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一筐:李银河,你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李银河被“主流”称为“中国最著名的性社会学家”。其实,我怀疑这个称呼名不副实。为什么呢?一个方面的专家,不但要有丰富的理论知识,也应该要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啊,而李银河不一定都具备。

大家知道,李银河是已故著名作家王小波的妻子,没有听说她有再嫁啊,则她现在应该是寡居哦。这样,她的性生活是多少有点麻烦的。只靠过去的性经验来讨论复杂的性问题,毕竟还是有点发虚。所以,“性社会学家”这样的头衔还是以不要为好。

王小波先生被誉为中国现代最著名的自由主义作家,他写过一本书,题目似乎就叫《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委婉地表达了人们有追求多元化价值观,实现多元化生活方式的自由。在这些多元化的自由里,当然也应该包含了“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我想这是对的,这是自由主义真正的宽容。

其实,李银河也是一个伟大的自由主义传播者。由于在政治、思想等上层建筑领域传播自由主义,会遇到具有中国特色的麻烦。因此,她选择了“性”这个与人们日常生活紧密相关的“低级下流”载体来传播自由主义。这本来是避实就虚的高明智慧,但她却走过了一点点,反而陷入了进退维谷的泥潭。现代名言:“真理多走一步就是谬误。”古代名言:“过犹不及”。都是说这种情况的。

我最早在《世纪学堂》见到过李银河讨论“同性婚姻”、“聚众淫乱”之类话题的文章,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并发了我早年写的帖子《婚姻的变革》支持她,以表达我对她勇敢地进行这类思考的尊重。

“性”作为人类生存繁衍的基本需求之一,当然需要严肃认真地思考和讨论。由此,围绕性这个中心而产生的相关人类行为,也应该是可以深入评价讨论的。不过,要讨论社会问题,我们就首先要承认相关的社会现象,而不能回避这些社会现象的客观存在。李银河只不过是戳破了我们难以戳破的那层窗户纸而已,这并非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行为。

李银河依据自由主义要最大限度地保护私权力的思想,判断同性婚姻完全属于应该尊重的私权力范畴,判断某些所谓的“聚众淫乱”也应该属于要尊重的私权力范畴。这些判断,是有道理的,是经过大脑认真思考的。个人自由神圣不可侵犯,是自由主义常识,只是中国人已经习惯了公权力干涉私权力的社会。甚至,私权力也习惯了高举着道德大旗,紧密地团结在公权力周围,积极地干涉个别私权力的行为。尤其习惯了对那些特立独行的社会个体的无理干涉。

李银河作为社会学家,应该很了解这种中国特有的社会现象啊。你看“文=革”时期,不就是这样的吗?多少私权力跟在了公权力后面,积极地侵犯别人的人权啊。甚至可以说,国民的这种劣根性,正是“文=革”可以发动得如此光辉灿烂的社会基础。

因此,李银河的观点虽然有道理,但却是小道理。这个道理还不能和中国特色接轨。她还到处公开乱讲,这就违背了中国特色的潜规则。必然会遭来一干“自由主义者”的肆意漫骂,我特别注意了一下,骂李的人中,不少都宣称他们信奉王小波提倡的“自由主义”思想。哎!你说这不是让王小波的在天之灵难堪吗?难道他在大陆带出的徒子徒孙,都是一批叶公好龙的自由主义者?

我想,这也不好怨天尤人,都是李银河自己找来衰的。老子说:“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这是智者之言,这也就是所谓“犬儒”应该奉行的圭皋了。大家都怕说,就你敢说,则你就很危险了。这不但是中国特色,其实也是国际惯例呢。在“要为真理而斗争”的口号下,牺牲了性命的勇士,不只中国有,国际上也是比比皆是。就不用我提醒你什么布鲁诺之类的英雄人物了吧?

关于“性”,在中国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只做不说。不能边做边说,更不要只说不做。哈哈!估计李银河就是属于最糟的那种情况了。这是何苦来着呢?自己又没有捞着什么好,想帮人家捞点好还不被待见。纯粹是吃多了撑得!

李银河无非是想在中国表现出她的特立独行。这也许是受了她丈夫王小波的影响,希望能努力成为“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这种契而不舍的精神虽然可嘉。但我估计她并没有看懂王小波著作的言外之意,所以才会惹屎上身。王小波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呢?就是中国并没有做“特立独行的猪”的社会环境。所以,你就只能想做而不能真做。

过去,李银河开了口,那是错的。现在,她宣布闭了嘴,这就对了。中国人民是有“出售英雄”的光荣传统的,这也是吴思先生多年努力考察出来的社会历史现象啊。而中国的史书上也记载了如袁崇焕一样的英雄被广大人民群众分而食之了的史实啊。

不要当什么特立独行的英雄了,就回过头来做被人唾弃的“犬儒”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闭嘴还不算晚,起码你还活着,起码你的肉都还长在你的身上、还没有到人民群众的嘴里啊。这就足以让你欢呼:“我真庆幸,我是生在今天的中国!”

其实,李银河也不过说说而已,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完全算不得特立独行。最多可以算着是“特思独想”而已。就这,都已经很难容于国民了。你说,你要真成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那还不被大家趁着春节这个美好时光,给清蒸红烧了去?

北 岛:上帝的中国儿子

 

史景迁(JonathanD.Spence乔纳森·斯宾塞),世界著名汉学家,现任美国历史学会主席。1936年生于英国苏尔里。曾受教于温切斯特大学和剑桥大学。1965年获美国耶鲁大学博士学位,现为耶鲁大学教授、历史系和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史氏以研究中国历史见长(从他取名蕴含景仰司马迁之意可见他对此专业的热爱)。他以独特的视角观察悠久的中国历史,并以不同一般的“讲故事”的方式向读者介绍他的观察与研究结果。他的作品敏锐、深邃、独特而又“好看”,使他在成为蜚声国际的汉学家的同时,也成为学术畅销书的写作高手。著有多部有关中国历史的著作,主要有《改变中国:在中国的西方人,1620-1960》、《追寻现代中国》、《“天国之子”和他的世俗王朝:洪秀全与太平天国》等。

飞机开始降落。我从窗口看见盐湖及沿岸切割成一块块不同颜色的土地。飞机的影子在上面滑过,像对不准焦距。后舱有人合唱圣诗,而我和其余乘客各怀鬼胎,降落到摩门教的圣地——盐湖城。

旅馆面山,窗外落满准备过冬的虫子。我找出英文讲稿,对着那些虫子练习朗读。犹他大学举办一年一度的蓝纳(Lanner)讲座,本届主讲人是乔纳森·思班斯(Jonathan Spence)。

我纯属陪绑,参加讨论。临走前才收到他的演讲稿,我匆匆写了篇回应,电传给朋友,译成英文。剩下的,就是把它念利索。

乔纳森有个中文名字,叫史景迁。他是英国人,至今也不肯加入美国籍。按他的话来说:“我为什么要背叛莎士比亚?”他在耶鲁教书,是十几本书的作者。这些关于中国历史的书,几乎本本畅销,并被译成多种文字。说实话,我对历史学家心怀偏见。他们多少有点儿像废车场的工人,把那些亡灵汽车的零件分类登记,坐等那些不甘寂寞但又贪图便宜的司机。而乔纳森似乎不屑与他们为伍,他更关心历史中个人的命运,并对他们寄予深切的同情。他写的大都是传记。如关于帝王心路历程的《康熙自剖》,传教士的传奇故事《利玛窦的记忆迷宫》,一个普通的乡下妇女的不幸身世《王氏之死》以及一个曾漂流欧洲的教会守门人的坎坷遭遇《胡若望的疑问》。依我看,与其说他是历史学家,不如说他是个作家更贴切。再说,历史本来就是个故事,就看我们怎么讲了。

今晚是我的朗诵会。我在旅馆大厅碰见刚到的乔纳森和夫人金安平。乔纳森长得极像007扮演者康纳瑞(Sean Connery)。安平告诉我,他常在街上被陌生人拦住,要求签名合影。不知康纳瑞是否有过类似的遭遇,被人们拦住问:“你是乔纳森·思班斯?”

我朗诵时,乔纳森表情严肃,像康纳瑞在《以玫瑰的名义》里扮演负责办案的神父,坐在听众中间。我躲开他的目光,好像我是把毒药涂在经书上的人。难道诗是一种毒药?

