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光:对西丰拘传案评论的评论

岁末年初,天寒地冻。“牛”人“牛”事层出不穷,全国各地都不例外。其中,网民眼中最“牛”的群体,大概要算湖北省天门市的城管执法队。他们几十号人马一拥而上,拳如雨下,当场就将一名胆敢用手机拍摄其“执法”场面的国企经理群殴致死。天门离我的老家不远,死者的遭遇让我胆战心惊,有如感同身受。我想起去年在北京曾遭遇过一次街头“执法”,我见到几个穿制服的人正拽着一名老乞丐的脚在地上拖行。我愤然上前指责,情急之下还骂了一句粗口。“执法”人员立刻丢下老乞丐向我冲过来。幸亏我溜得快,如今想起来,还真是后怕。依此事来看,党中央眼皮底下北京执法人员的“素质”,还真比我们湖北人、天门人高得多了。

而最“牛”的个人,当属两位偏僻县城的七品县官。在西北的陕西省绥德县,县长崔博因为被一名中学校长追着签字而烦不胜烦。县长一怒,非同小可。那位倒霉的校长就被撤了职,还因“扰乱公务”坐进了班房。崔县长因此一举成名,被网民封为“史上最牛县长”。这是年前的事情。不久之后,比崔县长更“牛”的县官又在松辽大地脱颖而出。在辽宁省西丰县,县委书记张志国将一名用手机短信“诽谤”了他的女商人下到狱中,将女事主的三家企业“从西丰地图上彻底抹去”,接着,又一不做二不休,派了县委宣传部长和县政法委书记率领本县警察远赴首都北京,试图再将一名暴光此事的女记者也捉拿归案。此番不顾天时地利的劳师远征,终于以闹剧收场。中央政法委属下的女记者可没有那么好抓,“代表全县人民”的张书记却也因此威名远播、举世皆知。他理所当然地成了网民眼中的“史上最牛县委书记”。

这几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评论是一边倒的,打死人的城管和作践人的县官受到了官方媒体和网络舆论的猛烈围攻。据说,“上级”感到苗头不对,已经命令媒体降温、“不要炒作”了。不过在我看来,“上级”大可不必神经过敏。恕我直言,目前的大多数评论还都不太贴切,有的含糊其辞,有的隔靴搔痒,对“上级”和“上级的上级”,并没有太大的损害。我的感觉,许多评论,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

网民们的想像力太贫乏,动不动就给人戴上一顶“史上最牛”的帽子。我敢说,在乱象纷呈的当今中国,要凭行凶作恶而青史留名,怕也没这么简单。“史上最牛”的人和的事,肯定还在后头。

其实,在中国,执法者打死人根本算不上新闻——假如被打死的是民工、摊贩、乞丐或者“犯罪嫌疑人”,那多半上不了报纸的版面,也入不了网民的法眼。至于父母官虐待子民,那就更不是新闻了——假如被虐待的既不是有官方身份的校长、又不是薄有资财的企业家,别说是载入史册,哪怕祇是载入手机短信,也不是容易得逞的。所以,天门的城管和绥德的县长,不过是浪得虚名,没什么太“牛”的业绩,遑论“史上最牛”。

倒是西丰县拘捕北京记者的做法,多少还有点与时俱进的政治创新意义。张书记虽然在西丰县里是雷打不动的“三个代表”,可他也该知道,北京的记者并不在他的“代表”之下。他的“先进性”越出边界了。西丰书记此举,诚然称得起一个“牛”字,但也谈不上是“牛”官之最。比他更“牛”的官儿多的是。做了“牛”事而不留“牛”名,“牛”到“诽谤”者不敢轻易发短信、记者压根儿不想写文章,那样的“牛”大官人当今并不少。他们个个都比这姓张的更“牛”。

说来奇怪,西丰拘传案这桩闹剧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一条昏黑的街道上,有两哨人马短兵相接,接着是一阵混战,血肉横飞。忽然有人发问:“哪部分的?”答曰:“老子是军统情报处”,对曰:“老子是中统特工科”。然后双方休战,恨恨而归。临别时各自丢下一句狠话:“老子要报告戴老板!”“老子要直接向委座报告!”——很庆幸吧,西丰县委与《法人》杂志的混战才刚刚开场,还来不及伤筋动骨,更“牛”的人、他们各自的“戴老板”就出手干预了。台面上的事情到此为止。剩下来的事情,将会在台面之下,按领导批示、长官手谕和官场常规去办。对我们这些评论者来说,西丰张书记的这点“牛”事,或许有结果,或许没结果,如此而已。稷山县和高唐县那两位炮制了新型文字狱的“牛县官”,同样也曾轰动一时,同样也曾臭名远扬,至今没听说受到过什么处分,不是照样官做得好好的吗?

可是,虽然如此,我还是想针对这起“牛”人“牛”事多说几句话。尤其是,我想对有关“牛县官”的评论作一点评论。

先声明一下,我说西丰县的张志国书记称得起一个“牛”字,并不是讽刺他“素质低下”、“利令智昏”、“犯上作乱”、“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象大多数评论者所断言的那样。恰恰相反,我认为,与张书记在西丰县境内的其他公务、党务行为相比,这一次赴京公干,到天子脚下去“执法”,他已经是够客气、够规矩、够克制、够有“素质”、够不“牛气”的了。

第一,他先礼后兵,先行派遣县委宣传部长、政法委书记这两位顶顶重要的县委大员抵京,祇是在与杂志社领导交涉无果的情况下,才迫不得已让警察上门“依法办案”。这说明,张书记并没有狗急跳墻,更谈不上丧心病狂。他始终遵循了党的好政策,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一点我必须为他辩护——他同样遵守了我国官场的“潜规则”。试想,若是抓捕本县的刁民、外地的流民,他还用得着这么戒骄戒躁、文质彬彬吗?他是多么尊重北京的记者和北京记者所属的机关啊!相反,倒是女记者的上级一时间惊惶失措,应对无方,把党纪国法和“潜规则”都忘得一干二净,原则性既不强,灵活性又不足,这才把好事办成了坏事,把一桩本来可以在台面之下暗中讲和的党内事务捅到社会上去了。我猜想,张书记多年来受党的教育培养,他的心智尚属正常,是绝对没有想过“牛一把就死”的。

第二,西丰县的警察不仅身穿制服——这象征着法律的尊严和专政机器的威力,而且还主动出示了绝非伪造的警官证和拘传文书。可谓手续齐备,无可挑剔。如果是在西丰县那一亩三分地里办案,奉书记本人的旨意去抓人,是绝对无需如此遵纪守法、循规蹈矩、啰里啰索的。在统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内,警察证和拘留证可不是地方粮票,当然是全国通用的。国法大于天,西丰县的警察别说是到《法制日报》社去拘传一位记者,就是要到中南海里去拘传八九个政治局常委,被拘传者也应该依法配合、毫无怨言。法国的前总统、台湾的第一夫人和国民党的前主席,还有民国初年袁总统手下的国务总理,不是都被地方的检调司法部门传讯过吗?依法治国嘛,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相反,倒是堂堂中央级的法制媒体,居然无视国家法制的统一与尊严,这明明就是欺负乡下人嘛——不拿县里的警察当警察,不拿县公安局的拘留证当拘留证,拒绝传唤,妨碍公务,抗法不遵。那位女记者的上级,好歹也是在威名显赫的中央政法委属下任职,既然亲眼目睹了基层公安机关出具的合法拘传文书,还竟敢为嫌疑犯通风报信,大有包庇之罪嫌。如此,中央媒体的“素质”何在?这岂不是“知法犯法”、“无法无天”吗?换了普通老百姓,素来执法如山的西丰县警,早就将他们一并拿下治罪了。

几乎所有的评论者都指出,诽谤罪是自诉罪,张志国自己不去起诉,却让公安立案、派警察抓人,这明摆着就是“不懂法”。的确,中国的《刑法》明明白白写着诽谤罪“告诉的才处理”。可是别忘了,它接下来还有一段18个字的“但书”:“但是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除外”。所以,若从爱护党的基层干部的角度来释法,张书记到底懂不懂法,这个事情也就不好随便下结论了。或许,他就是太“懂法”了——正因为深谙中国法律的精义,才敢于果断出手而无所畏惧。请问,“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是什么意思?又该由谁来判定?在一县之境,难道最有资格左右当地“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人,不就是县委书记吗?难道最有权威判定“严重危害”与否的人,不也是县委书记吗?如果堂堂的县委书记本人受到了“诽谤”,那又岂有不“极其严重”之理?既然“极其严重”,公安局、检察院当然也就必须“依法介入”、主动介入了。这法律本来就是这么“牛”,怎么好一味责怪张书记“牛”?将济济一堂的最高立法机关与进京执法的小小县委书记相比,到底是谁“不懂法”呀?

我很怀疑,《刑法》之所以要加入那段“但书”,其立法的原意或许原本如此,就是刻意要为那些有权指挥公检法的人提供一些方便的。西丰的张书记必定也是这么理解的。当然,我相信,如果我的上述怀疑和张书记的上述理解为真,《刑法》原本的意思,是要让那些比张书记更高级别的官员们免于受到“诽谤”,即使受了“诽谤”,也无需屈尊下驾去亲自起诉——祇要使个眼色,专政机器便去“执法必严”。却不料,区区七品的县委书记捡了现成的法律便宜。顺便举个例子,本人也曾被专政机关指控“恶毒诽谤党和国家领导人”,虽然我敢断定,“党和国家领导人”并没有亲身感受到来自于我的伤害,当然,“领导人”也不屑于以他们个人的名义起诉我。如果是那样,我也就太“牛”了。

而且,我还相信,即使去掉了《刑法》诽谤罪那段令评论者们耿耿于怀的“但书”,事情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两样。书记要抓且敢抓的人,书记不能抓或不敢抓的人,二者的命运都不受这一法条的任何影响。书记该“牛”还得“牛”,祇要党管政法的“牛”原则不变,对书记们的“诽谤”罪是自诉还是公诉,那是无关紧要的。自诉能奈书记何?无非是让秘书——或者干脆让法官——替他写份自诉状,把公安局的抓人文书改由法院签发罢了。试问,公安干警愿意赴汤蹈火将“诽谤”书记者绳之以法,难道县法院的法官对县委书记的感情就比不上警察深?难道县委对法院的领导就不如对公安局的领导那么有力、那么有效?让书记去自诉,岂不是繁琐哲学、多此一举?

