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陡地悟出,在我们国情下,时时存在一股极大的无形气场,是对冲的结构云图。一股势力往右一股势力往左,而这样的左右争斗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样的对冲态势大气场,在加强加剧也呈现出了无数个小涡流,国情的前行总是如此盘旋起伏时进时退的。

7

我失眠。严重失眠。

我的日记记录了:良心,才高于一切!这句话在我失眠那几天,在脑子里轰响。

小秦所述说的局机关臃肿我已经清楚。但是我已经不经意地调查过全局的机关人事臃肿大问题。全局二十万干部职工,有近七万干部?是。假设参照日本或者西德的管理模式,我们局的干部职工所干的全部大工程,在人家那里只用七八千人便可以胜任。工程质量也必须保证。所以日本或者西德的干部员工的工资比我们高出数十倍。人家全有带薪休假一年四十天或者一个月。可我们局的大工程年年月月天天在赶工期春节也不放假。人家的干部职员妻子可以不干活儿,住公寓或者别墅只要带好孩子就行,用不着“随路当家属”也弄虚作假的。

当然和海外比那是横向或者是外向比较。

再往国内纵向稍稍一深入,中国铁路发展史可以用一组词汇形容,它们是——荒唐、隆重、可悲、缓慢、速度及贪腐。

资料如此记载:

中国第一条小铁路——1865年,英国商人杜兰德在北京宣武门外沿着护城河修建了一条一里长“展览铁路”,那是为了吸引清庭皇朝投资。不久但让清朝统治者以:“观者骇怪”为由,勒令拆除。铁路在国内的修建成了泡影。

1876年,上海怡和洋行英商在未征得清政府同意的情况下,采取欺骗手段在上海擅自修建了淞沪铁路(从吴凇到上海),于1876年7月建成通车,全长15公里,经营了一年多时间。这是中国最早办理客货运输业务的第一条铁路。后来清政府用28万两白银将其赎回,也再次被清政府拆除。铁路梦在国内第二次成为泡影。

1881年开始修建的唐山至胥各庄铁路,那是真正成功并保存下来加以实际应用的第一条铁路。但是各界群众反对包括清庭王爷们也反对,把火车头视为怪物,改为一群毛驴和骡子拉着火车奔跑。而毛驴骡子脖子全挂着响铃,“跑起来悦耳动听”,让群众及王爷们满意,那条铁路挺滑稽地存在下来,并从此揭开了中国自主修建铁路的序幕。

中国的第一条被列入教材的自主设计修建的铁路线“京张铁路”,全长180公里,路线复杂桥梁隧道不少。她只用了四年修通且是私人承包晚清朝庭拨款。那条铁路线1905年动工,1909年通车。她没有超支反倒节省了128万两白银。

但建国后的铁路基建大工程少有不超出预算的。

仍有一条铁路目前争执不下,是当年慈禧太后突然觉得一拍脑门儿铁路可修,于是她想到了从正阳门到十三陵修一条铁路大约十来公里。那是为一个太后祭祖而修的一条铁路它到目前早已经了无痕迹。得求证考据。

仍有说法是太后觉得铁路的事情别在整个大清内陆上吵架啦,在台湾修一条铁路试试看?这仍得求证考据出来?

再就是建国后的铁路修建史,它表现出来了整个国情史。

而当年的成昆线有一句领袖的最高指示为——成昆线修不通,我睡不着觉!于是这条最高指示在成昆线铺天盖地张贴。但这条铁路修成了病害遍布、隐患成灾的国家干线。最终它得重新修建。因为当时是人海战术处处红旗招展且技术专家们的意见被当成了阶级敌人坏分子的破坏行为,那类浪费和折腾得省略另篇叙述……

也有成渝线的修建竟然动用了学兵连?把数十万没被插队下乡的学生们组织起来修铁路。内中的学生们惨痛命运及滴血故事仍得另篇叙述。

那样的铁路它建成后就麻烦太多遇到大雨注定断路。它最终的结果仍得重新修建但被高层隐瞒再不提起……

再就是今天的高铁发展。一家伙国家拿出了巨资让高铁迅猛发展起来。但是一家伙这样的高铁竟然培养出来了一伙子巨贪?而高铁的亏损也成为天文数字?

唉我想得太多!

得坚决省略!

我悟到的一个简单又复杂的答案是把臃肿机构只要敢于裁撤一半,养这样的几百个孩子上学也加之养了二百个家属,那还算钱?

而白局长能够做什么?他退了他只干出了让我们局经济效益年年上升,那可以形容为女人的一白遮百丑。其他的事情他无法做那全是历史遗留难题。碰了便是连锁反应甚至是原子反应。为此他在位的时候成立了一个副局级单位“机构精简办公室”。但是局机关的任何处级单位没有裁撤成功,倒是这样的“精简办”成了常设机构。同时根据调查结果又成立了数个处级单位,如局“史志办”、“老干部生活管理办简称老生办”、“研发办”及“全局教育机构裁撤办简称教裁办”、“全局的医疗机构是十几家包括处级单位也有医院必须裁撤了,于是成立了医疗机构裁撤办公室简称医改办”等等莫名其妙的办公室。这些办公室之后全成为常设机构。这是“减肥不成反倒增肥了”?是。

对这些我清楚录下来的素材我仍然得省略不叙。因为我是个啥角色我管得了么?

