘,隆裕太后下“罪己诏”;开党禁;答应组织完全内阁,不以亲贵充国务大臣。11月3日,眼看革命烽火无法扑灭,对宪政做了多年研究的清政府,公布了第二个宪法文件:《十九信条》。这个宪法文件废除了《钦定宪法大纲》的荒唐条款,代之于民主宪政制度应有的条文;按照现代宪法的标准看来,倒也中规中矩。不过,这来得太迟了,已无法取信于民。著名儒商、江苏谘议局议长、请开国会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的张謇说得好:“大局土崩,事机瞬变。因不充分之立宪,致不得已之罪己,亦不能取信。” 这就是中国宪政开篇的总结。国家大事,选票和法治隐退,枪杆子决是非,天下从此多事。中国人的艰难岁月开始了。

2005年12月22日星期四刊登于《经济观察报》2007年3月5日星期一

冉云飞:雷锋就是愚民工具

 

今天是几十年前毛泽东提倡学雷锋的日子,“向雷锋同志学习”发疯抽筋地喊了几十年,我们今天来探讨几个问题,“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发起者和号召者,他用不用得着学雷锋呢?如果用得着学雷锋的话,他会不会学呢?如果他不学,他凭什么号召我们呢,而许多人至今仍深信不疑呢?有些会说,学雷锋会解决道德问题,学雷锋真能解决道德么?世界上那些不学雷锋的国家,是怎么解决道德问题的呢?公民有没有不学的自由呢?

一:毛泽东用不用得着学雷锋呢?我的回答是,他是不用学的,他只是提倡而已,我所说的是一个非常肯定的事实描述。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流行一些民谣:大贪官作报告,中贪官听报告,小贪官带镣铐。还有一个我记不全了,好像也是一个号召学习的会,重要的人当然都坐在前面和主席台上,“问题出在前三排,根子就在主席台”。贪官作廉政报告的事,屡见不鲜,用党派的幌子贪图整个中国利益的人,就号召学雷锋。号召学孔繁森的人去阿里没有?那是当然不会去的。因为大家都像孔繁森一样,像一颗螺丝钉一样去了艰苦的地方,那么他就不用去了。

二:为什么有不少人瞎起哄,装着学雷锋很积极的样子呢?那是因为人民学会了一套装孙子的办法,学会了搞比傻表演。因为你如果胆敢与统治者如毛泽东这样的人比聪明,你就会聪明死得早。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互相比谁更聪明,主张光明正大的公平竞争,而是用“扮猪吃虎”的比傻表演来互相愚弄,这个民族是个什么样的民族?为什么许多人明知道雷锋是假造的神话,却喜欢跟着瞎起哄“向雷锋同志学习”呢?那是因为装傻,跟着最高当局一起糊弄人,在一个扭曲的社会里,是个人利益最大化的生存方式。

三:毛泽东他不学雷锋,他为什么还有号召我们的资格呢?简单地说,因为他先天“伟大、光荣、正确”;往深一点说,就是他拥有强横的军队和丰盛的税收,前者是用我们纳税人的钱建立起来的党派私人财产(因为军队本来应该国家化,而不是党派私产),后者也是我们为了找一个替自己办事的政府所贡献出的血汗钱。我们找的这个本来应该替我们办事的政府,不是民选的,而是通过党派私产的军队之强权获得的,所以他们与我们不是契约关系,而是命令关系;不是服务关系,当然就来强权似的号召。毛泽东拥有至高无上的统治霸权,是不经民选的独裁领袖,这便是毛泽东的资格。毛泽东时而号召我们学这,时而号召我们学那,并不是他比我们聪明,而是他有比我们更不按规矩出牌的杀人能力,这能力,当然就是号召我们学习的资本。你不学,你不接受号召,他当然也不会公开说,我要整死你,而是说,你这样就会“自绝于人民”。

四:毛泽东是不是雷锋式的人物呢?我们也来跟着他们的套路思考一下,雷锋是存在并且应该学的,那么号召我们学习雷锋同志的毛泽东是不是雷锋式的人物呢?从大的方面看,四九年以后的诸多灾难固然不能说全是他所为,但以他为主体的统治集团所创设的制度,从而播下的灾难,是负有不可推卸的历史与现实责任的。当然他是算不上雷锋式的人物的。从小的方面看,几十年来他的秘书以及有关人士帮着所写的《毛泽东选集》之类里的文章,是花纳税人的钱雇的秘书为其所写,却成了他个人的文章,最后当然是美美地拿一大笔稿费,而且至今还在拿,他的后人还从中享受毛泽东的“稿费”。