最近几年,用“短信”、“诗歌”、“帖子”对县委书记进行“诽谤”的案件频频发生。但迄今为止,并没有一起是由书记自诉的。你不能不佩服,党的威望太高了,书记们的执政能力太强了,急书记之所急、想书记之所想的优秀干部太多了!岂止是用不着县委书记亲自去起诉,就连报案、取证这些必须的程序,也全都由本县一涌而上的见义勇为者们通通代劳了。试问,全国各地被“诽谤”过的县委书记们,以及他们所在县里的公检法人员和人大、政协的所有人员,难道他们全都“不懂法”吗?还是恰恰相反,他们太懂得如何操弄故布疑阵的现行法律?太懂得现行法律原本值几斤几两?这个答案,看来评论者们有必要重新来作。

我还有一项小小的立法建议。鉴于党的各级干部已经迅速成长为我国诽谤罪的主要受害群体,《刑法》诽谤罪的条款倒也确实应该改一改了。它应该改成:“告诉的才处理,但是涉及七品以上官员的除外”。党要敢做敢当,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既有损于我国法律的严肃性,长此以往,也必然会有损于我国广大党员干部的形象和名声。共产党是永不下台的执政党,当然也就是“史上最牛的党”,党的县委书记当然没有功夫去自诉,即使有功夫也不屑于去自诉,因为那会让“牛党”蒙羞。修改《刑法》,是为了让所有有资格“犯牛”的人“牛”得更加合理合法、“牛”得更加理直气壮。这是我对党的贴心话,在本文也是题外话了。爱听不听吧。

我还读到一种评论(我看到的有十来篇,多为重量级的评论家所写),大意是:彭水、稷山、高唐、儋州、西丰这些县里之所以产生了很“牛”的县委书记,张志国一类的“土皇帝”之所以都出在这些偏僻的县里,这是因为我国的“县政”太强了,县的“自治”程度太高了,上级对县的直接干预太少了。由此便造成了一个特别容易产生“牛县官”的小气候。言外之意,似乎还是那句老话:中央的经是好经。中国的大气候没有问题,全国阳光普照,个别县里有几片乌云。还有人说,县官受到的有效监督太少,远比省官和中央官更少,也比明清时的县官要少。有人断言,离中央和省的监督越遥远的县(此处“遥远”,当指“政治距离”),“牛”书记就越多、越“牛”。

现有的关于“牛县官”的证据给以上这些论说提供了充分的支持。但我仍是颇不以为然的。虽然,“牛县官”往往比“牛省官”和“牛中央”的“牛劲”来得更直接、更生猛,有时也显得更恶毒、更可恨。但我不认为这是因为“县政”的独立性太强、“县权”的自主性太高,也不认为省里和中央就没有“牛县官”们更“牛”的大官。换言之,我绝不相信这是因为自上而下的垂直领导、条条管制与组织约束太少了,也绝不相信上级监督下级就等同于好官监督不太好的官,或者不太“牛”的官监督比较“牛”的官。如果是这样的话,美国的联邦制早就垮台了,个别“牛”州里的“牛”警察岂不是天天要到华盛顿去抓捕写“负面报道”的新闻记者?“港人治港”的香港特区和打算“入联”的台湾省,在中共中央的监督与干预不能直接生效的我国领土上,牢房里岂不早就装满了“诽谤犯”?

请注意,我不是说中国的县官不“牛”,祇是说中国的“县政”、“县权”不“牛”。书记县长“牛”,并不代表“县政”、“县权”就同样“牛”。这是两码事,评论者们切切不可混淆。再者,“牛”是相对的,一县之内,书记、县长固然是“县上最牛”——这有现行法律和政治制度作保障,是没有疑问的,但是,“县上最牛”乃是相对于“全县人民”而言,绝不是相对于中央和省里而言。“县政”祇是“独立自主”于“全县人民”,还不至于“独立自主”于省委和中央政府。区区七品的县令,对“全县人民”弄权作威很容易,想与中央和省里比“牛劲”,祇怕在天下大乱之前,他还没有这个资本。

说县官受到的监督比省官和中央官更少,如果不是故意讨好大官的话,这就近于无稽之谈了。这种评论,违反了常识。众所周知,中国的所谓监督,以一党之内、自上而下的垂直监督为主。上级的监督尽管常常无效,但相比较而言,仍然比其他的监督更为有效——虽然有时可能是反效。因此,谁的上级比较多,谁受到的监督也就比较多,这大概也是没有任何疑问的。能够监督、敢于监督县委书记的人,比能够监督、敢于监督省委书记、政治局常委的人,总是要多得多的。为什么被众多的上级所监督着的县官还敢那么“牛”呢?如今人人都在喊加强监督,且容我说一句反潮流的话:来自上面的那种单向监督,大多数时候未必是好事。它会驱使“牛县官”们在“扫帚未到”之际加紧“犯牛”、加倍“犯牛”,趁中央权威和省委指令效力不足之际,把能分的分光、能占的占光、能捞的捞光、能抓的抓光。所以,有些县官往往看破了监督,孤注一掷,“牛气冲天”了。再以舆论监督而言,如今,敢于暴光异地县委书记的中国媒体,虽不算多,总算也可以屈指而数了。可是,有哪个国内的媒体曾经指名道姓地监督过省委书记、政治局委员,除了已经倒台的成克杰、陈良宇之外?

西丰县的张书记再“牛”,毕竟也祇能派县警抓人、以“诽谤”治罪,一不小心,还“牛”出了天大的娄子。若是到了省委书记、政治局常委们那里,就会换成“牛”得多的军队、武警和国保去抓人,罪名也会换成更“牛”的“颠覆罪”和“泄密罪”。凭什么说祇有县里(甚或祇有偏僻的县里)才有“土皇帝”?辛亥革命近百年之后,难道省里、中央里那些容不下异议的大官儿们,他们就不是“土皇帝”——倒是真皇帝不成?我就不相信,按某些人的设想,撤了县政、并县入市,或者,所有的县官改由中央直管,由总书记任命、到人大会堂“谢恩”,未必那时候的中国就没有“土皇帝”了?县官再“牛”,“县政”并不“牛”:“土皇帝”固然可恨,冒充真皇帝的假皇帝更加难缠。我这个结论,大概是不会有错的。

关于谁比谁“牛”这个话题,我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我的中心意思是,中国的县里出了“牛”人“牛”事,不能光从这“牛”人身上找原因,也不能光从这“牛”人所在的县里寻出路。“牛县官”之滋生,在于当今中国有比他更“牛”的东西,与他相互支撑、彼此呼应。人们以为能够制得住“牛县官”的那些东西——比如法律、制度或者上级、中央,也不一定就比“牛县官”本人更靠谱。甚至或许,它们正是“牛县官”之牛气冲天的诸多源泉之一。

王德邦:别拿民主来说事——话说《两会透露中国进一步发展民主政治的诚意》

两会终于又结束了,这是全国无数异议人士、上访群体、下岗职工、维权人士等等又可以稍稍喘口气的时候了。在一个社会,因为当局要开会而使得全国一切有意行使自己做人权利者与捍卫自己被侵害的权利者都身陷被软禁与抓捕的境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中,连起码的做人基本权利尚且没有保障,更何谈民主二字?然而在中国新华网上,在两会行将结束之日,居然就发出了一篇《两会透露出中国进一步发展民主政治的诚意》的文章,读来真让人感觉滑稽!

今年两会没有任何新意,除了轰闹多日的所谓大部制改革,在名词创意上下了点功夫,而将国务院的28部改成了27部外,别的没法找到任何可吸引眼球的字眼,更别说什么民主的新意了。然而这种完全停留于机构改革上的东西,怎么说也只是一种权力的再分配性调整与利益的部分性分配,而与现代文明意义上的政治改革是沾不上边的。可是有关宣传喉舌们就是强与民主扯在一起,大概他们也知道若不是拉上民主的大旗,实在与这个时代难连上关系。所以大部制事实上就被许多帮闲文人抬出来牵强地解读为一种民主破题。

大部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此我不想作论述,因为我从根本上就觉得它与民主无关。因为任何权力没有公民参与的改革,都无一例外是权力集团内部的分脏,而与民主本质上是无关的。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一件事:我小时候在村中时,当时我们村从7岁到15

岁的孩子有将近一百人,这里面有几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孩子,他们统治着村中孩子群体。每次这几个人都在一块商量操纵全村的孩子去干这干那,比如扯猪菜时,他们就让村中其他孩子努力去山上扯,而他们自己通常就坐到某个舒服的地方打牌或下棋,到了回家时他们坐到路口,孩子们每人过去时就给他们一部分,直到他们装满筐满意为止。这种形式显然也会引起孩子们与村中大人的不满,于是那几个小坏蛋就经常地换些花样,比如今天他们让某两个人出面,明天又让另两个人出面。孩子们有意见责怪的时候,他们总是有那么几个不是直接参与作恶的人,他们出来打圆场,安慰那些不满的,当然对于那些实在不听话的,他们就拳头相向。时间长了后,孩子们积累了许多怨气,这时那几个人就经常以帮助孩子的名义来挟持村中孩子,因为任何不愿意跟随这批坏蛋的人,都肯定会被排斥在村中孩子的活动之外,而被孤立开来,进而成为各种打击的对象,使那人甚至都无法出门。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村中孩子绝大多数只能选择让这几个坏蛋在帮助服务名义下对他们劳动成果剥夺。

事后多年想来,在那种环境下,孩子们被那几个小村霸要挟着,虽然在各种不满下那几个坏蛋不断变换着形式,后来完全披上了帮助村中孩子,使大家不致出现什么意外与危险的名义,让同样是剥夺孩子劳动成果成为使孩子与家长们接受的”善举”。这期间不管那几个坏孩子迫于外界的压力有多少形式上的变换,最终结果还是要其他大多数的孩子用劳动来供奉他们。原因何在呢?因为这一切的变化都不是在尊重绝大多数孩子的意愿上的,他们几个人要干什么根本就不会征得其他大多数孩子的同意,更不会考虑大多数孩子的意愿来决定他们自己的行动。这样纵使有多少形式上的变化,他们还是最终达到自己好玩而让其他孩子来替他们劳动的目的。

这种至今想来荒唐的事,在小时候的山村却是极为普遍而正常的。而同样觉得荒唐的情况在社会中屡见不鲜,只是放大了这种赤裸裸的形式,或者披上了些伪装而已。比如说这些高唱多年的什么体制改革,这本质上其实跟小时候几个坏蛋变换花样来榨取孩子们的劳动没有什么两样。因为这些改革不管多么千变万化,首先它是这些统治集团自己商定的事,没有直接相关公民的参与的份;其次他们怎么决定无论你是否满意都逃脱不了这种命运,除非你不在这个国家,就如小时候你不可能逃脱那个村庄一样。

试想一种所谓的民主,连主体都不是民,那种主还能是什么主呢?如果一种权力它不能从根本上让受其影响的相关群体来决定其行使,那么权力就势必成为行使者的工具,而这种工具怎么调整与改进都不会脱离其服务掌权者管治无权者的身份。那么这种改革又能跟大众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中国两会上不管出台了什么改革,本质上是不会与民主发生关系的,因为这些探讨所谓改革的主体本来就不是民而是官,是权力行使者,因此他们充其量也就是在怎么使权上作点文章,而不会考虑权力的来源,更不会主动探讨怎么交出权力。

显然从专制到民主的根本问题不是权力的行使方式问题,而是权力的来源问题,是权力由统治集团掌管还是由公民掌管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绝不是所谓的机构改革能改得出来,甚至可以说机构改革根本就与此无关。任何在权力行使上的改革都是专制的统治术上的变换,而不是权力根本性质的变换。中国今天是到了还权于民的时代了,任何小数集团都无权垄断国家的权力!从这个意义而言,一切将机构改革当成政治改革,进而置换成民主改革的说词都是欺世盗名的。

今天两会又在熙熙攘攘中散场了,一如过往年月的表演,或如农村中几不小坏蛋变换戏法,最终还是将你筐中的猪菜放入些到他筐中去,改革的除了名称与形式,本质上没有任何触动。如此的一种会议怎么一下就被称为”透露出进一步发展民主政治的诚意”呢?可以说连假意都没有表演出来,还有什么诚意可言?