去他妈的!

同时我也在日记中抄录了老子的一小段话,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我要救赎一回我自己,清静无为。

我在酝酿着这份报告如何写。我确定了突围点,我必须突围,这个大案我想定性为违规,不违法。

我决定搅一回局。这样的搅局是慎之又慎的把我当个局外人。

那一周的失眠。康书记天天在催。他总是端着茶杯来我的办公室,催问报告写的如何?

我总是说,不好写,情况太复杂。我一脸疲惫,焦虑,同时我悟到老子的境界是老了,才能咀嚼悟到。我年轻,气血太盛。我悟的是老子精髓的浅表层面?是。

他便坐下滔滔不绝地说,惊天大案吧?这些个干部们,咋上来的,还咋下去。

如此几个回合,我全没吱声。我觉得康书记有些趁火打劫。他只想让局机关及全局干部大乱,乱中他个人取胜?他想借此机会高升,起码升一级?他已经是副局级,他再升任一级是正局。他好离休。

那一周我一个字也没动。

再一周我觉得精神要崩溃。我周一上班写好了报告。

我的报告只写了不足二百字。那是我一生转折点的文字。

我有些字斟句酌,反复推敲。

如下:

局党委及康书记:

此案调查完毕。案卷齐全附后。

此案虽属违规。但所有违规人员全是局内重要干部。此案处理意见应考虑全局的经济效益为主。如果处理这些全局的重要干部,不妥。如果此案上报铁道部纪检委及政治部,对全局重要干部会有一次大调整。请局党委慎重。在建的所有大工程全受此案影响。

我的个人意见此案应再三讨论之后,另起草处理意见。有不妥处,请康书记及局党委领导明示。

当我的报告放在了康书记案头。他发火了。

他叫我去了他的办公室,吼着,成了违规不是违法?此案还要党委再三讨论?要你这样的组长,想稀泥抹光墙?你的大学白念了?党组织下这么大的功夫培养你,你咋就成了个小内乱分子如何如何……

我当即被免职那桩案子的组长职务。

康书记的权力只能免职我的此案组长。我的纪检委副书记是局党委定的,组织部干部部下达的命令。他无权处理我本人。

他把我写的报告当面撕了,说,重写!

他又一次给了我绝佳的机会,这只是意料中的事情。我既然如此写好了报告我在内心已经想好了我的顶头上司的无数个举动甚至神态表情。

我厉声说,康书记,你没权力撕我的报告。报告已经存档,我可以再印一份直接交给局党委周书记。

他当时傻眼。

我又笑着说,这个大案的小组长是我,你可以撤了我的小组长职务。但是全部案卷是我带人调查取证来的,报告由我来写,由我交给局党委,不是由你写,更不是由你来定,这样的纪检委干部纪律和制度,你不清楚?

他再次发呆。他一个混官场的干部,我只把逻辑和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一准输定了。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纪检委有这样的纪律和制度?

我笑的有些讥讽的意思,说,康书记,凡是涉及到前任一把手的查办,必须经现任党委集体讨论决定。你是书记你把最重要的核心纪律忘了?随后我指了一下他办公室的墙壁,那上面有纪检委干部的纪律及严密的制度规定。我说,你看看贴在你墙上的规定。

实际他只是尴尬地往他墙上一扫,就紧着拍脑袋才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小文,再打印一份报告给我。

之后我打印了一份报告继续放在了他办公桌上,我说,请局党委讨论决定。处理意见也得由局党委讨论才能决定,我写清楚了。如果你再撕掉,我可以越级上报。这是我的权力和责任。

他软了下来,说,小文,文书记,我刚才有些冲动嘛。我上报局党委。

之后我成为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的闲人。我跳出来了,我成为局外人。

但是局机关炸了窝。传言太多,我再散步或者是在局机关上班下班的路上,所有干部看我的眼神全不一样。

我是另类人了?

是。

一天我正在看报,我实际只看一小会儿报。把头条新闻迅速浏览,我开始看书。我对经典作品小说散文随笔看的如醉如痴。

突然桌头的电话响了,还有电话?我接听了,是小秦打来的,他小声说,文哥?

我说是。

他说,想去你的办公室闲谝一会儿,但是康头儿那个老家伙规定了,不让和你接触。让我们办公室的人员全体盯着你的动静,可恶。咱们现在成了地下工作者了?我操,我就打电话咱说会儿话,还得小声说话。文哥你行,你把报告写成了命令?

我一惊,说我咋写成了命令?

小秦说,你写成了此案必须让局党委再三讨论,否则影响大局啊!你一个小处级干部让局党委干部们,吵架三天了,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你咋知道的?

小秦说,局机关全传开了,就你一个不知道?文哥,你那份报告的复印件,在全局处级干部中传开了,人手一份。厉害,文哥,你得顶住,你把这一排雷全平趟完了,你一个人倒霉。不说了,来人了。

我放下了电话,想象着我是要倒霉了。我等待处分或者最为严厉的惩罚。

我想大不了辞职,我不想干我不适应的工作,我再应聘别的单位又能咋?我凭本事吃饭,我谁的脸色也不看。

小秦在敲门,我说请进。在办公室内办公,我从来不锁门。

小秦露了个头,诡秘地说,康头儿指示,让你去局党委办公室。

我起身去党委办公室。

小秦在后面悄悄地给我鼓劲,小声说,文哥,内心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咱大不了不干了?对不?

