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克鲁格曼
2019年3月7日

特朗普总统的贸易好战行为对美国的声誉造成了持久的损害。 PETE MAROVICH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就是贸易战结束的方式。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空话连篇。

据多家新闻机构报道,美国和中国即将达成一项实质上结束贸易敌对状态的协议。根据报道中的协议,美国将取消去年征收的大部分关税。中国方面将结束报复性关税,对投资和竞争政策做出一些改变,并指示国有企业购买一定数量的美国农产品和能源产品。

当然,特朗普政府会把这个协议吹嘘为它的胜利。事实上,这只是小题大做而已。

如报道所述,该协议无助于解决对中国政策的真正不满,它们主要和中国系统性地掠夺知识产权有关。它也无助于解决美中贸易失衡——一个唐纳德·特朗普格外上心的头疼问题,尽管这问题本身存在误导。基本上,特朗普会做出让步。

如果这是事实,它将重复《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的情况。特朗普曾谴责该协定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贸易协定”。最终,由他谈判签署的《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议》(U.S. Mexico Canada Agreement,简称USMCA)与之前的情况非常相似。我认识的贸易专家不是管它叫《乡下人协议》,就是管它叫《北美自由贸易协定0.8》:基本上和《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一样,但是比它更糟糕一点。

为什么总统一边宣称“贸易战是好事,很容易赢”,一边却又挥起了白旗呢?主要是因为,事实证明,要赢得贸易战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特朗普钟爱的股市讨厌关于贸易战的想法。保护主义没有广泛的选民支持——事实上,在特朗普任内,公众舆论变得更加支持自由贸易。而中国的报复对特朗普所依赖的投票群体造成了沉重打击,尤其是在农业州。

现在,与中国的协议还没有最终确定。特朗普可能还得开辟另一条贸易战线,对抗欧洲汽车。《乡下人协议》还在等待国会批准,如果得不到批准,特朗普会怎么做还不清楚。

尽管如此,虽然不是所有的贸易战都能在几个月内结束,但大部分贸易战看起来还是有可能结束的,甚至是很有可能结束的。那么,回过头来看,这一切会不会像是一场短暂的风暴,没有什么长期后果?

不,不会。即使大部分关税取消,特朗普在贸易方面的好斗也对美国的声誉造成了持久的损害,进而对依赖美国领导的全球经济造成了损害。

现在,关于我们,全世界都知道了这样两件事。首先,我们不可靠——与美国签署的协议实际上只相当于一个建议,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总统什么时候会找借口来破坏它。其次,我们很容易被打败:总统可能会就贸易问题作出强硬的表态,但那是一种典型的恃强凌弱,如果遭到挑战,他就会逃跑。

关于美国有多么不可靠,不妨参考现任政府对待加拿大的方式,加拿大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友好的邻国和最坚定的盟友。尽管有几代人的良好关系和自由贸易协定,特朗普还是以国家安全为由,对加拿大钢铝征收高额关税。这显然是似是而非的——事实上,特朗普本人基本上也承认了这一点,他辩护说,该关税是对加拿大乳制品政策的报复(同样似是而非。)

世界得到了教训:美国不值得信任。这个国家对它最好的盟友实施制裁,而且只要它愿意,还会就制裁的原因说谎,为什么要白费力气和这么一个国家制定协议呢。

与此同时,我们在同中国的对峙中突然退却,这表明我们其实是雷声大雨点小。如果美国为了现实利益而改变路线,那又是另一回事。但是装腔作势了那么半天,如此轻易就让步,这等于告诉世界,同美国打交道不必真诚地讨价还价,只要威胁总统的政治基础就可以了,或许还可以提供一些政治上或其他方面的回报。(我还在想着中国最大的银行在特朗普大厦租用的那些楼层。)

说到回报,专制政府比遵守法治的国家更有优势。中国似乎正摆脱特朗普的大部分关税;加拿大仍然面临这些钢铁关税。

最后,通过破坏国际体系,美国正在让世界变成一个更糟糕的地方,对自己和对其他所有人都是如此。事实上,后果马上就来了。

在同中国的农业补贴争端中,世界贸易组织让美国获得了很大的胜利,但这个裁决结果可能毫无实际意义,因为特朗普政府过去两年里一直诋毁该组织,并且破坏了本应负责执行世贸组织裁决的上诉机构,阻挠它的法官任命,令该贸易法庭无法得到可以通过决议的法定人数。

让我们明确一点:不打贸易战比打贸易战好。但特朗普政府在贸易协议上采取的方式,让我们比以前更不受信任、更不受尊重、更虚弱。我们真是大赢家!

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自2000年以来一直是时报的专栏作家。他也是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中心的杰出教授,因在国际贸易和经济地理方面的成就获得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欢迎在Twitter上关注他 @PaulKrugman。

翻译:晋其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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