九一年春天,我应一家国际慈善组织Oxfarm的邀请,到波士顿参加为非洲难民举办的捐款朗诵会。他们请乔纳森读我的诗的英文翻译。朗诵会头天晚上,他的学生文朵莲请我们吃晚饭,在座还有文朵莲的女儿和艾略特。乔纳森来了,抱着一袋葡萄酒和威士忌。那是我们头一次见面。他坚定、含蓄,而且幽默,英国式的幽默。据文朵莲说,多少耶鲁的女学生为之倾倒。那天晚上,惟我独醉。醒来,大家兴致未尽,有人提议去看末场的电影《菊豆》。散场后,我醉意未消,哈佛广场像甲板在我脚下摇晃。直到第二天晚上在散德斯(Sanders)剧场朗诵时,酒精仍在我脑袋里晃荡。我那困难的表情大概被听众们误读成流亡之苦,和乔纳森翩翩风度及典雅的英国口音恰成对比。就在我们向非洲难民象征性地致意时,美军成千上万颗飞弹正在伊拉克土地上爆炸。

第二年夏天,我和朋友开车从纽约去波士顿,路过纽海文(New Heaven),去看望乔纳森。他正经历婚变,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公寓里。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还有一台小录音机——不真实,像小剧场的后台。我们的主角乔纳森汗淋淋地坐在那儿,正幕间休息。在一家越南小馆吃牛肉面时,乔纳森讲起他去广西的经历。他正着手写一本太平天国的书。我似乎看见他头戴草帽,遮住他的鼻子,混入当地农民的行列,一起走进那本书《上帝的中国儿子》(God’s Chinese Son)之中,成为他们的一员。

纽海文是个令人沮丧的城市,太多的流浪汉,若有人领头,恐怕也会揭竿而起。乔纳森领我们穿过街上那些绝望的手臂,来到一间空荡荡的芭蕾舞练习厅,再钻进隔壁小房间,这就是他的书房。我环顾那剥落的墙皮和窗户上粗粗的铁栏杆,不禁感叹道:“这真像监狱。”“哦?”乔纳森吃了一惊,“我还一直以为我把别人关在外边呢。”

盐湖城之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冷清,街上人影搅动着灯光。朗诵会结束后,我们来到一家私人俱乐部“纽约人”用餐。一个政治学教授用张戎的自传《鸿》纠缠我。他的手势特别,中指和戴着一颗硕大金戒指的无名指分开,像把剪刀不停地剪断我的思路。晚餐时,他坐在乔纳森旁边,那把“剪刀”伸向乔纳森,似乎要剪掉他花白的络腮胡子。

第二天,我们驱车去附近的滑雪胜地——花园城(Garden City)。在一家意大利餐馆吃过午饭,我们沿着寂静的街道散步。阳光闪耀,屋顶上的积雪正在融化。一路上,他们两口子手牵着手,像初恋的情人。乔纳森和我谈起诗歌。他和安平最喜欢的美国诗人是斯蒂文斯(Wallace Stevens)和毕肖普(Elizabeth Bishop),最近开始迷上弗洛斯特(Robert Frost)。乔纳森叹了口气,说:“我有时真厌倦了历史,想多读读诗歌。”

九四年春天,乔纳森邀请多多和我去耶鲁大学朗诵。他结束了幕间休息,进入第二幕。场景变了。他们在纽海文郊区买了一幢带歌特式窗户的楼房,花园里还有一个中国亭子。我头一次见到安平。她在附近一所学院教中国古代宗教史。她并不算漂亮,但有一种东方女人的魅力。她总是眯起眼微笑,好像在品尝甜食。乔纳森忙着招待客人,但他的目光却被安平的一举一动所牵拽。

从花园城回到旅馆,匆忙更衣。我根本不会打领带,在镜子前面抓住领带挣扎着,就像一个不小心钓到自己的渔夫。今晚是乔纳森的压轴戏,他像他的领带一样镇定。但安平悄悄地告诉我,每次乔纳森演讲,其实都紧张得要命,甚至连上课时也难免。在舞台灯光下,乔纳森的脸显得有点儿苍白。他讲得很好,讲皇权思想,从乾隆、康熙到现在。

晚上,我们在旅馆的酒吧喝酒。一讲到他的老师房兆楹,乔纳森显得有些激动。当年他进耶鲁时,他的导师芮玛丽(Mary Wright)让他先在图书馆泡泡,再确定研究方向。在图书馆泡了一个月,他从书堆里认识了房先生,于是写信到澳大利亚拜师。没想到房先生只是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回信说他从未带过学生。乔纳森一意孤行,去了澳大利亚。不仅房先生的学问,也包括其为人之道,引导他踏入中国历史之门。后来房先生恰好又成了安平的老师。

夜深了,乔纳森握着安平的手,背诵十六世纪法国诗人隆萨(Pierre de Ronsard)的诗。他先用法文,再一句句译成英文。那首诗是关于暮年之恋。

第二天清晨,我和乔纳森夫妇一起乘出租车去机场。司机是个矮小的老太婆。她怎么也打不开一瓶“雪碧”,递到后座问我们:“谁是超人?”我帮她拧开瓶盖。她从兜里掏出一把药片,就着“雪碧”倒进嘴里,“我六十五了,还总以为自己三十五。瞧,这月亮!可惜昨天早上我忘带上这家伙了。”她抄起一架带变焦镜头的照相机,一边开车,一边对准那轮苍白的满月。我吓得抓住椅背。“升得太高了,”她叹了口气。乔纳森说,“抓住月亮可不容易。”

老太婆答道:“关键得抓住好月亮。”出租车拐弯,和月亮分道扬镳。老太婆放下照相机,吹起口哨。

綦彦臣:山穷水尽话“改革”

中国改革的完全失败已经是铁的事实,连修修补补的维持性措施都无法达成一致了。这种窘境被著名学者秦晖、徐友渔等人称为“改革无共识”。发生了“改革无共识”状态后,“改革”作为一套话语系统而不是政治实践似乎还有些残值,所以,杜润生、吴象这样重量级的实践型改革元老又出来说话,其话语借壳为“纪念邓小平逝世十周年暨南方讲话十五周年”。且不论为什么将原来的“南巡讲话 ”改为“南方谈话”之细节原委,仅看5篇文章组成的系列(其余三人为周瑞金、马立诚、徐景安),毛病就太大了:

其一,没任何一个发言人敢对中国的法治状况做出评估;

其二,虽有人谈及非中共的中国历史经验,但没能分析中国现代化追求以来的“体用”困局。

改革,在经济体制方面是追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不管“市场经济”被加上什么样的前缀,它的本质性要求或曰政治逻辑结果必然是法治。法治,可以不完善,但绝不能搞成“既没有羊头也没有狗肉”的状况。实际上呢,中国自1999年之后,确实陷入了这么一种状况。不妨我们提两个问题:

1、专事打击法轮功的“610”机构即现在叫“防范办”的党控机构,是根据什么法律运行的?

坦率地说,我不认同法轮功的话语体系及妖魔化中共的政治操作甚至也有批判之举,但是一个称曰依法治国的国家凭什么对一个信仰集团采取如此大规模的政治迫害呢?尤其大规模的劳教,既违反法律又反人性。应当说,导致今天法轮功的高调反共,实在是江泽民集团把对方“逼上了梁山”。

2,中宣部这样一个党的部门是凭什么样的法律条文来控制政务系统的新闻出版署的?

邬树林为自己“辩诬”时所列的事实——新闻出版署要为一个发言方式请示中宣部,正常吗?况且,中国到目前尚无新闻出版专项立法,如此再由党权操控,结果是“盲人瞎马,夜半池深”。

究之以上两个“细节”,充分说明:现在不是如周瑞金先生所说的“党权过大”问题,而是“党权过滥”阻碍了中国政治现代化的进程——这样一个政治伦理的大是大非问题。最近,山东枣庄又发生一起企业党委动用公安秘密侦查手段查禁一个职员言论的事件,岂不是证明?

“党权过滥”表明训政主义政治伦理已经面临实质性解构,必然要选择由训政而宪政的路径。中共已经失去作为“人民政治保姆”的资格,惟有断然图新即作民主宪政转型的带头力量才能实现合法性转换。除此,别无他途。训政主义到了尽头,台湾国民党有自己清醒的认识,因此才有了蒋经国的明智选择。回到1860年开启的中国现代化进程大背景中来论,训政主义即专政党作为“人民政治保姆”这个路子仍是“体用”之辩范畴的东西。面对世界先进政治文明的二元结构,显然已经落后得不能再落后了!