我转身握了一下他的手,说,对。谢谢小兄弟。

进了局党委办公室。

发现党委一班人全在。

康书记让我再陈述一下我的报告内容。

我便陈述了一遍。

康书记说,周书记,这样的年轻干部能用么?他很顽固啊,油滑!

党委书记盯着我,说小文同志,说说你的理由?

我说了理由,还是我写的那样的强硬措辞。我加了个小“尾巴”,是周书记,这四个多月我们小组办案,下了大功夫。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但是归纳一下,这样的违规案件,是办了些孩子们上学,办了些家属当工人,没有哪个干部把一分钱装进自己兜里。这是良心上的事情,处理重了,全局大地震。我坚持我的个人意见,请局党委再三讨论,处理意见要慎重。当然如果我犯了错误,我承担相应责任,但是我觉得报告应该如此写。如何处理这些犯错误的干部们,请周书记明示。我也没写处理意见,我在等待周书记和党委一班人在座的领导们的具体指示,也就是具体讨论意见。

康书记仍是吼,说行了行了,你小文把我这个书记压根没放在眼里。你有前任白局长兼党委书记撑腰呐,是不是?

我正要还击,一位党委成员说话了,说,康书记,不要这么喊叫,豇豆茄子各是一行。把人家白局长拉出来干啥么?我咋觉着这是文革语言?造反派的语气?

陡地两人便爆发吵架。一吵便站起来吼。各吼各的。

也是片刻间党委一班人吼起来了,那是吵架,而高层干部吵架我是头一回领略,实际他们吵的语言及冲突起来的劲头,和老百姓一个德性一个熊样儿。他们级别高,但是吵架的语言极没有水准。我陡地悟出,在我们国情下,时时存在一股极大的无形气场,是对冲的结构云图。一股势力往右一股势力往左,而这样的左右争斗无关紧要,紧要的是这样的对冲态势大气场,在加强加剧也呈现出了无数个小涡流,国情的前行总是如此盘旋起伏时进时退的。

往后退是死路。往前冲还是死路?稍一细想,这些高层领导们?他们个个为自己着想哪个为百姓们想了?哪个为我们这些小年轻干部们着想了?

只看那片刻眼前的场面,这伙子党委成员只会吵架会骂人,再急了会冲过去往对方脸上吐痰,当然再急了也会抡起老拳打上一架。我已经听见了他们满嘴的脏词儿,全是鸡巴毬的乱骂起来也搂袖子准备上手,而他们的年龄早过了打架的份儿,全是五十岁以上奔六十的人了?这是咋日鬼的我那片刻有些发蒙又处于转型期了……

但是发生了一件事儿,党委书记办公室陡地静了下来。

因为周书记睡着了。他听着如此激烈的吵架,他睡着了?是。

周书记坐在他的大皮椅子上,头耷拉在胸前,睡得呼呼的,打着呼噜,嘴角还流着涎水……

大家顿时不吵了。

全体盯着睡觉的周书记,听着周书记匀称有韵味的呼噜声,有些发呆犯傻的神态。

康书记指着我小声说,你出去!

那个和他吵架的党委成员顿时捺着我,让我坐着不动,也小声说,小文你不出去,他是谁呀?周书记让你参加的会议,你就不出去,像他是一把手?咱不听他的。

我只好坐着。我成了两个副局级干部手中的小砝码,他俩在叫板,我是他们叫板的一个小道具?

盯着那一班人的滑稽面孔。大家全严肃,谁也不敢笑却内心在笑,等着周书记睡醒。

有人点了烟,有人扔给了我一根烟,大家全体抽烟。

我想象着这一幕,当时没有手机更没有相机,要是能录下这样的历史性镜头存下来,现在看看,它太有意味。

大家似乎抽了好几根烟,周书记才头轻轻地碰了一下桌前,醒了。

他抹拉了一下嘴角,盯着大家,说,做出决议了么?拿笔,我签字。

大家这次实在憋不住笑了,康书记说,周书记,等着你来拍板呐?

周书记说,拍什么板?

康书记说,就是如何处理这批违法干部?

那位和康书记吵过架的党委成员立即说,什么违法?你能定性?人家小文写的是违规,我同意违规。

之后两人立即又吵。

周书记举手压下了他俩,说,我再重申一遍。我剩不到一年退休。我上任的时候,部领导和我集体谈话的精神我再说一遍,人家前任老白,干得挺好。咱们局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稳定,保住目前的经济效益,压倒一切。要是没有决议,就散会吧。这个事儿得缓办。我有些困。

大家起身要散会。

一位党委成员说,周书记还有一个大事儿,得定一下。

大家又坐下了。

那位党委成员说,是省上给咱们局批了一块地,一百二十多亩,能盖六幢高层家属楼。咱们也看过了,是不是定一下?

