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敢叫嚣

还有谁敢叫嚣

还有谁敢说乡村不再沦亡

还有谁敢说废墟中陷落的我们

从此光辉灿烂

*

市井中一遍遍吹嘘精采

所到之处

我都可以把黑夜从这一头

接植在另一头

可以宣告

一个共和国的夜晚

一个兽类被屠宰的早晨和滴血的芬芳

一本书和五十年前的往昔

被我撕得零零落落

*

风被门推远去的时候

我就把握着一块石头上另一个人的脉络

他的精神关注我的时候

这个世界从此沦落得不象个人样

*

花呀

把你栽种在我的身边

我会让你在我手上柔软得象一张纸片

然后捏碎

*

我也是一张纸在街边飘散

……

 

 

诗写于1988年岁末的某个夜晚,属于京不特所谓“恶之花”一类的诗。

其实这本来不是一首独立的诗,是长诗《昏暗 我一生的主题》中的一个片段,我之所以让它单独成篇,是因为这一段诗句的气韵如此贯通,到最后戛然而止,而在《昏暗 我一生的主题》中,其他段落几乎无法能与这段诗融成一个整体。

甚至这一段诗是无法改的,一作改动,整体上便不能成立。

问题的关键是,这首诗是一个时代即将终结时留下的印记,是一个时代的化石。

第二年,也即1989年的春夏,便爆发了一件具有断代史意义的事件,一种焦躁不安的时代情绪快要达到巅峰时,这首诗应时而生,一个时代的情绪得以在诗中固化。

这是一首“恶毒”的诗,一首毁灭之诗,也是一首内含热烈向往的诗。

这是一首殉情的诗,殉向往美好事物之情。花儿被捏碎之时,自己也随风而逝。

为什么要撕毁这“五十年前的往昔”?因为要撕毁的,是一部人尽皆知的伪历史,在一部伪史的掩盖下,一个人的精神不能够脱颖而出。当“一本书和五十年前的往昔/被我撕得零零落落”之后,所能期待的,就是这个民族血脉相连的人的精神。

中国人失去了这个“人”字,实在是已经太久了,中国人无能有尊严地活着的历史实在是已经太久了,中国人只具有伪历史中爬行动物地位的历史也实在是已经太久了。

在一个关键的时点到来之时,毁灭发生了,黑暗依然十分强大,八九之后,中国的黑暗时代也应时而生。

我们是无助的,我们只有把薄如纸片的花儿捏碎的力量;这是无能者的反抗,我们也只有与花儿一起灭亡的力量。

让无能者看到自己的无能吧。

我们能干什么?

让我们相信大自然再生的能力吧。

让阳光再度降临吧。

只有黑夜的世界是一个死寂的世界。

让每天的二十四小时有白昼有黑夜。

让黑夜成为黑夜,而不是一种统治力量。

让花儿开谢有时,让我们在冬天之后还可以期待有春天。

 

2015/12/4编后记(七古村)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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