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李白 2018-12-31
一、
和朋友聊天，他没来由说了一句：有时，我挺羡慕你。你的心，比我安定。这位朋友少年得志，平步青云，人生顺风顺水，走哪都人见人爱。这么个准精英人士，还会羡慕谁？可他说：比起我，你更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生活，活得更忠诚于自我，更坦然，不纠结。看他一脸诚挚，我只有哑笑。果真是谁彷徨，谁自我撕扯，谁自己知道。所不同的，只是生活圈大小，应酬多寡。谁更掌握资源，谁就更身心受负，自古如此。富贵权力中，谁能有自己。
多年朋友，其实我明白，他说的心安是什么。那是一种尽可能地减少耗损，凝聚心神不耗散的状态。生存的成本，除了时间，钱财，身体，还有一样，心神。我们在乎三围体重，在乎眼角皱纹，但很少在乎心神的损耗。
心气尽了，人也就只剩肢体活着。
二、
心气，很容易和自我鞭策、约束，欲望达成，划上等号。高中那会儿，很多同学制作高考倒计时表，把心仪的大学写在上面。日日以此为鞭策。进入社会，这种也就见得更多了。登峰造极的，大概就是各种微商、零售业了。我有时会想，在大街上做广播操的销售小伙，一天打几千个促销电话的姑娘，他们亢奋完，会有后遗症吗？我们的商业，我们的社会，总是磨损了一些什么吧？而我们这些中年人呢，我们不用为了生计去街头做广播操，但我们的磨损，恐怕更多吧？
小伙卖权健家的床垫，姑娘要冲月底业绩。而中年的我们，却靠外界的不安和比较，作为自己的驱动力，以谁比我更成功，来鞭策自己。害怕落后于人，害怕失去种种。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这样吧。
终有一天，我们又都明白，这样的鞭策，是短效的兴奋剂，长久以往，心力极大的消耗。我们在外界的反馈中，找到成就感与快乐，又因外界的反馈，来发展自我，确认自己的价值。这个路径，它危险又脆弱。外界风吹草动，我们的自我认知和价值感，就会错乱又被动。于是，我们更加奋进，越奋进，越消耗变形。所有使在心上的力，统统会反弹回来，反噬你，吞没你。
这种消耗会磨损人的心气。磨狠了，人也就没啥气质可言了。
三、
其实，有更好的推动自己精进的方式。我至少发现了三条。
一要对自己诚实。每日向外看的同时，分一半眼光向内看，体察自己的内心。一半心力用于谋生，一半心力用于养护自己。当一个人对自己诚实的时候，心就容易安定下来，更享受日常，更能看到自己的每一步用功和进步，而不是急于要一个结果或目标。这种得到和反馈，相当于定期存款。慢，但可靠。
二不要去强求自己符合他人期待，这能让你节能减排。人很奇怪，当你内心富足的时候，会发现你可以自成天地。有没有外界的反馈，你都可以日日精进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按自己的节奏来。
三要学鲁迅先生一句话。“不要相信当道者，不要相信成功人士，不要寻什么乌烟瘴气的鸟导师。在跟人的互动中，去寻找同道，寻找真正可以师法的健康生活和高尚人格。”找到同好，很重要。
四、
有本小黄书叫《扎泰莱夫人的情人》，很好看。
它的开头是这样写的：我们这个时代根本是场悲剧，所以我们就不拿他当悲剧了。大灾大难已经发生，我们身陷废墟，在瓦砾中搭建自己的小窝儿，给自己一点小小的期盼。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没有坦途通向未来，但我们还是摸索着，蹒跚前行。不管天塌下几重，我们还得活下去才是。
很应景，对不对。
亲爱的，你知道的，
我们跋山涉水、历经艰辛，
只为找到自己。
2018年岁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