康书记又一次指着我说,你出去吧?这是党委成员的议事。

我起身要走,那位党委成员和康书记大吵的又一次说,你这个人,周书记没发话你总想替代一把手?啥意思?小文,咱不出去。

周书记说,别吵了,党委一班人要老中轻三结合嘛。小文是位年轻干部,就坐着听。

我听了就坐下了。我心里犯嘀咕,我啥时候让“三结合”了?而如此提法是文革中的词汇周书记顺嘴就溜出来了?周书记异常可爱。他的睡觉是真的假的不管了,他大事不糊涂,小事装糊涂就挺可爱的。

周书记说,那块地我看了,心里不舒服。地上有个坑?不行。还处处是垃圾?不是块好地。

我听了又一次一直憋着笑。但我表面上平静。

一位党委成员急了,说,周书记,盖楼要处理地基的,垃圾全不见了,坑也得深挖才能搞地基?

周书记坚持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别的方面我是外行,但是我从小是种地出身,老家一直在农村,我不知道买好地?这个事儿,不议了。散会。

这次是真正散会了。

大家往外走。

回到我的办公室,我内心直笑,也一个人乐,我想象着会议,开始还有些紧张,以为是处理我的会。结果谁也没处理谁,吵个不亦乐乎。而那块地不买了?家属楼泡汤。周书记真是个会撞钟也很朴素的好和尚。

周书记在我们局只干了一年多就退了。他从来不做任何事情的决议。只要大家形成了决议,他签字就执行。

但是周书记说的那句话成了机关的小段子,大家在学说他的语气,说,我从小在农村种地,不知道买好地?不议了,这块地上有个坑?不行……

一天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一个干部过来像地下工作者,四顾无人,坐在了我身边,小声说,小文,白局长让你晚上抽空去一下他家。

我看着这位干部,和他不熟悉。

但他的神态没一丝表情,完全是地下工作者的表情,他说完了就端起了饭盒走了,和另一拨同事说笑吃饭。

晚上去了白局长家。

白局长家大约七八十平米。没装修。家具简陋。

那个年代的干部什么也不图,能住就成。家具能使就成。那个年代的局级干部待遇不过如此。他和老伴正在哄着外孙女儿玩儿。我进去后,白局长立即拉着我进了他的挺小的房间,那是他看书也养花还是接待客人的小房间,不是客厅。他们的家没有客厅。

白局长把一份我写的报告复印件放在了我面前。

我想这位局长下去了,但是局机关的所有动静他全知道。而这样的党委机密文件他也能要一份他来看看。

之后白局长神态沉重的盯着我,递给了我好烟,说,抽烟。在我的地盘上可以抽烟。老伴规定了我只能在这地方抽烟。

片刻后他的老伴端来了茶水。

抽烟。沉闷。压抑。白局长又显苍老,他脸上的肝斑多了些,脸上有黑一块灰一块的肝斑。他的头发也稀少多了,一满是白发。

之后白局长才说,这帮子杂碎,还想再收拾我,所谓的东山再起?但也可能不是。我犯错了,知道。小文我给你交代一下?

我说不敢白局长,不能说交代吧?我考虑清楚了,我准备自己扛了,这个事儿爱怎么处理,我一个人扛了,成不?白局长咱们还得像此前一样,你是老领导,你说下一步咋办?我全听你的?

白局长就握了我的手,说明天去北京。你跟着我去。

我说,好么?那这样的案子就在铁道部公开了?我的想法是在局内部消化了?

白局长才笑了,是苦笑,说,消化不了。办这样的事儿,我有经验,我得让上面给现任书记一个台阶下吧?他们吵了一个礼拜的架,没有解决办法。处理了干部们,全局大地震。不处理干部,他们这班党委成员,全是熊包?明天走,票已经订过了。就咱俩去办这件大事。

我说,我要是去了,康书记那儿我咋交代?

白局长仍是笑,说,小文,甭理他。我这次要是有机会了,得看机会下话,他想桶我一刀子,还想冲着我的一批手下干部们抡棍子,那我得办了他。

我听了,心头一惊。

白局长还是有威,有种震慑力?他仍然是一言九鼎么?我心里在感叹。

到了北京,没想到白局长的部下来了一辆小车在站台上接了?是。那是高规程的接待。站台上有小车接送人,只有铁道部里的领导能直接安排。再就是更高层的领导能安排。小车直接便把我们拉到了部里的招待所一套豪华套间。

白局长乐呵呵地笑,说还是老规矩,小文你睡外间,我睡里间。我还是怕一个人睡觉,怕噎过去。

只片刻间洪局长就来了,身边跟着秘书。

晚饭是洪局长接待。

洪局长升了部政治部主任、部党组常委成员。

大家拥抱大笑亲切得不行。

白局长在房间里只剩我们三人的时候,小声说,我是负荆请罪来的?还大吃呀?小文办了案,知道不?

洪局长说的挺好,一码是一码,事儿归事儿。吃饭是吃饭。哦,首长来了,我自己掏腰包请客吃顿饭,不能拒绝吧?吃饭的时候说事儿。

饭间果然便说到了事儿。而餐厅只有我们三人,洪局长的秘书单吃,和司机在外面吃饭。

洪局长竟然说,小文你写的报告我看了。

我说,啊?到了洪局长这儿?