所谓世界先进政治文明的二元结构是指:(一)完全美国形式的自由主义政治,国家尽可能放松,民间权力尽可能扩张,即完全的小政府大社会;(二)民主社会主义的欧洲(部分)模式,国家未必全然放松,但民间仍然扩张,均衡状态是福利国家的形成。

现在体制内一些著名理论家与实践家力图再借“小平之路”,重新找回改革共识,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举。因为时至今日,改革全然失败或曰应验了小平预言-——“不改革政治体制,经济改革必然失败”,但是政治改革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仍然含混不清。应当说,基本上就两条道:

(一)继续鼓吹行政改革,让它代称“改革政治”,党权过滥有所收敛。但总的来说,这只是短期均衡方式,或叫剜肉补疮。

(二)以宪法条文规定政治改革的终极路线图,即明确表示从训政往宪政转型。这样,就基本上解决了从1860年以来近一个半世纪的“体用”悖论。

用较学术化的话语来说:选择工具理性还是选择价值理性,已经再一次关系到了中国的“球籍”问题。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必须澄清:不能因1989年发生了六四事件,而将政治改革的停顿归咎于强烈呼吁政治改革的一方。我不认为温和加委婉地称六四事件打乱了邓小平政治改革的规划——是一种泼污六四事件的恶意,至少来说是本未颠倒了:

其一者,邓小平从1986年上半年有了政治改革的意图之后,他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威权资源实质性地启动结构性政治改革,而实际上他对政治改革的本质态度是犹豫不决的。也就是说,是邓的犹豫不决,使中国坐失了两年的大好时机,结果酿成了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

公平而论,邓是否在广场开枪问题上签了字、下了命令,都不重要,他要为历史承担的责任是坐失政治改革良机,徒使自身威权资源浪费,从而导致了腐败的江泽民政治的出现。甚至说,在大历史观上,六四开枪可以原谅,导致江泽民政治出现一事必为无讳之书,不能原谅。

其二者,对应于时代人物的局限,邓小平的杰出一面也是因1860年以来中国现代化诉求来造就的;与此同时,工业化作为现代化的先导以及全世界性的社会主义困局,使他认定了经济效绩合法性才是出路。

发展才是硬道理其实就是“增长才是硬道理”,结合世界背景,它们也就成了“只有中国才能救社会主义”的潜意识。不幸的是,作为世界级的政治人物,他的壳子固然很有影响,而他的“机芯”仍是体用之学。

以中国现代化的政治逻辑来论,六四事件本来就是体用之学迟迟不解的血价成本。这样判定也许太过冷静,但总比温婉地将邓小平政改中断于六四事件——这样一个本末倒置的判定——形成历史观念,要强得多!

2007年2月13日夜写于绵逸书房

──《观察》首发

刘 柠:新浪,请告诉我为什么?!

 

尊敬的新浪网:新年好!

虽然还不到除夕,窗外已间或传来鞭炮声声。举国上下,娱乐至上——娱乐即和谐。但是,不和谐的事还是发生了,在我的身上:2月16日下午,笔者偶然到自己的博客上检索资料,发现于2月12日发表的题为《<邓小平秘录>背后的秘辛》的博文被悄悄删除了,早晨似乎还在。但我没有收到来自贵网的任何形式的提示和知会。

本人的博客(”东洋魔女,欲说还休”:http://blog.sina.com.cn/m/liuning),系2006年初,应贵网邀请而开设的所谓”学者博客”,所有的网络设定,都是贵网编辑做好后交给我的。换句话说,在贵网开设博客,并非基于笔者的初衷,系应人之约,就像应媒体编辑的稿约一样。媒体约稿,如果删改作者的稿子,一般是需要向作者打招呼的。如果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不可抗力”的缘故,写出的文章未能发表的话,是需要向作者道歉,并支付一定额度的滞稿费的。而一旦发表过的文章,是不可能从印刷物上摘下来的——除非回收刊物。

该篇博文,是关于日本报纸《产经新闻》从2月14日起连载的邓公传记——《邓小平秘录》的一篇专栏,在中国大概属于”独家报道”,从12日上网以来,4天时间,点击不少。而这些点击多少也为贵网带来了经济利益。对此,我原本并无意计较,以为本人的博客浏览率与贵网的点击率是双赢的关系——在为贵网带来利益的同时,笔者的文字、理念得以传播,何乐不为?

但是,贵网未经知会作者便随意删除博文,侵犯了笔者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合法权利(法律依据就不在此赘言了)。尽管我隐约知道你们如此行为的原因,但我还是要大声地问一声:为什么?!请告诉我理由!

因为,现在是公元21世纪的第七个年头,是中国入世的第五个年头,是北京奥运的前一年,是酝酿加入”人权B公约”(即《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的前夕。尤其是后者,在国际上被称为”政治入世”.凡此种种,都让我对为什么要删除一篇区区千字的博文的问题想不通,越想越困惑。请新浪教我!否则,我连这个新年都没法过好。

祝贵网猪年繁荣!

刘 柠2007年2月16日

附:被删博文

《邓小平秘录》背后的秘辛

日右翼报纸《产经新闻》将从本月14日起连载长篇评传《邓小平秘录》,并从近一个月前就打出广告,在周知海内外”粉丝”、吸引方方面面目光的同时,自然也引起了北京的高度关注。

日前,中国驻日使馆已发出非正式照会,并邀请相关记者,就内容安排等问题,非正式性地交换了意见;尤其是对于有关”天安门事件”的内容,表达了恐对4月温总理访日造成负面影响的担忧。

对此,评传的主要撰稿人、《产经新闻》中国总局局长伊藤正说:”恰逢邓小平去世10周年之际,检阅其人给中国和世界带来的影响乃策划之初衷,与温总理的访日无关。天安门事件,无论对邓个人还是中国来说,均是带有历史意味,并且与其后的经济腾飞等变化有关联的重大事件,所以将其作为开卷第一章的标题。”伊藤正(Tadashi Ito),著名政治记者、纪实文学作家,是日本公认的大众传媒知华派,以《30年后的林彪事件》、《天安门事件再思考》等重量级著作名世。此番担纲邓传的采访、写作,自然备受瞩目。

邓小平,在日本是超级名人,是日文Windows系统中为数不多的只消键入日语罗马字拼写(Toushouhei),无需转换就能自动出现的”固有名词”之一。日人历来少慕虚名,推崇实力人物:1978年10月,第三次复出的邓公以副总理身份访问日本,出席《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交换仪式。这位中国政坛的传奇人物,被当成中国政治的”执牛耳者”,受到了国家元首级的礼遇。事实上,邓公的访日,也间接促成了中国当代史上意义最为深远的转折:不到两个月后,十一届三中全会在京开幕,在清算”凡是派”,确立以邓为核心的新权威主义体制的同时,打出了”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政治路线,开始了一场已经吞噬掉整整一代人,至今难以望见出口的、被称为”改革”的惊天伟业。在日人眼里,在毛时代空前惨烈的政治斗争中被打倒,苟活而终于胜出——邓三上三下的经历本身,就是一部”波澜万丈”的中国当代史。更为重要的是,曾被邓两次以非常手段拉动的史上最大规模的经济改革,已然结出了起飞的硕果。然而,这个超过一万亿外汇储备的、正在”崛起”中的大国,既给日本带来”中国特需”的实惠,也正在成为日本的恐惧之源是不言而喻的——面对如此文化上令人怀旧,政治制度迥异的大块头邻国,日本总难掩复杂的表情。

此番连载的栏目,是《产经新闻》晨刊的看家金牌栏目,在主流社会拥有众多的读者和广泛的影响力,历史上连载的《蒋介石秘录》、《毛泽东秘录》等力作,无一不曾成为斯时的重要话题。正是其当仁不让的影响力及《产经新闻》本身的反华右翼倾向,成为中共当局提心吊胆的由头。虽说是在言论自由的民主国家,但可以想象,对传主的盖棺定论之”厚道”与否,无疑会对日本到底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的评价发生微妙的影响。

盛 雪:致那些无权享有春节快乐的人们

 