对这次以大部制为核心的所谓改革,我们不要有任何民主的幻想,那根本就是不沾边的事。同时也请那些喉舌们别老是拿民主来说事,别什么都扯上民主的外衣来披戴。如果真觉得不沾点民主的光就没有现代文明的意义,就没有新闻卖点的话,那么就请真正地拿出点民主的诚意来,好好探讨一下权力的来源与合法性的问题吧!只有权力之根植正了,才能指望政治之树健康成长,否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2008-3-17

刘  水:政协委员提案大赦囚犯说明了什么

广东政协主席陈绍基、重庆发改委副主任吴刚等政协委员在此次全国政协会议上,提交特赦囚犯提案(见3月13日南方都市报A14报道),引发热议。后者提案为《关于建国60周年大庆之际进行大赦的建议》,建言对九类罪犯进行赦免。这算得上一个好提案,如此大胆的提案在历届两会上并不多见。明年是中共建政60周年,提案称大赦囚犯“有利于建构和谐社会,彰显国家恩德。”

中共建政之后,先后于1959年、1960年、1961年、1963年、1964年、1966年和1975年实行七次特赦,历次对象为蒋政权、伪满洲国和伪蒙藏政权的战犯。

“国家恩德和和谐社会”根本上要靠多党制度来支撑,不可能在威权政治下喊口号能够喊来的。从法律角度探讨大赦,其意义在于体现法制文明。法律已经变更,原罪名已废止,但仍关押的囚犯,都应享受减期释放。基于法律不溯及以往的原则,在关押大半刑期之后,应该获得释放。比如原刑法规设的“反革命罪”,1996年修改的新刑法已取消此罪名,但至今仍有被关押的“反革命罪犯”;高龄囚犯,按照国际通例享有赦免权,比如75岁以上老人。

中国是世界上少数拥有死刑的国家,统治者历来喜好“乱世重典”来维持社会秩序和统治权威。同时,也惯常采用运动式方式从重从快镇压犯罪。国家暴力色彩非常浓厚,预防和矫治犯罪人性化不足。

一个明显的事实是,中国司法不独立,司法机构成为行政权力的有机组成部分,地方法院的财权和人事权都受制于地方政府,衙门都向北开。中国人向来怕打官司。一旦遭遇诉讼,热衷于在法院找熟人、拉关系,行贿。原因何在?对司法公正没信心是主要原因。北京常年糜集数量众多来自各地的上访群体,就是司法不公的最好见证。

国家的义务不是制造源源不断的敌人,而“党政国一体”显然削弱了一个国家的形象,这是独裁制度反文明反人类的致命根源所在,它自身并无法自我解决。我们呼唤司法的人性化,对轻微犯罪实行宽松的司法制度,才是社会转型、构建社会平安的主流,而不是象三反、五反、反右运动无情镇压人民,而这些多年错案都得不到纠正,罪恶得不得惩治。司法扩大化一直被诟病,政治异议者被栽赃受到镇压,劳教和收教制度,未经司法审判而由公安机关剥夺人身自由,这只是中国司法制度丑陋的一个角落。

大赦国际、记者无疆界、劳改基金会、反酷刑组织等国际组织对中国司法政治化、警察定罪权力、囚犯关押条件恶劣等方面多有指责,而由此延伸出的国际社会人权责难,不全是空穴来风。寻求和解和妥协,而不是凶横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对一个国家的国格非常重要。

观察一个国家的法治文明程度和人民的自由度,通过监狱和囚犯人权最能得以体现。奥运会给予中国千载难逢的机会,大赦囚犯正当其时,而不仅是在中共建政60周年。囚犯人权最能考察执政者的政治清明度和政府的法制文明。

两会大赦提案同时也遭到司法界人士的阻击,具有来自权力阶层的代表性。吉林省高院院长张文显表示:“我们如果实行大赦,会给社会犯罪分子一个错误的信号。”,完全站在传统的专制和斗争思维理解司法文明,这是“敌我意识”党文化长期教化的悲哀结果。但是,一个常识性事实是,和谐、治安社会不是靠监狱人满为患来证明的,相反,却是司法制度甚至政治制度失败的一个例证。

中国只有以上七次特赦,从没有大赦先例。可供参考的一个例证是,同样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越南,近年在国庆前夕都会由国家主席颁布大赦令赦免囚犯。公开的数据显示,自2000年以来,越南每年实行全国大赦,累计赦免囚犯达八万人,既有政治犯也有刑事犯,最多一次大赦12264人。其中2007年10月大赦囚犯8066名, 11人是危害国家罪,13人是外国人。越南大赦条件相当宽松,交纳一定罚金;服刑期至少满三分之一;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囚犯服刑期必须至少满10年,被判处死刑后减为终身监禁的囚犯服刑期必须至少满12年。

这才是构建社会全面和解的应有之为,值得中共效仿。社会的神经绷得太紧,就会发生规律性全面动乱,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中共执政59年,也一再验证了了这个事实。专制制度的一个特点是,自身的痼疾并无自我救治和清理功能,往往需要来自遭受压制的底层力量的愤怒刺激,然后政府镇压民间反抗,彼此力量交替上升,那么全社会就释放出恶,而这种双方力量的胶着状态,对社会机能往往带有极大的破坏性。

中国司法机构之所以成为恶的代名词,在于政府权力的恶通过司法部门得以确认。另外,权力失却游戏规则,常常反噬同类,表现为低等动物的狼性,毛泽东对中共政权高级人物的清洗、残杀,就是最好的例证。司法作为普遍的正义诉求的最后一道防线,在中国往往沦落为权力私器,不关乎正义和公平。在社会动荡时刻,司法被抛弃,双方都会采取最直接最见效的暴力手段。

让人惊讶的是,大赦提案,竟然可以登堂入室在中共最高级别大会被体制内的权力既得利益者公开提出来,并得到较高级别权力人士的鲜明响应。这并不意味着中共的进步,而是彰显维护政权稳定的心态的迫切和焦灼。但联系到中共对作家、记者、律师、宗教和访民等异议人士的迫害,对大赦不抱奢望。如果当局真有诚意,不如取消“煽动、颠覆国家政权”、“危害国家安全”等因言治罪和政治治罪,释放全部关押的政治犯来得实在。

尽管如此,但不妨碍对特赦和大赦司法概念做一厘清,也重在说明中共的七次特赦不构成政治清明的证据。时间:大赦判决前后皆可,特赦于判决之后;范围:大赦既可赦其罪又可赦其刑,特赦只赦其刑;对象:大赦对象是一定种类或不特定种类的不特定犯罪人,特赦是特定的犯罪人;累犯:大赦后可不构成累犯,特赦后可构成累犯。

中共1954年宪法对大赦和特赦均作了规定,并将大赦的决定权赋予全国人大,将特赦决定权赋予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大赦令和特赦令均由国家主席发布。但后来的宪法包括现行的宪法都只规定了特赦,而没有规定大赦。由于宪法没有规定大赦,相应的中国《刑法》第65条、第66条中所说的“赦免”即是指特赦。现行宪法规定的特赦,是由全国人大决定,国家主席颁布特赦令。

 

   2008年3月16日

何清涟:中国的“两会”:“权力共享”的符号与政治仪式

这种在中共领导下的“两会”制度,无论如何“完善”,也永远不会成为欧洲各国的议会,当然更不会成为美国的国会。

每年3月,中国都要开“两会”。从中国当局煞有介事的郑重安排,与会者在赴京前认真的长时间排练,还有世界各国媒体倾注大量笔墨的报导,以及中国媒体严阵以待、长达半个月之久的头版头条加多版报道这一阵势来看,“两会”似乎在中国的政治权力格局中具有扛鼎作用。而中国对“两会”主体“人大”的种种注解也都释放出这类不容质疑的信息:中国的《宪法》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定为最高权力机构,掌管立法大权;“两会”许多提案都有可能进入立法程序,而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历届政府都在力倡“依法治国”,由此可见“两会”之重要;顾名思义,“人大”就是代表全体人民的最高民意机构,而按照当今中国最高领导人胡锦涛口中念念不忘的歌诀“心为民所想,情为民所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人民的地位至高无上,代表人民的“人大”之重要自不待言。

从中国当局提供的上述所有资讯中,只能推导出一条结论:“两会”在中国确实有举足轻重的作用。然而事实又如何?且先从“两会”中相对重要的“人大”入手分析。

一、“人大”到底是政治花瓶还是最高权力机构?

这里先厘清一点,即为何标题中只谈“人大”,不谈与“人大”同列的“政协”?理由很简单,尽管“政治协商会议”与“人民代表大会”在诸多方面具有相似特征,在每年3月的媒体报道中也享有齐名的待遇,但“政协”的重要性低于“人大”。它不象人大具有形式上的立法权,也不享有任何政治决策权,只有对执政党和政府的建言权。从政协代表的确定、议题选择、会议举行等一系列程序都受到严密监控这一事实看,“政协”的政治参与有效性比“人大”更低。因此,“政协”人称“政治清谈馆”,“政协”委员充其量只是这个清谈馆中的“政治清客”而已。说白了,“政协”本来就是政治花瓶,无需多加论证。

有关中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近20年西方社会已经有不少正式出版的研究成果。这些研究总免不了将“人大”制度与西方的议会制度加以比较,并将提案的增多当作“人大”权力加强的表现――但如果将这些研究成果译成中文,恐怕连稍具政治常识的普通中国人都无法认同这类研究的结论。

1、“两会”在政治仪式中的重要作用

“两会”之所以重要,一是因为每逢3月召开的“两会”是中国政治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二是因为中国当局习惯用“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两种荣衔作为政治奖赏。但这两种荣衔的赏赐对象略有区别,“人大代表”用以犒赏政治营垒的中坚,即内部人;而“政协委员”则是统战礼品,赐予政治表现可靠的盟友。正因为“两会”代表身份包含了如此多的政治内涵以及相应的政治待遇,“两会代表”才能够忍受会议期间的不自由,才能满足于以政治饰品的角色参加仪式般的会议与形式上的“民主讨论”。每年的“两会”,只有到了代表们提交提案之时,气氛才变得相对活跃一些。而每天只能发“两会”通稿的记者们这时也打点精神,希望能从那成百上千的提案中寻觅“两会”代表参政议政的积极性,写上两篇“橡皮图章正在硬起来”,以表示“两会”代表并非“政治花瓶”。

也就是说,每年中国“两会”代表能够提出提案,提案的多少,与提案的质量,成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下,衡量“两会代表”参政议政的尺度与标的,那么本文也从这里出发,探讨“两会”、主要是中国《宪法》规定的最高权力机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当今中国的政治作用。
    
2、提案是民意还是执政党通过“民意代议机构”的利益表达?