洪局长说,我要的。我让他们传真给我一份。

之后我发挥了起来,我说孩子们要是全体清退,毁了一生。还有那些干部的家属不算人?工程师的家属可以随路当工人,处长的家属们全体得在农村山村呆着?这样的红头文件精神,符合当时的国情。但是现在看看,在人性和良心方面有问题了?我在领导面前有些说话随便了,请领导随便指教。

白局长立即说,小文说的好。没有白培养你。老洪,你也是上级领导了,我的意思是两段话,一是为这些孩子们划拨一笔专款,工资全得清退。二是干部家属们的随路问题,趁机下一份新文件,让人家安心工作。全给铁路贡献了一生,全是五十岁出头奔六十岁的人了,让人家家属当个工人咋啦?

洪局长说,老首长,你不管了。咱们局的这事儿得算大账。小文的报告有份量。现在施工修一米隧道,得花费几千万甚至一亿元。咱们局现在干的全是国家重中之重的大工程,稳定压倒一切。工期压倒一切。一个孩子一年花费国家几千块钱,那是为国家培养的人才吧?一个干部家属也是一年工资几千块钱,但是稳定了一个处上万人的精神,这账不会算么?还有一条,小文没写,谁也不敢为此事再行贿吧?大家谁也不敢把国家的钱往自己兜里装一分吧?再让咱们局来一次大乱?大换血?那不行。按老首长的意思办,我得和部纪检委书记通报、商量一下,派下去个小组现场解决。

我的感觉是吃饭也叙旧,还是谈笑间说了一件“惊天大案”。

事情如此简单?不了了之?是。

我失眠了一周加上连续的加班出差四十多天查办案子,现在几句话解决了?

是。

洪局长又安排了,说老首长,轻易不出门了,现在来北京了,跟着你干的时候,你拼命我们全得跟着拼命。现在你退下来了,放松几天,休息。我安排一个秘书跟着你们旅游一下?

白局长说,那违规不?

洪局长笑了,说,老首长,别总是和咱自己较劲。你要是想去美国欧洲转悠一圈儿,我为难,办不了。要是在北京转悠几天,我可以办。明天换个地方吧?不住这儿了,住咱们铁道部北戴河疗养院?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把西安的事儿办了,你再回去。

白局长笑着说,那成。

我和白局长住了北戴河疗养院。天天散步呼吸最新鲜的空气,吃疗养院的可口饭菜。也和白局长拉闲话。

我在局机关“失踪”了,没人问这样的小事儿。

十几天之后。这件大案正式落下帷幕。

解决方案如洪局长所说,局里划拨了一笔费用。清退了孩子们的工资。但是那笔专款是专用。仍让孩子们读书学习。但如此的违规如果发现了再犯,将严惩不贷。

但是我被免职。受党内记大过处分一次。

康书记坚持如此处分我,我承受。我必须当个替罪羊,否则谁来承担责任?

没几天功夫,有了另一道任命,康书记调任基层一个处机关担任处长。他降了半级使用。他也成了分居干部,他有些苦不堪言。他有些窝火丧气。但他的本事只有当官儿,他没别的能耐他敢辞职么?他有火也不敢发出来。

他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发火骂了我小土匪啊?你联合白局长让部里的人从后面捅了我一刀?

我笑,我早就学会了笑,我说,康书记,我不知道这事儿。白局长退了,我也让免职了,我们没这么大的本事。康书记你总是暴怒,小心自个儿的身体。如果一不小心得了癌再或者是抑郁症,你要死了那真不能够怪我。仍是撂下话我立即走了。

我等待分配的时候,没有办公室。我只能在单身宿舍待着。

组织部长到我的宿舍和我谈话。才发现了我的实际困难。我结婚了但是妻子没和我同一个单位,我永远得单身住下去。组织部长问我机关的各个处室你想去哪儿?那是自己人的谈话。我说如果我继续读书,有没有机会?

组织部长说,还想读什么专业?

我说戏剧文学。在北京我就业余读过不少戏剧文学方面的书籍。

组织部长说,可以。上学去。那把你安排到文工团吧?只报到一下,你走你的?学费还是组织上出,另外咱们局文工团面临解散,好安排。你当个闲人,谁也不关注你了。

我说,部长,我张不开嘴说我的个人私事儿……

部长立即打断了我的话说,不说了,你的妻子单位写清楚给我就成,让人事处办一下。你不吭声,我得操心。咱们是战友关系还是共患难关系,这事儿我就办了。再说白一点儿,这是调人,不是办人。你的妻子也是大型国企员工,解决干部分居么?一切手续合法更没违反任何文件规定。

部长临走之前小声说,你为全局的处级干部背了个黑锅,好样的小文。大家心里全有一杆称,大家全是良心犯,你一个人替大家扛了,受了处分。这处分在档案里躺着,谁也拿不掉了。

我说,无所谓。我也紧着写清楚了妻子的工作单位,工种,年龄及女儿的户口全在秦岭山深处一个小县城。

部长把我写的条子装了,说你等消息。办得极快。

我开始抓紧复习,我想我能考取中央一所名牌戏剧学院。

我对考试及毕业论文答辩有瘾也觉得那是我的强项。

一周后人事处的一位科长登门拜访,拿了一份调令,让我去妻子厂里协调。

在妻子的厂里不用协调。

妻子的厂子人事处看了调令极快办理相关手续。

当年妻子的厂里一片荒芜,停工几年了。而国防工厂当年的形势比之我们局严重得多。他们的转型期漫长,直到二十多年之后这家大型国企才转型生产重型载重卡车。而当年他们生产的军工产品接到订单一个车间转动起来,便有工资发放。接不到订单,工资停发,看病无法报销。

妻子厂里的干部们学会了打猎自救,补助一下自己的物质生活。有的干部一天打到一只野兔,那便是全家的好几顿美味餐食。

妻子厂子里的干部工人全体在闲聊打麻将打猎贩卖天麻木耳茶叶什么的五花八门……

但是办理妻子女儿的粮食关系户籍关系医疗关系还有杂七麻八的三十几道手续,让人再次发蒙。我发现你一个人的工作调动关系,有数十道相关部门管理?