在网络上曾无意间看到杨天水一篇文章,呼吁我和海外几位女性人权活跃人士为国内频频遭难的女性受害者说话维权。看着该文,我沉吟良久,常常看到网络上刊载年轻美丽的女人如何被逼跳楼,年幼少女如何被骗卖淫,洁身自爱女子如何被迫受害,每一次心都悸动不已。我们虽然身在海外有说话的权利,可是该从何做起呀。然而杨天水不久入狱,遭重判12年,最近又看到杨代莉事件的报道,不禁悲愤交加。特做此诗。

致杨春红、尚伟丽、高莺莺、杨代莉… ——并所有被侮辱被残害的女人和所有杀戮暴虐嗜血的男人以及冷漠噤声旁观的国人

 

人们常说

诗歌应激情豪放或婉约绮旎

吟咏夕阳晨露轻风细雨

抒赞欢爱离情苦恋友谊

让人感怀 让人享受 让人沉迷

 

可是…

可是面对你

面对你的尸体

面对你舌头被咬去

空洞无声的欲言红唇

面对你乳房被挖掉

残损血污的凝脂侗体

面对你四肢被折断

丑陋畸缺的亭亭玉立

面对你呵

面对你阴道被撕裂被捣烂被洞穿被暴戾

被野兽般占有被野兽般蹂躏被野兽般毁弃…

又被

像野兽一样地暴晒在像野兽一样冷酷嗜血哄聚无情的大众面前

被麻木指点被疯狂辱骂被嬉笑评议

 

女人呵,

我可怜的姐妹我可悲的同类

我的诗行粗俗凌乱不成语句

我的歌喉淤塞劈厉不成音律

 

杨春红、尚伟丽、高莺莺、杨代莉 * …

还有还有   还有许多不知名的

还有还有   还有许多正在死去

人们一定看见了你的不屑与鄙夷

年轻的你要抗拒权势的威逼

 

人们一定看你了你的倔犟与不屈

柔弱的你要捍卫自己的纯洁和美丽

人们一定看见了你的最后拼死反抗

尊严像生命一样

是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道理

 

人们一定看见了你血污遍体奄奄一息

倒下去   倒下去

 

你的挣扎你的呼喊你的撕心裂肺的求救

你的拼死决绝的搏击

淹没在铺天盖地的暴虐中

消隐在铁幕如桶的死寂里

 

没有人救你

没有人救你

 

周围布满了凶手和他们强大的势力

外面都是看客与凶手达成了默契

 

年轻是悲剧除非卖身投靠

美丽是灾患除非献媚屈膝

年轻美丽还要自爱自尊

就是不知好歹

自断活下去的余地

 

他们说了

谁让你生在中国

那个只有狼和羊的世界里

背弃所有的尊严自由伦理吧

不作狼就只能作羊

拱让所有的怜悯同情善意吧

不当奴隶主就只能当奴隶

 

中国是一部分人主宰一切的世界

中国是另一部分人只能被宰杀的世界

没有是非善恶公理正义

权力是天经金钱是地义

没权没钱就滚到地狱去

2007-2-14

*

高莺莺, 18岁,湖北襄樊老河口市人,在宝石宾馆上班期间因为抗拒有权势者求欢,遭强奸,被从宾馆 10楼推下摔死。案件中发生警方抢尸体火化、殴打恐吓家属、警方伪造证词、官方伪造证据、知情者离奇死亡等情况。

周军丽, 20岁,河南人,在桐乡打工期间为了免遭强奸,从四楼摔下,造成颈部以下高位截瘫。

小静, 17岁,四川人,为反抗强暴跳楼致伤,终生瘫痪。

黄静, 21岁,湘潭市临丰小学音乐教师,被奸杀在临丰小学宿舍内,当局伪造尸检报告、毁灭证据、拖延阻碍办案、恐吓家属等。

杨代莉, 17 岁,四川大竹县莱仕德酒店员工,遭官员轮奸并虐杀,「身上被针刺了很多小孔,几颗牙齿被打掉,舌头被咬断,乳房被割掉,下身被弄烂等」。官方百般阻挠案件调查,引起当地民愤。

孙巾云, 18 岁,江苏省灌南县人,于 2006 年8 月11 日夜,在饭店下班回宿舍的路上,遇歹徒拦路强奸,孙反抗遭毒打致死。报案后,其亲属却被公安局毒打。公安局并不予立案。 (

尚伟丽, 19岁,唐河县上屯乡丁岗村人,原在唐河县一家餐馆打工, 1999 年 7月,被当地警察陷害侮辱监禁,无法逃生,被逼迫跳楼导致终生高位瘫痪。

杨春红, 2005 年 2 月 2 日夜,在椒江宾馆公款酒宴上,因不情愿陪台州众高官饮酒,在碰杯时,将几滴雪碧饮料溅到台州水利局局长丁林超的手背,丁林超即示意在旁的工会主席金华斌动手。金当即向杨面部重击三拳,并用锐器戳穿杨春红右脸致使鲜血直喷,贯穿性伤三层至口腔,缝59 针。 杨春红上告,但 2006 年 6 月 7 日,台州市公安局椒江分局将杨春红抓捕投入监狱。

刘晓波:爆竹声中警察上岗,真辛苦

半个月前,在家门口守候小半年的警察撤了,说是快过春节了,大家都方便。

没想到,今天是大年三十,警察又上岗了。我、张祖桦、江棋生的家门口同时上岗,但并不阻止我们外出。

往年,其他时间站岗,但春节期间从未站过。今年却不同,大概是今年春节来得晚,离两会时间太近。

下去抗议,警察说是上面的命令。

今晚值班的警察也更惨,我们这些被站岗的人,起码还可以与家人团聚三十,而他们就只能在岗位上无聊。

对于大年三十派警察站岗,不要说戕害人权,连基本的人道都不讲。我表示强烈抗议!


 

刘晓波:猪年问候!

我代表理事会:

给全体会员拜年!

问候所有狱中作家及家属!

在仍然没有自由的环境下,坚持和捍卫写作自由,不仅需要坚韧的意志,更需要乐观的心态。

遥祝大家猪年快乐!

旧历2006年大年三十

[书籍下载](八大禁书之一)姚立法:我反对--一个人大代表的参政传奇

 

由原中央电视台记者撰写的关于基层民主选举专家姚立法的书《我反对,一个人大代表的参政传奇》,出版后不久被禁。

这本书由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女记者朱凌撰写并主编,书中包括她对姚立法的访谈及姚本人的文章等。很多海外媒体都注意到作者在中直新闻机构CCTV工作的背景,一些海外英文媒体在报导这一新闻事件的时候,标题中突出了“中国禁止中央电视台记者写的一本关于基层民主的新书”。

这本书是在素有天涯海角之称的海南省出版的。海南出版社精心选择 2006年10月1号为出版日期,也是煞费一番苦心,试图以这本书作为共和国生日的献礼。

全书字数为25万字,香港明报称:为了能够顺利出版,书中隐去不少尖锐的批评,出版社也将部份官员的名字删除,仅仅“低调发行两万册”,然而尽管海南“山高皇帝远”,结果还是逃不过中宣部的火眼金睛,最后落了个被禁的命运。

请点这里直接下载

武宜三:左派打手怎样打着B56旗号反对B56?

 

--读新吉《“皇甫平”再度出手,网上出师不利—–兼评周瑞金其文其人》

高举反美帝、反日修、反台独、反走资本主义当权派大旗的《环球视野》,经常有反马列主义、反邓小平、反以胡锦涛同志为首的中共中央的惊人之作出笼;新吉发表在《环球视野》第151期的《“皇甫平”再度出手,网上出师不利——兼评周瑞金其文其人》就是这样的一篇奇文。这个叫新吉(心急)的左派打手,沿用的仍然是毛泽东、姚文元的老谱:攻其文必先攻其人,而为了打倒一个人又不惜用尽诬陷、栽賍、罗织,甚至逼供信等一切卑劣手段。新吉在他(们)的文章一开头就对周瑞金作人身攻击:把“皇甫平”骂作是“汪汪大叫”的“大黄狗”;再把周瑞金说成沽名钓誉分子:冒充“皇甫平”;最后揭老底,说“周瑞金在文革中也是‘积极分子’,文革后‘清查’时还苦苦哀求有关方面将他整人的材料从人事档案中撤出来。只是由于见风使舵比较快,才有了后来周瑞金的官运亨通。”原来周瑞金也不是好东西!其人如此,其文可知;於是打手们便可大获全胜,班师回朝了。

武宜三先生受我党文化燻陶数十年,深知“打着B56旗号反对B56”的奥妙,今择其最恶毒的两点示众:

1,攻击邓小平的“改革不可动摇!”是汪汪狗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2,2005年,“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提出了以‘以人为本’和‘立足自主创新、转变经济增长点’为基本内涵的科学发展观,提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目标。所有这些,恐怕就是促使周瑞金写《改革不可动摇》一文的动力。”好傢伙,胡锦涛成了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总头目、周瑞金反动文章的总根源。“其用心何其毒也”!