由于“两会”代表并非实质上的民意代表,只是中共用制度规划的“体制内参与”模式,所以,从代表的产生方式、代表们在“两会”期间所表达的意见与政治见解、表达方式的规定、会议安排等等,均有严格的程序。“代表”们也都很懂得其中的游戏规则,所以,在“两会”中,代表们的主要发言基本上都是有关国家利益的建言,即使有时涉及民生,譬如教育、环保等,其出发点也得先站稳脚跟,先标榜自己的建言目的在于强化国家统治、加强政府治理和社会控制,求得国家的长治久安,尤其是共产党统治的长期稳定。所以这类论题多半宏大空泛,很少见到涉及特定社会群体具体利益和要求之表达以及满足要求的具体措施。

这种制度化的利益表达究其实还是代表执政党的意见。为什么执政党的意见要通过这些曲里拐弯的形式?很简单,民主既是世界潮流,中国总不能硬说自己要坚持专制,这就发明了一套“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而既然挂上“民主”二字,就还得有一套 “民主”仪式,“两会”就是这样发明出来的“民意代议机构”。让“两会”代表享有形式上的参政议政,而提出提案就是“参政议政”的主要管道。由此可见,这些“民意代议机构”的重要作用就在于装点中国特色的民主之门面。在当今世界,有了这些形式上的装饰,至少可以哄哄国际社会,让“国际友好”们觉得中国正在向华盛顿或者巴黎靠近,这样在本国的政治游戏中不至于被人抓了把柄,说他们与暴政者合作。

如果有人想打破游戏规则,认真提点意见,比如2008年2月广西政协副主席郭锡龄针对铁道部春运期间的举措提出意见,立刻遭到“封口”。郭本人以后是否还能继续当“政协”副主席,还得看他如何补救。
   
3、多少提案能够进入立法程序?

不过,提案虽然多,但只有符合执政党心意的才能够进入立法程序。提案要进入立法程度还需要经过许多环节,以“人大”为例,提案需要经过立案、提交常委会审议并获批准之后,才能进入立法计划。

每一个环节要淘汰许多提案,经过几轮淘汰,所剩无几。以近年来被研究P.R.China的外国学者们认为有很大进步的第十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为例,第一次会议提出的提案共1,050件,到最后进入立法计划的为123件;第二次会议提出的提案共1,374件,进入立法计划的为357件;第三次会议共991件,进入立法计划的为125件;第四次会议的提案共1,006件,进入立法计划的为436件。据分析,这些可进入立法计划的提案大多属于当局认为可以强化政治统治的建议。一些外国研究者根据代表提案被立案的比例超过10%而断言,“人大”的政治作用大大加强。

这看法当然比较肤浅。提案被立案并不意味着“人大”代表的意见对政治系统产生了有效影响。据观察,即使提案列入了立法计划,与法律形成或政策产生仍有很长距离;很多立法计划因种种理由而被搁置,最终并未形成法律、法规或政策。

  

二、从法律软化看人大子虚乌有的监督作用

再来看人大的另一个重要政治功能。按照中国官方解释,全国“人大”还是全国人民监督政府的机构(依次类推,各省区的人大也是监督同级政府的机构)。而政府既然要“依法治国”,就意味着政府行为将被置于法律约束与人大监督之下。从法律要约束的对象来看,中国的法律可分为好几大类,一类是专门约束民众的,如《国家安全法》(包括《刑法》中有关“国家安全”的相关条款),以及《出版管理条例》等,对此笔者另有专文分析(待发表)。另一类看似约束所有的社会成员及社会组织的法律,如有关环境保护的法律法规等。选取中国环境保护法律的约束是否有效,是分析中国政府“依法治国”是否有效,以及“人大”是否能够有效行使监督权的一个非常好的视角。
   
1、选取环保执法看人大监督作用的理由
   
第一,从法律制度与执法这两方面来看,中国的环境保护法律与执法机构最完备。从  1989年12月颁布《中国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开始,几乎每年都有法律、法规问世,人称“环保立法创下部门之最”。这些法律、法规共分四个层次(截至2007年底),1、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制定(或修订)了环境保护法律9部、自然资源管理法15部;2、《刑法》以专章形式,集中规定了“破坏环境资源保护罪”;3、国务院制定的环保法规50项;国务院环保部门单独或与有关部门共同发布的规章(包括规范性文件)200余项。军队环保法规和规章10余件。国家强制性环境标准120多项。批准和签署多边国际环境条约51项;4、各级地方人大和政府制定的环境保护地方性法规和地方政府规章多达1,600余件。

除了法规,各级政府还有具体负责环境保护的专门机构,中央政府有国家环保局,省(自治区)、地区、市、县等各级政府也相应设有环保局,负责对当地的企业进行环境评估、监测环境变化,同时还具有处罚职能。更重要的是,中国政府一直将环保作为与计划生育并列的国策,在考核官员政绩时实行一票否决制,每年反复强调。

但整个情况有如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说的那样:“环保部门立法虽多,管用的不多。”

第二,从政治结构来看,环境保护的利益诉求既有法律保护,也可以通过媒体报道曝光(即中国政府常说的舆论监督)引起当局重视,还可以通过高度制度化的会议机制(如人大、政协)得到表达,每年召开的各级人代会、政协这两会是代表们进行政治表达的重要平台,代表可在会中或平时采用提案、建议、批评等形式,向决策者或政府部门表达意见,后者通常也被要求要听取、吸收代表们的意见。

在政治学中,这种被政治结构所容纳的有组织、有结构的利益诉求,往往效率最高。下面将看看这种效率理应最高的利益诉求在中国遭遇到的命运。
   
2、政府环保机构为虎作伥,地方人大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按照中国的法律与政府法规,至少为环境保护筑起了三道屏障,一是将近2000余部法律与法规的既定约束;二是政府环保部门在企业投产前的环境影响评估,三是政府部门对企业污染的监测。理论上,有了如此完备的法律约束与政府管制,中国的环境保护应该达到比较理想的状态。但事实却是:中国的环境生态恶化迅速,生态难民高达1.8亿,尤其是水资源系统接近于崩溃。而污染环境的罪魁不是别人,而是那时时刻刻以为自己智慧能力超过民众以“民众教育者”自居的政府官员。地方党政一把手的意志往往导致环保审批制度失灵。

早在90年代,中国有关环保的法律就规定,对于可能产生污染的企业,在立项之前均需由各地政府环保部门做出专业评估。2002年,全国人大还专门通过了《环境影响评价法》。但各地污染项目屡上不止,许多企业的污染物甚至未做最起码的环保处理,污水直排更是常见现象,中国的江河湖海及 农田受到严重污染,就是拜这类项目之赐。从实际效果来看,中国政府的环保审批制度已经完全失灵,原因亦很简单,各地环保部门官员的乌纱帽都捏在属地市政府与市委领导手中,如果当地政府官员考虑的只是GDP增量与作为升迁资本的政绩考核成绩单,完全忽视当地的环境将受到何种影响,那么环保部门在环境评估时按上级意愿造假就是无法避免的。

按照法律规定,各地环保部门都要定时定点对可能产生污染的企业监测,如果发生污染,将处以罚款甚至关厂等处罚。但从上述污染事件来看,各地的环保部门似乎都处在休眠状态,甚至成了污染企业的保护者。很多案例表明,排污企业均有当地政府环保部门为其背书。以福建屏南环境维权案为例, 被告榕屏化工厂这个高污染企业就获得当地环保部门的背书,称其“环保设计验收合格,环保设施齐全、先进,‘三废’排放完全符合国家标准。” 江苏溧水县南京金焰锶矿排放的二氧化硫已经将企业所在地的树木全部熏死,但由于锶矿是该县利税大户,所以成了“排污达标单位”,不仅有溧水县环保局为其发放的“环保污染治理项目竣工验收报告表”,还有南京市环保部门颁发的“排放污染许可证”――此类案例不胜枚举。

比较有意思的是,尽管环境破坏引起的社会冲突日益增多,但受害者几乎没有想到要向当地“人大”投诉,更多的是选择到上级政府部门上访,甚至与污染企业直接发生冲突。由此可见“人大”的监督功能只存在于文件之中,不读政府文件的民众根本就没能感觉到“人大”居然还有“监督政府”的职能与作用。
以上分析表明,中国的“人大”“政协”只是名义上的民意代理机构,每年的“两会”只不过是中国一道重要政治仪式,“两会”代表荣衔是中国当局给予体制内官僚与统战对象的政治奖赏,代表们的政治功能只是充当“两会”期间在场表演的配角。这种在中共领导下的“两会”制度,无论如何“完善”,也永远不会成为欧洲各国的议会,当然更不会成为美国的国会。

写于2008年2月下旬

吴庸:评“中国民主来临”的想象

何频先生最近大作《2021:中国民主来临――重新建立的想象》,描述了大陆迎接“民主来临”的构想:2012年中共十八大,“一个‘党内民主’的升级版势必出现”,2017年中共十九大,“‘党内民主’很难再摆平党内的竞争,权力的不平衡便产生了要求民主的动力:一些志在必得又有志未伸的政治人物,势必藉助新的力量扭转乾坤。这个新的力量,便是外在的压力,或党的新机制。”这时,“无论是在朝在野,他们都希望推动中共成为一个现代文明的政党。”“到2020年左右,中国社会矛盾会酝酿到一个成熟程度”,“民主化,是一种必然的要求。”2022年中共二十大,“这一年,中国共产党势必开始蜕化,对党章和对宪法的根本改写,几乎是不可阻挡的。”何文特别指出,这就是“中共新生命的开始”。这些“想象”是对中共自我更新的预测,是迎接“民主来临”的推断。

为了探讨“想象”的准确性,这里,冒昧提出几点不同意见,以就正于关心这类问题的同好。也许,在质疑中可以帮助我们拓宽思路,弥补不足,更正缺失,求得一致。这对总结30年改革的经验教训是不可少的。

