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日子
都绕不过“六月”
六月，我的心脏死了
我的诗歌死了
我的恋人
也死在浪漫的血泊里
六月，烈日烧开皮肤
露出伤口的真相
六月，鱼儿离开血红的海水
游向另一处冬眠之地
六月，大地变形、河流无声
成堆的信札已无法送到死者手中
（2004.6.9）
1、忧伤
我忘掉所有的语言
从一个最简单的词语开始
记忆犹如奴隶手中的灯盏
我跪在它面前乞求它永恒
黑夜一寸一寸地进步
我在黎明之前谋生
没有船舶停靠码头的消息
有一种吹到脸上的海风
它的味道叫做
忧伤
2、诗歌
我用衰老的手
写下这痛苦的东西：
耳朵里的枪
唾沫中的盐
和
头发上的黄金
3、下午，我的下午
下午，我的下午
我一个人的下午
我吸着烟，喝着茶
手在跳舞
满脸都是
空荡荡的
血的颜色的
舞台
4、西行之路
我的一生，都被
同一种方向迷惑着
那是戏剧前奏的
沙尘暴。我惧怕往西
炼狱般的紫外线
考验着我中年的时间
5、世界之歌
草莓肥胖的
头脑里，充满了
云彩之梦
（男人充满了
达利的一场梦境）
一部埃及亡灵之书
书中的人物
皮肤还散发着温热
（我伸出一根枯指
抚摩自己冰冷的脸庞）
这个世界
它充满了死者的敌人
和被敌人吟唱的“世界之歌”
6、噩耗
撕碎的车轮
停靠在
寂静的夜里
噩耗
像寒流不经意
被挡在体温之外
从癌病房直到
我的耳边
有那么多眼神
在做着相同的暗示
被说破的，仅仅是
“说”，镜子里的空壳
活着，真是一种奇迹
7、傍晚来临
眼睛是傍晚的客人。
食物离开餐桌
进入一场散步的游戏
雪雁的思想
迷失在另一处宽敞的胃里
黑夜繁殖着黑色的生命
8、阅读
谁的目光
比黑夜中的蝙蝠
更加远大？
谁的人生
比长满污点的瓢虫
更坦荡、直白？
谁的痛苦
比山颠之上一棵孤独的松树
更令人绝望？
神坛上的乌鸦被赶出夜的坟场
9、自由
那声音就在我的嘴里
在我的胃里
在我隔夜不消化的食物里
在伸进喉咙引起呕吐的
手指缝里
在冲洗口腔令人反感的
水池里
在伸向远处的管道的
深渊里，在偶尔渗漏出来的
水塘里
在饥饿的野鹅粗暴的
掌心里，在飞向空中
遭遇到寒流的旋涡里
在冲撞悬崖坚硬的石缝里
在另一处温暖的鸟巢里
在唾液的滋润下，再次
躲进光滑的胃里
在一团飞跃田野和农庄、
飞跃高速公路越野车队的鸟粪里
在被风干，又随滚滚车流
带进抗议的人群聚集的广场
那被插上电流、被震动、被放大的
演说词里——
它的名字叫做：“自由”
——选自组诗《致亡灵书》
2004/8/8-11，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