左派打手把“山村女教师利用周末卖淫供弟弟上学”,“马家爵作为一名贫困生被人看不起而采取杀人的方法来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同学”,都归罪后开放改革;质问:“难道这是市场化不够充分造成的?”亲爱的朋友,你问的好,这些悲剧确是“市场化不够充分”所造成的,是一党专政、权力寻租、拒绝政治改革而造成半吊子市场化所带来的恶果。

当然周瑞金也不是无懈可击,例如他一面说:“贫富差距的问题,不是因为市场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因为市场化过程中因权力之手的介入,让有些人以牺牲他人为代价暴富起来。借助行政权力致富,损害弱势群体,恰恰是旧体制的弊端造成的。”一面又说:“为什么现在有些人怀念建国之初,当时虽然经济落后,但注意公共品的配给,比如住房、暖气等都由单位包揽,看病有报销,一下子让人觉得十分有优越感。”两相矛盾又违背逻辑的说法授人以柄,给了心急的左派打手以继续造谣的机会。以至被新吉挖苦:“我觉得周瑞金应该先感谢毛泽东时代给予他成功的基础,比如免费读大学、免费医疗、免费住房等等。”可谓自取其辱!其实毛泽东时代享受“免费医疗、免费住房等等”的只是佔中国总人口不是百分之几的特权阶层,佔总人口百分之九十以的农村人口是无福消受“公共品的配给,比如住房、暖气等都由单位包揽,看病有报销”的:“免费读大学”的机会,对於广大的农民子弟也是微乎其微的。

周瑞金应该更彻底一点、更勇敢一点,把毛太祖神庙乾净俐落地拆掉,把毛太祖神牌扔到茅坑里去,把毛泽东自井冈山以来的暴行来个总清算。特别是1949年毛共窃取政权以后的暴力土改、镇压反革命、三五反、反胡风、反右、三年人祸、十年浩劫,造成数千万人被无辜杀害、被逼自杀、被饿死,几十年间血债累累、寃案如山;凡中国人,到底有多少人还对毛泽东存“很浓的感恩心”?至於新吉的“广大人民群众怀念毛泽东时代”,更是伪造民意、强奸民意!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透过《“皇甫平”再度出手,网上出师不利——兼评周瑞金其文其人》,我看到的是毛泽东阴魂不散,阶级斗争的幽灵仍然在中国上空游荡。

附: “皇甫平”再度出手,网上出师不利—兼评周瑞金其文其人

新吉

(一)

狗年还没到,墙头上就迫不及待窜出一条自称“皇甫平”的大黄狗:“改革不可动摇!”署名“皇甫平”的大作《改革不可动摇》一经在2006年1月26日《财经》杂志刊出,便在社会上引起广泛的非议和质疑。该文在网上刊出后,同样受到了许多网民的猛烈抨击。

不久前,海外媒体发表题为《皇甫平重出江湖,呼吁防止左倾思潮》的文章回顾说,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发表后,“皇甫平系列评论”曾经因鼎力支持邓小平的市场化改革、阻挡了当时社会上的左倾思潮而轰动一时,为扭转当时的政治方向起到了巨大的舆论引导作用。

“皇甫平”这个笔名原来是中共上海市党委宣传部直属写作组的代称,而《改革不可动摇》一文的真实作者则是原“皇甫平”写作组成员之一的周瑞金。周瑞金何许人也?从网上搜寻到的资料显示:该人历任《解放日报》记者、编辑、评论部主任、党委书记兼副总编辑;1993年调任《人民日报》副总编辑兼华东分社社长。据业内知情人士透露,周瑞金上调到《人民日报》,乃是源于“皇甫平”写作组的功劳,是当年政治转向的产物,随着周瑞金上调《人民日报》,《人民日报》社内一些坚持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同志则因“左”的嫌疑而离开《人民日报》。

根据《周瑞金答“东方网”记者问》的报道,周瑞金对记者说,在《财经》杂志准备刊登《改革不可动摇》一文时,《财经》杂志主编胡舒立建议他使用“皇甫平”这个署名。周瑞金对“东方网”记者说:“我猜想她(—指胡舒立)的本意想表达,当年的‘皇甫平’,今天又发表文章呼唤改革不动摇了!这有新闻看点,现在也叫‘卖点’。 ”

显然,胡舒立和一些人对“皇甫平”这个笔名的含金量和影响力是抱有巨大期待的。但从互联网上广大同友的反应看,这个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人民日报》社主办的“人民网”附属一个网上论坛叫做“强国论坛”。2006年2月10日该坛贴出了一篇《皇甫平文章在强国论坛深水区反应的一个阶段性统计》:

皇甫平在《财经》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名为《改革不可动摇》的文章,有人把它贴到强国论坛后,论坛深水区有一定的反应。2个星期以来至今日零点,深水区中有关这篇文章的评论共46篇;分类统计如下;第一类:支持皇甫平的4篇,占8.7%,第二类:反对皇甫平的42篇,占91.3%.

周瑞金《改革不可动摇》一文开门见山地说:“中国又走到了一个历史性拐点。在建设全面小康社会进程中,我们面临着国内矛盾凸显期与国外摩擦多发期的交织,社会上出现一股新的否定改革、反对改革的思潮。他们把改革过程中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新矛盾,上纲为崇奉西方新自由主义的恶果,加以批判和否定,似乎又面临一轮改革‘姓社姓资’争论的轮回。”

同名为“云淡水暖”的网友在《皇甫平为什么“再出手”》一文中指出:皇甫平先生把2005年打造成“拐点”,那人们就不得不把目光将2005年纵览一遍。结果发现,就是在2005年,自称“20年来投身于改革”的“主流”经济学家们“集体失语”了。20年来如日中天的“主流”们为什么会“集体失语”呢?原来由郎咸平先生引发的关于国有资产流失的大讨论中,曾经得到众多“研究员”、“教授”们坚定支持的“国有资产产权制度改革样板” 顾雏军,2004年被郎咸平指为吞噬国有资产“样板”,紧接着顾雏军就被司法部门指称涉嫌吞噬国有企业资产而锒挡入狱。自此,披着“改革”战袍的“主流”们“集体失语”了,并且一“失语”就是近一年。

当然,“云淡水暖”网友对2005年概括得还不够全面。2005年,继“郎旋风”之后,改革初期的领军人物之一刘国光又拍案而起,大声疾呼马克思主义主导地位在经济学教学领域、乃至整个理论领域受到严重挑战,痛陈诸多院校和研究机构的领导权不在马克思主义者手里。“把改革过程中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新矛盾,上纲为崇奉西方新自由主义的恶果”。随着刘国光发出声音。众多理论工作者和老一辈革命家纷纷站出来说话,指斥“主流”“精英”们糟蹋了以完善社会主义制度为初衷的改革,掀起了批判新自由主义、反思改革中的资本主义倾向的思潮。

实际上,2005年更重要的一个“拐点”,当数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针对社会现实情况提出了以“以人为本”和“立足自主创新、转变经济增长点”为基本内涵的科学发展观,提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目标。所有这些,恐怕就是促使周瑞金写《改革不可动摇》一文的动力。

关于周瑞金写《改革不可动摇》一文的动力,周瑞金自己在2006年2月5日接受“东方网”记者采访时交待得很清楚:“去年,有些事给我感触很深。比如,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召开前夕,一些社会人士联名向中央上了一份新‘万言书’,要求中央撤销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这使我联想到上世纪 90年代几个‘万言书’,如《1992年以来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动态和特点》、《影响我国国家安全若干因素》、《关于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的若干理论和政策问题》等。这些‘万言书’一脉相承,都是以反思改革为名否定改革、反对改革。还有,有的以个案来轻率否定国企的全部改革,导致有些人在媒体上掀起一股攻击、丑化为改革作贡献的我国经济学家的浪波。与此同时,国内一些媒体又发起批判西方新自由主义,并借此否定我国市场化的改革。甚至有人进一步提出,我国高校有的校长、院长、系、研究室、研究所的主任、校长助理等等,领导权被篡夺了,不在马克思主义者手中。如此种种现象,早已令我心存忧虑,似乎又回到了15年前那一场‘改革姓社姓资’的争论。恰好此时,思想理论界一些同志已敏锐警觉到当前以反思改革的名义来否定改革的思潮。就在这种情况下,我提笔撰写了《改革不可动摇》一文。要说背景,这就是背景吧!”