(一)何文肯定“民主化在相当长时间内无望。”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想象”从现在起只用15年,到中共二十大就会发生“中共新生命的开始”、对党章和宪法会“根本改写”的巨变呢?据说,是由于党内存在“民主变量”。不错,党内倾向民主的人士是存在的。他们可分两类,一类要求约束集权、实行一定程度民主,另类要求否定集权、实行彻底民主。不过,这些“民主变量”都处于受压制、受排挤、受打击、受惩处地位,不少“民主变量”被开除出党、被刑事惩办。不论过去或现在,这是中共领导集团对党内“民主变量”的一以贯之的方针,从无手软之时,甚至会疑神疑鬼,对于与民主要求无关的蛛丝马迹也会上纲上线,狠抓猛批,组织处理。原因无它,作为集权主义政党,必然对“集权”的对立面、对有损集权的“民主”因素极力排斥,毫不容情。严格地说,党内几乎不存在“民主变量”的生长空间和增长条件。所以,用党内存在“民主变量”来解释中共在未来15年将发生转向民主的巨变似乎缺乏充分证据。

是否如何文“想象”的那样,中共权力者突生异变,乃至“没有任何势力比新一代共产党人更痛切地体会到”不民主给中国社会带来冲突、困扰和不确定性,从而增强了“民主变量”的实力呢?作为个别的、极少量的共产党人确实存在对“不民主”的强烈感受,作为“新一代”的整体来说却不存在对“不民主”的逆反体会,相反,他们在“不民主”的环境中如鱼得水,太子党就是这样的共产党人。新一代对“不民主”不仅不反感,还有力地采取“不民主”措施,凶狠地封杀维权运动,残暴地围剿上访活动,这方面“不民主”的表现丝毫不逊色于老一辈共产党人。所以,指望“新一代共产党人”推动民主化进程,可能缺少说服力。

何文还说,“今天的中共领导人并不是一批闭关自守、意识形态僵化者”,意即他们在趋向民主方面会与时俱进,这个判断距离实际就更远了。2004年中央宣传部副部长传达胡锦涛批示:管理意识形态,我们要学习古巴和朝鲜。朝鲜经济虽然遇到暂时困难,但政治上是一贯正确的。难道能够说这样的中共领导人不是“意识形态僵化”吗?与其夸大其实地吹捧,不如实实在在地品评,象赵紫阳在软禁时所说:胡锦涛不过是中共正统意识形态教育出来的驯服工具。企望这样的驯服工具去突破集权体制、推行民主政治,是困难的。

不可忽略的是,以特殊权益为轴心,中共已将政治、经济和文化方面的控制力量粘合在一起,形成驾驭国家动脉的特殊利益集团,或称权贵集团,正如何文所说,“他们正进行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财富转移、分配”。这个权贵集团从强征农民土地、抢劫大型国企利润和骗取股市资金等方面疯狂掠夺民脂民膏,而这种疯狂掠夺正是在中共集权主义体制庇护下进行的。集权主义政治与权贵集团经济合二为一,成为鲸吞国民财富的官僚垄断组织。他们对任何民主要求、民主因素是仇视的和敌对的。党内没有任何力量可与这个庞大的官僚垄断组织抗衡,更不用说突破他们的垄断而另辟新境了。在这种情况下,侈谈什么中共十八大将出现“‘党内民主’的升级版”、十九大将出现“扭转乾坤”的政治人物,二十大将出现“对党章和宪法的根本改写”――所有这些“想象”都显得十分虚妄。根据苏共垮台的历史,倒是不妨作这样的预计:当垄断性的权贵集团对中华大地的财富已经掠夺过度,而他们的私有财富亟需取得合法性以逃避惩罚时,那时,中共集权主义外套就成了他们的负罪的累赘,他们会自动抛弃中共统治而换上一副新的可能是“民主”的伪装。这才是基于权贵集团本身经济和政治要求而产生的自然的必然性。

(二)何文“想象”朝野会一致“希望推动中共成为一个现代文明的政党”。这倒不失为一个美好的愿望。不过,这个美好愿望需具备一项共同前提,即彼此了却前嫌,求得和解。现在大陆民间有些人正致力于官民“和解”工作,连当政者也在大力倡导以“公平、正义”为指导的“和谐社会”。“和解”与“和谐”都不可回避官民之间结成的对立扭结。虽然这是历史的产物,想视而不见、闻而不听却是不可能的。躲避这些历史扭结,“和解”与“和谐”就无由谈起。此种扭结由中共集权主义造成,既然有心成为“现代文明的政党”,就无可推拖地需要对过去有回顾性反思,对错误有彻底性忏悔,对受害者有赔偿性补过,对历史有忠诚性交待。须知,中共建政前后实施的暴力夺权活动,屠杀无辜,残害异己,已明文认错、平反的案件涉及的人数即以千万计,还有拒不认错,强行掩盖的案件涉及的人数亦以千万计。对这部无辜受害达数千万中国生灵的历史,如果只是捂着,盖着,将何以面对人性的审判和道德的谴责?数千万受害者正在酝酿求得公平与正义,1957年“右派”要求彻底否定“反右”、赔偿损失的活动就是明显的压力。目前,党内已经不断有人感知了这种压力,数位党内资深人士提出郑重和严肃的建议:李锐指出“对反右、大跃进、反右倾、文革等严重错误,我以为尚未作出全面的深刻的总结”,不利于“从高度集权的专制型政党转变为依靠民主和法治管理国家的现代执政党”(李锐致函十七大);胡绩伟建议总书记全面科学地重新评价毛泽东,否则,在改革中将遭到无穷的责难和严重的阻力(胡绩伟访谈录[之一]);谢韬则率直提出“不清理毛泽东几十年来造成的罪恶,中国不能前进”(江迅:《专访谢韬》)。这些呼吁表明,党内有影响的力量开始了推动高层认真反思的活动。党内民主动力同党外民主压力一起构成促使中共进步的合力。应该在这方面加大力度,促使中共变革为“现代文明的政党”才有希望。

(三)“民主”是众望所归的理想,却不是众口一致的概念。在中共词典中,“民主”是“为民作主”,在大众词典中,“民主”是“由民作主”,一字之差却有本质区别。“为民作主”,就是将人人所有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乃至生存权利一律收归中共统辖,由号称具有“领导权”的中共代表人民统一安排,替人民作主。这个唯一的执政党宣称,它的利益与民众利益是一致的,因而有资格“为民作主”。但细究起来,中共的战略利益与策略指导在在与民众意愿相违,历史已对此作了忠实记载。因而,“为民作主”在中共手中势必成为“党主”而不是“民主”。只要中共坚持“领导权”,它所宣称的“民主”就绝不是按照一定程序和制度行使的、民众具有真实的选择权和决定权的民主。这个重要的区别是不应忽视的。何文称:“2021:中国民主来临”,这里的所谓“民主”是“为民作主”的民主还是“由民作主”的民主,它没有明确回答。读者只知道,它认为“在可以预测的时间内,只有中共才有改变中国政治体制的基本力量”,而这种基本力量就是上面引述的所谓“新一代共产党人”和不是“意识形态僵化者”的“今天的中共领导人”。这样看来,何文大约不会“想象”这些能够“改变中国政治体制的基本力量”会异想天开地要求取消中共“领导权”而实行民主常规要求的主权在民、官权民授吧?那么,所谓2021年将迎来“对党章和对宪法的根本改写”,当然也就不会触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一关键条文。中国大陆要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迎来的“民主”会是一种什么“民主”呢?何文向我们热情推荐的“民主”到底是什么货色呢?

(2008.3.10)

廖天琪:血染的风采再现西藏高原

西藏地区的和平示威行动从3月上旬开展以来,北京当局由于两会而分神,反应既迟缓又愚蠢,官方的武力镇压导致了群众运动的持续升温和变质。当喇嘛们的纪念抗暴49周年的活动从寺院转到了街头时,中国全副武装的军警和装甲车也开进了拉萨的八角街。见到手无寸铁的僧侣们被军警殴打,俗世的藏民出于义愤也投入了争抗的行列。一个原本非暴力的群众运动在双方对峙中演变成为硝烟漫天、拳脚交加、棍棒飞舞、甚至枪炮齐鸣的血腥场面。一些打砸纵火的暴力行为让人忧心忡忡,不知道事态的发展会导致多少生命的损失,汉藏对话的前景显然将更为黯淡。骚乱的情况甚至蔓延到西北青海、甘肃、四川、宁夏等几个藏人群居的区域。

事件情况严重并且似乎曾一度失控,据官方说已有十五人丧生,而西藏流亡政府的数字则超过八十。中国一方面指责达赖喇嘛是这次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另方面还说他声称中国在西藏的“文化绝灭”行为是谎言和无稽之谈。达赖喇嘛本人对这场暴力的骚乱感到极为痛心,为了尽快平息事态,他忍辱求全地表示,如果暴力情况继续恶化,他将引退,辞去在流亡政府中的职位。最近数天,中国的武装警力已经将拉萨地区的一些寺院层层包围,并进行断水、断粮,要里面的数百上千的和尚举白旗投降,同时在其他藏区,对藏族学生和居民的监控和限制也更加严厉。

这次事件跟1987年前那次西藏的反抗运动非常相似,只是规模更大,覆盖面更广。僧侣们聪明地选择了纪念西藏抗暴的三月十日进行和平情愿。 此时中央正在忙于结束两会,台湾大选正进入紧锣密鼓,而面子工程奥运又将逼近。北京政府在面对大规模的抗议活动的反应模式可谓一成不变地残忍又愚蠢:封锁、围堵、镇压、杀戮、秋后算账。它必然导致运动的变质变相,被打压的民众愤怒反抗,进行自卫甚而报复,运动从和平转向暴戾。可以说政府是这场失控的事件的元凶。

在各地藏人聚居的地方的抗议活动中,只有拉萨地区有打砸的暴力行为,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上个世纪中共解放军占领西藏,1959年又迫使政教领袖达赖喇嘛流亡,半个世纪过去,到现在还不让他回藏,虽然他委曲迁就,屈从了所有北京的条件,后者依然没有谈判的诚意。更有甚者,中国加速对西藏地区的汉人移民,并且全面对藏区进行汉化。从语言、文化、宗教上着手,更加厉害的是使出经济建设的杀手锏来。所谓全国各地的援藏工程,事实上是实行改造藏人为汉人的工程。中常委委员俞正声于2007年12月对上海市援藏干部工作的指示中说“援藏工作对于维护祖国统一、对于西藏地区的发展和藏族群众生产生活条件的改善有重大意义。”这句话真是一语泄露天机,“维护祖国统一”是大前提,汉人干部到了西藏,并未入境随俗地“披发左衽”,而是力图把游牧民族的藏人变成爱唱卡拉OK,爱享受物资刺激的“新人类”。这些年来,在北京政府的“努力改造”之下,藏人对自己的语言文化已经感到陌生,逐渐放弃了千百年来的生活习俗,一个个大型的建筑工程和开发经济的项目把雪域高原改造成了红尘滚滚的消费世界,今天拉萨这个藏人的“失乐园”,已沦为汉人实现发财梦的名利场,永远失去了原有的化外之域的淳朴无邪。