挺复杂。竟然用了一周时间一辆小车跟着我跑,还没办完。

我们的社会管理制度全是学习的前苏联,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而如此庞大臃肿重叠多余的机构,今天依然完整存在……

妻子和女儿接了回来。她们还住单身宿舍。

我又去了北京读书。

我在北京又待了四年读戏剧文学。

这期间我觉得关于和此故事相关的细节有几个,我只想缀述一个。

是白局长一次在我散步中和我相遇,说小文你又念书去了?我说是。

他说,啥时候回北京?

我说过几天就走。那仍是放暑假。

白局长说抽个闲空来我家一趟。

我去了,白局长没事儿,只让我把两条极品烟顺便稍给洪主任。白局长拉着我去了他的小房间,还是喝茶抽烟拉闲话。白局长喜欢和我闲谝。而坐在这样的领导家里,就是一时无话可说,但是相互全觉得舒坦,没有一丝尴尬。白局长像个慈祥的长辈,总盯着我乐呵呵地笑,我盯着他也觉得亲切可敬。

白局长说的话是又有他的三个手下干部升任了局长及局党委书记。调到成都一位,太原一位。贵阳一位。他说,今后想散心了,全国各地全有咱的战友们部下们啦。

而对我受处分事儿,他总放在心里。总提那件事儿,说,小文,你再甭想升迁的事儿了,我党用人的原则是先看档案,再观察考察的,只要你有党内记大过的处分,那这辈子处级干部就到头了。让你受累,受牵连。

我只能回答我压根不是当官儿的料儿,我想搞写作了。

白局长说,写作?写字儿能养家糊口的?

我说,那不可能。写作不可能养家糊口,但是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儿,当官儿我再不干了。

白局长有些深沉地说,小文,我得给你透个底儿,我想把你安排到部里,当老洪的秘书,老洪答应了。但是很快给我回了电话,说不好办。原因说的清清楚楚,说铁道部组织部来了人考察了你的档案,只看到了记大过处分一条,就立即回去汇报了。我一生全操心我的手下,但是把你小文的前程耽搁了。

我听了只有感激,对如此的坦荡磊落的老领导,我一生感激。

那次和白局长深谈了一晚上。他的话多了,他老伴也乐呵呵地坐了一边看着我俩拉闲话。他老伴说,老白现在有些孤独,有时候一天闷着一句话也不说,我只要见他说话多了,也高兴。

白局长说,我一生培养了三十几个高过我级别的干部,算不算私心?算。也不算。那全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吧?我对认准的部下,下狠劲儿培养,你立功受奖了全和我无关。你升迁了也和我无关,那是你自己干出来的。但是我一生只关注哪个部下受了处分犯了错误,我立马出手,得拉!我会把这个部下的错误尽全力抹了,上蹿下跳地活动,为啥?为这个年轻干部的前程。我就这个怂人,替部下着想。我抹平了那个部下的错误,等他再见了我,我得兜头盖脸臭骂他一顿,让他一生记死,不能再犯错儿。那这样的部下和我一生是知己。可你小文为了我的错儿,为了咱们干部们的错儿,背了个大处分,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话就那样说开了,我心里热乎乎的,对这样的领导可遇不可求。白局长一生没有文化,但他悟出的文化意味,够我一生享用不尽。那是做人为官的文化?同时也是一位高层领导为人处世的文化?

去北京见了洪主任。他是副部级别。但是他住在单身宿舍?我走在一个筒子楼内,找着洪主任的家。那筒子楼脏得和我住过的单身宿舍一个德性。到处堆满了杂物,楼道里生着蜂窝煤炉子,家家户户在楼道里炒菜做饭。

洪主任分配了两间单身宿舍,一家人住一间,挤着,房间里有架子床隔了布帘儿,我真不敢相信那是事实。但我见到的是那样的宿舍。另一间宿舍半间用做厨房半间用做餐室。

和洪主任聊天也给了他白局长带的极品烟。他客套了半会儿,才问我啥时候回西安,我说得住一两个月,没大课了就回。反正坐火车不花钱,有免票在身上装着。

洪主任说那你小文再回去的时候,给我打个招呼,我给老领导也捎些茶叶烟酒。

之后我说洪主任副部长级别,还住单身宿舍?

他说,分了住房,太大。一百九十多平米,毛坯房,装修钱我没有。我正在申请换一套小点儿的,别的领导住过的房子也可以,只要别让我装修,我没钱装修。

洪主任说的真诚,没一点儿娇情夸张。

那个年代的干部们,包括副部级干部,脑子单纯,全想着事业工作,住房想换小一点儿的?真实。我不敢虚构。他们真没有存款。

我太怀念那个年代的干部们!