毛泽东这些书是怎么卖的呢?如果是个人消费也就罢了,那是那些买书人的自主行为。我虽然觉得买毛泽东的书是拿钱买瓜,但我还是尊重别人的个人选择。但问题的实质是,《毛泽东语录》,《毛泽东选集》,就像去年的《江泽民文选》一样,全是大规模的公家消费。大规模的公家消费意味着什么?大规模的公家消费,就是花纳税人的钱来买他们的书。换言之,这是变向抢劫纳税人的钱。这是用一种冒似合法的手段来贪污腐败,来聚敛钱财。所以《江泽民文选》发行不几天,就有网友写文章谓,江泽民发财了。其实这不是江泽民的发明,毛泽东、邓小平已开路在前,他只不过是跟着用这种手法来“学雷锋”罢了。

五:毛泽东与胡万林相比谁更有道理?如果有人说胡万林的硭硝,是医治百病的经典,有点常识的人都会说,这是打胡乱说。那如果有人说,学习雷锋是拯救中国道德的救命稻草,虽然你内心或许会有不甘,但你为什么不公开反对呢?而且还要跟着瞎起哄来学习呢?毛泽东的能量哪是胡万林能比的呢?我们敢在小人物身上用常识,我们却不敢在拥有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大人物”身上动用我们的常识判断,却只会跟着在那里搞比傻表演装孙子。

六:学雷锋是在为谁的利益开路?庄子千多年前似乎早就预料到后世会发生大规模的“比傻表演”,他就当机立断地说:“焉知曾、史非桀纣之嚆矢耶?”翻译成大白话便是说,你哪里知道曾参这样的孝子、史鱼这样的大史家,不是桀、纣这样的残暴君王利益的开路先锋呢?雷锋、孔繁森、焦裕禄在为谁的利益开路呢?导用庄子的解题模式,这道题还那么难以得到答案么?我可以再总结一下解题要点:圣人是强盗的响箭,是强盗的开路先锋。

七:大家都学雷锋会出现什么怪现象呢?李汝珍的《镜花缘》里的君子国里,做生意不是比谁更赚钱,而是比谁卖得更便宜,稍有经济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国家的经济必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这必定是一个灾难的国家,这必定是通往奴役之路。大家都学雷锋,谁是学雷锋的利益受体呢?因为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就规定了你不能接受别人的服务与帮助,不然你就是利己。大家都利人,没有人利己,结果连利益的受方都不存在了。按照毛泽东的“向雷锋同志学习”,而雷锋同志又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那么就会出现如下悖论:即人人都学雷锋,那么就缺乏利益受众。没有受益主体,雷锋有什么用呢?如果有一个利益受众,那么你就是承认了一个人不学雷锋,而你号召的“向雷锋同志学习”就会因此而有例外,而成为一场表演。如果有受益主体,那么人人都想成为你学雷锋后的受益主体,那么学雷锋就会学成大批的假道德、伪道德,这也就是学生作文上为什么那么多好人好事的原因。茅于轼在《中国人的道德前景》中说:“用这种方式来教育大家为别人做好事,每培养出一名做好事的人,必然同时培养出几十名拣便宜的人……从社会的经济效益来看,这种义务做好事也完全不值得推广。”几年前,沈阳曾有官兵在学雷锋的日子去表演学雷锋,免费为过路的人修鞋子,却遭到沈阳下岗的、以此为生的从业者的抗议,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这说明,这些来学雷锋的人,他们的生活没有问题,他们是来破坏市场秩序的。

如果人人都学雷锋的话,非得找一个受益主体,那么是谁在那里受益呢?是所谓的公有,所谓的国家。所谓的国家财产、公有财产就是这样累积起来的。这些看似无主的所谓国家及公有财产,谁有权谁就拥有鲸吞的权利,这便是号召学习雷锋者内心的想法吧。

