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六四35周年,北京对六四的禁忌噤声一如既往,而海外各地层出不穷的纪念活动凸显人们对六四记忆没有被抹去。曾经的89学运领袖之一、现目前居住在美国、任中国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共同主席的王军涛接受本台采访,介绍他们今年纪念活动的组织情况以及他对年轻世代参与海外民主运动、传承六四精神的观察。
王军涛:就中国民主党而言,我们今年在几个地方同时组织纪念活动:6月1号之后,我们在华盛顿举行了两场活动,一场是在白宫前举行集会,声讨中共35年前的暴行,同时要求美国政府在全球打击中共。接着我们到中国大使馆前抗议中共的六四镇压,同时参加魏京生先生主持的纪念六四35周年大华府地区的纪念仪式。在6月2号,我们在法拉盛,也就是北美最大的华人聚集区之一的法拉盛图书馆前举行了抗议集会,集会之后我们沿着法拉盛的主要街道进行了游行示威。在6月3号(昨天)上午,我们在联合国前举行了集会,集会完之后,我们的二十二辆车快闪了纽约二十个世界著名的景点,展示中国民主运动,同时希望美国和世界人民不要忘记三十五年前的六四大屠杀。今天(64当天)我们会在六四纪念馆开一场研讨会,接着我们从64纪念馆沿着曼哈顿中城的主要街道进行游行示威,走到中国领事馆前,在那里举行一个纪念六四35周年的集会。集会之后我们还将在中国领事馆前进行烛光守灵,为35年前死难的英烈守灵,悼念他们。这是大概的活动,同时在6月2号,我们在洛杉矶的雕塑公园也有一场盛大的纪念仪式,有一个雕塑要举行揭幕仪式。在旧金山还组织了清洗民主女神的活动,这是旧金山每年传统的活动内容,同时在华盛顿地区我们还有部分党员在白宫前面举行纪念活动。
35年过去了,六四仍然是北京严格的禁忌,尤其是在香港,维园持续30多年的六四悼念烛光已不再,8人因为在社交网上发帖纪念而被捕,特首李家超在回答媒体质询时,甚至都没有提六四,而是以“个别日子”来代替这个词。您怎么看在35年过去而官方仍然是禁忌至如此?
王军涛:这恰恰说明,1989年那场民主运动以及六四抗暴斗争对中国政治的影响,甚至是35年过去了,这仍然是中国政府和中国专制暴政每年最敏感的日子。在这一年他们的警戒是最高级别的,尽管他们进行这样的镇压,但是在世界各地,在中国,在香港,仍然还有人坚持悼念六四死难的英烈,纪念这样一场伟大的运动,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在六四抗暴斗争中和1988年民主运动中传递的信息是关于中国未来的希望:只要中国还没有民主化,人们心中的这个希望就在,只要这个希望在,那么共产党专制暴政就一直会感到恐惧。
您怎么看从华盛顿、伦敦到台湾,今年在海外各地举行的纪念活动?
王军涛:我觉得这些纪念活动恰恰是表明了人们没有忘记六四。35年过去了,新一代人成长起来了。从华盛顿到纽约、到多伦多的各项纪念活动我参加过,我能明显感到有很多年轻人,年轻人增加了,而这些年轻人有的甚至是出生在1989年六四镇压之后。他们对于六四的理解其实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觉得在他们心中六四已经化石化了,就是象一座历史的丰碑立在那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六四埋葬了他们当时、他们认为一个美好中国的理想和愿望,他们希望能够在他们这一代手中实现六四那一代没有实现的理想,这是我能强烈感触到的。而且他们对于共产党政权一上来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其实在去年的旧金山,当习近平到旧金山访问时候,我就发现这一代的年轻人的抗争跟上一代的明显不一样,比如像上一代人,在2019年当我们受到中共暴徒攻击的时候,被打伤的人迅速要报警找救护车,而这一代人他们不叫救护车也不报警,就是在街上跟他们缠斗,不退却,不让出自己的位置。我就觉得这一代人确实有希望去推翻中共,埋葬中共这个暴政。
您谈到年轻一代,在巴黎举办的六四纪念活动中就有一个题为“从六四到A4”(白纸运动)展览,评论就说这反映了六四运动的传承。
王军涛:对,但是就我自己的接触,我在办中国民主党的过程中,在美国我能够每个星期接触到来自中国各个地方、各种职业和各个年龄段的这样的中国人、中国同胞,特别是最近的1年多,通过“走线”来的非常多。我觉得其实”白纸运动“还只是中国现在政治光谱中一个比较小的波段,就是一些城市中的、大城市或者一线二线城市中的年轻中产的参加,但实际上在我接触人中,那些比如像农民工啊等等人群,他们其实才是真正彻底绝望的一代人。他们很多在当时是留守儿童,在八、九十年代他们的父母就离开了,他们的父母跑到那些大城市打工,把他们扔在农村。而他们成长起来后也踏着父母足迹到大城市打工,在大城市中他们跟他们上一代人们不一样,上一代想的是攒了钱就回家,但他们是希望能够在大城市里面成为城市中的一员。所以我觉得对他们来说那种愿望更强,他们也参加了很多这样的“运动”,比如在我们党就有三个人参加了”白纸运动“,有一个是上海本地人,其他两个人都是外地人,很明显他们还是有落差的,上海本地人就对封城不满意,解封之后他们还是有不满意,但毕竟上海是一线大都市,对他们来讲生活又可以逐渐恢复正常,但对这些从外地到上海的这些年轻来说,那些日子就是永远回不去的,所以他们有更强烈的愿望改变中国。.
在台湾新就任总统赖清德六四当天的发文中说,要记住六四,不要让六四的记忆泯灭在历史的洪流中,表示要用民主来凝聚共识,在六四周年之际您对于海外民主运动有怎样的反思?
王军涛:其实我自己从48年前就开始投身民主运动,当时第一次被抓进监狱,我高二的一年差不多在牢里度过的。对我来说48年中也经历了民运的三伏四起。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民主运动有起伏是正常的,在低潮时期我们只要坚守信念,继续坚守,不要气馁。我觉得能够做成一项历史伟大事业的政治力量就是要有胜不骄,败不馁的一种精神才可以。我觉得今天在低潮时期,可能会有各样问题,这都正常,但只要高潮到来的时候,这些人仍然会以在低潮时期培养的这样一种精神素质和忍耐力, 能够去把民主运动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所以我不大看重在低潮时期的一些人们可能看不惯的东西。我昨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说,其实有时候搞民运和人生(类似),不光是搞民运,人生各个方面其实都是一种修炼,这种修炼就是中国古人所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要首先从自己修身,在低潮时,就是一个修身过程,你会把你身上的很多弱点暴露出来,如果这些弱点把你吞噬,那你就完了,你就从历史上就出局了。但如果你能战胜这些弱点,那么在新的高潮到时,你才能以更成熟的姿态能够迎接这个高潮。
在回忆1989年民主运动时我会想,不是说那个时候我比今天多做对了什么,其实我觉得我今天比过去更成熟了,我也比过去更专注地去投身于民主运动。今天之所以没有当初那样,就是因为一个”时与势“的问题,但是我相信”时与势“还会再到来。我刚才讲到,当我看到年轻一代,他们其实不知道六四,但他们从自身境遇中开始对共产党暴政表示不满,并且初步表达不满,受到镇压后马上就把自己和六四联系起来,并显得非常认同我们,这我觉得就是希望。而我们在这低潮中养成的素质、一些声望,还有积累的一些形象,也对凝聚他们起了很大的作用。
发表时间: 04/06/2024 – 1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