八十年代的干部们,整体素质高。

八十年代的干部们,为了改革全拼命,那真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是,八十年代的改革,走的是一条曲曲弯弯波折起伏的路,她最终形成了今天的改革举步维艰。形成了利益集团形成了贪腐遍地,形成了一小部分人饕餮吃肉绝大多数人艰辛啃骨头,形成了知识分子绝大多数无良,形成了官场的大案窝案令世人触目惊心……

而部里的小干部曹老兄,还是我的知己。他还是给我弄了间宿舍,我就想清静。他和我一块儿又来了西安几趟。他办好卧铺在部机关里等我。到了西安就兴奋得如打了鸡血。我弄辆小车陪他去咸阳的古玩市场淘宝。他说陕西的古董满地,吓死人。蹲茅坑能发现垫脚的砖是秦代的,老乡家里的盐罐辣子罐稍稍细看一下,竟然是唐代的。而调凉皮子的清花大瓷碗稍稍一看,是明代的。他每次花几十块钱淘到了宝物就喜不自禁,滔滔不绝的向我叙述古董知识。他一辈子玩收藏一辈子当小干部,我俩是一辈子的知己哥们。

读书毕业回到了局机关。我仍无事可干。

我复习一番,又考取了一所大学继续读书。我一家伙拿了三个本科文凭,但是我恶补的学习成效异常显著。我考试一点儿也不费劲。

等我再次毕业,我所供职的文工团真格解散了。

我在等待分配的时候,经过了深思熟虑,想到了这样的体制还值得我再卖命?

我曾经有过去拜访一下那位钉鞋哲学教授的经历。当我再三打听,终于问到了他的居室,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位小姑娘,头上一满是卷发塑料小玩意儿穿着睡衣乳沟很夸张地裸露着。她问我找谁,我报了那位教授的名字,小姑娘一声尖叫,吓得我倒退几步。她之后说赶紧滚吧,那个老家伙早死过了,真是霉气!说了她把门摔上了。

之后我有些茫然,我在想教授钉鞋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他现在是否已经蜕变为一只小鸟,候鸟,哪儿美丽他往哪儿飞?

教授的自我抢救在严峻的现实面前又一次失败……

我的同仁小秦早已经辞职下海,他当了律师。他开上了小车住了自己买的公寓式商品房。他的自我抢救成功实现。

我环顾四周,发现混事的、维持的、钻营的、闷着的干部比比皆是。而瞪着贼亮的眼睛大捞钱财的干部也比比皆是。我对单位产生了绝望,尤其是大型国企。

我也毅然决定离开这样的体制。

我辞职下海了……

8

我没有目前发生还正在发生的大案要案资料。

发生在今天的大案要案,如果写出来那会令当局难堪。

现在是个全民书写的年代,是个微博盛行的年代。

我写作一桩过去发生过的“惊天大案”。她太长几乎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一小段国企的历史。

为此我付出了沉重代价,为此我得到了一生自由自在。

后来我听说了一桩发生在我们局的贪腐大案。

一个副局长还是排位靠后的副手,被公检法及纪检委干部抄家,在他家搜出了现金一千多万。全是一摞一摞贴着银行封条没动过的现金,一个席梦思床垫里全是现金,这家伙枕着现金睡觉他不怕铬得腰疼么?

而这家伙没被枪毙,是看着一伙子公检法干部及纪检委干部抄家,他看着那些没花没动的钱财,突然自己瘫倒在地,送到医院时突发性脑溢血自己死了。

他自己判决了自己死刑立即执行……

当然还有不少贪官跳楼,自己判决自己死刑立即执行……

插叙一小段,我们局的机关大厦在举国兴办奥运会前期动工,建成之后的那座豪华办公大厦把陕西省政府的办公大楼比得小如乡镇办公楼。在机关大厦旁边我们局的宾馆也矗立起来,那是豪华四星级酒店,接待外来的宾客但是局内的职工代表大会也在此酒店召开。再后来这家酒店让一家世界级别的酒店集团接手管理,升级成为正式的四星级酒店。我们局太有钱,有钱到了烧钱,我们机关的大厦已经把斜对门的陕西省委办公楼压得找不见影儿,很有些上访者们来我们机关门前示威,把我们局当了省委机关……当然这不是玩笑是事实。

但是如此有钱的机关及后来的人事一再变动,和我们这些小百姓们早已无关。超大型国企的所有猫匿儿,全和高层领导有关,和绝大多数小干部职工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而铁道部长刘志军一案,是真正的贪腐大窝案。

他所贪腐的钱财能数得清么?只他的情妇也兼任“鸨婆”的刘女士,从卖鸡蛋起家,倒腾起来车皮,再倒腾发包工程,一人挣了中介费用三十多亿?按游戏规则这样的中介提成点数是千分之三,那后面牵涉了上万亿的腐败大工程?但是这伙子张着虎豹豺狼大嘴的巨贪分子们,哪个会按游戏规则出牌?这伙子巨贪早把国家银行当成自己家的了。

一个部级总工程师张某某,贪腐金额仍是数十亿?