八:为什么民主国家既不动用手中的权力,一会儿抽疯号召老百姓学这,一会儿发癫号召老百姓学那,但他们的道德水准不会比我们低呢?这是什么原因呢?我建议诸位学一学重视利益,并且说自私是一切道德之源的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你就会明白这点。西方国家的道德都是有良好的法律及相应的法治来保证的,人人在作道德圣人的上线与不越过犯法底线的广阔地带生活,即他们不作圣人,也不作犯人,这就是公民的权利(“六亿神州尽舜尧”既不可能,也是个假命题,即大家都是舜尧,谁是真正的舜尧呢,看来毛泽东不懂后现代的解构主义)。公民有不服从的权利,有不接受号召的自由,并且有起诉“全知全能”的号召者,侵犯他们私人选择的权利,这是对公民选择权的粗暴干涉。西方从不会让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们只说只要按规矩出牌,按法律办事,按宪法办事,你在利己的同时就在利他。与此同时,你在不耽误你的精力与时间,不影响你的工作,不影响你的生活的同时,如果你能多做些义工,当然是更好的。当然你不去做,也没有人公开指责你,有权力者更不可能动用公家的权力来要求你去做,自然也不敢号召你。但当大家都乐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义工的时候,恐怕你也会受到感染而乐意去做好事了。事实上,正是这样的制度环境及文化氛围形成了西方不学雷锋,而胜似学雷锋的美好景象。

九:我们需要道德,但不是学雷锋。随着市场经济的变革,我们的道德之变化,必须随之而有相应的变化,不变化便只会让大家装假比傻。而现在我们的生活尤其是学校教育还在教育学雷锋,这简直是不良教育对我们子女的摧残。我们有权利,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比傻教育。

2007年3月5日于学雷锋之愚民号召44周年受难日9:08于成都

未 普:温家宝为何老调重弹?

 

2月26日,中国总理温家宝,以个人名义,在官方媒体发表了一篇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文章。外界普遍认为,他的文章极为罕见,极不寻常。其实,温家宝的洋洋五千言,不过是旧话重提。

二十年前,赵紫阳在中共中央十三大上,提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这个理论是当时中共制定发展战略,确定改革方向和提出民主政治任务的出发点。温家宝的文章,便重复了“初级阶段”理论的几个要点:(1)中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2)在这个初级阶段,生产力是不发达的,(3)这个不发达的初级阶段必须经历一个漫长的时期,甚至长达百年。

温家宝并不是二十年来第一位重提“初级阶段”的中共领导人。江泽民早在一九九七年五月,在中央党校的报告中,就重新提出已被冷冻近十年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并且在当年举行的中共十五大上,再次肯定了这一说法。按照苏绍智的说法,江泽民之所以旧话重提,主要是因为中共理论贫乏,禁忌很多,而江既不能打破教条、又无法创新,只好拾人牙慧了。

那么,温家宝为何也旧话重提呢?同江泽民一样,当政的胡温也面临著理论贫乏的重大难题。其实,理论创新并不难。中共雇佣那么多的文胆、智囊、国师,有土造的、有海归的、还有外来的洋“和尚”,创新一点适用的理论,有何难哉?难的是,谁也无法回答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社会主义?对这个问题,全世界有200多答案,而中共的社会主义定义,是那一种呢?温家宝肯定比谁都明白,中共的社会主义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温家宝重提旧话,除了理论贫乏这个原因,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温家宝很可能面临极左势力的空前挑战,他要借用“初级阶段”理论,向极左派杀回马枪。二十年前,“初级阶段”的设计,隐含著一个重要功能,即,用它来抵挡左倾和右倾、特别是左倾对改革的质疑和抨击,让那些鲍彤所说的“把毛泽东天天挂在嘴上”,郑必坚所说的“吵著急忙搞共产主义”的党内老左们,shut up(闭嘴)。这个理论在当时来看,果然管用!中共左派连年围剿苏绍智等人的不发达社会主义观点,直到“初级阶段”出台,方才止息。

江泽民在1997年重提“初级阶段”,未尝不想利用这个功能。今天,中共领导人再次求助于“初级阶段”,不惜重弹二十年前的旧调,重拾江泽民的牙慧。这说明,温家宝正面临一个紧迫时刻。

在过去的一年中,中共党内左派高调质疑改革,争论空前激烈。后来胡锦涛亲自出马,重申坚持改革的决心,争论方才稍微缓解。近日,一些老牌左派又利用正在召幵的人大和政协会议,登台表演了。政协委员喻权域要求人大制定针对学者和媒体的《惩治汉奸言论法》,公然与言论自由为敌。《物权法》至今难产,主要原因是,左派认为,《物权法》用“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取代“社会主义的公共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背离社会主义方向的。

从这个现实出发,温家宝不得不冷饭回炒。他实在急需一种既可反左、又可防右的武器,来对付所有姓社和姓资、公有和私有,官家和百姓,贫穷和富裕的冲突和矛盾。可是,早在十年前江泽民重提“初级阶段”时,赵紫阳就指出,这个理论在很多问题上是讲不清楚的。温家宝试图用二十年前的初级理论对付今天盘根错节的社会、经济和政治的复杂问题,看来,当今的胡温政权已经江郎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