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苏联日志(218)
附录三: 《莫斯科的圣诞节》(上)
关于戈尔巴乔夫辞职前后一些情况的细节，美国作家沙希利.浦洛基在其《大国的崩溃: 苏联解体的台前幕后》有所披露。这里将该书的最后一节文字经删减后奉献给大家，让大家了解戈尔巴乔夫在辞职前后遇到的世态炎凉。
12月23日星期一，是叶利钦从阿拉木图回到莫斯科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当天早晨他会见了戈尔巴乔夫，打算完成剩余的权力交接。叶利钦急于为自己扫清道路，他要尽快把戈尔巴乔夫赶出政治舞台。他们几天前达成的协议规定，权力转移将于明年一月中旬进行。在阿拉木图，各位领导人同意，关于清算苏联机构的方案将于12月30日，在明斯克召开的下次峰会上提出。但是，叶利钦甚至不想等到那时候了。
叶利钦已经同各位共和国领导人在阿拉木图讨论了戈尔巴乔夫的将来。大家一致同意应善待戈尔巴乔夫，允许他享受与其总统地位相称的退休待遇。在阿拉木图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叶利钦宣布，各国总统决定不再像对待戈尔巴乔夫的前任领导人那样，把他视为“人民的敌人”，只是让他退休养老，礼敬待之。
当叶利钦12月23日到达克里姆林宫时，苏联和美国的电视制片人恰好在场，他们询问两位总统是否可以拍摄他俩互致问候的场景: 戈尔巴乔夫同意了，可是叶利钦拒绝了。电视摄像机前没有彼此握手的镜头。镜头闪过，叶利钦出现在戈尔巴乔夫的位置上，他告诉了大家谁才是老板。此时此刻，戈尔巴乔夫只能屈从于他的命运。
会谈在前苏共中央政治局经常开会的核桃厅举行，除了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没有第三人在场。会谈进行了一些时候，两位总统的政府首脑被召进会场，一起商议两位总统准备签署的协议内容。谈判进行得并不愉悦轻松。各方纷纷报道，整个谈判持续了6个小时，也有说持续了8个小时。叶、戈二人终于就权力交接的时间安排达成了一致。戈尔巴乔夫将在两天之后，也就是12月25日发表辞职演说。之后，他会宣布辞去苏联总统和苏联军队最高统帅的职务。叶利钦和沙波什尼科夫随后将会见戈尔巴乔夫，并且从他手中接过核公文包。戈尔巴乔夫的助手被要求在四天之内，也就是在12月29日前腾出办公室。克里姆林宫上的苏联国旗将在12月31日被降下。在新的一年里，克里姆林宫将迎来新的国旗和新的主人。
随着会谈的深入，戈尔巴乔夫召唤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帮他一起进行谈判。在雅科夫列夫的协助下，两位总统就政治斗争停火达成协议。在接下来最困难的经济改革的岁月里，戈尔巴乔夫将不再批评叶利钦。叶利钦将允许戈尔巴乔夫创建和管理自己的基金会，该基金会主要用来支持社会、政治和经济领域的研究，但是不介入政治事务本身。叶利钦同意将曾经由苏共中央管理的、用于培训外国CP干部的几幢大楼交给戈尔巴乔夫未来的基金会使用。
会谈还谈到了总统文件交接的有关事宜。戈尔巴乔夫当着雅科夫列夫的面，将其中一只保险箱的秘密资料交给了克里姆林宫的新主人，这些绝密文件自斯大林时代起，就是由前任党的领袖交予继任领袖。这些绝密文件包括1939年签订的秘密协议——《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及其地图，关于1940年春数以万计的波兰战俘军官被内务人民委员部杀害的“卡廷森林大屠杀”的内部资料。戈尔巴乔夫曾公开宣布，苏联的档案中没有关于波兰军官命运的资料，其实这些资料一直就在他的保险箱里。还有一些不太敏感的资料，包括克格勃关于李.奥斯瓦尔德和约翰.肯尼迪总统遇刺事件的调查报告。报告显示克格勃与谋杀案毫无关联。
叶利钦后来表示，他拒绝接受这些文件，拒绝继续隐瞒这些阴谋诡计，帮助苏共保守那些秘密。叶利钦想要和过去划清界限。他的助手在会谈结束后，就整理好这些文件并且把它们交到了档案馆，至少大部分文件交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有关戈尔巴乔夫退休待遇的事宜。谈判代表同意让戈尔巴乔夫以现有工资4000卢布的标准退休，尽管按照苏联的标准已经很高了，但是按照当时黑市交易的汇率来算，只有40美元。他还分到了一座位于莫斯科郊外、拥有16公顷草地树林的别墅，只是房屋面积比他现在住的稍小一些；还配给他两辆轿车，20名随从——包括厨师、侍从和警卫。叶利钦还允许戈尔巴乔夫幕僚的一些人，包括前总理西拉耶夫在内，以极低的价格将所居住的国家别墅私有化。有件事叶利钦没有向戈尔巴乔夫承诺，那就是检控豁免权。两天后，叶利钦告诉媒体，如果戈尔巴乔夫认为自己有罪，是赶紧承认的时候了。
叶利钦和他的助手带着从戈尔巴乔夫那里接过的秘密资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即给布什打了电话，他要向布什汇报阿拉木图峰会的结果和自己刚刚实现的权力交接。
叶利钦向布什祝贺圣诞节快乐，随后他转到了正题。核武器使用的统一指挥，以及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承诺成为无核国家，是他讲述阿拉木图会议时谈及的主要内容。他还告诉布什有关戈尔巴乔夫退休安排的事宜。叶利钦向布什说: “他对此感到满意，我已经签署了与之相关的所有法令。”
叶利钦接下来回答了控制核按钮的问题。他说: “戈尔巴乔夫在12月25日宣布辞职之后，核武器的控制权当着沙波什尼科夫的面转交给俄罗斯总统。核按钮的控制权一秒钟都不会出现真空。”布什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说完这样一番布什想听的话以后，叶利钦趁机游说布什加速承认他的新国家，同时将苏联在联合国安理会的席位转交给俄罗斯。另外，他还希望美国能加快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布什承诺将解决所有问题，他原则上同意了叶利钦关于召开双边峰会的提议。
叶利钦主导的政变成功了，他现在已然成为克里姆林宫的主人了。
戈尔巴乔夫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已属幸运。当然，这也是他努力奋斗打垮布尔什维主义的结果，虽然自食其果有点苦涩。
(未完待续)
荀路 2021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