汉人到了西藏地区先声夺人,占据了机关里的领导和待遇从优的工作。善于经营的汉人很快盘踞了商业市场,藏人在自己的家园反被边缘化了。汉人所到之处,自然生态就遭到破坏,地方资源被恣意开发掠夺,物欲横流取代了原有的原始清静。贪腐的汉人干部和奸诈的内地买卖人鸠占鹊巢地把藏人看成异类。这样长期的种族歧视和积怨,一旦爆发,再加上政府的暴力镇压,人民的回应自然不可能是和平理性的。

中国人长期被中共的宣传机构洗脑,政府控制媒体和资讯,普通人缺乏分析和判断能力,加上华夏民族的大一统民族主义情绪原本就十分强烈,平时听惯了自己政府的谎言,受惯了来自国家机器的控制打压,虽然也有不满情绪,但是在民族问题的“大是大非”上,中国人不会站在同是受压迫的少数族裔一边,却表现了跟专制政府的高度一致,令西方媒体深感惊讶。

国际社会对中国政府暴力镇压西藏反应强烈,对北京诬蔑达赖喇嘛的指控尤其感到愤怒。欧洲主要国家开始置疑奥运在如此违反人道和人权的国家举行是否恰当。有些国家甚至取消高层的对华访问。海外民运界也严辞谴责胡温的民族政策和暴力镇压。这次西藏事件使胡温 “和谐社会”的谎言不攻自破,藏族人民的苦难再次震撼国际人心,人们意识到跟达赖喇嘛和平对话是解决西藏问题最终的解决之道。

钱文忠访谈:我们欠了历史的债

上海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去年上了央视的“百家讲坛”主讲玄奘西游记之后,名声大噪。

3月8日,他将在本报主办的文化讲座上,谈玄奘、说鉴真。

对于目前大陆出现的历史热,他在上海接受本报特派员的访问中说,GDP到了约2000美元,就会使人焕发出一种回归自己传统的欲望。

尽管上过大专学府讲台无数次,通过电视节目还原盛唐高僧玄奘形象的努力也非常受落,对即将首次前往新加坡“开讲”,上海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钱文忠还是抱着“敬畏”的心情。与许许多多未涉足狮城听闻其严刑峻法而却步者不同,他的这种心情源自于对自身文化的重视。

钱文忠出生于1966年,当时中国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有感这场革命所造成的“历史断裂”问题,钱文忠对于曾被其他国家统治却仍保留着母文化的国家和地区感到特别“敬畏”。

“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将面对一批非常了解中国文化,可能比我对传统文化更亲近的人。我到新加坡去,的确会比较敬畏,因为我讲的(课题)毕竟是一个中国文化的传统,我们都知道传统在大陆曾怎样被唾弃,大陆最近几年又是怎么样地在恢复传统、拼命地重建传统,这工程非常艰苦。在新加坡甚至包括在台湾、在南洋的华人社区里,我想很多中华文化传统都保存在那里。”

希望到马六甲一游

他说,这次到新加坡,就只要求马六甲一游,其他娱乐场所都不感兴趣,因为马六甲曾经是“海上交通最重要的地方”。

在沪上不少碧眼金发穿梭其中的时髦五星级酒店咖啡座内,钱文忠向记者勾勒出从朋友口中和出版物所了解的新加坡:好多民族和文化非常和谐交流着;多数人能够用中文交流,让很多中国人没有“出国”的感觉;高效率的政府、廉洁的公务员制度;非常整洁的环境、非常高度的现代文明。

“很有意思,我在上海的房(地)产,租的都是新加坡人,无一例外。我觉得这非常好,因为他们是我所遇见最好的房客,极其有教养、有文化的公民。”钱文忠说话时抑扬顿挫分明,平淡无奇的事实,由他口中讲出来,犹如玄奘远赴印度取经所遭遇到的重重困难般引人入胜。

到新加坡既非做专业演讲,他打算好好地谈谈阅读《西游记》的方法。“《西游记》有很多读法,它是凭想象力的神怪小说,实际上它是现实感非常强、警世性的小说,主要的人物都深刻反映了汉民族的民族性,当然我主要的是指大陆。”

钱文忠举例说,《西游记》里最讨巧的是猪八戒,尽管他贪小便宜、不敬业、偷懒、喜欢“撒撒小谎,大谎也不撒”,但他最讨唐僧欢心。沙和尚则是比较老实、吃苦耐劳,挑着担子满街跑的,但唐僧眼里根本没有他,只把他当空气般,偏偏在中国大陆,“吃苦耐劳、埋头苦干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好结果”。

钱文忠认为,《西游记》非常深刻地反映了汉族这个“奇怪”的民族,在许多人眼中,玄奘更是一个“奇怪”的人。

《西游记》深刻反映汉族心态

钱文忠又说:“在中国大陆,像孙悟空,非常有才华、有本事、有正义感、有决断力,但是不服管教,爱追求自由的人,上级一定不会让他有所发挥。他经常要被赶走,碰到事情又得把他请回来。”

钱文忠认为,《西游记》非常深刻地反映了汉族这个“奇怪”的民族,在许多人眼中,玄奘更是一个“奇怪”的人:历经艰苦取经回国后,他竟没有用所得的知识谋取一官半职,而是当一个寺庙的方丈,讲究实用主义的汉族不容易理解这样的情操。这样的一个“怪人”、“傻子”,在中国也就很难逃脱被消解和娱乐化的命运。因此,钱文忠在中国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的《玄奘西游记》中讲述玄奘身世时,时刻把《西游记》的描述和大量相关的历史记载结合起来。

最理想讲演方式是“站着鞠着躬讲”

不管是在“百家讲坛”或到新加坡做讲演,对钱文忠而言都是交流。“现在大家都在讲全球化,但对全球化有种误解,好像全球化只有以美国为主导的商业文化或好莱坞文化,我的理解恰恰不是这样。我的理解是全球化是各种文化争奇斗艳,各自表述自己,全球化是种健康的、和谐和平的交流。每种文化都应该和别的文化接触、交流,我想在做的无非是这种事情。”

在结集成书的《玄奘西游记》中,钱文忠不断说明古时候的情况和佛理,指出现在具贬义的“支那”一词,出自梵文、很早就有了,也说明古时候的僧人因云游四海而充当邮差等等,让读者获益不浅。难道这位能够以梵文、巴利文、古藏语、古伊朗语等“冷僻”语文,直接参照古书籍做学问的学者,并不想通过大众化的讲演方式去普及原来乏人问津的古书籍吗?

听到“普及”一词,钱文忠即刻反问记者:“普及到底是个怎样的概念?”片刻,他又接腔:“我觉得这个概念很有意思,这本身隐含了一种傲慢:你是我的普及对象,那我的前提就是我认为你不如我,本身有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钱文忠强调,不要过多地讲“普及”,更重要的是交流。“我知道的某一件事情可能比你多一点,当然你会知道的事情都比我多,500个观众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讲演是互相学习、互补的,讲演不是一种单向的one way traffic,不是只有我在讲、你在听。”相对于认为对象完全不懂的傲慢心态,是一种太想普及,结果“满地打滚”的态度。“就是戏说,各种各样的戏说,牺牲历史的真实性来换取戏剧性。这种‘普及’貌似谦卑但实际上很狂傲——我认为你还是不懂。”

钱文忠心目中最理想的讲演方式就是“站着鞠着躬讲”,既不假设听众对课题毫无所知,也不把听众当作普及对象,只把他们看作平等的对话者、交流者,“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我说得多一点,如此而已”。

担心“历史的断裂”成大陆最严重问题

深知发展文化事业态度应该谦卑的他,许多时候被说成谦虚地面对其“读书世家”。有报道说,钱文忠的“读书世家”其实是曾出过多位大师,如钱基博、钱穆和钱钟书等的无锡望族钱家,身世造就了他的语言天分和在经典上的成就。

对此,钱文忠再一次的不以为然,指这种看法就是“历史断裂的表现、完全不了解历史”。他说,在他生长的年代,家长根本不会跟他说家族的轶事,祖辈留过洋者甚至会被认为是一种罪恶,大家恨不得自己是农民出生的,巴不得父母一个字都不认识,而他毕业于英文系、读莎士比亚的父亲,自然也都隐瞒了这些详情。

“所以,我们怎么会受影响?我们受家族影响的,恐怕比一般家族要少,我讲的都是事实,但是大陆很多人已经不理解,认为你不是钱家的吗?钱钟书、钱穆,其实我很晚才知道他们,而这个实情现在已经不被大陆媒体所理解,他们认为我是谦虚。家族里根本没人告诉我,这不是谦虚。”

钱文忠认为,媒体体现了对历史的不了解,并担心这样的“历史的断裂”、“传统的断裂”,将是大陆将来得面对的最严重的问题。“我们到了一定程度,忽然会觉得我们回不去了。有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是人走了越远越想回家。经济发展越快,离现在越走越远,内心深处越有回到传统的渴望,到那个时候忽然发现已经回不去了。”

自称悲观的他坦言,中国的整个文化基因已经改变,却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大陆“断裂”的问题,诸如“百家讲坛”等节目恐怕只能起得非常微小的作用,而且他相信,这作用在历史长河里将一闪即逝。“我觉得我是在做应该做的东西,所以我不想去谈非常宏大的问题,我只有这点力量,只能做这点事情。问题是,能否把这点事情做好。”

创造接触古文便利 要从基本做起

钱文忠目前在录制讲《三字经》的节目,饱读经书的他主张,要给繁忙的现代人创造接触古文的便利,就得从更基本的做起。“你现在要求大陆人读《论语》,我都觉得是过高的要求。就算是大学的文科教授,有几个好好地读过《论语》?更基础地往下做、帮助人们取得接触,这以后他们是不是能够深入进去,那就是每个人的造化了。”

他观察到目前大陆所出现的历史热,只局限在一些发达都市,而“百家讲坛”的成功,其实还是“很初步的事情”。“对于好多忙着谋生的民工,他是不会看这个(节目),他也没空。你这个节目播出时间是(晚上)11点多,他们都累得早就回家睡觉了,所以不要夸大‘历史热’。‘历史热’是出现了,‘传统热’也出现了,但是只是局限在几个发达的点而不是面。”

钱文忠认为,人均生产总值(GDP)大概到了2000美元左右,就会使人焕发出一种回归自己传统的欲望,所谓的“历史热”也就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首先要感觉到一种悲哀、一种歉疚,就是今天为什么要补救?你今天之所以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其实我们欠了历史的债。面对我们漫长的历史,我们是负债方。”

相对于对所研究课题和大环境的侃侃而谈,对于自己的出身,钱文忠至今没透露太多。大家最熟悉的莫过于他10岁时,一次被父亲责骂之后,委屈地躲进昏暗的房间里,并发现了残破的线装书,即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成了他经典的启蒙。

当记者进一步问他大环境的改变、中国打开门户后,对他造成什么冲击,他只以特别怕“倒放电影”回应:“倒放(电影)一遍是在做件很虚假的事情,因为电影是一步步放过来的,你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你在10年前不知道10年后(的事情),但是等到电影放完了,我现在40岁,倒过头去看我的30岁,当时的意义今天会被放大的,(难道当时)你突然会觉得自己注定是个学者,哪有这样的事情?”