铁路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皇帝,他们活得比封建帝王的小日子更要奢靡他们哪个会管铁路小干部职工的挣扎生存?

当他们一个个进去让判刑或者自杀,小干部及职工们一片欢呼鞭炮声四起,人民不需要这样的公仆,他们该杀得用机关枪对准他们突突了……

铁道部解散。

又一次解散?

我记得很清楚,铁道部在七十年代初撤消过一次并入交通部,只几年又恢复;八十年代末期又一次撤消并入交通部,没几年又恢复。现在能撤了如此大部?我本人和铁路全体干部职工换发过工作证,我们的工作证印制了交通部某局。但只几年就又改回去了。

哪个能人高人上任铁道部部长,全在维持局面。而只要是能维持下去就是好干部。领导指挥近千万人的超大型国企部委,能撤掉么?我不信。我只相信再出现一个两个三个……似刘志军那样的巨贪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而铁道部解散关乎铁路干部职工的一毛钱的事儿?

百姓们对这样的撤了合并再撤再合并的所谓举措,麻木了。

我们的反贪腐一直在抓。但是我们一直保留着贪腐的源头……

我们推翻过帝王,但是一旦新的领袖进了皇宫,对帝王的滋味又一直津津乐道权势财色饮食男女谁能抵御……

我们经历过浩劫,但我们对浩劫的反思却被屏蔽化断代化分裂化甚至美化……

我们对灾难的过去一直在忘记,对生命的丧失如大饥慌那样的数千万亡灵的追思经典书籍却不能在国内出版?此类的丧心病狂的事情还在延续……

我们尊重过知识,但是我们对知识分子的消灭却有过整体大战役,像除四害一样坚决彻底……

我们经历过无数次运动,但是对运动的描述和批评及批判,包括深刻反省,却从来没有像搞运动那样的激情澎湃……

我们反对过个人崇拜,但我们对这样的颂圣文化却从来没有过深刻反思,大有再搞一再搞的趋势……

我们反对过西化又学习西方但我们就是不彻底地反省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们总是在历史的关键时刻走向相反的方向,而如此的决策性失误还在延续还在发酵,在发展的战略上失误一次国情便倒退数年甚至数十年,如此的恶性循环还要延续多久……

有学者认为中国的问题只是解决五百个家庭家族的问题。

具体到我所供职的那样的铁路工程大局,只是解决那些高高在上的局级领导们的问题。如此的局级领导现在已经积累到了三五百户那他们的子女全跟着沾光住上了局级住房可以子子孙孙传下去,因为直系亲属有居住权有继承权。

而我们的局家属楼盖个没完没了,只局级领导的高档住宅楼及豪华大套间一百七八十平米甚至超过二百平米的已经有五六百套以上?

我在修改这部作品的时候和一位机关干部闲聊,他说,当又一座“白宫”完工要分配的时候,一天夜里这些单元楼门口让咱们局的小干部们摆放了一排溜花圈。真好!那是一类恶作剧也是无声的抗议还是查清了也没法办的案子了?局公安处的干警们接到了此案也压根不作为,敷衍了事。

物质上的贫富两极分化在加大加强加剧!

精神上的两极分化或者是多元分化甚至是全面溃败化也在加强加大加剧!

改革到了今天,和百姓们有关系的利益只剩下了清汤寡水?

那如此这般的声势浩大持续了三十多年的改革继续往哪儿走?

算了应该打住。

本纪实作品的主角白局长这样的人物叨叨着说,我一生总在做重复的事情,这是咋日鬼的?真格是和人斗其乐无穷么?窝里斗没完没了……

是。我们清除了一批这样的巨贪大老虎、狼及老鼠们,恶人庸人有贪欲淫欲的坏人,但是新的一批野心家腐败分子像是一茬一茬野草一样往外冒,越来越疯狂……

……

我仍和白局长联系。我只要回了西安。总要探望这位我的精神及人生导师。他九十多岁了,但精神癯烁。他仍是健谈。

他在房间里锻炼身体,散步养花儿。他就要四世同堂。他的外孙女儿也结婚怀孕,快生出一个小重外孙女儿或者是重外孙子。

他见了我总是乐呵呵地拉着我手去他的小房间里,还是抽烟不止。他老伴管不了他。

他总念叨一个问题,是这帮杂碎们,越整越邪乎了?我要是再年轻三十岁,那就得抓起来一满的枪毙……

但是当白局长恨之入骨的说到“一满的枪毙”如此词汇的时候。我悟到了他是一个有局限性的可敬人物。他的一生全有局限性,而所有人全有局限性有缺憾有震撼,不完美的人但一生追求美才伟大也平凡。所以白局长才让人敬佩更让有些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人物一生总在完成我党给他的艰巨任务一满是掂着脑袋往前扑……

晚年这一仗同样打得壮烈,是否?

(结束)

 本人如此创作的所谓纪实小说,特指故事全是生活中的真实存在。她的文本概念为报告文学。但在组织文字及结构时,人物用了化名,人物也得合并或者重新调整,地域用了虚实结合,意念及细节也有稍加虚构的文学性描述。

  如果有人对号入座,那绝非本人的意图。

  1997年、9月写于西安、难发表

  2015年、1、再修改于北京

责任编辑:有之

来源: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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