(二)

周瑞金在《改革不可动摇》一文中说:“市场化方向的改革成就巨大,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新问题、新矛盾。”到底取得了什么“巨大成就”,周瑞金没有过细交待。但是他承认“出现了一些新矛盾、新问题”,这恐怕是周瑞金文章中唯—一句实话。为了狡辩的目的,周瑞金也不得不首先承认:“市场化方向的改革成就巨大,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新问题、新矛盾。目前群众中反应比较强烈的,有贫富差距、地区差距的拉大,生态环境恶化,权力腐败严重,社会治安混乱,以及卫生、教育、住房改革中出现看病贵、上学贵、房价高、就业难等问题。”天地良心,一个号称社会主义的国家、一个据说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贫富差距、地区差距的拉大,生态环境恶化,权力腐败严重,社会治安混乱,以及卫生、教育、住房改革中出现看病贵、上学贵、房价高、就业难等问题”造成“群众中反应比较强烈”,难道是可以容忍的吗?难怪一名同友在网上发文指出,“皇甫平本来想要‘捍卫’改革,结果不经意中却否定了改革”。

但是周瑞金紧接着说:“有些人把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新矛盾统统归罪于市场化改革本身,动摇和否定改革,这显然是片面的、错误的。在经济体制转轨的历史背景下,诸多矛盾主要是由于市场经济不成熟、市场机制作用不充分所致,并非是市场经济、市场机制本身的缺陷。贫富差距的问题,不是因为市场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因为市场化过程中因权力之手的介入,让有些人以牺牲他人为代价暴富起来。借助行政权力致富,损害弱势群体,恰恰是旧体制的弊端造成的,怎能责怪市场化改革呢?”

既然周瑞金承认这些新矛盾和新问题是在市场化改革中出现的,凭什么又不能“归罪于”、不能“责怪”市场化改革“本身”呢?这本身就是周瑞金犯下的一个逻辑错误。按照周瑞金的说法,“诸多矛盾主要是由于市场经济不成熟、市场机制作用不充分所致”,那么怎样才算成熟、充分呢?不成熟、不充分的原因何在?周瑞金没有解答。足见周瑞金的《改革不可动摇》一文只是一篇训诫,而非摆事实、讲道理。

周瑞金说:“贫富差距的问题,不是因为市场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是因为市场化过程中因权力之手的介入,让有些人以牺牲他人为代价暴富起来。借助行政权力致富,损害弱势群体,恰恰是旧体制的弊端造成的。”请问周瑞金,你所说的“旧体制”指的又是什么?是否指改革开放之前的毛泽东时代呢?如果是,那么请问:“借助行政权力致富,损害弱势群体”难道是毛泽东时代的特征吗?如果周瑞金胆敢回答“是”,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连周瑞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贫富差距、地区差距的拉大,生态环境恶化,权力腐败严重。社会治安混乱,以及卫生、教育、住房改革中出现看病贵、上学贵、房价高、就业难等问题”全都是“新”矛盾、“新”问题,但是他又说这全都是“旧体制的弊端造成的”,可见周瑞金自打耳光,不能自圆其说了。有意思的是,“水生”网友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周瑞金所说的那些“新问题”和“新矛盾”,按说其实也是一些“旧矛盾”、“旧问题”,因为这些矛盾和问题在《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摩登时代》、《包身工》和《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都曾有过同样的描述,正如当下民谚所云:“辛辛苦苦三十年,一觉回到解放前”。

周瑞金在《改革不可动摇》一文末尾大言不惭地说:“市场经济要走向成熟,但近30年的改革开放实践,已经证明了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改革才能救社会主义!”好家伙,周瑞金及其所捍卫的“改革”简直成了救世主了,不仅能救中国,还能救社会主义。那么周瑞金到底要捍卫的是什么样的“改革”呢?纵览《改革不可动摇》全篇,不难看出,在周瑞金眼里,“改革”就是“市场化”、“市场经济”就是“改革”。请看,周瑞金在《改革不可动摇》一文最后有所交待:“坚持改革开放是人心所向,发展市场经济是大势所趋”。

周瑞金不但不思反悔,反而在文章中念念不忘自己的“辉煌往昔”: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否定改革开放就曾经成为一股甚嚣尘上的思潮。在这个历史紧要关头,邓小平一锤定音:“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要害是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判断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

据说某报刊在刊登署名“皇甫平”的《改革不可动摇》一文时,还特意加了一行小注:“皇甫平是原《解放日报》评论员,《人民日报》副总编辑,以1991年底至1992年初的‘皇甫平系列评论’而闻名。”真可谓用心良苦。按照周瑞金之流的意思,《改革不可动摇》一文,似乎可以同邓小平当年的南方谈话相媲美了,似乎应该起到邓小平南方谈话那样扭转乾坤的作用了。看起来,真正想“回到15年前那一场‘改革姓社姓资’的争论”的,正是周瑞金自己,更重要的,是由周瑞金来充当当年邓小乎的角色。真是痴心妄想!按照俗话说,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周瑞金在接受“东方网”记者采访时还故意捏造说,“皇甫平”的笔名,其意思就是“辅佐邓小平”。正如有的网友在网文中所质问:周瑞金是要辅佐邓小平,还是要毁掉邓小平?

(三)

周瑞金在答“东方网”记者问时说:“我这一代知识分子(出生于上世纪30年代末)有个特点,因为是党和国家直接培养成长的,所以有很浓的感恩心和很强的责任感。”那么,周瑞金感谁的恩呢?他在2006年2月23日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又说:“改革,我是得益者。一个农家子弟一步步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改革才有的。我能有机会有平台用自己手中的笔,写出‘皇甫平’的文章,推动思想解放,这也是因为改革才有的。”

周瑞金先生当然感恩“改革”使得他能够有机会、有平台崭露头角,特别是在“皇甫平写作组”时期他得以政治投机的机会和平台。但是,周瑞金从一个农家子弟,不可能一步登天成为“皇甫平写作组”成员。那么他的成长经历又是怎样的呢?

2003年5月周瑞金为自己的《宁做痛苦的清醒者》一书作了一篇自序题为《为天地立心为民众立言》。他在这篇《自序》中说:“孩提时代,逃避战乱,尝够枪炮的惊吓。迎来解放,戴上儿童团的袖标参加劳军演出,又有多少童年欢乐。少年时,跋山涉水从偏远山区到温州城求学,尽管家境贫寒,大半年赤脚没有鞋穿,还不时交不出伙食费被停伙挨饿。但是苦读带来的荣誉与满足,尤其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名牌大学的喜悦,在我年轻的心底里牢牢烙印。”请看,毛泽东时代在周瑞金心里留下的烙印,只有“苦读带来的荣誉与满足”和“考进名牌大学的喜悦”。相比之下,这一点荣誉满足和喜悦,与改革开放时代官升《解放日报》党委书记、《人民日报》副总编相比,就微不足道了。所以,周瑞金对改革有着浓厚的感恩,认为自己更得益于改革,进而对改革有着很强的责任感,这就不奇怪了。

广大人民群众为什么怀念毛泽东时代?周瑞金在答《南方周末》记者问时也有交待:“为什么现在有些人怀念建国之初,当时虽然经济落后,但注意公共品的配给,比如住房、暖气等都由单位包揽,看病有报销,一下子让人觉得十分有优越感。”对于这些,周瑞金是看不上眼的。尽管他在《改革不可动摇》一文中也说“公众日益增长的公共品的需求,同公共品供给短缺、低效之间的矛盾,已成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公共品是指政府为民众提供的社会服务,如教育、文化、住宅、医疗卫生、社会就业、社会治安、生态保护、环境安全等等。”但他在答《南方周末》记者问时声称:“我试图在文章中揭示,现阶段社会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是公众日益增长的公共品需求同公共品供给短缺、低效之间的矛盾。这个公共品包括义务教育、医疗保险、社会保障、社会治安、司法、环保等诸多方面。因此,推进政府行政管理体制的改革,从政府主导型的经济体制转变为市场主导型的经济体制,深化政府职能、机制与管理体制改革,才是当前深化改革,解决民众诸多不满意的关键所在。”

可见,周瑞金关注的,不是民众的疾苦,而是进一步深化市场改革,在经济体制中进一步弱化政府的作用。按照他的理论,这才能解决诸多的民生问题和社会不公问题。我们这里暂且不去批驳周瑞金这一荒唐而不可及的教条。我们这里要讨论的是,像周瑞金这样一个贫苦的农家子弟,为什么会对自己出身的阶级失去深刻的同情,哪怕是朴素的感情,却对资本主义的歪理和教条坚信不疑呢?