访问过程中抽了好几支烟的钱文忠,与记者道别前反问,在新加坡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地方抽烟、酒店有没有特辟吸烟层等。记者这才发现,钱文忠对新加坡的“敬畏”或许还有另一层的含义……

中国为什么被俄罗斯迅速超越?

俄罗斯在叶利钦时代,彻底摒弃了延续几十年的专制制度,一场史无前例的革命给俄罗斯的经济带来重创,然而,普京接掌政权后,俄罗斯的经济很快走出困境,朝着国富民富的目标大步前进,其发展变化令全世界惊叹更令中国汗颜。2007年,世界银行发布了二份极具震撼力的报告。第一份关于俄罗斯经济状况的报告指出,俄罗斯经济增长是符合穷人利益的经济增长。第二份报告涉及中国,中国在2001年至2005年间,中国经济以每年10%的速度增长,但13亿人口中最贫穷的10%的人口实际收入却下降了2.4%.

俄罗斯的经济增长,始于1999年,从1999年至2006年,年均增长约6%,经济总量增加了70%。然而,俄罗斯人的工资和人均收入却增加了 500%,扣除通胀后,人均收入实际增长超过了200%。八年间,俄罗斯的人均实际工资和人均实际收入的增长速度,比人均GDP的增长速度,高出二倍。俄罗斯的老百姓,实实在在地分享到了经济增长的成果。当下,俄罗斯人平均月工资10800卢布,约合人民币3650元。其中莫斯科人均工资最高,目前人均约 2万卢布,折合人民币6700元;与中国接壤的远东地区最低,月均工资在9500至10000卢布(人民帀3200至3360元)之间。实际工资增长大大超过GDP的增长速度,只是俄罗斯人分享经济增长成果的一个方面。

另一个方面,就是俄罗斯联邦和各联邦主体、地方政府将三分之一的财政支出,用于教育、医疗、救济等社会公共领域。从而建立和维持了一套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让退休、失业、儿童、学生等等弱势人群,也扎扎实实地分享到经济增长的成果。

随着经济增长,俄罗斯各地每一个季度都要调整一次“最低生活标准”,也就是“贫困线”。最低生活标准每一季度由俄罗斯各联邦主体制定,用于评估居民生活水平以及作为制定补助金、补偿金及其它社保支付的款项。莫斯科去年第三季度,人均最低生活标准为月5124卢布(折人民帀每月1700元,北京市2006 年 7月1日起,基本生活费确定为每人每月448元,仅为莫斯科最低生活费标准的26%),有劳动能力的居民最低生活标准为5795卢布,退休人员3533卢布,儿童是4381卢布。与中国东北接壤的滨海边疆区去年第二季度居民人均最低生活费标准定为月4362卢布(折人民帀每月1450元,与之接壤的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现行居民最低生活费保障标准是1997年制订的,市区每人每月200元,阿城市、木兰县和延寿县为117元),有劳动能力的居民最低生活费指数为4687卢布,退休人员3383卢布,儿童4202卢布。

由于“贫困线”的标准特别高,俄罗斯财政支出的最大一块,就用在医疗、教育、补贴、救济等社会保障体系上。以莫斯科市2007年预算儿童补贴项目为例,全市今年财政预算,用于有子女家庭社会支持款项总额360亿卢布 (108亿人民币),生育二胎及更多孩子的家庭所获一次性补助金额将增加4倍,从2000至1 万卢布不等;每个儿童的月津贴数额将增加1至1.5倍;多子女家庭的年度校服补贴从1000卢布增至5000卢布;因在家照顾3岁以下残障儿童而不能外出工作的父母将获得每月4500卢布(1300人民帀);抚养三岁以下儿童的大学生家庭每月的食品补贴将增加两倍,从550卢布增至1650卢布;为预防社会孤儿出现及发展家庭教育方式,发放给监护人用于抚养被监护人的资金数额将从4500卢布提高到6000卢布。可以这样说,今日的俄罗斯,“贫穷”是相对的,从绝对意义上,已经没有穷人了。

民选的官员,拼命讨好选民,除免费医疗、免费教育之外,俄罗斯制定的补贴,救济项目,共有几百项之多。这样情势下,在经济恢复了的俄罗斯,想当穷人,都不容易了。俄罗斯财政部宣布,根据俄罗斯2007~2009年三年预算计划,未来三年间,实际工资还将提高50%.俄罗斯宏观经济分析和短期预测中心《俄罗斯经济长期趋势》报告预测,2012年前俄将进入发达国家行列,赶上韩国、西班牙、以色列的经济发展水平,2020年前,人均GDP可达29400 美元。十五年转型,俄罗斯人民,真正地实现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的百年之梦。去年10月 11日,普金访问德国,接受德国ARD电视台和《南德日报》的采访时表示:“我们正在建设一个与我们建设了几十年的社会完全不同的新的社会。我们将尽力做到遵循现代文明世界原则和民主原则,保障我国公民的各项权利和自由。目前,俄罗斯有四千个电视台,四万多份报纸和杂志,其中半数以上与外国媒体合办。与许多国家不同的是,俄罗斯不打算对国际互联网进行监控。俄罗斯不打算重返苏联时期的政治体制,我们只是在探索一种适当的体制,既能保证我国公民享有自由,又能保障他们享有管理国家及解决各种问题的权利,同时还能使国家成为造福人民的工具。”

第二份报告是世界银行于2007年12月1日发布的《贫困评估报告》初步研究结果,显示2001年至2005年,中国10%贫困人口实际收入下降2.4%,由于世行专家尚未完整得到2004年以后的数据,研究仍在进行。有迹象显示中国最贫困的人群正在进一步滑向贫困的深渊。

这个结果,彻底地颠覆了发展经济学家们所谓的“水涨船高”的理论。与腐败共生的权贵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了极端的贫富差距,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出现了一个实际收入减少的庞大群体。

世界银行的经济学家通过分析发现,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中国的穷人更加贫穷了,不是相对贫穷,而是绝对贫穷。世界银行说,中国的贫穷人口已经不再集中在一些特定的地区,而是分散在全国各地。新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贫穷人口中超过半数的人不是生活在官方划定的穷困村庄,现在的贫困人口不仅分布在农村地区,而且已经蔓延到城市,各个发达地区和发达的城市都有。

在计划经济时期,城市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基本上都有个人头费,生活都有所保障。贫困大多出现在农村地区。现在城市也出现了大批的贫困群体,并且城市的贫困群体比农村的贫困群体甚至还要难过。因为在城市的环境条件下,水、电、气、菜、米、油这些所有的东西统统都需要钱。一旦没有钱的话,比农村还要艰难。

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比俄罗斯更早,时间更长,速度更快。但是,更高的经济增长率,反映在居民的实际收入和生活水平、生活素质却完全不同。1999年至2006 年,中国的经济总量翻了一番还要多。在经济增长的同时,全社会工资总额占GDP的比例不断下降,多数非公职就业者的工资没有与经济增长同步。与此同时,贫富差距迅速扩大,公职群体和工商业者的财富迅速积累。“老板”不再吃香,“下海”几乎绝迹,买官成为时尚,公务员成为最抢手的职业。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与非公职人员工资滞涨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七年间,国家财政收入增长远远超过经济发展速度。国家财政收入从1999 年1.5万亿增加到去年的5万亿元,而社会保障体系却近乎完全消失。成千上万中国人在医疗、教育、养老、住房四座大山下,被压得喘不气过来。更有一个 10%的贫困人口实际收入还在下降。

世行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Bert Hofman表示:“分析表明,大量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口受到收入冲击的影响,因此只能依靠储蓄来维持消费”。令人忧心的是,他们微少的储蓄,能补贴维持多久?六年前1.5万亿的财政收入,建立不了社会保障体系,六年后,年5万亿的财政收入,仍然没有社会保障体系形成。

能看到他们对选民的不屑

社会各界,街头巷尾,单位家里,媒体舆论,网络网民,大家都觉得我国的人大代表选举制度成问题,一是普通百姓没有多少选举权,只限于县区级,而市级省级国家级人大代表,根本就不允许民众选举;二是越是高层的人大代表,越是官员们多而普通劳动者少。

社会议论始终是议论,舆论始终是舆论,民间始终是民间,连这次开两会,都没有一个代表委员说说这事。

更有甚者,倒是有好几位理论家说:民主选举是西方那一套,是西方正显过时的那一套,民主选举不适应当下中国。

不适应论,尽管不受百姓欢迎不受知识界欢迎不受社会欢迎,却是声音很强很响亮,就在那报纸上印着,就在那电视里播着。

显然,这些论调不单是个人的看法和言论,它标明了官方态度,代表了官员们的心声。

我国人大代表,官员占了最大部分,北京市参加全国人大的代表,有一半副部级,再加上那些正局级副局级正处级副处级的人大代表,那么官员占人大代表比例多少,就无需多说了。

这些官员怎么当成人大代表的?首先靠的是代表选代表的方式,自市级起,中间是省级,最高到国家级,人大代表都不让民众选了,都让下级代表选。这样,领导就基本能控制选举过程和当选人选了。如果某代表有异议,那么下一届领导就能将他(她)剔除出局。由于说了领导不爱听的话而被剔除出局的大有人在。再是靠候选人不限于各该级人大代表,领导就能安排任何人任何比例当选人大代表,当然也能安排自己当人大代表。

这就清楚了,为什么领导们不愿意民主选举,不愿意在高层人大代表选举上让普通百姓参与进来。

现在的做法多好啊,想当就当,想让谁当让谁当。民主选举?让我去跟歪瓜裂枣一般的选民见面?让我在选民面前笑脸谦卑讨好他们?让我主动靠拢选民跟他们握手致意甚至跟萨科齐那样被选民拒绝?让我在群众大会上发布竞选纲领、手挽着手跟选民一起“冻蒜冻蒜”?让我做这一切最后还不一定当选,你以为我傻呀!