正如一位网友在网文中所分析的:看来,周瑞金是承认改革开放前、或者说毛泽东时代的人们是“让人觉得十分有优越感”的,如果再深入一步讨论,当时的新中国面临的国际政治、经济形势和国内经济基础,需要全国人民艰苦奋斗、勒紧裤带搞积累,对付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军事威胁,“公共品”的提供所带来的“十分优越感”就更加难能可贵,像周瑞金这样一个“跋山涉水从偏远山区到温州城求学,尽管家境贫寒,大半年赤脚没有鞋穿,还不时交不出伙食费被停伙挨饿”的农家子弟,能够读到名牌大学,成就于后来的“皇甫平”,就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这位网友说:如果设想一下,周瑞金少年时中国就开始实行市场化的教育、医疗、住房“改革”,肯定会改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贫富差距巨大的状态,周瑞金这个连鞋都穿不起的穷小子,如何能够从偏远山区到温州读书?如何能上得起复旦大学?可以算一笔帐,如今的复旦大学文科的学费是5000元/年,已经“小康”了的农民的人均年收入(计算上实物收入)才2000多元,在西部农村,三个壮劳力供不起一个大学生,高中的学费也在2000元甚至更多的水平。如果是家徒四壁的穷人,如何能够通过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成为下一代的“皇甫平”呢?如果周瑞金留意一下这两天的新闻,《南方周末》一位记者披露了一名山村女教师利用周末到外面卖淫供弟弟上学,难道这是市场化不够充分造成的吗?(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到今年1月16日,周瑞金在“东方网”发表言论,主张“政府将性产业从地下带到地上,实行阳光管理”,这也是周瑞金所倡导的“不可动摇”的“改革”措施之一。)

这位网友继续说:这里,与少年时代穿不起鞋子的周瑞金比起来,人们还应该想起一个念书念到了大学还穿不起鞋子的农家子弟马家爵。马家爵作为一名贫困生,被人看不起而心理上受到极大伤害,最后采取杀人的方法来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同学。马家爵的悲剧是社会的悲剧。所以我觉得周瑞金应该先感谢毛泽东时代给予他成功的基础,比如免费读大学、免费医疗、免费住房等等,然后再“得益于改革”。

然而,周瑞金却不这样认为。在周瑞金看来,毛泽东时代之所以不如改革年代,恐怕是毕竟还让周瑞金“大半年赤脚没有鞋穿,还不时交不出伙食费被停伙挨饿”,不如后来官运亨通那么惬意。在周瑞金眼里的毛泽东时代,除了“戴上儿童团的袖标参加劳军演出”的“童年欢乐”和“苦读带来的荣誉与满足”、“考进名牌大学的喜悦”以外,就是“大半年赤脚没有鞋穿,还不时交不出伙食费被停伙挨饿”给了他极深的印象,还有如他在《为天地立心为民众立言》一文中所说的“批斗声此伏彼起”、“打小报告整人成为积极分子”、“整人的和被整的走马灯般轮番表演”。据了解周瑞金先生的人士说,周瑞金在文革中也是“积极分子”,文革后“清查”时还苦苦哀求有关方面将他整人的材料从人事档案中撤出来。只是由于见风使舵比较快,才有了后来周瑞金的官运亨通。周瑞金在《为天地立心为民众立言》一文中慨叹“回首人生旅程,个人命运总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人生道路总与时势风云难分难舍”,恐怕也是经验之谈吧。

周瑞金在接待《南方周末》记者时,表示看不起那些在互联网上撰文批判他的网友,说他们“相当部分是年轻一代,他们没有过往历史经验的教训,容易被情绪感染”。知道了周瑞金的个人主义奋斗历程,我们才能更加深刻地理解周瑞金这句话的分量。“相当部分的年轻一代”,引以为戒啊!

当然,并非所有“出生子上世纪30年代末”的一代知识分子,都如周瑞金那样,周瑞金在同《南方周末》记者谈话时也说:“还有一些来自学界的不同声音,他们还坚持计划经济体制的观点。”他们,恐怕才是中国的脊梁!

(《环球视野》第151期)

《浮生六记》与五四文化人

 

“五四”时期,新青年们以反传统相号召,高扬个性解放旗帜,批判旧家庭制度,将以孝为核心的传统大家庭伦理斥之为“吃人的礼教”,掀起了家庭革命浪潮。一时间,自由恋爱、婚姻自主、男女平等、个性解放等成为新青年一代的流行口号,宣传这些新观念的各种新书新报、西书译文涌现如潮,直至二三十年代,一直盛行不衰。就在青年们纷纷抛却昔日经籍、争读西学新书的大潮中,却有几本明清时期江南文人的自传体笔记旧文,也被屡屡翻印,流行一时。在这类旧籍中刊印版次最多、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当首推沈复的《浮生六记》。这是一篇乾嘉之际一个苏州无名文人写下的仅3万余字的自传小文,写成后手稿零落,几被湮没,1924年被俞平伯整理标点首次以单行本印行后,据笔者初步统计,直至40年代至少已印行了50余版次,不少出版社在短时间内一印再印,甚至一家出版社在不到10年间就印行8次之多,可见该书受读者欢迎的程度及流传之广。30年代中颇有时名的“洋派文人”林语堂又把该书译为英文,并在自己谈论家庭的文章中多次引用。30年代末社会学家潘光旦在关于性学的译著中也引注此书以为例证。他们三位都是成长于“五四”时期,受新式教育,活跃于当时文坛,积极投身于新文化建设的新一代文化人,但他们对此书的解读,却因各自所持的文化视角和家庭观念而迥然不同。

俞平伯:新文学青年的启蒙主义解读——“个性解放”

俞平伯(1900-1990)是“五四”以后第一位向社会推介《浮生六记》并使之流行开来的新文化人。据他回忆,在少年居乡时就曾读过《浮生六记》,但没留下什么印象,1922年他从友人顾颉刚处又偶然重读此书,触发其思想,顿感此书“有迷眩人的魔力”,认为是“绝妙一篇宣传文字”,遂加以标点整理,并附以年表,以单行本刊行,还先后写了两篇序文,该书1924年由北京朴社首刊后,随即广为流传开来。

俞平伯对此书的解读主要反映在他写的两篇序文里。作为正积极参与新文化运动的一名新青年健将,新文化运动的主题之一——由个性解放而促进民族自强,是他这一时期思考的一个中心,家庭革命和文学革命是他关注的问题,这本书为他正在思考这些问题提供了一个十分契合的例证。

俞平伯对此书最为称赏的是沈复夫妇所表现的“个人才性的伸展”。在俞平伯看来,这首先表现为他们夫妇二人不拘礼教而率真任情、个性舒展的生活态度。俞平伯以赞赏的笔调列举了沈复与芸任情随性的洒脱行为,如他二人日常生活中不知避人而“同行并坐”的恩爱举止,芸扮男装后“揽镜自照,狂笑不已”,沈复挽之“逍然迳去”相伴出游的逸事等,这些“放浪形骸”的举动,无不体现了他们夫妇二人率性任情、使“个人才性伸展”的个性魅力。俞氏还指出,沈复的“个人才性伸展”,亦表现在他以率真自然之笔记述自己夫妇生活的写作态度。

俞平伯从此书挖掘出来的这种“个人才性伸展”的元素,实则是历来中国文人性情的另一面追求。但俞并不是以旧式眼光来看待这一传统元素,他不仅接受了新式教育,而且受到了新文化运动的洗礼,已经形成了新的家庭观念。俞平伯认为,传统家庭制度存在着礼法与个性的固有矛盾,因而旧时代家庭悲剧是很常见的,而这些家庭悲剧的主因皆可归之于此。他说:“大凡家庭之变,一方是个人才性的伸展,一方是习俗威权的紧迫”。因此,沈复夫妇的悲惨遭遇并不属偶然,而“是表现无量数惊涛骇浪相冲击中的一个微波的银痕而已。”只是沈复记述下来的这个例证如此真实生动,“已足使我们的心灵震荡而不怡。”所以他才顿感这正是自己提倡个性解放新家庭观念的“绝妙一篇宣传文字”。

《浮生六记》被赋予了这样的符号意义,它便脱离了原作者沈复的话语系统,而被纳入到了俞平伯的新观念系统,因而衍发出了新的意义内涵。一方面,沈复夫妇“个人才性的伸展”及受大家庭摧残的悲剧,构成了只要打破旧家庭制度,建设使人性完全发展的制度,就会使个性得到解放、人才得以产生、民族唤发活力的因果关系链,这是俞平伯用个性解放的启蒙主义话语系统所建构的。另一方面,沈复夫妇的事例还意味着,作为启蒙思潮一个核心概念的“个性解放”,不只是一个由西方引进的外来物,它还有着本土传统的基因和血缘,只是以往被压抑摧残而不得彰显。这层喻意是《浮生六记》这一旧籍形式所特有的,也正是俞氏之所以在提倡个性解放的西说新文如潮而来之中,独独见到这本不起眼的旧籍而眼前一亮,顿觉其“有迷眩人的魔力”,因而予以表出宣扬的根本原因所在。

《浮生六记》在经俞平伯推介流行约十年后,1935年,又被林语堂译为英文介绍给西方。林氏在此书的译序中对此书作了评论,在此前后发表的其他多篇谈论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生活的文字中也多处引述此书内容。在林氏围绕此书的这些议论中,对于沈复夫妇的生活方式所代表的这一民间传统,作出了与俞平伯颇为不同的一种解读。

林语堂:边缘文化人的西方视角解读——“闲适生活”

林语堂(1895-1976)也是成长于“五四”时期的新文化人,但身世和文化背景却与俞平伯有很大不同。他虽然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却因特殊的境遇而深受西方文化濡染,成了一个处于中西之间的边缘文化人。在当时新文化人中,他以“洋派文人”的形象而名于时,是当时西式教育和留学出身的洋派文化人的一个典型,而且由于其教育背景及职业性质,西方文化在他的知识结构中处于基础和主干的地位,并成为其观察问题的文化底色。

林语堂的视角与俞平伯有一点相同之处,就是他也赞赏沈复夫妇舒展个性、追求个性自由的生活态度,而反对大家庭制度对个性的压制,但他的视角又与俞平伯有着根本性的差异,林语堂对沈复夫妇生活方式的肯定,更偏重于对个人幸福的追求,是一种更彻底的个人本位观念,从这一点来说,他更接近于西方的个人主义,他关注的重心并大加赞美的是沈复夫妇充满个性才情和闲情意趣的生活态度。这与他这一时期所倾心提倡的闲适生活的品味正相契合,甚至沈复的写作态度和写作风格,即“一个不出名的画家描写他夫妇的闺房中琐事的回忆”,也与他提倡的被讽为“小摆设”的文字风格颇相类似,反映了他在个人主义生活态度上与沈复有某种相通。

林语堂对《浮生六记》的解读,概而言之有以下三层:第一,林氏将沈复夫妇作为理想的个人本位家庭生活的一个典型而推崇,从中体现了西方个人主义人生观的影响;第二,林语堂对沈复夫妇恬淡自适的生活态度的推崇,体现了中国自然主义和乐生主义人生观的影响;第三,体现了他作为一个中西文化边缘人的西方视角和民族主义情结。此外,林氏推崇沈复夫妇“恬淡自适”的人生态度,融合中国人生哲学和西方工业文明的理论,以及关于后工业时代悠闲生活的人生观,还具有“后现代性”意义,与工业时代被异化的人们自然产生的回归人类本性的方向一致。正因为如此,他对沈复夫妇赋予的“闲适生活”的符号意义,具有一定的超国界性和超时代性,无论在西方还是在中国,在当时还是在今天,都会得到一些共鸣。《浮生六记》在30年代重印中被列入“美化生活丛书”、“娱情小品撷珍”等,也是这一脉的和声。及至近年林氏《生活的艺术》、《人生小品集》一类文字与《浮生六记》一起,在中国大陆工业化喧嚣声中又再度重印流行,也是这一流脉的体现。

在林语堂将《浮生六记》译为英文介绍给西方的数年后,另一位也成长于“五四”时期,曾留学美国,并也是林语堂主办的《论语》作者之一的社会学家潘光旦,在他翻译注解英国人霭理士《性心理学》一书中,也在一处注释中提到了《浮生六记》,作为论证该书论点的一个例子。在他的话语体系里,对《浮生六记》意义的评判则与俞平伯和林语堂都截然不同,在俞、林二氏那里,沈复夫妇的生活方式都是作为正面价值的符号,而在潘光旦这里,却是作为负面价值的符号,反映了这位社会学家所持有的另一路向的家庭观念。这种不同,主要源自他与俞、林二氏不同的知识背景和学术理路。

潘光旦:社会学家的优生学方法解读——“个人主义家庭观”

潘光旦(1899-1967)与俞平伯和林语堂一个最大的不同,是知识结构和学术取向具有较强的科学专业性,以优生学家、社会学家而有时名。霭理士《性心理学》一书,就是他在西南联大期间翻译的。在这本书中谈到人的恋爱婚姻与家庭和种族关系的问题时,他在进一步申论霭理士论点的注释中,对当时流行的《浮生六记》等书作了评论,其意义略有以下三层:第一,认为沈复夫妇所代表的,是一种不适于“种族竞存”的个人主义婚姻模式。在个人之自由幸福与种族竞存这二者之间,他是倾向于后者,在个与群的关系,是倾向于群体,这与俞、林二氏的立场是判然不同的。因而,他明确反对“五四”以后流行起来的偏重个人主义的婚姻家庭观,认为“个人主义末流之弊危及种族”。潘光旦在“种族竞存”家庭观念的观照下,《浮生六记》沈复夫妇作为个人主义婚姻观的一个象征符号,自然受到否定性的评价。第二,潘光旦对于青年喜读《浮生六记》现象所反映出的混淆理想与现实的恋爱至上主义,对于婚姻缺乏科学态度的倾向予以批评。“恋爱至上”是“五四”以后青年中盛行的新婚姻观,潘光旦则由社会生物学者的立场,撰写多篇文章反省这一社会思潮,批评这种婚姻观是不科学、不理性、不现实的。第三,潘光旦批评“一部分文人的提倡”,造成青年热读《浮生六记》一类书并崇尚个人主义婚姻观,这些文人是以非科学态度误导青年。

潘光旦对于《浮生六记》现象的解读,通过上述对其内含的三重涵义进行的分析可知,其中的思考涉及到建构家庭观念的理论基础和基本方法问题,从这一点来说,潘光旦比俞、林二氏的解读具更为深刻的意义。由今天的眼光看,潘光旦所提出的折中家庭形式,基本适合于当时及此后至今的中国广大农村及部分城镇,即社会福利还不能解决养老与抚幼问题的前现代及不完全现代社会。但潘氏的优生学家庭观,也有过于强调种族竞存的群体利益,强调以后代优生为中心,却对个人幸福及利益有所忽视的偏颇,而个人的幸福及利益,毕竟是工业化市民社会的基本要素,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动力与方向。

俞平伯、林语堂和潘光旦三位分别代表了“五四”以后二三十年代新文化人中相当流行的启蒙主义、西方主义和科学主义这三种认识取径,他们对《浮生六记》一书所作的不同解读,则反映了此书所代表的一种民间传统,在这三种现代家庭观念建构理路中所具有的不同意义,其中蕴含着传统在现代观念中延续与变异的一些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