所以,咱们的公仆最聪明,当然拒绝民主选举。

领导们的为难我理解,因为我们就是这么整齐划一听领导的话走过来的,走了60年,走了一辈又一辈。

如果有竞选,如果有人跟领导叫板,如果有人叫着闹着呼啸着竟然还动员起民众将某些领导选下了台,这不仅领导们惊愕,连我也惊愕。

1987年底蒋经国打开魔瓶放出民主恶魔,被台下的民进党分子抗议喧哗,他默默注视着从未见过的乱象,表情落寞茫然。蒋经国十九天后离开人世,我则在20年后照样心酸。

可是我是有福气的,我看到了台湾民主天使的飞翔。时间是民主的朋友,时间是进步的朋友,恶魔不再,天使永恒。

蒋经国劝他的同志们要接受民主要熟悉民主,这是国父孙中山六年训政到宪政的早就有的计划。孙中山才计划六年呀,台湾国民党落实了60年,我们过了80年还不想落实。

多么悲哀,我作为辛亥革命的后人,作为亚洲第一家共和国度的后人。

领导们不悲哀,领导们很威风。可是,他们不怕民众的悲哀吗?

专访龙应台:一位参与政治言说的台湾作家

《纵横》:龙教授,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专门对大陆读者开始发言的?是从《冰点》开始的吗?

龙应台:不算是,我有心地关心一点大陆的问题应该是从九五年开始,在上海《文汇报》的笔会有专栏之后。那个时候我开始接到读者来信,感觉特别新,那时候才开始慢慢的去学习了解这个社会。随着时间的累积,逐步加强。而冰点事件就可以说是一个高潮了。

《纵横》:您现在在华人世界六地(大陆、港、台、新、马、华埠)同时发言,不会因为要照顾各方观点而觉得非常难吗,这好像在玩杂技走钢丝一样。特别是比如台湾问题上,台湾读者和大陆读者的观点基本是在一个问题的两边,会不会两边不讨好?

龙应台:所以有些文章是有针对性的,我根本就不给其他地方。有时即便发,我前面要写编按、前言。这问题比较复杂。而且我认为海峡两岸的人民应该去学习认识对方是怎么想的,他的语言是怎么用的。因此我不去改内容,我只是在前面写一个编按,等于是小的导读。

《纵横》:作为一个作家,您现在参与这么多关于政治的评论,会不会有可能产生负面效果?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你的长期专业一直是做文学或社会学的研究,而且常常以一个作家良知立场上出发,会不会讨论复杂政治问题时有些超越本位?

龙应台:我有两个身份,一个是writer,一个是citizen.我从来不自称我是汉学家或者是中国研究专家,今天演讲开始我也强调了这一点。我也不是政治学者,政治学者对一个事情有政治学者切入的方法跟角度,那不是我要管的东西。我就是以一个作家以及一个公民的角度来写事情。那在一个多元的开放的民主社会里面,我写我的,你写你的,让读者自己去选取。如果我并没有要求学者来照我的方式写一样,我和学者的地位是平等的。

《纵横》:有没有考虑到有这种情况,您的很多读者是你的崇拜者,把您作为人生上、文学上的导师,当作一个权威。您现在进入一个争议性非常大的领域,读者也许会认为您介入政治话题的时候也应该保持作为舆论权威的政治责任,而不是简简单单以一个自由言论参与者来要求自己?

龙应台:不,其实我作为一个作者,完全不去想,因为我作为一个所谓的权威会影响这个影响那个。我唯一要负责的对象,就是我自己的良知和我自己的文字。我只要思考我自己是不是用我认可的最好的文字把我的想法表达出来,我不去思考你刚才讲的那些外围的问题。就有如我不认为政府应该为我负责,我也不认为我应该为一个读者负责,读者要对自己负责。我只对我自己负责,对我自己的文字,对我自己的观察,对我自己的思想,对我自己的良知。当我过了自己原则的检验,文章出现了,你接不接受,你把它当作权威,或者是你完全不同意,或者是你因为接受了这个想法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每一个人自己的抉择。

《纵横》:您能否谈下您在台北文化局当官的经验?

龙应台:它当然是教我谦卑。因为你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批评都是在一个高度上的批评。我当初进入政府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也是我很想知道我批评得对不对。这是一个。第二个是,在台北做那个局长其实很有权力,我也想知道我自己手里有权力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因为总是说,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测试,对我而言是一种自我发现自我考验。那结束之后学到的是,要做事是真的不容易,也会使得我出来之后再批评的时候会更谨慎。

《纵横》:有关今天您演讲提到的台湾人在面对国际的孤立感,今天很多大陆的在场听众都提出了相似的质疑。大陆人会觉得你的说法很奇怪,因为跟台湾人比起来我们被世界孤立得更厉害,台湾人对世界的了解和接近,是远远超过大陆人的。也许你这是用英文对欧洲听众说的,但你对你的大陆读者,应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龙应台:你说的这个很有趣。我们其实在谈不同的东西。所以今天听众的反应对我也很有帮助,不同的语境我们需要解释不同的东西。我的逻辑是,台湾这样一个人民生活水平、经济地位、教育水准和西班牙、希腊类似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个实体的国家,它所受到的封锁状态,是一个不能接受的没有尊严的生活方式,因为其他国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现在中国大陆在讲的封锁,不是这一个前提下的状态。中国大陆的”封锁”,是从过去的五六十年一路走下来的各种各样的封锁,还有自己自我的封锁的。所以你一定要把台湾和大陆的封锁做比较的话,一定要做这样的总分述的话,那大陆比台湾还要封锁,没有错。所以今天那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但是其实我们在讲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平台,譬如说,在非洲各国元首在北京开会的时候,当地报纸上就有很多这样的报道,学校的老师也要谈到非洲的国家的背景知识,这些对年轻学生就是一种国际化教育。而政府官员里头因为要开这个会就有很多文书要做,就能学到你跟什么样的国家打交道文书就要怎么处理,等等。只要有这么一个会在这里,这个社会的层层面面就全都在学习国际经验。这种经验是不断累积的,但这在台湾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被整个抽空了。

《纵横》:那我们回到WHO的问题,您以SARS为例,呼吁大家关注台湾处境。我能理解您说的问题,但我一直感觉您还是不愿意给出一个solution(解决方案),您提出的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但solution是什么?

龙应台:我不能给solution,除非我去竞选总统。马英九、谢长廷必须提出solution来。马英九已经很明确的提出来,就是他的两岸政策,跟国际的问题上,国民党一定要跟北京坐在谈判桌上。

《纵横》:我是说面对您的欧洲听众,您肯定希望呼吁些什么,但是您到底呼吁什么内容?

龙应台:今天呼吁的第一个是欧洲人要认识问题的所在,台湾的被封锁并不是西方世界所了解的那么简单,他们以为不过就是政治封锁嘛。他不知道这么长期的政治封锁,会渗透到社会的所有层面和生活领域,包括艺术方面、学术方面、文学方面。第二个是台湾的被封锁不只是台湾自己的问题而已,台湾民主制度的好坏是中国大陆在寻找自己的现代化未来里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所以我今天试图把这个逻辑讲出来,你如果认为中国的和平稳定对于世界和平是重要的,那你也要承认台湾的民主体制好是对中国发展出一个好的民主模式出来是一个重要参考因素。那如果是这样的逻辑推下来,那西方世界就要知道台湾这个非常脆弱的民主跟它现在长期被封锁的状况是你要去处理的。我今天是面对欧洲听众,欧洲的民主制度就是说你认识了这个问题,下一步就是你要去影响你的政府。

《纵横》:去影响这些政府做什么?

龙应台:譬如说,欧洲是有非常强的NGO的部分,它的NGO的强度是可以跟政府同量的。所以第一个可以影响有关中国的政策,做政策的时候把这个因素加进去,第二个民间可以加强NGO的部分,给这个被封锁的台湾各种机会。台湾没有办法参加联合国,没有办法加入WHO,但是至少全世界牙医协会,或者全世界作家协会之类的NGO的部分,可以大量鼓励跟台湾的联系。这是现在都不行的。

《纵横》:原来您是强调NGO的部分。我的感觉是您用的这个WHO的例子,反而让这个问题变得政府化了,因为WHO的章程中明显规定了对会员国家资格的要求。

龙应台:我用这个作为重点,因为这个突出得最清楚。人死了你都不通知它……

《纵横》: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您认为未来2008选后,大陆和台湾比较良性的互动应该是怎么样子的?

龙应台:我不是一个政治评论家,我也不去专门研究这个问题,我只能用一个正常的公民身份要求。譬如,两岸要坐到同一张桌子上去谈判,你应该要谈到比如说教育方面,如何承认彼此的学历,如何交换学生,如何开放彼此的大学,教授的交流等等。然后还有医疗的部分,技术交换的部分,其实有太多跟政治其实没有太大关联的领域。我是觉得,我相信马英九先生也是这样的看法,你在谈判桌上先从生活领域、最实际的部分碰到的问题一个一个去解决,当在一个问题上你的领导人跟大陆的领导人有了第一次的谈判出的结果、善意的互动之后,那种彼此的信任是要通过时间和实践中的接触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当信任累积够了的时候,有一天你可以再到下一个层面去谈政治的问题。为什么不开启这一个过程呢?

《纵横》:最后一个问题,关于民主的问题。您在演讲中反复说台湾民主对大陆民主的重要性,但是不是普通的大陆人会认为台湾民主现状恰恰是我们需要警惕的?

龙应台:你说的没有错。所以我今天在英语里讲的是说台湾民主对于大陆的重要性在于,不是它作为一个榜样,而是作为一个实验室。也就是说它做好的地方、它摔跤的地方、它摔跤又如何站起来,对于大陆,不管是正面负面,全部都是重要的经验。更何况,我还是觉得大陆,尤其是知识分子,一定要存疑,因为你现在看到的台湾,不见得是真实的台湾,因为那个管道不通畅,比较容易看到的是透过某种镜头给你看的东西,那不是实在的东西。所以大陆的知识分子和人民现在要下结论还太早。

《纵横》:您今天谈的逻辑,基本就是一直以来的保护民主台湾才有民主中国的逻辑。但恐怕现在泛绿阵营的人会认为台湾和中国没关系,最好外省人和中国人都滚出台湾,所以更加不在乎什么中国的民主。

龙应台:我很反对这样深绿的意识形态,我是可以赞成台独的,我觉得台湾很多人都是赞成台独的,但是一旦问你是不是宁愿打仗也要台独吗?那就不一样了。这是不是值得的代价?那我的答案肯定也不一样了。所以这个问题是很复杂的。我对深绿的批评是:我也可以接受你的台独,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台湾国家主义”.

退一步说,即使台湾是独立的国家,你凭什么不不关心中国?就政治层面而言,你这么一叶扁舟在航空母舰的旁边,你敢不关心航空母舰的事吗?它转个身你就沉了。你新加坡敢不关心印尼在做什么吗?敢不关心中国在做什么吗?所以我觉得他所说的不关心根本是很愚蠢的话。第二个,不从政治层面来说,从理想主义来说,你不是从关心人道主义起家的吗?你凭什么不关心在中国大陆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地方发生的所有的人权问题和人民的幸福?你的理想主义到哪里去了?你的道德观到哪里去了?你不从现实政治以及对于道德和理想的坚持方面来说,你都没有任何立场坚持你可以不管中国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